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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eflammequinesétei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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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e flamme qui ne s'éteint p

他順著深淵落了不知道多久,他的手指劃過石壁,開始流血。

四周先是棕紅色的沙土,然後是巖石,接著變成扭曲貫穿的黑鐵、晶石交織的洞穴。

溫度越來越熱,西奧多很清楚,他正在向著真正的山下——

也就是火山的深處,大地的心臟,盛滿滾動巖漿的炎獸住所而去。

耳邊全然是炎獸瘋狂的大笑。

它的聲音像是從巖漿中傳來,西奧多其實聽不太清它究竟在說些什麽,畢竟它是一只與創世紀幾乎同歲的遠古巨獸,理應不會說話,但是西奧多還是從那震顫的咆哮中理解了它的意思。

炎獸似乎說了些關於那個詛咒的事情,然後表達了它的惱怒,它即將會像踩死一只螻蟻般,讓西奧多於落地的瞬間殞命。

“你又要用什麽與我爭奪?”炎獸說,“用你那已經在流血的柔軟外殼嗎?”

“空蕩著胸膛出生的人,就空蕩著死去好了。”

“須臾的生命,可笑的生命。”

“而我——會在這赤紅色的深淵中永生。”

下方,灼熱的巖漿正在如海浪般翻湧。

火山之下的紅光讓人幾乎無法睜開雙眼。

所謂詛咒,究竟又是誰命其降臨的呢?

西奧多在想這件事情。

是創世的神明嗎?

可是既然神明選擇讓這個世界誕生,這些讓人並不能好過的詛咒,又有什麽意義呢?

可是如果詛咒是邪惡的,那麽,那些宮殿和城堡之中並沒有被詛咒的人,那些無謂的戰爭,那些惡心的爭奪,又為什麽存在呢?

所謂的善惡究竟是什麽?

“轟——”

漂浮在巖漿中的巨石碎裂,西奧多蹬一腳石壁,穩穩落在了上面。

深淵。

地面的入口已然封閉。

他握緊了那把死靈之劍的劍柄。

他的血液都在發燙,全身的骨髓都在吼叫。

他說不清是恐懼還是興奮,瘋狂的念頭讓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只是抽出了那把劍,看向這由晶石組成的拱形穹頂,這巨大的赤紅深淵。

突然,隨著巖漿的劇烈晃動,巨石開始下沈。

有什麽東西就要出來了。

西奧多擡起雙眼。

那股原始的恐懼,刺入骨骼。

炎獸。

這個伴隨著他降生以來一切噩夢、悲愴與命運的怪物。

這個沈睡在火山之下,用灼熱的吐息永遠毀滅了他的家園的古獸。

於此刻出現在了眼前。

那是由無數噸巖漿組成的龐然大物,流動的巖漿不斷從它的身上產生,流淌,再返覆,混沌而不可捉摸。

但是西奧多分明看見它就這樣從巖漿中支起了身子,整個深淵的紅光瞬間變得無比癲狂。它有形的軀體是巖漿,眼眸的空洞位置,則正閃爍著金黃色的光。

而往頭顱之下,它……

西奧多楞住了。

在炎獸的頭顱之下,龐大的軀體中心——

就在那兒,西奧多看見了一顆心臟。

一顆赤紅心臟。

答案就在那裏。

不等反應,炎獸發出一聲足以讓山體坍塌的咆哮,攪動著整個山下深淵的巖漿,讓它們如海嘯般向西奧多撲來!

西奧多踩住腳下的石板,一躍便跳到了石壁的邊緣。

熔巖從肌膚上狠狠澆過,炎獸張嘴,在咆哮聲中噴出仿佛無窮無盡的怒火。西奧多條件反射地伸手擋開,矮人給的護腕於瞬間被融化。

但是他卻沒有被傷及分毫。

從山腳下的那場戰爭開始,他就不再懼怕烈焰了。

接著,炎獸怒吼一聲,再次沈入深淵,不可捉摸。

隨著劇烈的晃動,四周的石壁開始坍塌。

以火山為中心,四周的荒原地表都開始崩裂。

巨石不斷砸下來,這時石壁旁反而危險。西奧多握緊鐵劍,毫不猶豫,索性向著炎獸鉆入的深淵中心,也就是熔漿的中心——

縱身跳去!

