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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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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姜煦上輩子沒能將她帶走, 已經化成了執念紮根在心底。

他想,既然她不願再當宮妃了,那他一定要帶她遠離皇宮, 遠離馠都。將她帶到華京,見一見上輩子她無緣得見的盛景。

姜煦得到承諾,將隨身帶的信拿了出來。

封子行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接了過去。

趁著天色還沒徹底黑下去, 封子行找了個避風的地方,一封一封翻看那些信。

“果然這個兗王他心術不正。當年王妃告訴我, 經辦案子的人是兗王, 我就覺得不對勁。潁川王之死處處都是疑點, 他竟然能全部按下去, 一句話也不提。”

等封子行讀完了信, 姜煦無比仔細的給收回懷中。

封子行不解道:“姜少將軍您盛寵在身, 這些信到了你手中, 就等同於能直面天子,您難道不交給皇上看一看嗎?”

姜煦道:“這些信一沒有署名, 二不是兗王的筆跡,現在把信揚出去,除了打草驚蛇,得不到任何收獲。”

封子行不死心:“通敵叛國不是小事,皇上若是知曉了,一定會主張查到底……”

姜煦打斷道:“封先生, 皇上坐得太高太遠了,你要把真相呈上去給他看, 而不是要他自己走下來瞧。為官之道, 將來你會比我更懂。”

姜煦原本不懂這個道理,是那天晚上傅蓉微教給他的。

封子行好學聽勸, 雖然一時沒想通,但也記在了心裏,他揉了揉額角,想起了另一事:“好吧,聽你的,不過你最近行事要小心,我一直守在浮翠流丹門口,今早見他吩咐人備車去了趟靜檀庵……”

姜煦猛地警惕起來:“他去靜檀庵了?”

封子行:“他是對車夫這麽吩咐的。”

一天將盡,天都要黑了。

姜煦吹了聲口哨,一批棗紅的駿馬飛奔而來,姜煦翻身上馬,連句話都沒交代,便策馬下山。

封子行一看,他騎得竟然不是那張揚紮眼的玉獅子,仔細一想,便通了。姜煦當真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將身份藏得穩妥隱秘,不露絲毫馬腳。

姜煦快馬加鞭,他就離開了這麽一天,蕭磐好似故意的,非挑在今天上門。他在山腳下就把馬放走了,徒步從林子裏上山,照舊潛入靜檀庵後,意外聽見了院子裏唱曲兒的聲音。

蕭磐來這麽一遭,靜檀庵便解了禁。蕭磐想必也知道,那些信不明不白,根本不能攀扯到他,所以也不甚在意。

姜煦站在屋頂上,看見院子裏傅蓉微正在與林霜艷聽曲兒閑聊,於是從背面的窗戶翻進屋子,見桌面上有一杯溫度剛好的茶,端起來就喝。

院子裏,傅蓉微的椅子緊挨著林霜艷,兩個腦袋幾乎要貼在一起了,傅蓉微極小聲地問道:“能不能告訴我,驚夢園手裏掌握的是什麽要緊消息,把班主夫妻的命都搭進去了。”

林霜艷一偏頭,嘴唇擦過了傅蓉微的耳畔,留下了一抹桃粉色的胭脂印,她伸手幫傅蓉微抹去,從背影看,兩個人的交情十分親昵。

林霜艷同樣小聲的回答道:“我真不知,他們都把我當成嬌養的花,時時刻刻需要保護,越是危險的東西越不讓我碰,還總說是為了我好。”

傅蓉微點頭,說:“有人掛念著你,不是壞事,確實有時候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兩個小生陪著林霜艷玩到了半夜,才告辭下山。傅蓉微回到房間,鐘嬤嬤還沒睡,梗著脖子朝房間裏努了努嘴,傅蓉微立刻意會。

繞過屏風,裏間空無一人,衣櫃雙門緊閉。傅蓉微走到櫃子前,伸手描摹著櫃門上的牡丹花紋,想起了今天蕭磐說過的話。

他已有了意中人,並且已向皇上請求賜婚。

這小子嘴巴是真緊啊,都共處一室的關系了,連這點口風都不透露。

傅蓉微好奇了一天,究竟是哪家的姑娘,但又覺得不可思議,才十六歲的姜煦啊,這麽快就開竅了,情動意也動?

傅蓉微實在下不定決心推開這扇門,心裏怪過意不去,人家好不容易回一趟馠都,有了意中人,不去好好討姑娘歡心,反倒為了這點子破事,跟著她在山裏耗。

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湧出來一堆。

櫃門終於忍不住自己開了一條縫,裏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什麽東西,姜煦的聲音傳出來:“有話對我說?”

是有很多話想說。

傅蓉微想了想,卻只問了最關鍵的一句:“你什麽時候回關外啊?”

姜煦回答:“到了秋末北狄就會不老實,入冬前我是一定要回的。”他在櫃子裏翻了個身,坐了起來:“你想好要跟我一起去關外了嗎?”

傅蓉微搖頭,隨即意識到,他可能看不見她的表情動作,便說道:“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關外是你的戰場,而的立足之地,只在馠都。”

馠都裏沒有一個能讓她順心的人,也沒有一處能讓她順心的地方。

可她活著就是為了踩倒這些不順心,讓它們盡數匍匐在她的腳下。

姜煦:“你不去?”

