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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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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嶸的所作所為,陸策很清楚,故而蘇沅相幫,他可以接受,怎麽說,都是未來連襟……這不是也得是,憑著蘇沅一貫操心的喜好,定會促成蘇錦這樁婚事,那麽,即便他不是陸煥揚的兒子,陸嶸這親戚早晚還得認下。

下午,他得空便去了陸嶸那裏。

聽說陸策來,陸嶸心情頗是覆雜,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猶豫間,陸策已經行到門口。

“二弟。”他走去迎接。

“大哥坐下吧,省得牽扯到傷口……昨日醉酒,遇到大哥卻不曾招待,還望見諒。”陸策笑著道,“沅沅也很關心你,前陣子就總提起大哥,只我到現在才有空。”

這話叫陸嶸驚訝,蘇沅竟會提起他嗎,難道是因為蘇錦?是不是上次去送金葫蘆,叫蘇沅發現了他們的關系?難怪蘇錦一直使眼色讓他走,陸嶸的臉有些發紅:“有勞你們惦記,我的傷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止為此。”陸策道,“還有別的事情,我今日想與大哥單獨說說。”

瞧這神情頗是嚴肅,陸嶸便是讓小廝都退下去,請陸策一起走到內室相談。

“聽聞昨日大哥去見父親,起了爭執,我想問一問,到底所謂何事?”陸策開門見山。

“這,”陸嶸撇開眼,並不想直視陸策的眼睛,低頭拿起茶壺,“父親與你反目成仇,我最近深覺不安,怕這樣下去家不成家,便是想去勸一勸父親,重歸於好,畢竟血脈情深,豈料父親……許是因為仕途不順罷,或者過陣子,等父親心情稍有好轉……”

“大哥,你往後不必再想著這件事了,我今日便替你解答為何父親會如此待我,實則因為我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當年娘親與父親為妾時,早已懷有身孕。”

陸嶸聽得目瞪口呆,把茶壺的水灑了一桌,回過神連忙拿起桌上擱著的抹布擦。

怎麽會這樣,他心直跳,卻又茅塞頓開,難怪父親會突然那麽厭惡陸策了,定是在那一年發現了真相!

“那你,你……”他一時都不知如何面對陸策。

“我親生父親是誰,於你來說並不重要,且也不會影響你我之間的關系。”陸策笑一笑,“我知道你喜歡二表妹,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想。”陸策既如此坦誠,他再遮掩就難看了,“不過此事而今有些困難,且不說父親母親必定反對,蘇家,姨祖母與表叔,怕也不會同意,我也正當在想辦法。”

“辦法不難,只要你願意,眼前就有個機會。”陸策盯著陸嶸,“你對曹國公有何看法?”

“胡作非為,寡情薄意,能有什麽看法?一整個曹國公府皆是如此!”陸嶸難掩心中痛恨,雖然妹妹也非良善之輩,咎由自取,可曹國公一家也是可惡透頂,尤其是那吳宗炎,喜歡妹妹的時候百依百順,妹妹的臉毀了,立時棄之如敝履。不過想到妹妹再也好不起來的臉,也有陸策之故,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們家真是太多孽緣。

有時候真是想逃離,遠遠躲開這個家,躲開京都。

可是,京都有蘇錦在啊。

陸嶸深吸了口氣,問道:“二弟,你說的機會是什麽機會?”

陸策不答反問:“你之前做過兵馬司副指揮使,與守城官兵相熟嗎?”

“尚可。”本能的,陸嶸突然有些緊張,眼皮子一陣跳。

“假若讓你傍晚打開城門,你有這個本事嗎?”陸策眼眸瞇了瞇。

陸嶸就更緊張了,他身子微微前傾,手捏了捏道:“二弟,你怎麽會問這些……這城門,就算我曾經是副指揮使,也不曾去開過城門啊。”

“我就問你能不能打開,假使必須打開的話。”

京都守城門的官兵他是認識幾個,一起喝過酒,但其他人,頂多是點頭之交,不過京都城門的防守一向不嚴,因外面不遠處駐紮著三大營,幾乎不必擔心有兵馬突襲,以有心算無心,隨便帶幾十個護衛,怕就能從裏面把城門打開。陸嶸盤算了一陣道:“假使有助力能牽制住五軍兵馬司與都督府的話,要我開個城門不難,不過,二弟,你到底為何問這些!”

