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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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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接過手機點擊完成作畫,江遲極不負責任,把這只潦草的九尾狐傳遞給四號玩家。

江遲久久不說話,秦晏不由放輕了呼吸,就像一個即將被發現的小偷,僵直著後背等待江遲說些什麽。

江遲會懷疑他嗎?會質問他嗎?

他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被江遲發現,自己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是該拿出拒人千裏的冷漠,擺出勝利者的姿態,假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像江遲想象中的那個秦晏一樣冷酷無情,嘲諷江遲在婚禮認錯人,冷漠地甩手離開。

還是.......還是......怎麽樣呢?

像洪子宵一樣抱住江遲,然後,然後......

天啊,洪子宵說的那些求人的話,秦晏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想想就比殺了他還難受。

江遲確實挺吃那套的,可是他能求江遲什麽呢?

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江遲認錯也就罷了,難道身份暴露後還要江遲把他當做季瑜嗎?

認錯人的是江遲,把他從婚禮現場帶走也是江遲,江遲想救的一直是季瑜,而不是他。

在江遲心中,秦晏是不需要拯救的。

這個認知令秦晏心口酸澀,他發現就算自己能像洪子宵一樣厚著臉皮撒潑打滾,也根本無濟於事。

從季瑜哪裏借來的人生,秦晏總是要歸還回去的。

他不知道該做什麽來挽救這段友情。

這種茫然秦晏很陌生,他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感覺,不由得遷怒於江遲。

在遇見江遲以前,他從來沒有朋友,如果不是討厭的江遲認錯了人,秦晏原本也不需要朋友的。

是江遲未經允許闖進了他的生命裏,現在卻反而要他為這段友誼擔驚受怕。

江遲最討厭了。

窮途末路之際,秦晏忽然想起江遲教給他的‘戀愛技巧’,江遲說這些社交技巧通用於友情和愛情。

【戀愛技巧04條:反客為主,在面對不想回答的問題時,可以采用反問句把問題還給對方。】

在良久的沈默中,秦晏率先開口。

他反客為主,以退為進,問了一句:“江遲,我畫的是不是很難看?”

江遲擡起頭,恰好同秦晏閃爍的目光撞在一處。

霎時間,江遲把想說的話全忘了,腦海中只剩下對方忐忑不安的眼眸。

他是在害怕嗎?江遲想,怕我嫌他畫得不好?

江遲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安慰道:“我覺得很逼真,栩栩如生。”

秦晏:“......真的?”

江遲嗯了一聲:“你是學油畫的嘛,這用手指畫肯定不像用畫筆那麽好使,而且你才大一,還得學好幾年呢,我大一的時候也不會畫安防設計圖啊。”

秦晏放輕呼吸,長眸微垂:“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不奇怪啊。”江遲說:“沒關系的,你都很久沒畫畫了,手生也很正常,我應該早點給你買畫具的......我之前很久沒做設計圖,設計出來的滅蚊系統不是也有BUG,夜裏吵得你睡不著,你也沒怪我。”

秦晏正想說什麽,客廳的洪子宵忽然喊道:“江遲我真服了,誰家九尾狐長這樣!”

秦晏:“......”

游戲結束了。

江遲拿起手機,和秦晏靠在一起:“先看覆盤。”

一號玩家抽到的題目是【孔雀】。

雖然不知道孔雀怎麽變成九尾狐的,反正傳到江遲這裏的答案就是錯的。

江遲拍了拍季瑜肩膀,安慰道:“這把輸跟咱們沒關系。”

見江遲這樣都沒有懷疑自己,秦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他心裏又很高興,整個人放松下來,屈尊降貴般把下巴搭在江遲肩頭,沈下心和江遲一塊兒看向手機屏幕。

隨著覆盤,一號玩家的作畫過程被加速覆原。

只見他先畫一個圓形的頭,又畫了個尖嘴表示這是鳥,在鳥的身後畫了開屏般的豎道,還用彩色波浪線勾勒出來,代表七彩羽毛。

對此,二號玩家甚至不用系統提示,就自信地給出了答案——【九尾狐】

二號玩家振振有詞:“我以為那是尖嘴的狐貍呢,還專門輸了尾巴的數量,剛好九條!”

