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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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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絡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中的臉,有些恍惚。

韓氏拿來嫁衣:“等會兒阮大人就要過來了。”

殷絡心頭一跳,竟是覺得刺殺曹國公都沒有這等緊張,可這明明是假的,當不得真,她站起來,謝過韓氏:“今日虧得有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呢,實在是多謝了。”

“要謝也該謝老太太,什麽都替你考慮到了,還有蘇夫人……我這不過是舉手之勞。”韓氏抿嘴一笑,“再說,你嫁與阮大人,我們便是親戚了,不要那麽客氣。”

外面的鑼鼓聲漸漸逼近,韓氏替殷絡罩了紅蓋頭,扶著她來到垂花門口。

花轎停在那裏,殷絡聽到阮直爽朗的聲音:“二夫人,今天勞煩您了,這份恩情阮某銘記在心。”

韓氏笑:“見外了,阮大人。”

阮直下馬來,吩咐丫環:“快些扶了夫人坐花轎。”

還沒有拜堂呢,已經叫夫人了,韓氏由不得輕笑,傳到殷絡耳朵裏,臉頰一陣發紅,要不是有紅蓋頭擋著,怕是要狠狠瞪過來了。而今也只能忍著,坐到花轎裏。

兩個小廝見起轎了,連忙跑去外面點炮仗,一時漫天的震響。

阮直騎上馬,叫隨行的小廝發放喜錢。

都知阮家有錢,早已經圍了幾圈的百姓跟在後面,看到那喜錢好像雨一般灑下來,紛紛上來哄搶。這消息一個傳一個,恨不得滿京都的百姓都來了,高聲說著恭喜的話,隨迎親隊伍,一路追到阮家門口。阮直心裏高興,又是發了許多的喜錢,其中不乏銀錠,惹得外面一陣陣歡騰,殷絡坐在轎子裏聽得分明,暗想又不是真的成親,他倒舍得扔這麽多錢呢。

轎子落定,韓氏親自扶殷絡出來,將紅綢放於她手中,另一頭,自是阮直牽著。

此時甬道兩旁已經都是賓客了,蘇沅與陸策也正站在這裏,瞧見老太太高興的抹眼淚,蘇沅半喜半憂,因知道殷絡的身份,始終存了疑惑,不過今日舅父這種態度,又好像是真心的,但願他們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耳邊賓客們語聲紛紛,殷絡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腳步由不得慢了。

天邊彩霞散去,月亮升起,女人一身大紅的嫁衣就站在面前,高高的個子,細細的腰,抓住紅綢的手指好像美玉,白的泛光,阮直還不曾喝酒,竟是有些醉意,心想母親平日催促成親,他總覺得厭煩,可現在真的要與殷絡拜堂了,心裏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興奮,新鮮,好奇,還有一些歡喜。這歡喜到底是因為解決了一樁煩心事,還是因為別的,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阮直稍許用力,將殷絡牽著往前。

兩人行拜堂禮時,殷絡聽到老太太的哭泣聲,還有阮珍的勸說,似乎提到了阮老爺,許是在說阮老爺在天之靈也能看到吧,她免不得有些慚愧。這些日子,老太太待她好似親閨女般的照顧,經常過來探望,噓寒問暖,看著她的目光,也滿懷著期待,可自己卻夥同阮直欺騙這老人家,殷絡微微嘆了口氣,拜高堂時,格外的認真。

阮直看在眼裏,挑眉一笑。

拜完堂,二人便是去了洞房。

蘇沅幾個早在裏面等著了,阮珍知她跟阮直一向沒大沒小的,忍不住叮囑,叫她註意言辭,蘇沅心想,這句話該同舅父說才對呢,他才是一點沒有規矩,也不知今日過後,會不會好一點兒。

外面燈籠的光落進來,紅紅一片,蘇沅連忙站起來,幫著韓氏去扶舅母坐於床上。舅母的手小小的,很柔軟,不過掌心,指尖好似有些粗糲,叫她想到陸策的手,那是練武造就的繭,她心想,果然是個女刺客啊。

