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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

好熱。

許尤正在睡夢中,被這股熱意給折磨得受不住,意識還沒有恢覆,她暫時分不清這股熱意的源頭。

她只是睡個午覺而已,怎麽會這麽熱?是空調的制冷又壞了嗎?沒記錯的話,她前幾天才修好吧?

慢吞吞睜眼,許尤皺著眉,打算給自己出租房裏空調重新做個檢修,卻在睜眼一瞬間陷入疑惑。

這是哪裏?

沒有洗到褪色發白的厚重窗簾,沒有坑坑窪窪不平的書桌桌面,取而代之的是潔白得可以照鏡子的墻壁,是一看便價格不菲昂貴至極的各種餐具。

許尤的睡意完全沒了。

她能確定這裏不是自己那小小的,僅有三四十平米的破舊又廉價的租房。

陌生,是這裏環境帶給給許尤的第一印象。

不僅如此,這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一個……長相十分貌美的青年,他正趴在她的對面,從許尤的角度看過去,他膚色極白,將這白得照人的桌面都比了下去,劍眉藏在碎發之下,眼簾低垂,看著沒什麽精神,也沒什麽攻擊力。

“你……還好嗎?”

許尤伸手推了推倒在眼前的人。

她有些沒搞懂現在的情況,這裏很明顯是一個餐廳,甚至眼前的精致的菜肴都還沒怎麽動過,但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睡個短暫午覺,怎麽睡著睡著就來了這兒。

難不成是她記憶錯亂了?

許尤急需一個解釋。

可惜,被她推了推後,眼前的人確實有了反應,卻只是抿著唇擡眼朝她看了一眼,極小聲地,萬分艱難地開口喚了她一句。

“阿尤。”

這麽短短的兩個字,還伴著兩聲細細的喘息。

許尤僵住。

她這時候才發覺,眼前的這個人好像也很熱,整張臉透著不正常的一層薄粉,耳垂軟肉顏色更甚,不止沒有攻擊力,簡直像一朵待人采頡的嬌花。

尤其是他的眼神,虛弱中帶著幾分哀求,細小的欲望藏匿其中,如同要即將破土的種子。

許尤不自覺吞咽了下。

下一秒,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想法後,許尤沈默地開始唾棄自己,不知道自己是遭了什麽邪,怎麽還興見色起意的?

男生的視線還黏在她身上,許尤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只覺得自己更熱了。

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她下意識把手裏的東西往嘴裏灌,可等東西沾了唇,她才發覺手上是個空杯子。

許尤:“……”好像更尷尬了。

許尤不由得也有些臉紅,掃了一眼,站起身準備重新倒一杯時,門口敲門聲響起。

伴隨著敲門聲的,還有一聲聲的“許尤”。

許尤頓住,她看了一眼眼前貌美的青年。

本來包廂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許尤除了找這個青年問詢也沒有別的方法,但現在門口的人明顯也是認識她的,說不定她也認識,還能順便幫她把疑惑解開。

讓她看看是哪些人,玩整蠱游戲玩兒到了她頭上。

這樣想著,許尤連手裏的杯子都沒來得及放下,幾步便到了門後,拉開門,是幾個身高略矮的,打扮得非常有味道的中二青年。

許尤沈默了,很好,這幾個人她也不認識。

不過,這幾個男的怎麽這麽……矮呢?

比她生生矮了一個頭,在現在的社會裏,她本來也不高,已經很少見到比她還矮的人了。

許尤沒來得及將問題問出口,只見門口幾個青年楞了一下,隨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透過她和門口的縫隙去看裏面的情況。

其中一個人開口:“許尤,東西給餵下去沒啊?瑞哥都在催了。”

東西?

瑞哥?