傅蓉微:“我不去。”

櫃門開得大了些,姜煦的臉露了一半出來:“可那天你不是這麽回答我的。”

那夜,她雖然也沒同意,但不至於如此決絕。

今晚她的回答一線可能都不留。

傅蓉微盯著他的半張臉,道:“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合適,所以算了吧。”

姜煦敏銳的察覺到她心情不佳,默默給蕭磐記上了一筆,想必都是他惹的。

傅蓉微幾次張嘴,卻又憋了回去,他既然沒有主動提,便是不方便說,何必強人所難呢?

等他去了邊關,又是一連數年,再回都,正好加冠,皇上會給他賜字良夜,假如她的重生能扭轉形勢,此一生沒有朝局動蕩,他應該會攜妻子一家和樂,平平安安。

傅蓉微想到了這些,忽然之間,心情又好起來了。

臘梅淩寒綻放的美固然很令人心折,但身為養花人,傅蓉微更希望心愛的花能在花房裏備受呵護。

兩廂沈默間,姜煦沒註意到傅蓉微情緒好轉,他試圖說點傅蓉微感興趣的東西——“你說的封子行,我找到了。”

傅蓉微道:“哦……是嗎,好快。”

姜煦道:“他就成日蹲在浮翠流丹門口呢。”

傅蓉微蹙眉:“那他遲早會引起蕭磐的註意,你有沒有提醒他小心。”

姜煦道:“我們已經談過了。”

傅蓉微主動伸手將櫃門拉開,坐在他對面的繡凳上,問道:“他怎麽說?”

姜煦道:“他是個非常精明的人,有關我們正在查的事情其實不用說得太露骨。”

傅蓉微道:“那就好。”

姜煦道:“他吃虧在身手上,他進不來庵,王妃能傳遞給他的消息又太少,也難怪兩年多了他連根毛都沒查到。”

傅蓉微坦誠道:“我今日見了蕭磐,我們會接觸一段時間,我試著在他身上找破綻,但不好說一定會成功,他太滑了。”

姜煦道:“難啃的骨頭可以放到最後,別忘了還有個陽瑛郡主。”

傅蓉微對陽瑛不抱希望:“那是個糊塗人,能知道什麽。”

姜煦搖頭,道:“重點不在於她知道什麽,你該考慮一下她能幫我們引出什麽。”

傅蓉微經他點撥,認真思慮起來。

陽瑛郡主是局中人,盡管她是個糊塗的,接觸的東西也不深,但無意間的一舉一動都是線索。

她其實經不起深挖。

傅蓉微道:“如果有機會,倒是可以一試,可惜我現在是見不著她了。”

姜煦道:“那不是問題,我將她誆騙到靜檀庵,你借機制造巧合遇見她。”

聽起來是個很周密的計劃,可實施起來不一定容易。

傅蓉眨了眨眼:“你打算怎麽做?”

姜煦沈吟了片刻:“不忙,讓我再想想。”

室內又安靜下來。

傅蓉微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先休息,明日再議。”她雙手合上櫃門,照舊給他留了一線喘息的縫隙。

姜煦聽著外面床上窸窸窣窣的動靜,傅蓉微躺下了,卻沒睡,呼吸一直都是亂的。姜煦更睡不著了,此事不能拖久了,必須盡快搞定,否則等到他動身回關外,馠都這大到沒邊的爛攤子只能靠傅蓉微一個人收拾。

他們各自心裏發著愁,合不上眼。

夜半傅蓉微翻了個身,姜煦也換了個姿勢,將雙手墊在枕下。

傅蓉微伸手撩開了床幔,輕聲問了句:“你也還沒睡嗎?”

姜煦悶在櫃子裏回了一句:“在想事情。”

傅蓉微從床上爬起來了,她最近幾日都是和衣睡,身上的裙衫一絲不亂,搭了件厚實的外裳,又坐在了櫃子對面。

姜煦:“你在愁什麽?”

傅蓉微嘆氣:“我一直在想,假如蕭磐罪證確鑿,通敵叛國,皇上會懲治他嗎?”

姜煦道:“會的。”

傅蓉微道:“蕭磐與皇上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比起旁支宗室,他們更加親近。”

姜煦踢開櫃門,人卻懶得起,半靠在鴛枕上,撐著腿,道:“我對你講一個秘密,你聽不聽。”

傅蓉微目光掃過他的腰身,忽然轉開了目光,側臉對著她,目不斜視:“那你講。”

姜煦道:“蕭磐已過了而立之年,你猜他為何至今仍不娶親生子?”

傅蓉微猜不到,反問:“難道你知道為什麽?”

姜煦輕點了一下頭,說:“是啊,我知道——蕭磐一旦成親生子,留下了皇親的血脈,皇上的親侄,那他的命就不用留了。”

傅蓉微一時沒反應過來。

檐下的更漏滴滴答答響了有一陣,傅蓉微的目光才漸漸轉變為驚恐:“你的意思……是嗎?”

姜煦對她招了招手。

傅蓉微立刻貼耳過去。

姜煦在她耳邊字句果決道:“皇上哪怕絕了自己的子嗣,也不可能傳位給蕭磐。”

所以,蕭磐才會造反。

他若想要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除了起兵,別無他路。

當然,他最後是真的反了。

可皇帝又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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