三號玩家秦晏如何畫九尾狐的過程不再贅述,雖然很醜,但也中規中矩,覆盤畫面上,四號玩家甚至已經寫了一個‘九’字。

然而正在這時,系統給出提示。

【兩個字】

九尾狐是三個字,和系統提示對不上,四號玩家只好擦去了那個‘九’字,擡筆落筆,反反覆覆好幾次,顯然是糾結良久。

也許是那紅薯狀的條形尾巴給了他全新靈感,在倒計時結束前,四號玩家給出了他的答案。

【菜狗。】

他把九尾狐身後的尾巴解讀為一棵紅薯花。

那麽,五號玩家需要繪畫的題目則是【菜狗】。

作為網絡沖浪達人,五號玩家對菜狗一詞有著獨特的理解,他相信自己和六號玩家的默契,另辟蹊徑,直接給出了一組數字。

【0-13-2】

這個戰績說明了一切,完美地詮釋出菜狗兩個字的深刻內涵。

但六號玩家不這麽認為,在他的世界觀裏,能打出0-13-2完美戰績的只有——

【輔助】

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輔助玩家,在微信群裏破口大罵。

方思玥:“白文郡你是不是有病,憑什麽0-13-2的就得輔助?”

白文郡:“我在輔助和亞索兩個答案中猶豫很久,最後覺得還是輔助。”

方思玥:“為什麽?”

白文郡:“因為五號沒畫出疾風,也沒有指向性,所以應該不是專門指某一個游戲英雄,而是一類人。”

分析得真是頭頭是道,可惜答案全錯。

秦晏聽完群裏的語音,略顯迷茫地歪歪頭:“菜狗是什麽?輔助又是什麽?”

江遲解釋:“他們說的是一個游戲,菜狗就是游戲水平比較差,玩得特別不好的人,我們就說他很菜,輔助是游戲中的一個位置,因為專門保護別人,陣亡的次數會比較多。”

“0-13-2這組數據中,0代表擊殺敵人數,13代表陣亡數,2代表助攻數,這是非常差的戰績,所以五號洪子宵用這個代表菜狗,但輔助有時也會打出這種數據,於是六號白文郡就猜成了輔助。”

秦晏想起江遲曾經說過會保護他,所以江遲是......

秦晏問:“你是輔助?”

江遲楞了一下:“我不怎麽玩那個游戲,技術不行。”

秦晏點點頭:“原來你是菜狗。”

江遲:“?????”

怎麽還人身攻擊呢?

他敲了敲秦晏的腦袋:“別跟他們學壞了。”

秦晏:“???”

無論什麽游戲,玩上頭都很上癮。

洪子宵嘴上說著再玩一把,實則幾個人一起玩了個通宵。

兩點的時候,他們還專門點了個宵夜吃。

餐廳送來了很多美食,有現蒸的海鮮和主食面條,並著三五種佐餐的小食,分量都不多,勝在擺盤精美。

擅長創意的主廚大抵是下班了,幾道菜沒什麽創意,但都承襲了傳統的味道,甜是甜,鹹是鹹,沒有硬把好幾種食材堆砌到一起,搞得大家都不是很熟的樣子。

秦晏吃了一碗金絲龍須面,據說是用佛跳墻的湯汁和面,面條細如絲線,金黃色的湯汁裹滿了每一根面條,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湯鮮味美,雖然是用海鮮熬的湯,卻沒有半點腥味。

秦晏吃東西很慢,一口一口往下咽,用老話講叫‘不下食兒’,動作矜貴又優雅,一小碗面能吃二十分鐘。

雖然吃的慢,但秦晏很有規矩,無論吃沒吃飽,只要江遲放了筷子,秦晏便跟著放筷,再慢條斯理地拿起餐巾輕輕按唇,示意他也吃飽了。

為了讓這祖宗多吃兩口,江遲也不得不放慢自己的吃飯速度。

好在秦晏吃飯也沒什麽規律,都是餓了才吃,兩個人做了大半個月室友,一共也沒面對面吃過幾回飯,大多都是各吃各的。

看到秦晏吃東西,江遲就跟看到貓主子喝水一樣,小心翼翼地不敢亂動,生怕驚擾了主子的雅興。

“這才是好吃的面。”

秦晏難得吃到這麽合口的食物,胃已經飽了但嘴還想吃,轉而盯上了江遲碗裏的面。

江遲從自己碗裏夾出兩縷,放進秦晏碗中:“那也別吃太多了,不好消化。”

秦晏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面,沒說話,明顯很不滿意的樣子。

洪子宵捧著面碗湊過來,殷勤道:“哥,我這還沒動呢,你吃我的。”

江遲低喝道:“不許給他。”

洪子宵只得收回面碗。

秦晏把筷子一撂:“那我不吃了。”

江遲發現秦晏這人挺簡單的。

剛認識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讓人猜不出情緒,熟了以後又很掛臉,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

表面看起來冷冰冰的,捉摸不透,其實就是小孩脾氣。

不規律的進食對胃損傷很大,暴飲暴食也是一樣,更況且現在是淩晨兩點,不該敞開了胃口吃,秦晏不良的飲食習慣早就該糾正的,那兩筷子面都不該夾給他。

江遲沒慣著秦晏,直接端起秦晏的碗,把裏面的面條連湯帶水全倒回自己碗裏。

秦晏還沒來得及說話,江遲就已經把面全吃完了。

秦晏:“???”