怎麽聽著像要造反呢,可陸策造什麽反,總不至於是那草包皇帝……陸嶸臉色突然一變,用非常怪異的眼神看著陸策:“二弟,你該不會,你是要對付曹國公,還是……”

還是一點就通的,陸策低聲說了幾句話。

陸嶸渾身一震,呆若木雞。

“大哥,你好好考慮下吧,假使不願,我不勉強你。”陸策站起來,“但憑我剛才說的那些,你應知道,誰勝券在握了。”

推心置腹一番話,叫陸嶸極是猶豫,他心裏的秤已經傾向陸策,但天有不測風雲,在房中踱了幾步,咬一咬牙道:“倘若宮中……”

“皇上一早叮囑過,此仗只許勝,不許敗,勝是百姓的勝,仁道的勝,敗,就只皇上一人敗。”陸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低沈,“不管是曹國公,還是太後,手心裏也不過只捏著皇上一人,倘若保不住便保不住了,但京都,這天下所有皇土,卻不能讓這二人抓在手裏。皇上存了死志,要將百姓救於水火之中,安撫四海。大哥,你真的還要猶豫嗎?”

陸嶸心潮起伏,半響道:“既然皇上有如此決心,便算上我吧!”

………………

三月春濃,宮中奇花異草多,滿園皆是異香。

但吳太後此時並無心情欣賞,來自於魏國公親手書寫的急報,叫她覺得心緒煩亂極了,攘外必先安內,奈何弟弟那攤子爛事兒都還沒有解決,金國竟然派兵入侵!

魏國公在外鎮壓各處戰亂,兵力大損,便是請求太後援救。

吳太後頭疼,使勁兒捏著眉心。

“娘娘,魏國公生性好勝,若不是逼到絕境,恐怕也不會……這倒馬關,真被金國占據了嗎?”常炳聲音中滿是恐懼,“奴婢雖是京都人,從不曾出過遠門,但也聽說過倒馬關的重要,這百年前,瓦刺不就是從倒馬關過來,一路殺到京都,將皇帝擄走做了人質嗎!哎呀,這可怎麽辦是好?娘娘,您一定得想想辦法啊。”

汗水從吳太後的額頭上滑落了下來,先帝讓她監國,她可不能做了亡國奴,吳太後手顫個不止,半響道:“快些叫陳大人過來。”

原先這些事兒,她自會與曹國公商量,而今,卻是寧可相信別人,也不願相信這個弟弟,偏偏蔡庸又受傷臥床,吳太後便是請了兵部左侍郎陳賢。此人能文能武,乃一良將,只曹國公不喜幾乎不用,但吳太後此時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陳賢立時入宮拜見。

吳太後將急報於他看:“陳大人,你有何高見?”

魏國公一手書法龍飛鳳舞,很有氣勢,陳賢是認識的,他仔細瞧了瞧,神色極為凝重:“娘娘,依微臣看,應即刻發兵才好,”他跪下來,“微臣願意親自領兵前往倒馬關,迎戰金軍,保娘娘,保京都平安!”

吳太後還有些猶豫:“那三大營是京都唯一的兵馬了。”

“娘娘可以只予微臣騎兵,另外……”陳賢道,“都督府也可調些兵馬。”

吳太後心頭一動,她本就顧忌曹國公,現這些全都是曹國公的麾下,此時金國舉兵冒犯,那是再好不過的借口,他要是還敢不交出兵權,那是明目張膽的要造反了,她隨時都能將曹國公抓下。做了決定,吳太後立刻就派出錦衣衛隨同陳賢去曹國公府,說明來意,叫曹國公交出虎符,由陳賢領兵前往倒馬關,與魏國公匯合抵抗金國。

曹國公完全沒料到會出這樁事,不過吳太後要收回虎符他還是預料到的,只是蔣覆受傷,都督府群龍無首,他不敢妄動,何況來得突然,錦衣衛個個手握劍柄,但凡他一個不答應,就要抓捕入獄的樣子。曹國公無奈之下,只得將虎符交出,盯著陳賢道:“金國奪了倒馬關,我怎得一點不曾聽說?陳將軍也不去探個真偽,便是要出發了嗎,那是犯了大忌了!”

