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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eflammequinesétei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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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e flamme qui ne s'éteint p

死靈的叫囂和炎獸的咆哮,在那毫無光芒的黑色與煉獄般的赤色之間爆發。

炎獸那有形的軀體不斷崩解,變成無法成形的巖漿,而死靈們也猶如蒸騰的白氣,於碰撞的瞬間消失。

“你……”

炎獸殘喘道。

西奧多站起身,雙手舉起劍刃。

此為,審判。

剩餘的死靈們便在一聲遲來的號角聲中,徹底消散。

他在不斷崩塌的深淵中,在漂浮的巨石上,一步一步,走向炎獸。

走向命運的奇點。

西奧多揮劍,劈開熔巖。

燃燒著死靈之霧的黑鐵劍刃,劃破那亙古的烈焰。

他——

砍下了炎獸的頭顱!

當啷一聲。黑鐵劍撐到了最後一關,也終於在此斷裂。

深淵的紅光,驟然熄滅。

炎獸,死了。

好像真的死了。

炎獸的頭顱被砍下來之後,連同身軀,化作巖漿,四散流淌。

一切的一切,就此終結。

深淵停止了崩解。

西奧多握著斷掉的劍柄,撲通一聲,驟然跪了下來。

殘餘的軀體中,那如同燃燒火焰的赤紅心臟,在一片淋漓血液中滾到了膝前。

西奧多不知道那些血液是誰的。

也許……是他的吧。

深淵那錯綜覆雜的石壁,變成了足以回到地面的石階。

冒險,征途,一切都結束了。

他該回家了。

可是,為什麽胸膛中卻依舊空蕩,沒有喜悅呢?

他應該笑一笑才是。

西奧多撿起了那顆從炎獸的身軀滾落出來的,仍舊在燃燒的心臟。

這就是他的答案。

這是他從出生起便遺失的心臟。

在十七歲尚未到來的這一天,他奪回了他的心臟。

“……”

他良久地盯著它,像是在盯著另一個陌生的自己。

心臟,好像應該被放進胸膛裏。

它卻無動於衷。

“轟——”

突然,深淵開始搖晃。

在雙手觸碰到心臟的瞬間,刺眼的紅光在深淵中爆破!

身周的熔漿突然翻滾,從石壁的每一個縫隙噴薄而出。

深淵再次開始劇烈震動。

那是滾燙的巖漿,可以讓任何普通人於瞬間變成灰燼的巖漿,西奧多並不懼怕。

但是他分明看見,深淵中心的巖漿向著心臟翻湧,然後重新匯聚成了他來時的模樣——

是巖漿的海洋,灼熱的地獄,無窮無盡的赤紅深淵。

“轟——”

在無數熔漿的匯聚下,炎獸沖撞的殘垣斷壁徹底崩塌。

隨著天崩地裂的聲音,巖漿從倒塌的石壁缺口,以不可抵擋的猛勢向外面的世界噴發!

這個動靜,縱使身在其中,西奧多也知道這代表著什麽。

火山,再次噴發了。

不詳的預感,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西奧多捏著那顆心臟,垂著手,把斷掉的劍柄挎回後背,盯著巖漿,跟著巖漿奔湧的方向,緩慢行走。

緩慢,古怪,又迷茫的行走。

他走上了石階,一層又一層,不斷向上攀登。他不再能感知到身體的疲憊,傷口也不再流血,他不餓也不渴,只是這樣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重新看見了那屬於真正的天空的夜幕。

他回到了地面。

地面的世界有夜空,星星和月亮。

還有……

在荒原另一面的曠野之上,西奧多看見了照亮半邊夜幕的赤紅色河流。

那是巖漿。

那是可以讓任何普通人於瞬間變成灰燼的巖漿。

西奧多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知道曠野的另一邊是什麽。

那是母親,舅舅和威爾。

是他的第二個家。

那是城邦的方向。

巖漿正在奔向那個方向。

毫無征兆的,王城不會有任何防備。

他們會死的。

為什麽會這樣?

……

他,不是殺死炎獸了嗎?

他不是消除了災厄的源頭嗎?