洪子宵:“......”

要說6還得是他兄弟6,秦晏滿身陰沈的寒氣都該結成冰了,江遲居然還能頂著寒氣把面吃下去。

秦晏也沒料到江遲敢如此忤逆——

雖然江遲向來忤逆,自打他第一次見到江遲,江遲就像個土匪霸王,膽敢把他從宴會廳二樓扛到停車場。

然而生活中的許多習慣上,江遲從來都是由著秦晏的,尤其是在吃東西這件事上。

秦晏像是知道自己吃點東西很不容易,每次多吃兩口,江遲都會很高興,十分讚賞地拍拍秦晏的肩膀。

此時,秦晏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遲,瞳孔微微擴大,又猛地一縮,臉上寫滿了四個字:

豎子爾敢!

江遲並未被秦晏的氣勢震懾,在他眼中,生氣的秦晏就是只炸毛貓,一只手就能按住,根本不足為俱。

秦晏鳳眸微垂,滿身寒氣。

洪子宵抱緊被子瑟瑟發抖,有種下一秒秦晏就要引爆這艘船的錯覺。

太可怕了!

淩晨三點,洪子宵在客廳啃螃蟹。

江遲伴隨著哢吧哢吧嗑螃蟹的聲音熬夜玩游戲,秦晏早就困了,半瞇著眼打瞌睡。

“困了就睡吧,我不玩了,”

江遲暗滅手機屏,朝客廳喊了一句:“洪子宵你也別嗑螃蟹了,睡覺了!”

洪子宵回道:“還睡什麽啊,馬上天就亮了。”

洪子宵把手裏的蟹爪一丟,隨便抽出兩張紙巾擦手,撣了撣衣襟上的食物殘渣,又晃蕩到臥室門口,禮節性敲了敲門。

江遲無語道:“你敲什麽啊,門又沒關!”

過了困勁以後,洪子宵異常的亢奮,像註射了高效興奮劑,恍若點燃了靈魂只活最後一夜,精力旺盛得可怕。

洪子宵誠摯發出邀請:“看日出去吧!回來睡一個白天,正好晚上游輪進港。”

秦晏臉色蒼白,聲音也有點啞:“幾點日出。”

洪子宵看了眼手機,剛想回答,擡頭瞧到秦晏煞白的臉,大吃一驚:“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秦晏的胃很疼,吃完那碗金絲面沒一會兒,他腹部就一直隱隱作痛。

晚餐時,秦晏吃了好些生冷的海鮮,夜宵又吃了碗金湯面,腸胃一時難以適應,因而導致了痙攣,但他又不想承認是吃面吃的,強行把胃痛歸結到青汁椰奶鰲蝦上。

“有點胃疼。”秦晏回答完,觀察著江遲的臉色,又補充一句:“我吃魚籽醬就容易胃疼。”

江遲劍眉微皺,心裏明鏡似的,卻不和秦晏爭到底為何會胃疼,更沒說什麽‘我早就說了不好消化’之類拱火的話。

他給秦晏倒了杯溫水。

秦晏滿頭冷汗,靠在江遲肩頭,小口小口抿著熱水喝。

洪子宵大大咧咧地湊過來:“消化不良了可能是。”

秦晏鳳目微擡,燈光透過長長的睫毛上,掉進那雙寒潭似的眼眸中,瞧起來又漂亮又脆弱。

洪子宵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說:“我給你揉揉肚子?”

江遲撥開洪子宵的腦袋:“一邊玩去。”

洪子宵輕咳一聲:“我這不照顧病人呢嗎,要不你給他揉。”

江遲看了眼秦晏,寬大的手掌落在秦晏腹部,順時針慢慢揉著:“好點沒有?”