韓氏看殷絡坐定,便是拿了銀秤給阮直。

要挑蓋頭了,阮直走過去,心突然的砰砰直跳,剛才看見殷絡穿著嫁衣已經是飽了眼福,也不知這蓋頭之下,又是何等驚艷。他拿銀秤輕輕一挑,那蓋頭就落在了地上。

燭光下,女人一張臉艷若桃李,比之印象裏不知妖嬈了幾分,像是往前開了七八分的花兒全然盛開了,阮直看得呆住,目光也移不開。

男人直直得凝視著她,仿佛忘記了周遭,殷絡見慣他輕浮張狂的樣兒,這會兒的癡相,卻是頭一回見,忍不住一笑,心想,自己這裝扮真有那麽好看嗎,他竟像丟魂似的。

屋裏也是一陣的笑,都誇殷絡美如天仙,誇他們珠聯璧合,韓氏又從丫環手裏端來合巹酒於他們喝。

兩人對著飲完酒,吃了桂圓花生羹,蘇沅笑道:“祝舅父舅母白頭到老,早生貴子!”

阮直倒沒什麽,殷絡一下紅透了臉。

阮珍看哥哥好不容易成親,生怕打攪了兩人,便是招呼女眷們離開洞房。

見門關上了,殷絡把鳳冠取下來,重重吐出一口氣。

“累了嗎?”阮直坐下來,掂量了下鳳冠,忍不住笑,“還真是重,辛苦你了。”

離得近,男人一身紅色好像太陽,散發著熱量似的,殷絡忍不住往旁邊坐了坐避開他,阮直卻跟著坐了過去:“做戲做一套,你這樣疏離,指不定明兒就被我娘看出來了。”

殷絡咬唇:“現在又不在外面。”

略有些豐滿的唇紅紅的,好像成熟的櫻桃,阮直瞧一眼,由不得心猿意馬,勉強壓下來道:“先習慣習慣。”又誇她,“你今日做得不錯,等明兒去敬茶,我娘少不得要給你一份厚厚的見面禮。”

聽到這句,殷絡神色黯然,側頭看著他道:“總覺得對不起老太太。”

“我娘是很喜歡你,而今每天提得最多的也是你。”阮直笑一笑,“你怕辜負她,那就跟我做真正的夫妻。”

殷絡心頭一陣狂跳。

真正的夫妻?

她完全沒想到阮直會說這種話,正驚疑時,耳邊又聽他道:“我去外面應酬下,你在這裏歇著吧,若是覺得餓,使人去廚房說一聲,我早先前已經叫他們準備了吃食。”

起身走了,殷絡擡起頭,看到他高大的背影,非常挺拔,不由又想著那話,阮直卻突然回過頭道:“別急,我很快就回。”

“誰急了?”殷絡大惱。

男人卻沖她一笑,滿是挑逗之意。

殷絡扭過頭,等聽到門關上,才起來把嫁衣脫了,心裏亂七八糟的。

阮直揮金如土,對誰都不吝嗇,故而這朋友滿天下,今兒都來慶賀,怕是擺了一百桌的宴席,真要輪流喝酒,肯定會不省人事,他提早就吃了醒酒丸。然而還是耐不住人多,就算有蘇承芳,陸策等人幫擋,這酒也是連綿不絕,眼見真的不行了,眾人才放過他。

扶著方舟的肩膀,阮直跌跌撞撞走過來,叫道:“給我煮醒酒茶來……”

“已經喝了一壺了。”

“是嗎?”阮直拍拍腦袋,“那我怎麽還暈著?”

“怕是要過一會兒才好些。”

阮直唔一聲,低聲在方舟耳邊說了幾句話。

方舟記下了,將他扶到洞房,眼見殷絡正在梳頭發,不敢多看,趕緊走了。

中間已經隔了好久,殷絡吃了東西洗了澡,頭發都快幹了,這會兒一走近阮直就聞到濃重的酒味,心想,還說很快就回呢,結果醉成這個模樣。她問道:“醒酒茶吃了嗎?”

“吃了。”阮直脫衣服,胡亂幾下就只剩下一條中褲沒扒。

健壯的上身露出來,肌肉噴張,把殷絡看得臉蛋赤紅,眼見他還要脫,驚得上去忙按住他的手:“你幹什麽?”

“洗澡啊。”阮直見她手伸來,邪笑道,“怎麽,你要跟我一起洗?”

“誰跟你洗,只是,你怎麽在這裏脫!”