這些人真的很奇怪,還不等許尤問,也不等許尤回答,立馬又高興地看向她手裏,說:“許尤你可以啊,這麽快就把陸家大公子給拿下了,杯子裏一滴不剩,真有你的,我們還以為他沒這麽容易上當呢……”

這番誇獎還沒完,這人就被另外一個人截了話頭,他急匆匆道:“好了好了,許尤你既然已經把人拿下了,就趕緊把人送到隔壁來,不然等會兒芊芊就又要生你的氣了……”

許尤聽著,眉頭卻越皺越緊,腦海裏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何時認識了這些人。

再回過神,幾個中二青年已經從她面前走了,推搡著進了隔壁包廂的門。

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些什麽。

許尤不僅沒有被解答疑惑,疑惑還越來越多,她煩躁地關上了門。

按照正常計劃,她現在應該已經完成了午睡,一番收拾後,又出了家門,準備去學生家裏給學生上課了,如今卻在這麽個地方。

不理解。

滿腹疑問的許尤站在原地沒動,沈浸在自己的腦海裏,沒有註意到方才還在座位上乖乖趴伏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阿尤。”

突然一聲將許尤嚇了一跳,擡眼一看,那個美貌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到了門邊,很勉強地倚著墻。

他穿著一件很有垂感的襯衫,頂上三顆扣子已經被解開,隱約可見精致的鎖骨,而他一雙眼睛沁著淚將她望著,那虛弱又可憐的樣子,像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倒下去。

許尤又想到了剛才幾個中二青年的要求——將眼前這人送到隔壁去。

雖然都不認識他們,但許尤下意識不想這麽做,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樣做可能有不好的效果,畢竟那些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而且,對一個孤兒來說,直覺的聲音才是最值得相信的。

許尤決定信自己。

她看出來眼前的這個青年不是很清醒,於是問他:“你還好嗎?”

話音落下,青年喚了她一聲“阿尤”。

“……”青年嗓音又輕又軟,許尤從沒遇到這種人,此刻被他喚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頓了好一會兒,神色覆雜,重新問:“我問你現在好不好?”

青年又喚她一聲“阿尤”。

許尤:“……”只會喚“阿尤”兩個字嗎?

確定了,他現在果然不太好的。

腦子都不清醒了。

對著一個腦子並不怎麽清醒的人,許尤也沒了辦法,眉頭緊鎖,然後小心將人扶住。

這也算是個成年男子了,身材看著清秀,倒也不算羸弱,她做好了扶不住的準備,手中的力氣也是用了不小。

可直到將人扶在手上時,許尤才發現手裏的人簡直……太輕了,完全沒什麽重量。

而且很軟,像沒有骨頭一樣。

見許尤對他伸出了手,他很乖巧地將手伸了過去,將重量壓在了她的身上,也沒有半點反抗,眉眼垂著,任人擺弄。

許尤更疑惑了。

輕松將人扶了回去後,許尤正準備松開手,回自己的座位,誰知衣角卻被勾住了。

許尤低頭,果然是那個貌美青年。

“阿尤。”

他聲音很小,很隱忍地將她望著,眼裏渴求著什麽。

青年的手指也很好看,簡直不比他的美貌差,又細又長,就那樣勾著她的衣角,把許尤看得都有些餓了。

她覺得這青年很像一個人。

一個熟人。

在美貌青年的殷殷註視下,許尤大腦宕機了幾秒,隨後眨了眨眼,單手去掰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

該不會是哪家會所裏的吧?她以前常聽孤兒院裏“見過世面”哥哥姐姐們談起,見她年紀小就想訛她?還是用美貌?

小樣,她才不會上當。

雖然是一個孤兒,但許尤的外貌也是很出眾的,一定程度上能和她的智商對標。

盡管她性格不算很好,有時候簡直稱得上有些孤僻,但這種天生的顏值還是給她帶來過不少的好處。

比如,被三個家庭領養過。

雖然最後都因為她的淡漠性格被送回來了。

將衣服上漂亮的手給強制性挪開後,許尤看見青年眼底已經凝了一層淡淡的水霧,可她現在有些心煩意亂,沒有管青年,而是回到自己方才的座位上坐著。

她無意識擺弄著手裏的空杯子,這是她思考時候,下意識的習慣,手裏總得玩兒些什麽東西才舒服。

也是在這時候,許尤才終於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一絲什麽。

剛才那幾個人嘴裏念的總有些耳熟,她好像什麽時候聽到過。

“瑞哥”,“嫦芊芊”,“陸家大公子”……這不是一本小說裏面的嗎?