陳賢眉梢一挑,心想曹國公到底是打過仗的,不若太後娘娘一介女流好糊弄,只可惜曹國公失去了太後的信任,再也無用了。他淡淡道:“魏國公親筆書寫,有何懷疑?金國原本就虎視眈眈,趁我大梁四分五裂,無暇顧及之時出兵,再正常不過,要怪只能怪那些個橫行霸道,稍有些權勢,便是結黨營私,四處魚肉百姓的禍首!”

話裏帶刺,曹國公臉色一變。

陳賢拿了虎符行到門外,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笑容,果然如蘇承芳所說,一計一策皆在掌中,事情漸漸向著最終的方向而去了!

他旋即點兵出城,不留絲毫的空隙。

馬蹄聲踏踏而過,煙塵仿若卷到了上空,卷入了屋內,迷迷蒙蒙。

前程往事看不清,終究是錯過了年華。

韓如遇坐在書房,端著茶盅,欣賞剛剛親手作完的畫,畫中女子立在芍藥園中,手裏提著一個竹籃,籃裏放滿鮮花。她身穿櫻桃紅的褙子,藕荷色花苞裙,面如芙蓉,明媚俏麗,這滿園的春光,也不如她此時眉間一笑。

他從不曾得見的一笑。

假使現在,他去往宮裏告知吳太後,一切都還來得及吧,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會見到她這種笑了,她的笑只會對著那個人……韓如遇握著茶盅,覺得這熱茶說不出的寒冷,這周身說不出的孤寂。可他不能再去摧毀蘇沅的笑了,即便這一世,只能在這畫裏才能看見她。

韓如遇微微閉起眼睛,任由那馬蹄聲漸漸遠去。

蘇錦今年十六了,老夫人記掛她的婚事,這日又提起來,當著蘇錦的面,叫阮珍好生準備。聽著便是要定親了,蘇錦心頭著急,走出上房之後,也不回去,隨阮珍一起去正房。

只當是來看弟弟妹妹,阮珍起先並未在意,直到蘇繡拿手拍打了蘇錦的臉兒,蘇錦竟是不知,差些叫她不下心抓了,阮珍才連忙叫蟬衣把蘇繡抱走,輕聲道:“她還不懂事,沒輕沒重的,你別太縱容。”仔細打量蘇錦,“你今日可是有什麽心事兒?”

“母親。”蘇錦重重嘆了口氣,“我,我是有件事。”

比起祖母,父親,阮珍最好說話,且會向著她,那自然是個好人選。

阮珍看她神色鄭重,便是叫一幹奴婢退了出去。

“說罷,什麽事情?”

“母親,我不想嫁給孟公子。”

聽到這句,阮珍竟是松了口氣,拍拍胸口道:“原是如此,我當還有別的……”她笑起來,“我早就覺得你不喜歡了,你這孩子,卻拖到現在才說,你放心,你真的不喜歡,我一定會勸老爺的。”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父親定了婚事,女兒還不聽的。”蘇錦心裏有點怕蘇承芳,父親瞧著溫和,實則非常決斷,而且她往前做錯過事情,早就領教過父親的厲害了,拖著阮珍的衣袖,“母親,我怕父親不同意,畢竟孟家與我們家門當戶對,孟公子也很出眾,無可挑剔。”

“我知曉,勸老爺必定是要有足夠的道理,”阮珍問道,“你到底是不喜歡孟公子何處?”

“我,”蘇錦臉一紅,“我,我喜歡別人。”

阮珍楞住了,低聲道:“你喜歡誰?”