“我自己家,我不在這裏……”阮直意識還算清醒,總算明白過來,殷絡是害羞不敢看他身體,挑唇一笑,往裏面走去,“行,我去裏面脫,省得礙你的眼。”

他也不用熱水,便是用冷水往身上澆。

水聲嘩嘩的,殷絡聽得心裏更亂,坐在床上都有些後悔,覺得不應該答應這樁交易,把她好像拖入了泥潭,往後怕不好脫身。她躺下來,蓋上被子,真巴望明天就能把曹國公殺了,這樣她就可以立刻離開了。

男人洗完出來,還是只穿了中褲,走到床前掀開被子。

殷絡縮在了最裏面。

大紅色的中衣將她窈窕的身段顯露無疑,他目光落在她腰間,落在翹起的臀上,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想到那天在白河見到她,如果當初自己不多事兒,肯定就不會有今日,弄得心神不定,假戲想真做。

一直沒有聲響,殷絡一顆心跳得似乎要蹦出來,她不知道阮直在幹什麽,盯著她看嗎?正疑惑間,男人的身影靠過來,兩只手臂分開撐在她身旁,慢慢壓了下來。

“阮直……”她大驚。

他捂住她的唇,低聲在耳邊道:“洞房之夜,有聽房的習俗,我娘著急抱孫子,這會兒找了丫環偷聽呢,我們總不能一點聲響都沒有就睡了。”

還有這種說法?殷絡擰眉:“你騙我吧?”

“不信,往窗戶看。”

殷絡扭過頭,果然看見有個黑影,時不時的探出頭來。她咬唇,壓低聲音:“那要怎麽做?”

“弄些聲音啊,讓我娘放心。”他道。

“什麽聲音?”殷絡不明。

阮直見她竟聽不明白,附身下去抱住她。

殷絡啊的一聲,叫道:“放開我!”

“就這聲音啊,叫大點兒聲。”阮直挑眉笑,手一點不舍得松開,抱著殷絡比他想象的還要舒服,渾身軟軟的……也是奇怪,明明都是練武的,他的身體非常的堅硬,可殷絡的,不一樣。

男人的手牢牢的箍著她,壓得她動彈不得,殷絡竟是連打都不能打,只好動嘴,怒道:“阮直,你給我下來!”

“叫得真好,”阮直咬她耳朵,“她們肯定相信了。”

唇滾熱,碰到她耳垂,殷絡腦中轟得聲,氣都透不過來,她已經快二十歲了,可沒有跟男人這麽親近過,臉頰好像火燒一樣,顫聲道:“阮直,你再這樣,看我不把你……”

紅唇微張,露出雪白的牙齒,粉色的丁香。

好像世上最誘人的東西,他一時什麽都顧不得了,低頭便堵住她的唇。

在她驚愕時,將她紅潤的唇瓣狠狠吃了個遍。

此舉終於徹底惹惱殷絡,她使出渾身的勁兒猛地把阮直推下來,一把掐住他脖子,喝道:“你是不是想死?”

阮直瞧著她:“不想死。”

“那你還……”居然輕薄她。

“一時沒控制住。”阮直盯著她的眼睛,“誰叫你今日這樣好看……”

殷絡手一抖。

他握住她手腕,拉開去:“要不我給你親回來,讓你報覆下?”

真是無賴,殷絡氣得都不知道怎麽辦,看她肩頭都在發顫,阮直也知道自己過分了些,本應該一步步來,抱了就算了,居然還親了她,不過真是控制不住,他柔聲道:“剛才是我不對,你說怎麽辦吧,給你打兩拳?”他拿著她胳膊往自己胸口砸,“你看這樣行嗎,要還不解恨,再踢我兩腳?我保證不還手……你別氣了。”

非常的溫柔,小心翼翼,一點不像平時的樣子,殷絡瞥他一眼:“你以後還這樣嗎?”

“不會。”阮直笑了笑,“除非你同意。”

她才不會同意呢,殷絡哼了聲:“既然你知錯,我原諒你這一回,但我告訴你,阮直,你倘若再敢如此,我才不管有沒有成親,我馬上就離開你們家。”

“好。”他答應。

殷絡側過身,躺了下來。

阮直道:“睡了啊,聲音還不夠大呢。”

“阮直!”殷絡咬牙切齒。

阮直輕笑:“不叫就算了,反正剛才動靜也夠大的……不過有樣東西真的不能少。”

這話叫殷絡有些好奇,回頭一看,見阮直手裏拿著一樣東西正往早前就鋪好的白羅布上面抹,她湊過去,發現是好像血一般的東西,登時就明白了,臉色由不得緋紅。

“我娘見到這個,定是高興極了。”阮直朝她笑,“你也好安安心心做我娘子。”