許尤震驚。

作為一個貧窮孤兒院的貧窮孤兒,許尤其實是沒那麽多空閑時間的。

她因為相貌幾次被領養,又幾次被送回來,最後一次被送回來時,已經十四歲了,早已過了領養人們的接受程度,沒人再領養她,她只能留在孤兒院生活,和年齡不一的同胞們一起學習。

好在院長媽媽很可憐她,用自己的錢將她送進了隔壁正兒八經的中學。

因此,許尤的生活很單調,十八歲前每天都被學習塞滿,這是她報答院長媽媽培育的方式。

而後面她考上了國內頂尖大學,有了一筆獎金,暫時能解決她的學費後,她每天的日常就變成了如何掙生活費。

許尤性子很冷,但在讀書這方面,腦子還是十分夠用,因著頂尖學府學生的身份,很快找到了一份家教工作——給一個高二的妹妹輔導數學。

這本小說也是這樣看的。

高二妹妹挺聰明的,就是不愛學習,尤其最近被她媽媽發現,老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熬夜,也就讓許尤多少查探查探。

沒想到許尤一出手就中。

小妹妹果然熬夜,還是為了看小說而熬夜,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秉著了解敵人消滅敵人的想法,許尤從來沒看過網絡小說的人也去搜了這本小說,親自去看。

還沒看多少呢,她就看不下去放棄了。

可現在……

回憶起那本小說的內容,許尤沈默看著手裏線條溫柔,顏色漂亮的白瓷骨杯,心裏不知道是該喊臥槽還是臥槽。

小說名為《錯愛》,是一本未來星際的ABO文,當然,跟未來和星際都沒有什麽太大關系,和錯愛不錯愛也沒啥關系,這本小說就是一本寫感情的小h文。

盡管許尤並沒有看多少內容,但裏面兩個主角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以及你儂我儂的惡臭床[]戲描寫還是讓她熏得慌。

描寫太瑟情了,一個omega配對幾個alpha?還都能滾到一塊床單上去,作者怎麽想出來的?

恕許尤一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她真不能接受。

除此之外,這本小說還有兩個特別讓許尤註意的人,都是炮灰,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大的她記不住全名了,但小的她還記得,就叫許尤。

和她名字一模一樣。

不會穿了吧?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許尤雖然性子淡,沒太多朋友,也不喜歡在那些沒什麽實際意義上的事費心,但不表示她不知道有這個設定。

許尤以前快高考時就有個同桌,是個很乖巧的妹子,也很喜歡看穿越小說,每天除了嚎主角就是嚎反派,瘋狂程度和那個家教小妹妹有得一拼。

那小妹妹也是,兩個微信號,一個微信號正常得不得了,另一個微信號的朋友圈裏全是《錯愛》這本書。

“反派好可憐……”

“親親我家京閑寶貝嗚嗚嗚……”

“好可惡啊!許尤去死!!!”

許尤當時看得很一言難盡。

雖然她知道這些朋友圈發言中的“許尤”並不是她,可是看著旁邊一臉擠眉弄眼的小朋友,她是真的很無語。

許尤知道自己名字挺常見的,可她現在還記得小妹妹當時對她說的那句話:

“姐姐,你真不看這本書啊?”

“你看裏面可有你的名字,萬一你穿過去了怎麽辦?”

她當時怎麽回的來著?

許尤想了一秒,記得自己很是信誓旦旦回答她:“誰穿都不可能是我穿?我穿了你數學怎麽辦?”

小孩兒聽了撇撇嘴,小聲嘀咕:“萬一呢?說不定還可以去拯救拯救我的京閑寶貝……”

拯救京閑寶貝?

