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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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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鹿到了辦公室,剛坐下沒多久,吳廠長也來了。

他看到許鹿的衣著,覺得跟她剛來廠裏那陣子很不一樣了。那個時候還不怎麽看重打扮,整個人也有點冰冷,現在好像越來越有溫度了。

“大小姐,昨天晚上,傅先生派人到我家裏說您不能回去,要我跟夫人說一聲……夫人很擔心。”

許鹿說道:“沒什麽,我跟傅先生商量新廠的事情,忙了一個通宵。”

“那就好。是新廠那邊遇到了什麽問題嗎?要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請您一定告訴我。”

“嗯,有些問題,但不用擔心,已經解決了。麻煩你特意跑到我家一趟。”

吳廠長連連擺手:“大小姐實在太客氣了,說什麽麻煩?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到傅先生人這麽好,昨天派人去我家,還給我小兒子帶了國外的餅幹,可把那小子高興壞了。您要是方便的話,替我謝謝他。”

許鹿知道吳廠長有個兒子,家裏當做心肝寶貝一樣疼。她還覺得奇怪,怎麽吳廠長對傅亦霆一點戒心都沒有,原來是早被一盒餅幹收買了。傅亦霆收買人心的本事,真是一流。

她早上剛剛領教過。

轉眼已經過了幾個月了,她記得她第一次到紡織廠的時候,看見吳廠長,兩個人之間幾乎沒什麽交流,生疏得很。後來也就是工作上的夥伴,現在已經發展到可以說一說生活瑣事的朋友了。

許鹿回憶過去,自己剛來時的確有些抵觸的情緒,各方面條件的落後,身份的轉變,都讓她像個局外人一樣,冷眼地看著身邊所有的人。現在已經慢慢轉變成融入這裏,真正地開始扮演自己的角色。

“大小姐,還有件事,我覺得還是要跟您說一下。”吳廠長說道,“我的一個朋友,原來在大老爺的洋行裏做事的,聽說因為幾個月發不出工錢,他就不幹了。大老爺的洋行好像經營不善,投資失敗,虧了很多錢。”

這家洋行是馮婉的祖父留下來的,在眾多的產業之中,是最值錢的,家裏很多生意都通過它。馮先月仗著自己是長子,把洋行獨吞了,沒想到不過幾年光景,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你的那位朋友可有說,大伯打算如何做?”

“這個我沒有問,要不然我再打聽打聽?”吳廠長說道。

許鹿就把這件事拜托給他了。

按照許鹿的想法,經營不善無非兩種結果,一種是關門歇業,一種是找人投資,變賣部分的股權。馮先月還要依靠洋行賺錢,撐場面,應該不會關門,而是會選擇第二種。按照她的私心來說,不想讓這家洋行落在外人的手裏。

吳廠長很快打聽回來消息,說馮先月已經放出消息,想找人投資洋行,已經有兩三個月了,也有不少人去問。但是價格一直沒有談攏。

馮先月之前想要投資電影公司,花大價錢去國外買了一整套的設備,結果因為一場意外的火事,把設備燒了個精光,還延誤拍攝日期,賠了個血本無歸。加上馮祺花錢向來大手大腳,也沒為洋行拉過什麽正經生意,那邊又跟蘇曼合作,投了一大筆錢,導致賬上的資金周轉不過來,所以才出現了危機。

馮先月已經變賣不少私產來挽救,但現在的大環境本來就不景氣,所以無力回天,只能出下策,找人投資。

“大小姐有什麽打算?”吳廠長問道。

許鹿老實地說道:“我想把那家洋行買回來。我爹本來就有份,當初被大伯霸占,現在還弄成這樣。若是被別人買走了,我怕早晚要改姓。這是祖父留下的產業,不能拱手讓人了。”

吳廠長是表示認同的,但價錢卻是個大問題,還有派誰出面去談。

“我們賬上的錢,根本不夠買洋行的。而且大老爺如果知道小姐要買,肯定不會賣的。您看,若不是我的朋友,他們連一點風聲都沒露,肯定是不想我們知道。”

“你說得對,這件事,我來想想辦法。”

一個上午,許鹿都在辦公室裏對賬目,也在想洋行的事情。到了臨近中午的時候,淩鶴年作為田中商社的代表來了。

他今天穿著身黑色的西裝,外套長款風衣,拎著公文包,像個優雅的紳士。有的人站在那裏,就會自成一道風景,賞心悅目。

淩鶴年跟她握了握手,誇獎道:“一段時日不見,馮小姐越發光彩照人了。”

許鹿有點不好意思:“怎麽還勞煩淩先生親自跑一趟?”

淩鶴年笑著說:“我是以田中商社合夥人的身份過來的,跟馮小姐提一下訂單上面的布樣以及所用材料的問題。不知馮小姐現在有沒有空?”