“為什麽會這樣。”

輕輕的,胸膛傳來空洞的回響。

夜空中,一個碩大的身軀擋住月光,向他投下陰影。

西奧多擡起頭,是阿暮赫克斯。

黑龍落在了他的身邊。

西奧多不知道他在深淵中和炎獸的戰鬥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但是阿暮赫克斯確實又長大了。

它變得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頭巨龍一樣。

“你殺死它了。”黑龍說。

“嗯。”西奧多說。

“無論你有沒有拿到那顆心臟,火山都還是會在今天噴發的。”黑龍又說,“但是你拿到的話,那就是最後一次了。”

“是嗎。”西奧多平淡道。

“這就是直面詛咒的代價。”黑龍說,“你看起來不是很願意接受。”

西奧多眨了眨眼睛。

站在荒原與曠野的交界處,西奧多覺得這裏像另一個世界。

他看見曠野的盡頭,城邦充斥火光,分明和他出生後的第一天,所看見的景象一模一樣。

他的人生,好像只是把出生之後的那一天活了兩遍。

黑龍沈默片刻,開口:

“你殺死了炎獸,古老的詛咒就降臨到了你的身上。但你與炎獸不同的是,炎獸會妄想用它的灼熱吐息覆蓋每一寸地面,你卻可以控制它。”

“你是第一個做到的人類。”黑龍說,“他們似乎會稱之為英雄。”

“英雄嗎。”

“嗯。”

英雄?

沒有家的人。

流浪在這曠野上的人。

空蕩著胸膛,手中卻捏著赤紅心臟的人。

這樣的人,就是英雄嗎?

他又沒有家了。

那無盡的悲傷、憤恨與仿惶,並沒有裹挾住他。只是讓他變得更加蒼白,空白,空白到無法說出更多的話。

連悲愴這個情感本身都變得枯竭,乏味,沒有了意義。

“阿暮赫克斯。”

西奧多說。

聞聲,巨龍張開翅膀,掀起一陣風息。

“你去別處隨便轉轉吧。”西奧多說。

“你不需要我帶你回去嗎?”

“不需要。謝謝你。”

“……”

黑龍用金黃色的豎瞳看了他一眼,沒做停留,雙腳一蹬,向著無盡的廣袤夜空飛去了。

西奧多沿著曠野上的赤色河流行走。

籠罩著暮色的大地,不斷有附近的生靈在逃離,夜空中飛過一群又一群驚慌的鳥獸。

火山噴發了,這是一場浩劫。

這回,他走的是第一次回來時的那條路。

他握著那顆滴血的心臟,走過了已然坍塌的荒原,走過了曠野,走過了湖泊,走過了山丘。他的腳步所到之處,都留下的深深的溝壑。

最後,在一個微薄的黎明,西奧多回到了城邦。

這座哀鴻遍野,沒有任何一個活人的城邦。

他回來得太晚了。

西奧多站在已然冷卻的熔漿邊緣,望著那城邦之上尚在燃燒的烈焰。城堡的殘骸上,黑煙滾滾。

詭譎又迷人,邪惡又沈默。

詛咒是什麽?善惡又是什麽?

這所謂的征途,又是什麽?

他奪回了心臟,卻沒有了故鄉。

可是,他最初想擁有這顆心臟的理由,只是因為他想和其他人一樣。普普通通的一樣。成為一個完整的人類。

他們的胸膛都不是空的。

為什麽偏偏他的心臟,就是詛咒呢?

他殺死了炎獸,又為什麽要這樣懲罰他呢?

這一路上,西奧多想了很多。

滿地都是灰燼,風一吹,便漫山遍野的飛揚起來。

西奧多走到了廣場的遺跡上。

國王的雕像早已倒塌了,石頭被巖漿融化,然後又冷卻,變成了一地坑坑窪窪的遺跡。

他站在遺跡邊,環視四周。

——廢墟中,他甚至無法找到母親的屍骨。

聽起來挺滑稽的吧。

視野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西奧多走過去,看見那是一柄劍,就插在廢墟的中心。

一柄赤紅的,燃燒著不息的火焰的劍。

他將劍一把拔了起來,握在手中。

那一刻,劍柄的銘文微微亮起:

「此劍屬於永不熄滅的烈火,

亡靈與審判的主人。」

其實,西奧多對它已經不是很有興趣了。

但是看樣子,這把劍還是將自己認作了主人。

他把劍放在地上,將心臟也放在那兒。

隨後,西奧多在城邦遺跡的中心坐了下來。

隱隱約約,他恍惚間又看見了前些日子發生在這裏的那場慶典。

那場古怪又盛大的慶典。他看見了籠子裏的母親、舅舅和威爾,那個高高舉著酒杯的國王,還有討厭的騎士帕利策爾·瓦爾克。

接著,他又看見了自己被抓去成為士兵的那一天。他在酒館被人嘲笑的那一天。他去舅舅的鐵匠鋪幫忙的那一天。他替母親念書上的故事的那一天。

他又看見這片廢墟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他從來沒見過,卻又無比熟悉的城邦。

西奧多知道,那是他本來的家園的模樣。

他甚至看到了那條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大河,森林和曠野,族人們正在向自己走來。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籠罩在一層黑色的煙霧下。