“大表哥。”

“什麽?”阮珍差點跳起來,蘇沅已經嫁給陸策了,這蘇錦斷不能再嫁給陸嶸啊,哪裏有兩姐妹嫁給兩兄弟的?這不行,她搖搖頭,告訴老爺,定是會生氣,“你,你怎麽會喜歡大公子呢。”

鬼迷心竅了吧,蘇錦心道,而今想想,陸嶸還是很討厭,想到他以前的所為,真是……但是想到後來,他的真誠,他的改變,他的癡心,她又忍不住會喜歡,不想再傷害他。

“這個就先不告訴老爺了。”阮珍真不敢,瞄一眼蘇錦,“你當真一點不想嫁給孟公子嗎?假若老爺非要你……”

“那我就去當尼姑。”蘇錦認真道,“當然那是情非得已,假如父親真逼我的話。”

“好,好,你不要著急。”阮珍忙道,“先把孟家的事兒推了再說,我再去與沅沅商量商量。”

“謝謝母親。”蘇錦道謝,“不過,三妹許是知道的。”

這女兒古靈精怪的,阮珍倒也不驚訝了,笑道:“那更好,我過幾日就去找她!”

自從陳賢將京都一部分兵馬帶走之後,蘇沅就在數著日子過了,她又高興又害怕,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端的情緒中,這日晚上睡下,突然又做了噩夢,驚叫著爬起來。

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摟到懷裏,額頭抵著額頭,陸策無奈的道:“你這是第幾回做噩夢了?”手拂過她後背,黏糊糊的,不知道出了多少汗,他吩咐在外面值夜的寶綠,“快打些熱水來。”

寶綠暈乎乎的起來。

也是奇怪了,睡前安安靜靜的,半夜卻要水,最近少爺少夫人竟然喜歡這種時候……寶綠想著都臉紅,她睡得沈,一點沒聽到聲音呢,倒是剛才迷糊間似乎少夫人叫了一聲,她急忙忙去廚房。

浴桶裏很快就裝滿了水,陸策試了下水溫將她放在桶裏。

蘇沅渾身都舒服了,溫熱的水淹過全身,撫平了她的驚恐。

“剛才又夢到什麽了。”陸策半蹲下來,拿起水瓢往桶裏添水。

夜深,不好洗頭,她的烏發都紮起來梳成了單螺,只有幾縷疏松的落下來,浮在雪白的肩頭,看蘇沅抿著唇不說話,陸策忍不住伸手撩了下這落發,順著又摸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嘆口氣道:“怎不說,還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還是,又夢到我被人殺了,亦或是官兵攻入陸府,將你抓了?”

蘇沅咬了咬唇:“反正盡是這些事兒。”

他手指碾磨著柔嫩的皮膚,略一沈吟道:“過得幾日,你與祖母她們一起去晉縣罷,便說是踏春,這時節也合適。”

蘇沅一楞,擡起眼看他:“你要趕我走?”

“怎麽叫趕呢?”陸策覺得這個字不好聽,他可是為她著想,“我原本也有此意,你出去避一避最好,省得我分心。再有兩位祖母,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嚇。”

“我不去。”蘇沅摟住他脖子,“再怕我也不去!”

水順著她胳膊流下來,滴入他脖頸,將中衣都弄濕了,但陸策幾乎沒感覺到。她溫熱的手,柔軟的胸口貼上來,吸住了他的心魂,陸策呼吸一重:“我是認真的,你別不聽話。”

“可我走了,在別處也會做惡噩夢。”蘇沅看著他俊美的臉,心想肯定會擔心死他了,度日如年。兩只手摟得更緊了,悄聲道,“我不給你添麻煩,反正再如何,也不會打到家裏來。兩位祖母,自可送走,我不走。”

“不走,我將你打暈了送走。”陸策捏她的臉。

蘇沅哎呀一聲:“疼。”

“知道疼了嗎,不走的話,比這還疼。”陸策正色道,“我也舍不得你,但你必須走!”

男人聲音很嚴肅,不容置疑,蘇沅咬了咬嘴唇,心裏清楚自己該聽他的話,可她真的擔心陸策,雖然前一世他順順利利當上了侯爺,雖然這次勝算也很大,但天意難測,不知會不會有什麽變故。然而,自己留下來又能做什麽呢,她突然有點羨慕殷絡了,若是她也有武功,就能與陸策並肩作戰,而不是躲去安全的地方,默默的祈禱。

她心裏很難過,緊緊摟住了陸策的脖子。

“我都同你說了那麽多了,洩露了多少機密,你還不相信我嗎?”陸策輕輕撫摸著她的背,“別怕,我會在京都等著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松開手,與他面對面:“快親我。”

陸策笑了,低頭吻她。

兩人纏綿了許久,蘇沅道:“祖母那裏有父親勸說,姨祖母……是不是要告訴二叔?”