許尤於是帶著好奇,最後還是將這本書翻出來看了,沒看多少是真的,看的也大部分是關於文中“許尤”和“京閑”的。

文中許尤好像跟她一樣,都是沒人疼的孤兒,作為一個alpha,活得還沒一個omega或者beta好,好在遇上了這個“京閑”。

這是個omega,還是個有錢有勢的,又漂亮又溫柔又乖巧的omega,omega不僅擁有這麽多美好特質,還不顧家人反對和一窮二白的“許尤”alpha在一起訂了婚。

連許尤這種常年在泥巴堆裏打轉的土人都不得不感嘆一句,感情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虛幻,兩個陌生人居然也能說愛就愛。

照這個開局,這兩人妥妥是男女主身份互換的救贖文啊。

可惜。

他們兩個都拿的炮灰劇本,一個是忘恩負義舔狗,一個是封心鎖愛殺神。

起先許尤並不知道作者為什麽要將一個反派設置這麽多標簽,直到後面才知道,作者就是為了毀滅才設置的這麽多。

美好的東西就是為了毀給人看,作者顯然是這麽想的,已經打上了一幹讀者們眼淚的主意。

而毀滅,就是讓那個被未婚夫omega千嬌萬寵的人去傷害早期擁有一切美好品質的反派,對,就是那個軟飯alpha“許尤”。

原因是“許尤”見色起意,突然愛上了另外一個omega,也就是本文的主角之一,為了討主角歡心,甚至不惜給未婚omega下藥。

一杯藥酒下去,將意識恍惚,被勾起情熱的人親手送到了一群如狼似虎的alpha手裏。

當然,最後omega還是逃出來了,不過全身是血,身上沒一塊好地,刀口縱橫交錯,布滿他整具身體。

漂亮溫柔omega自此成為羅剎。

也成了這本小說裏的最大反派。

他不僅讓往昔這個虛偽又惡心的未婚妻付出了沈重的代價,還像瘋狗一樣,咬著圈裏所有人不放,尤其是兩位主角。

他差一點就成功了,但主角光環在哪兒,外加主角團還有更深厚的背景,於是大反派仍舊帶著絕望死去。

文中大反派甚至比那兩個主角有趣多了,他一死,讀者圈就炸了,翻開那本書的評論區,到處都是又哭又鬧威脅作者覆活大反派的讀者。

都沒人去討論兩位主角的床[]戲了。

許尤當時心裏倒是沒有太大波動,只是也很為那個智商與美貌並存的人惋惜,要不是愛上一個人渣,那他一輩子該活得多體面多漂亮?

不僅是當時,她現在想起來也還是忍不住感嘆。

可下一秒,她就覺察到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餐廳,藥酒,omega?

如果她真的穿書了,那她現在是在哪個節點?代表的又是什麽身份?

不會真的是穿成文中“許尤”,還給反派下藥了吧?

許尤深呼吸一口氣,接著擡起自己的手,看向腕間,還是有一顆形狀姣好的紅痣,但位置同她原來不一樣了。

那顆紅痣,以前在她手腕的邊緣,顏色很淺,可如今這顆紅痣,已然在她腕骨內側,就在最中央,像細小的暗紅色血滴。

許尤視線在這個包廂裏掃了一圈,包廂很大,但並沒有什麽可以給她使用的鏡子,她心裏沈下去一截。

想到什麽,她起身走到青年面前,蹲了下來,忽略貌美青年可憐委屈的神色,自顧自拉開了他的襯衫領口。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文中大反派也有很特別的印記,可以驗證他的身份,是一朵黑色的花,就在他的鎖骨下方。

希望別有,許尤祈禱著,這樣她還能騙自己只是個夢。

然而,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青年白襯衫之下,雪膚之上,果然有朵很小,很漂亮的黑色蓮花,就那麽靜靜懸浮在那裏,隨著胸膛的微微起伏而浮動。

許尤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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