殷絡假裝沒聽見,背過身,閉起眼睛:“我睡了。”

“早些睡也好,明兒還要去敬茶。”阮直把白羅布放在案幾上,也躺了下來。

屋內紅燭明亮,照耀著各懷心思的兩個人。

阮家大舉操辦婚事,整個京都都知曉,然而陸煥揚並不曾送禮,倒是陸嶸私自使人去送了一份,晚上聽著外面的鞭炮聲,想到他的將來,實在有些坐不住,便是尋去了陸煥揚那裏。

見到兒子,他不鹹不淡。

因陸嶸委實也叫他失望,從小不出眾便罷了,長大之後也是沒什麽長進,還與他,與陸靜英作對,將女兒的手都廢了,要不是看在這是唯一的親生兒子,陸煥揚都想將他趕出門去。

“有什麽事情?”他問,也不管陸嶸的傷如何,問都不問。

陸嶸低聲道:“父親,兒子是有些話想勸勸您。”

“你勸我?”陸嶸哂笑。

“都道家和萬事興,兒子是想,父親您是不是可以原諒弟弟。”陸嶸垂著頭,“二弟自小就比我聰慧,得您喜歡,您曾說過,二弟最像您,指望他光宗耀祖……”

話不曾說完,陸煥揚拿起茶盅就砸了過來:“你給我滾出去!”

“父親!”

“他以後都不是我兒子,你聽清楚了嗎?你再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我連你也不認!”陸煥揚厲聲道,“出去!”

陸嶸絕沒有想到父親會如此無情。

他不由苦笑,心想,其實又怎麽會想不到,幼時,便因為陸策比他好,帶出去長面子,父親就只喜歡陸策,自己這個嫡子,反倒是處處礙眼,何曾真正的疼愛過,放在心上?他記得有一次病了,父親得知,非但不關心,還痛罵了他一頓,說故意裝病好躲避練武,又挖苦他,說罷了,就算真的刻苦,也抵不上陸策的十分之一。

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刻薄。

陸嶸閉了閉眼睛,走出上房,想著以前的事兒,想到陸策,便是行到依雲樓附近,與陸策,蘇沅碰個正著。

那兩人剛從阮家回來,陸策吃了酒,暈暈乎乎的,半搭在蘇沅的肩膀上,明明有小廝,非得要她扶著,蘇沅覺得討厭死了,壓得她出了一身汗,心想難怪陸策說,醉酒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他是喜歡折磨她呢!

見到陸嶸,蘇沅一楞:“大哥?”

“啊,你們回來了。”陸嶸笑起來,看一眼陸策,“二弟醉了嗎?”

陸策當然沒有完全的醉,就是想逗蘇沅玩,看到陸嶸,便是站直了身子:“大哥,你怎麽在這裏?”

“我沒事兒,我出來走走。”陸嶸笑道,“你醉酒了,怕是要解酒罷?快些進屋罷,外面涼,喝酒了身體熱,小心凍著了。”

他告辭而去。

陸策低聲問陳新,陳新便去問了別的護衛,過得會兒稟告道:“大少爺剛剛去見了老爺,被老爺訓斥了。”

陸策眉頭擰了擰。

蘇沅道:“大哥應該是好意,表哥,你真要同他談一談!”上一世,陸嶸被陸策所殺,今世,因為蘇錦,蘇沅不想蘇錦難過,自然要幫陸嶸一把了,且陸嶸這一世的表現,也遠比前世來得好。

很多事情都變了。

陸策沈吟了聲:“我明兒就去。”

男人剛才還如爛泥一般趴在她身上,在轎子裏做著糊塗事,這會兒卻是眼神清明,蘇沅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陸策根本沒醉,之前是借酒行兇,哼了聲道:“我看你醒酒茶也不用喝了!”

“真明白我。”陸策摟住她的腰,掐了掐,“醒酒茶在前面,自然不用吃別的茶了。”不等蘇沅反抗,將她橫抱起來,自言自語道,“解酒還是娘子最好使……”

這話被全屋下人都聽見了,蘇沅躁得慌,覺得陸策肯定還是有點醉的,低聲道:“快給我進去!”

看她比自己還急,陸策樂得如此,疾步而入,消失在了屏風之後。

采薇吩咐一幹丫環出去,關上了門。

此處必定馬上一片疾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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