“二叔早知道了,你不想想,我當初是怎麽去的桐州,便是二叔請武先生教我武功的,他們是至交好友。”

蘇沅驚訝:“我居然沒想到,難怪大年夜二叔會說武先生打了勝仗呢!”

“現在更放心了罷?”

“嗯。”蘇沅洗好了,欲要擦幹,起來時卻把手巾給陸策,“你給我擦。”

“……我擦?”陸策眉梢不由一挑,之前他想給她洗澡擦身,她都不肯,這會兒居然這麽大方,他接過手巾,從臉上往下擦,拂過脖頸,拂過胸口,拂到小腹,拂到……俊臉越來越紅,口越來越幹,到底是擦不下去了,將手巾一扔,攔腰把蘇沅抱在懷裏,啞聲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這麽晚了,不怕明兒起不來嗎?”

“不想起來。”她好像蔓藤纏在他身上,腦袋湊上去親他耳朵,舔他耳廓,“我想跟你……這樣到天亮。”

陸策滿身的火被她點燃了,等不及到臥房,將她抱著抵在墻上,一次又一次的深入。

似乎是這樣到天亮了,蘇沅後來迷糊間好像看到太陽,第一縷光照進來,照亮了浴桶裏潑出來的,滿地的水。

沒過幾日,蘇承芳便將老夫人,阮珍幾個女眷哄著去晉縣,正好阮珍原本就是晉縣人氏。而陸家,陸太夫人連同韓氏,蘇沅等人也一並同去,老夫人並不知底細,同陸太夫人道:“承芳,心疼我那兒媳呢,說好些年不曾回老家看過了,正是春暖花開,便是讓我也同去看看風光,又說你也有此意,那麽就一起去好了。”

陸太夫人是知情的,陸煥雲一五一十講了,她不動聲色:“可不是嗎,我們這把老骨頭,何時還有精力出門,也就這兩年,趁著還能走路,熱鬧熱鬧。”

“說來也是,好時光過得快啊。”老夫人感慨。

行李一樣樣都擺好了,一行人便是去坐車。

阮珍難得出游心裏高興,想著回去正好在父親墳前上一炷香,不過惦記蘇錦的事兒,便去與蘇沅說話,蘇沅一聽,笑道:“娘,再等上一陣。”

等一陣就能好嗎,阮珍心想,再等,陸嶸跟陸策也是兄弟啊,這到底怎麽解決呢!

“娘,相信我,真的等一陣就好了,您莫擔心。”蘇沅笑。

阮珍委實是聽不明白。

馬車停在二門處,眾人紛紛上了車,蘇錦也要上去時,只見一個小丫環走了過來,飛快的塞了樣東西於她手裏,輕聲道:“少爺送的。”正待細問,那丫環一轉身便走了。

蘇錦低頭看去,發現是一方硯臺,珍貴的綠石硯臺,那時候陸嶸想方設法尋來送於她,她卻滿心不屑。此時再見到,心裏竟是一甜,擡起頭四處尋他,發現陸嶸就站在不遠處,穿著件深青色的春袍,周身有種從不曾見過的穩重,一種……他目光凝定,沈重,深情的看著她,叫蘇錦突然的有些不安,這不安趨勢著她想要上去說兩句話。

然而,陸嶸卻又朝她一笑,好像在問,喜不喜歡這硯臺。

她也笑了。

兩人對視片刻,陸嶸轉身而去。

蘇錦微微嘆了口氣,也不知母親有什麽辦法呢,她提起裙子坐入馬車。

等到蘇錦坐進去,便是陸靜妍,再輪到蘇沅,結果蘇沅的手卻是被陸策拉住了,他道:“同我騎馬,我送你去。”

她登時無比的高興。

陸靜妍在裏面取笑道:“不過去玩幾日,二哥就這麽黏黏糊糊的!”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幾日可是一年了。”蘇錦也湊熱鬧。