秦晏回答:“喝了熱水好多了。”

江遲點點頭:“那我去要個暖水袋......洪子宵,照顧好他。”

洪子宵得了指令,點點頭,搬來張凳子坐在床邊。

凳子沒有靠背,他就挺著個後背像只巨型杜賓犬,坐在秦晏身邊,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機也不玩了,就直楞楞地守著秦晏。

江遲離開後,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有江遲在的時候,洪子宵還能和秦晏插科打諢,說上幾句玩笑話,可江遲一走,仿佛同時帶走了秦晏身上的所有親和力。

洪子宵忽而覺得秦晏這個人很有距離感。

他挺直的背微微發僵,一動也不敢動,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宛如和大型猛獸困在同一個籠子裏,明明秦晏沒看他,只是合眼靠在床頭,但洪子宵就是沒由來的心慌。

守著了十幾分鐘,洪子宵漸漸放松下來,在極靜的環境下有些犯困,頭一點一點的往下垂,又猛地驚醒過來,茫然地四處望望。

秦晏忽然開口:“你困就睡會兒,不用一直坐著。”

洪子宵嚇了一跳,‘騰’的一下坐好,下意識回答:“我不困!”

很快,洪子宵又反應過來,對方在關心他。

看來‘季瑜’這人還挺好的。

洪子宵想:自己總覺得這人有點冷酷,其實也沒什麽依據,‘季瑜’只是氣質冷了一些,說不定只是社恐呢?

有些人天生性格慢熱,進入新朋友圈不知道怎麽融入,就會不自覺地冷著臉,其實這時候,只要誰要率先跟他說兩句話,很快就能獲得對方的信任,反而比那種表面熱情的暖場王容易交心。

可能就是像江遲說的那樣,‘季瑜’只是有些內向。

在洪子宵不斷自我洗腦之下,他主動和秦晏拉近關系,暗自下定決心:以後怎麽對鐵哥們就怎麽對‘季瑜’。

洪子宵接受了秦晏的好意:“我是有點困,那就不跟你客氣了,先睡了。”

秦晏嗯了一聲。

洪子宵站起身,又想起江遲留給他的任務,怕自己在客廳聽不見秦晏喊他,猶猶豫豫地說:“可是江遲讓我照顧你,他回來看到我在外面睡覺會罵我。”

秦晏胃疼得厲害,額角滿是冷汗,疼得耳邊陣陣耳鳴,咬著牙隨口應了一句:“那你就在這兒休息吧。”

洪子宵驚喜道:“季瑜!你這人真大方,一點也不矯情,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給我一個小小的床腳就行!”

他抱著被子,在屋裏轉了一圈,最終把被放在床尾的腳凳上,在那兒絮了個窩。

秦晏之前從沒和其他人躺在一張床上過,可自從和江遲相識,他的底線就一降再降。

等江遲拿著暖水袋回屋,洪子宵已經抱著枕頭睡著了。

他橫躺在床尾,大半個屁股都在腳凳上,可憐兮兮地縮在角落裏。

江遲也懶得說他,把暖水袋放進被裏,餵了顛茄片和鋁碳酸鎂咀嚼片給秦晏吃。

秦晏吃藥的時候倒是很乖,給什麽吃什麽。

吃完藥,江遲扶著秦晏躺下,又拿抱枕擋在洪子宵的身前,免得秦晏踢著他。

江遲照顧完秦晏照顧洪子宵,比養了兩個兒子還操心。

將二人安排妥當,江遲仍不放心,摸了摸秦晏濕冷的額頭,壓低了聲音:“你也睡會兒吧。”

等秦晏睡著,江遲又去客廳,把洪子宵吃剩的螃蟹殼收拾幹凈。

現在天熱,又在海上,煮熟的海鮮才放了兩個小時就有點腥氣,現在兩個人都在睡覺,也沒法叫保潔,只能自己收拾。

江遲擦凈了桌子,把所有垃圾收在一起放在門口。

打點好一切,外面天都亮了。

透過海景陽臺,江遲看到了日出。

天地盡頭,一抹霞光在不斷閃爍,最終撕開長夜。

太陽露出水面,緩緩騰向紫銅色天空,割開混沌的天空與大海,朝霞淡淡暈染開,晨光逐漸明朗,放射出萬道光芒,將水面映襯出絢爛色彩。

粼粼波光跳躍著,那抹燦金色無比耀眼。

江遲拍了張照片留念,反手拉上窗簾,疲憊地回到臥室,在秦晏身邊刨出一個能躺人的地方。

好在酒店的床夠大,下面還有個與床平齊的長條腳凳,足有半米寬。

洪子宵橫在腳凳上,被子掉了一半,四仰八叉睡的正酣。

江遲給洪子宵蓋好被,鉆進秦晏被窩,二人頭對著頭擠在一處。

不一會兒,江遲也睡著了。

江遲:這個家沒我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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