他就這樣沈入了巖漿,然後迅速上浮,幹脆在巖漿中游起泳來。

被赤紅色染透的視野中,炎獸正在與他打轉。那速度越來越焦急,位置越沈越低,直到巖漿中心開始出現漩渦,拖拽著西奧多不斷下沈。

全身浸入巖漿的那一刻,在全紅地視野中,西奧多看見了炎獸的金色眼睛。

那雙眼睛幾乎和西奧多一樣大。

它正盯著他。

它的軀體就在那裏。

於是西奧多幹脆借著漩渦的力量,伸展雙手,在炎獸的瞳孔近到不能再近,幾乎要把自己裝下時,在巖漿中猛力翻身——

他騎到了炎獸的頭顱之上!

這個招數實在是太熟練了。

細算起來,炎獸和馬,和牛,又有什麽區別呢?

炎獸一聲咆哮。

西奧多舉起黑鐵劍,在身體被它甩飛出去之前,奮力刺下!

“哧——”

西奧多分明看見,在這把死靈之間與炎獸的軀體相接的那一剎那,竟然散發出了黑煙!

這說明,炎獸可以被這把劍刃的力量所傷!

整個深淵開始不斷向上蒸騰著白氣。

西奧多被炎獸毫無征兆地摔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摔了下來,那無法抗拒的疼痛,讓西奧多只能張著嘴,僵直地倒下。

肋骨似乎斷了。

炎獸再次沈入深淵中。

西奧多用黑鐵劍支撐著身體,單膝跪起來,死死盯著這莫名寂靜下來的深淵,以及那熔漿之中,不斷游動的身軀。

於一個微妙的瞬間,身軀不見了。

接著,腳下的石塊突然開始崩裂。

穹頂的石壁也落下巨石。

炎獸似乎想摧毀這山下深淵!

西奧多勉強躲避開來,然後邁步向前。然而也正是此時,炎獸突然從熔漿中起身,龐大無比的威壓,讓西奧多的後背直接再次撞在石壁上。

“嗯……!”

他被壓住,整個山下的巖石都在崩解。

炎獸不斷湊近,再湊近,那只金黃色的瞳孔幾乎要貼上西奧多的身體。

“我會把你拖下深淵。”炎獸用龐大的熱浪將他死死壓在石壁上。

“你會變成這深淵中的一顆石頭,永久地在烈焰中下沈。”

西奧多清晰地聽見他的骨骼在發出脆響。

“下沈。”

“沒有盡頭。”

“沒有心臟的人,在死去之後,連靈魂都無法擁有。”

永久……?

烈焰……?

難道預言所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嗎?

嘴角一直在流血。頭顱也一直在流血。

血液剛剛流出來,就又被這灼熱深淵烤幹。

不過,西奧多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一件被他遺忘的事情。

“靈魂嗎?”他嘶啞著,“我不在乎。”

他握住劍柄,撥開熔漿。

狠狠刺向炎獸的眼睛!

死靈之劍的黑煙爆發出來,從刺進去的地方噴薄而出,如同奔湧的夜幕!

炎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巖漿從它的身上不斷向四周沖開,巖石深淵瘋狂瓦解。

再這樣下去,他即刻就會被崩塌的山下壓死。

炎獸怒不可遏,開始瘋狂地用身軀撞擊,西奧多在它那龐大的軀體與石壁的縫隙之間躲閃,以迅疾的步伐,不斷接近某處巨石一角——

那裏,正散落著他落入深淵時丟失的一樣東西。

巖漿的怒濤再次拍來,西奧多已經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

也許他身上的骨頭都斷光了,也許他都已經死了。

總之,西奧多被怒濤沖到了那個角落,伸出了手。

就是這個!

倪格赫諾斯的牛角——

死靈的號角。

他將號角抓起來,吹響。

然而,並沒有發出聲音。

什麽都沒有發生。

西奧多渾身都在發冷。

他又被炎獸的沖撞狠狠扔到了另一邊,號角也就掉進了翻滾的熔巖中,再不見蹤影。

“可笑。”炎獸說,“宛若在海洋中掙紮的蟲蛭!”