亡靈的煙霧。

空曠而又瘋狂的念頭在胸膛中燃燒。

只要西奧多想,他可以讓這些亡靈真真切切地向他走來。

於是他忍不住握起了那把劍。

身周的黑色煙霧頓時開始暴動,黎明的天色,瞬間壓抑地暗了下去。

然而也正是此時——

一縷月光,驟然刺破天際。

西奧多的瞳孔驟然灰暗。

身體的最後一絲力量也消失不見。

其實這具身體本身早就沒有力量了,他就像一具空殼,一直支撐到了現在。

沒有任何預兆,西奧多轟的一聲,直直倒下去。

倒下之前,在雙眼最後看到的景象中,金發黑裙的魔女從曠野的月光中撥開迷霧,向他走來。

就像是他在他悲愴又無聲的追憶中,對美好的最後一瞥。

“好奇怪。”

天空似乎開始飄雪了。

魔女站在西奧多的身邊,站了一會兒,然後又蹲下去。

“西奧多?”

“西奧多。”

“你看。”她輕輕說,“火山不會再爆發了。”

“西奧多。你看,下雪了。”

突如其來的鵝毛大雪不斷從天際飄散,緩緩覆蓋著這片廢墟,這片曠野,一直到荒原和火山。

“我也曾經想過。”

年輕的,尚未窺探到世界全貌的魔女說,“詛咒究竟是什麽呢?”

她摘下鬥篷的帽子,雪花落在她的頭頂和肩頭。

年輕的,尚未窺探到世界全貌的魔女,第一次感到了除了她初生之外的悲傷。

她睜著眼睛,平靜地落下淚珠,卻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只是從她的瞳孔中飄散出的雪花。

“只給予一個人的詛咒,是公平的嗎?”

“一個人偏要選擇直面他的詛咒,是正確的嗎?”

“如果詛咒是邪惡的,那麽那些邪惡的事物本身,不是詛咒嗎?”

“可是如果選擇與那些邪惡的事物對抗,你就變成正義的擁躉了嗎?”

“只要那麽做,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嗎?”

雪花靜靜飄散在城邦的廢墟上。

“果然好奇怪。”

“現在看來,英雄,似乎也並不是理想中的那個樣子。”

“英雄象征著力量,卻不象征著幸福。”

“你應該只是想要後者吧?”

“……”

“無可救藥。”

“就像徹頭徹尾的瘋子一樣。”

“……”

“西奧多·拉斐安·高斯希爾德。”

魔女念出了他的名字。

“為什麽會這樣呢?”

“媽媽。”

“您能告訴我嗎,媽媽?”

“媽媽,他為什麽會這樣呢?這個世界為什麽會這樣呢?”

魔女抱著膝蓋坐著,自言自語著。

西奧多閉著雙眼,雪花落在黑發上。滿是傷痕的肌膚,血液早已幹涸。他就那樣躺著,於不經意間露出尚處於少年和成熟之間的輪廓,仿佛屬於他生命的年輪,還有很長很長。

魔女擡頭看向漫天的雪花,又看向他。

荒原上,那座火山逐漸被銀白色覆蓋。

炎獸的住所就要不覆存在了。

“不過,我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魔女說,“你死了的話,我就可以把你的胸膛剖開。”

她眨了眨眼睛,手指微微顫抖,一把抓起那柄黑鐵廢劍,坐在他的身上,撥開他的衣服。

用殘刃一下子刺入他的胸膛。

挖開。

那具身體裏,已經沒有血液在流淌了。

天空中,突然出現龍的影子。

隨著巨龍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它張開翅膀,落在了魔女的身邊,看著地上的人。

魔女捧起了那顆仍舊在燃燒的心臟。

就像烈火一般,永遠不會熄滅的赤紅心臟,原本存在於炎獸的軀體中,既是詛咒,也是力量。

此時,它是屬於人類的第一個英雄的,無上的力量。

她將心臟放進了西奧多的胸膛。

將心臟交還給了烈火、亡靈與審判的主人。

“其實,我不是那種喜歡處理嚴肅的事情的人。”魔女說,“但是,命運又好像不得不將我引向這裏。”

“你看。”

“你也一樣。”

“……”

片刻後,地上的身軀突然顫抖。

烈焰順著胸膛,燃燒著在那具身體中彌漫開來。

力量愈合了傷口,留下一道暗紅色的傷疤。

“……”

西奧多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如深淵般的黑色眼睛。

眼底,正燃燒著這個世界上無窮無盡的烈焰。

詭譎又迷人,邪惡又沈默。

不過因為是他,所以其實也沒有那麽邪惡。

魔女凝視著他的眼睛。

西奧多看見了她的眼睛。

詛咒與命運,相逢與史詩,向漫天飄雪的此時此刻湧來。

也許,漫長的旅程剛剛才到這裏結束。

也許,漫長的旅程剛剛才開始。

“我叫伽菈·安斯托婭·烏裏耶爾。”魔女說。

“要不要去我的後花園,重新睡個舒服一點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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