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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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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傅蓉微在房間裏坐臥不安時, 袖手站在廊下,盯著墻角那一排牡丹發呆。

院子裏太空了,姜煦是個不會養花的人, 泥土幹裂,估計很長時間沒澆過水了。

傅蓉微想清理一下,左右環顧一圈, 卻發現身邊已經無人可用了,彩珠和彩月送回了侯府, 鐘嬤嬤回了老家, 她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傅蓉微找了個小廝跑腿, 請了個牙婆進府。

牙婆按照傅蓉微的吩咐, 帶來的都是十二三歲的女孩。

牙婆奉承道:“都挑的模樣性情好的, 家世絕對幹凈, 少夫人您瞧可有中意的?”

馠都的許多夫人喜歡給丈夫養通房。

牙婆見得太多了, 私以為這位新嫁少夫人也是如此,所以帶來的女孩都是往那方面靠的。

傅蓉微順手端了盤雲片糕, 親自遞到幾個女孩面前,道:“都是好孩子,嘗嘗我們家點心吧。”

於是女孩們一個個細嚼慢咽,柔情旖旎。

傅蓉微擱下盤子,對牙婆道:“您還是給挑幾個能做事的人罷。”

牙婆方知會錯了意,擡起給了自己一下:“哎喲瞧我這事辦的, 真是……少夫人莫見怪,您且等等, 我馬上重新挑了人送來。”

牙婆風風火火去了又來, 姜煦依然沒回,又一排女孩站在院子。

傅蓉微簡單問了幾句話, 留下了兩個女孩,一個機靈活潑,一個沈穩少言。

傅蓉微給活潑的那個起名叫迎春,另一個少言的叫桔梗。她們二人的家世差不多,都是因父母早逝無人可依,投奔親戚卻被賣了。

姜煦回到院子時,傅蓉微已經給兩個女孩換了新衣裳,親自教她們認字。

姜煦疑惑了一下:“哪來的孩子?”

傅蓉微道:“剛買進府的,侯府帶來的陪嫁心太高我用不起,已打發回去了。”說完,她對兩個孩子吩咐道:“叫人。”

迎春和桔梗一左一右站好,齊聲道:“少將軍。”

傅蓉微說:“很懂事,也討喜,我打算慢慢教。”

姜煦看著兩個女孩單薄的身體,道:“能受得了奔波勞苦嗎?”

“能的。“

”我們不怕吃苦。”

傅蓉微聽了這話,慢慢站起身:“皇上允了?”

姜煦點頭,放松的笑了,神情十分生動。

傅蓉微攢了一肚子的疑問。

皇上為何輕易允準?他居心真的單純嗎?

也許他們商定了別的條件?姜煦為此又做了另一種妥協?

可她想的越多,越像墜入了一張密密匝匝的網,勒住了她的咽喉,逼得她幾欲窒息。

姜煦托了一下她的手,將她拉回到現實中,問道:“你怎麽了?”

傅蓉微對上他那雙探究又擔憂的眼神,冰涼的指尖重新有了溫度。

她是困在籠中的鳥,但他不是。

傅蓉微望著姜煦那張年輕的臉,出自本能地想掙紮著,要從網中脫離出來。

“跟我來。”姜煦帶她進屋,把門踢上,道:“你想到了什麽?”

傅蓉微說:“怔了一會神,沒事。”

她從未出過遠門,想要收拾行李,望著滿滿的櫃子,又不知該從何入手。

姜煦道:“能帶的都可以裝上,我給你準備了車。”

時間寬裕,行軍速度可放緩,女眷都可以坐車。

正該是迎春和桔梗長眼色的時候,兩個女孩搬動了一擡箱子,開始默默整理四季衣裳。

當姜家回關外的消息傳遍了朝野時,傅蓉微正在城郊與姜煦一起跑馬。

銀杏的葉子剛剛開始泛黃,傅蓉微從林中經過,慢悠悠的,肩頭掛了幾片黃燦燦的葉子。

她的馬術進步神速,已經可以獨自馭馬了,姜煦騎著他的照夜玉獅子,始終隨在傅蓉微身後不遠。

成婚半月餘,他們到現在依然沒有真正圓房,簡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日日耳鬢廝磨,同榻而眠,鴛鴦共枕,竟然還未潰敗。

但細想也不奇怪。

洞房花燭夜時,有酒助興都無事發生,更何況過去了這麽多時日,兩個人的心情都冷了下來,傅蓉微每夜入睡又總是穿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春光,想有點什麽也不容易。

今日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馠都玩樂,姜家定在明日一早啟程。

他們一前一後從楓葉林中鉆出來,傅蓉微臉上的笑,在見到前方攔路之人時,驟然間消散了。

蕭磐似乎是專門等在這裏。

姜煦的玉獅子拋了一下蹄子,發出一聲沈重的鼻息。

蕭磐一笑:“傅三姑娘,可讓真讓在下好等。”

傅蓉微一臉冷漠道:“王爺,您的稱呼錯了。”

蕭磐一步一步地靠近,道:“一個稱呼而已,不重要,三姑娘,聽說你馬上要啟程去北邊了,恭喜得償所願。”

傅蓉微不喜歡與他多說廢話,臉轉向一側,道:“王爺在這立等我做什麽呢?”