“當然有,快請坐吧。”許鹿給他倒了杯茶,“地方簡陋,還請淩先生不要嫌棄。”

淩鶴年出入的的確都是高級的地方,最初他來到這間狹小的辦公室時,也感嘆過環境惡劣。按理說馮記現在生意做得也不錯,應該有閑錢翻新一下這間辦公室。可女主人顯然是個不怎麽講究門面的人。

原本這種事田中商社派個秘書來說就行了,淩鶴年親自來,一來是對這份訂單的重視,二來也是有些私心。

他從包裏拿出圖樣,仔細跟許鹿說了一遍,然後道:“考慮到訂單的數量和難度,確實給貴廠造成了困擾,所以我們同意延期兩個月。這是田中商社在國內的第一筆生意,田中家十分重視,希望馮小姐能好好完成。”

“感謝你們的信任。商社的要求我大概都了解了,如果延期兩個月的話,我們肯定能按時交貨,請淩先生放心。”

淩鶴年滿意地頷首,將東西都交給許鹿,說道:“談完了公事,有點私事想跟馮小姐談。馮小姐能否賞光,跟我共進午餐?”

許鹿想到自己蹭過他幾頓飯,現在自己也終於有點小錢了,理應回請他一頓,便說道:“我來請客,地方你挑吧。”

淩鶴年開車在工廠附近找了家西餐店,他幫許鹿開了車門,說道:“怕耽誤你的時間,將就一下。”

這對許鹿來說,可一點都不將就。她有時忙起來,中午就是吃些路邊攤,或者下個小館子,哪裏會正經地跑到西餐廳來。

還好她今天穿的衣服進去沒什麽問題。

淩鶴年點了意面跟牛排,還有海鮮大蝦,叫侍應生開了瓶店裏最好的法國紅酒,給許鹿倒上。他對吃向來是很講究的,就算是這樣不算太高級的店,也能給他吃出不菲的價格來。

許鹿有些心疼自己錢包裏的錢。

“紅酒還喝得慣嗎?”他舉杯說道,“以後若是交際應酬,跟洋人打交道,免不得要學著喝一些。紅酒不容易醉,而且不會有人逼你牛飲,是個不錯的選擇。”

許鹿感謝他的提醒,也拿起酒杯,跟他的輕碰了一下。他現在說話的樣子,十分溫和親切,跟剛才在辦公室裏的判若兩人。

許鹿就是不怎麽喜歡紅酒的味道,要是喝,也能喝一些。聽說上流社會的交際,喝酒都是必不可少的。

“馮記洋行在找投資人,你是否知道這件事?”淩鶴年放下杯子,直奔主題。

許鹿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便點了點頭:“我剛剛聽說。”

“很多人都感興趣,包括惠子。而且馮先生似乎遇到了一點麻煩,有意降低要求。惠子跟馮先生約了十天之後詳談,如果順利的話,一個月之內就會簽約。”淩鶴年說道。

許鹿沒想過會這麽快,錢的事情,她還一籌莫展。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許鹿問道。

“因為這原本是馮家的祖業,如果被惠子買下來,以後可能就不會再由馮先生做主,繼而就不再有馮記洋行了。馮小姐對此,難道不會在意嗎?如果不在意,就當我沒有說過。”

許鹿當然是在意的,怎麽能讓馮家的祖業被日本人買去?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

“那淩先生告訴我這些,惠子小姐就不會在意嗎?”許鹿反問道。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商業機密吧。

淩鶴年搖了搖杯裏的紅酒,其實他也沒有想太多,只覺得自己應該告訴她這一切。但身份和立場,確實不大合適。

他不在乎地笑了笑:“她知道了,應該會在意吧。不過我把你當朋友,所以還是要告訴你。只需有人出更高的價格,馮先生應該就不會跟惠子談了。”

淩鶴年只點到為止。買下一家洋行,並不是小數目,以她目前的實力,恐怕十分困難。但傅亦霆就不一樣了。由他出手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解決了。

許鹿也想到了傅亦霆,找他借錢,應該不難。可是她過不去心裏的坎,新廠的事情,已經欠了他,這件事不該再麻煩他。她自己家裏的事,應該自己去解決。

牛排和意面端上來,淩鶴年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回來,繼續若無其事地吃。到了結賬的時候,許鹿剛要拿錢,侍應生面帶微笑地說道:“小姐,這位先生已經付過了。”

還給了非常可觀的小費。

“這怎麽行呢?說好我來請客的。”

淩鶴年擺了擺手,把餐布放在桌子上:“在我的字典裏,沒有讓女士付錢的道理。只要你吃的高興,我一樣高興。”

許鹿不能當眾塞錢給他,那樣有失男人的顏面,只好作罷。

“下次你再這樣,我可不跟你出來吃飯了,總是白吃白喝,我也不好意思。”她說道。

兩個人離開桌子時,忽然有兩個小姐追了過來。其中一個個子高高的說道:“淩老板,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淩老板,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字?”

許鹿識趣地退讓到一邊,淩鶴年禮貌地接過本子,幫她們各簽了一個名。

兩個小姐都很興奮,接著追問:“您什麽時候再登臺?上次大劇院的意外之後,好久都沒有您登臺的消息了。我們都盼著呢!”

“最近應該會有場私人的表演,但不對外公開。公演還在籌劃中,有消息會登報的。”淩鶴年客氣地回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兩個小姐還追著他,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看來是狂熱的粉絲。許鹿無奈地跟著,當推開旋轉玻璃門時,淩鶴年拉著許鹿先一步走進去,那兩位小姐沒追上,只能悻悻地進下一個轉口,跟他們隔開。

走出玻璃門,許鹿剛松了口氣,正想說話,淩鶴年卻猛地推了她一下:“快走!”

她往旁邊跌了兩步,回頭看見有人朝他沖了過去,手中好像還拿著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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