西奧多沒有停留,繼續用劍支撐著站起身。

他呼吸著,在身體中尋找著僅存的力量,握緊了劍。

可笑嗎?

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掙紮。”西奧多仿佛自言自語,“嗯,我只是掙紮。”

“我從未想要過他物。”

“我一直在掙紮。”

“只是掙紮。”

“好了!已經夠了!”炎獸怒不可遏,“已!經!夠!了!

“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炎獸的頭顱,那金黃色的瞳孔,卷起赤紅的風暴,再次向他而來,他再沒有地方可以躲避。

這回,西奧多覺得他應該會死在這裏了。

所以,他也不在乎了。

他在淋漓鮮血中舉劍,揮砍,與那龐大混沌軀體的某一側,某一處搏擊。

一下。兩下。三下。……

他就那樣戰鬥,沒有盡頭地在烈焰中舞蹈。

他甚至不知道此時此刻揮劍砍到的究竟是炎獸,還是巖漿。

他感覺靈魂在燃燒,在這個殘酷的鬥獸場中,為生命爭取最後一丁點渺茫的希望。

死靈的黑煙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中不斷噴薄,逐漸填滿了深淵的上層,將灼熱刺眼的山下,生生化作濃厚夜色。

外面的世界,竟這樣過去了三天。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力量在支撐著身體。

他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死是活。

他疑心,這場戰鬥是不是永遠不會終結。他一次次被炎獸沈溺在熔巖裏,又扔在石壁上。他只能躲避,反擊。他聽著自己身體被撕裂又摧垮的聲音。

“轟!”

西奧多再一次刺中炎獸的瞳孔,縱身翻越巨大的石柱,將搖搖欲墜的巨石擊落,砸在炎獸的軀體上!

在那熔巖組成的軀體上,炎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我是不死的!”

“你永遠不可能殺死我!”

“你只是——”

“連心臟都沒有的人類!”

巨石紛飛,西奧多幾乎癱軟在地上,手中卻仍然握著劍。他看著炎獸越來越消散的身軀,發抖的膝蓋屢次想爬起來,卻又摔了下去。

“是啊。”他聲音只能顫抖,不停顫抖,沒有意識地顫抖,“我是沒有心臟的人類。”

“所以,我是來找你要的。”

拉斐安半站著,在發絲間擡眼,搖搖晃晃。

“把我的東西。”

“還給我。”

他一字一句,用嗓子摩擦出幾乎無法辨別的嘶啞聲音。

炎獸的怒火,讓深淵天崩地裂。西奧多爬起,又跌倒了一次。

他不知道怎樣才會結束。

他覺得,這可能永遠都不會結束了。

——突兀地。

耳中沒有了任何聲音。變成近乎空白的耳鳴。

他痛苦地捂住了頭,身體之中,一股來源不明的龐大力量,在不斷向外抽離。

接著,西奧多聽見了一聲刺耳的咆哮。

一股寒涼之極的黑氣,那是他無比熟悉的力量,正在透過石壁,一點一點滲透進來。

……有什麽東西要從中出現了。

西奧多擡起頭。

在他的劍刃刺中炎獸而匯集的巨大黑煙之中,一匹由死靈黑煙組成的骷髏馬,從夜色中奔來!

馬上騎著的,是身穿黑色披風的骷髏亡靈。

——正是西奧多在沼澤殺死的那一個!

隨著它身後的,是帶領的整整一支死靈騎兵。

那些古老的,被戰爭奪去生命,困在邪惡的沼澤,無法讓靈魂得到自由釋放的古代戰士。

他們正是在西奧多擊敗了那個亡靈之後,才得以安息的靈魂。

西奧多的瞳孔,一點點被無光的漆黑填滿。

這股磅礴可怖的力量,就在他的手臂與胸口環繞,等候聽令。

他明白命運的走向了。

“來吧。”

西奧多收回目光,看向炎獸。

那團瘋狂而混沌的熔巖。

那古老的烈焰。

那奪走了屬於他的心臟的遠古巨獸。

此時,竟露出了膽怯的沈寂。

“就這樣。”

西奧多閉上了眼睛,舉起長劍。

“結束吧。”

死靈騎兵們從他身後沖了出去。

他們從西奧多所創造的深淵夜幕中狂奔而來,如同黑色的潮水,湧向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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