蘇沅聽了臉紅,陸策則充耳不聞,將自家妻子橫抱在馬背上,自己翻身坐了上去。

怕蘇沅拋頭露面的,吹到風,寶綠遞過來一頂帷帽。

陸策一拉馬韁,馬兒便輕巧的跑了起來。

馬鞍不大,兩個人擠在一起,蘇沅雖然覺得有點顛,可在離開的時候能跟他多待一會兒,這點難受忽略不計,她甚至伸手摟住了陸策的腰,將腦袋靠在他胸口上。

能感覺到她的依戀,陸策嘴角一彎。

“表哥,等我回來了,你得正兒八經的教我騎馬,別像之前那樣牽著馬走了。”她吸吸鼻子,聞著陸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說不清是什麽,反正這幾天都要聞不到了。

“好啊,一回來我就教你。”陸策笑,“等回頭我給你選一匹小馬。”

“嗯,我要一匹白馬。”

“不是說過,黑色的好嗎,不臟。”

蘇沅撲哧一笑:“不,我就要白的。”她伸手撫一撫他的腰帶,他月白色的騎射服,“白色的多好看,你穿白的很好看。”

“只有白色好看嗎?”陸策低頭,顯露著他英俊的眉眼。

蘇沅隔著帷帽親了上去。

陸策臉一熱,心頭猛跳,想到這兩日她的主動,他身子都有了些反應,低聲道:“真不想你走。”

“那你好好活著,等我。”蘇沅在他耳邊道,“相公,一定不要受傷。”

這半年多來,她第一次叫相公,他一時驚喜的說不出話來。

男人也有羞澀的時候嗎,瞧著他臉頰微紅,蘇沅倒覺得有趣,又叫:“相公,相公。”

“再叫,我這會兒就去旁邊的小樹林裏。”陸策低啞著聲音道,“昨日前日不叫,這會兒叫那麽歡……”不是存心讓他難過嗎,他咬牙,眼見官道上左右無人,撩開她面紗就狠狠吻了上去。

兩個人打情罵俏,不知不覺便是到晉縣了,往後看,車隊還離了一段距離,陸策下了馬,將她也抱下來:“我得走了,你在這裏,記得吃好睡好。別再見到,瘦了。”

聽到這句,蘇沅眼眶不由發紅:“你也不準瘦呢。”

“嗯。”陸策點點頭,伸手把她帷帽摘下來,凝視著她一會兒,從袖中拿出一物,緩緩插了上去,“好似也沒有送過你什麽貴重的禮物,這簪子,我昨日買的。”

蘇沅一楞,擡手摸了摸,感覺到玉的冷,他給她買了一支玉簪,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奇怪道:“怎麽突然送這個……”

“你嫁給我嫁得早,及笄禮都不曾有,這簪子算我補償你的。”他笑了笑,“你戴什麽都好看。”

蘇沅忽然想哭,將那簪子拔下來:“你為什麽突然給我戴這個,我不要戴,臨別送東西不吉利,我不要戴著。”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等我們再次見面,你重新給我戴上,好嗎?”

見她眼睛紅紅的,陸策失笑:“你別想那麽多,我就是想送一件禮物……”

“可我就是想這麽多,總之我不戴。”她拉住他的手,“這天下皇上只有一個,但你也只有一個。你答應我,你決不能為了皇上,丟了自己的命!我而今肯為你,怕你分心,躲到這裏來。你也要答應我這件事,你不能死,不管為誰!”

陸策心頭一震。

他誓死效忠皇上,自然是能為皇上死的,可蘇沅居然這麽說,那是大逆不道。

然而,他心頭說不出的甜蜜,蘇沅是那麽擔心他,以至於說什麽都不在意了,在她心裏,自己定然已經成為了很重要的人,那是他曾經所期盼的。陸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世上也只有一個蘇沅,他會為她,保住自己的命。

“我答應你。”

眼見車隊過來了,眾人都下了馬車,陸策騎上馬,最後看了一眼蘇沅:“娘子,我們京都再見了。”

他策馬而去。

蘇沅目送他離開,低頭看了一眼簪子,通體雪白的玉簪上,雕刻了幾朵梅花,素凈淡雅,是她喜歡的,不,那必是她這輩子最喜歡的簪子,她小心翼翼的收在袖中,面上露出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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