“三姑娘大婚那日,本王一時疏忽,忘了賀禮這回事,畢竟相識一場,這禮若是不補上,本王寢食難安。”蕭磐站定在傅蓉微面前,伸手拉住了她的馬韁。

幸虧她的小紅馬格外溫馴,才沒受驚將她甩下來。

蕭磐想讓傅蓉微下馬。

傅蓉微只好遂了他的意。

蕭磐回身一指他的馬車,說:“看,我找了全馠都最頂級的工匠,日夜趕工,才將這車做好,無比平穩,寬敞舒適,最適合跋涉趕路,你此去北關,一定用得上。”

傅蓉微望過去,瞧見那車窗上都鑲金嵌寶,透著濃濃的華貴之氣。傅蓉微雖沒有出遠門的經驗,但也不是傻,北上越偏僻的地方,山匪越肆虐,遏制不住,這樣高調的馬車,是唯恐她不夠紮眼,叫囂著讓山匪來劫。

姜煦冷笑了一聲,伸手摸向馬鞍,勾下了隨身的弓,馬飾上掛著箭囊,他騰空而起,踩在鞍上,拈弓搭箭,對準了那輛價值不菲的馬車。

蕭磐聽到身後風聲不對,回忘了一眼,面露驚悚:“姜煦,你要幹什麽?!”

姜煦的弓如滿月,冷著臉,一箭射出,蕭磐身形瞬動,也沒能追上那流星颯沓的羽箭。

一箭裂石,貫透了馬車,從另一側射出,去勢不減,直到釘入了百米開外的那棵柳樹上。

蕭磐一時竟沒反應過來,怒火也遲了片刻才跟上。

“姜煦!你發什麽瘋?!”

他為造這麽一輛稀世的馬車,可謂是耗了不少心力,姜煦一箭下去,付諸東流。

姜煦收了弓背在肩上,仍舊踩著馬鞍,居高臨下,道:“繡花枕頭不中用啊,王爺,改日得閑請您見識一下我們軍中的馬車,內壁嵌了整面精鋼,別說是普通的弓箭,就算是火弩一時半會也穿不破。”

蕭磐準備的車又容易被搶,還防不住弓箭,北上的路多兇險,自然不是首選。

姜煦在馬背上坐好。

傅蓉微目光落在他飛揚的頭發上。

能把蕭磐給氣炸了肺,她發現姜煦這個人,有點邪性在身上。

姜煦朝傅蓉微伸出手,傅蓉微毫不猶豫將自己交給了他,姜煦把她拉上馬,坐在身前,玉獅子的雪蹄一揚,猛地竄了出去。

姜煦回頭吹了聲口哨。

傅蓉微的小紅馬得了主人的令,掙脫了蕭磐的控制,奮力跟了上來。

姜煦一路馳騁到了城門口才停下來。

到了馠都城便不允許縱馬了。

姜煦傾了一下脖子,見傅蓉微的頭發已散了大半,於是伸手幫她都攏在身後。

傅蓉微今日出門騎馬游玩,穿著一身勁裝,發髻用一根蛇形的銀簪簡單挽起,姜煦借著位置的方便,一勾手就把她的簪子取了下來,他自以為然的擺弄了一陣子,結果越弄越亂,如瀑的青絲在他手裏跑來跑去,就是不肯聽話的挽在一起。

傅蓉微眼裏含笑。

等身後的動作終於停了,她伸手懸在肩頭,掌心朝上。

姜煦將簪子放進她手中。

傅蓉微道:“箭玩的不錯,一根小小的簪子你馴服不了?”

姜煦沒說話 。

傅蓉微左手探進了發中,玉腕也露出一截,幾下就將所有的頭發纏在手上,挽至頭頂,攏成了一個靈蛇髻,發簪斜著插了進去,只露了一顆精致圓潤的蛇頭點綴在發中。

傅蓉微的後脖頸全部露出,感受到了姜煦吐息的溫度。傅蓉微道:“只教你一次。”

姜煦顧不得鬧市禁馬的說法了,過了城門,專挑沿著城根的僻靜小路走,很快就繞路奔到了將軍府的後門。姜煦扣緊了傅蓉微的手,直奔自己房間。

傅蓉微被按在妝鏡前,還在止不住的喘息。

姜煦再一次拔掉了她的銀簪,然後雙手捧住了她的頭發。

傅蓉微對著銅鏡,看見了姜煦專註的眉眼,也看見了自己此時風情淩亂的模樣。

太不體面了。

可是管他呢,這裏是將軍府,不是在宮裏。

姜煦試了兩次沒能做成樣子。

傅蓉微想起了自己幼年時第一次學挽發的時候。

她在侯府沒有貼身的丫鬟,像其他幾位姐妹,根本用不著自己動手,每天晨起無數丫鬟婆子圍著伺候,將一切衣飾打扮準備的妥帖無比。

傅蓉微身邊只有花姨娘和鐘嬤嬤。

鐘嬤嬤不擅長這些,挽起來的花苞總是松松散散,稍微跑幾步就亂了。花姨娘倒是梳的一手好頭,哪怕只用一根木簪,也能將她打扮的精致漂亮。

傅蓉微第一次挽發,是在十二歲,她兩只手都舉酸了,拆了一次又一次,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終於做到自己滿意。

姜煦比她笨。

傅蓉微等了他一個時辰,他依然在盯著傅蓉微散了滿肩的頭發愁著。

——“再教我一次。”姜煦很理直氣壯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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