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期（十八）
關燈
小
中
大
少年期（十八）
跟著兩個少年去找草藥的途中，暮暮從他們身上了解了不少信息。
跟殿下所在的烏山一樣，她此刻的位置是名叫‘塞拉羅納’的國家，只不過位置很偏僻，勉強能稱得上是邊境。
在這個不算富裕的地方，絕大多數的男性以成為騎士為榮，騎士隸屬於教堂，薪水也比普通的雇傭軍高了兩倍多。而女性則會將時間花費在為自己挑選婚約者上，如果婚約者恰好是一名騎士，那麽就代表她未來能脫離貧困，成為令人艷羨的夫人。
由此看來，這個自稱騎士後備役的男孩伊爾貝，他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要知道盡管是後備役，但騎士團也只會優先從貴族中挑選，身為窮人家的孩子能躋身進入遠高於他的階級，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伊索則沒有武藝的天賦，他明言自己想要成為一名教師，看著是個老實的熱心腸。
暮暮將陌生的國家信息記在心裏：也不知道兩個世界會融合多久，如果一直這麽下去，她這裏豈不是會經常遇到外人？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棕發男孩伊索敏銳地註意到她的情緒，還以為臨近森林深處，她感到害怕而不敢面對了。
男孩忽地升起了一抹責任心，他手忙腳亂，試圖用語言來安撫這個脆弱的女孩：“別害怕，我們都會保護你的......放心好了，雖然我並沒有什麽用，但是我哥哥很厲害，他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他們需要暮暮的指引，只有這樣才能找到能治愈母親的草藥，如果她放棄的話，他們就要無功而返了。
伊索幾乎是請求地說著，並且扯了扯黑發男孩的袖子，讓他也表個態。
伊爾貝在暮暮從城堡下來後就閉上了嘴，沒有跟暮暮說一句話。甚至每次暮暮看過去時，他都會反應激烈地移開視線。
但這次卻沒有，他嘴唇抿成直線，緊緊盯著她看：“......是的。”
在弟弟的示意下，伊爾貝說，“請幫助我們。”
暮暮楞了楞，她感覺到了對方極為重視這件事情。
她想說自己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但解釋太多了也不大好，於是她圓潤藍眼睛溢滿了無奈的笑，像是泉水裏的月牙：“我會帶路的，你們不用這麽緊張。”
她眨了眨眼：“報酬的話，我想聽更多關於你們的事，就將它當做引導你們采藥的交換，可以嗎？”
這是個十分明亮的笑容，裏面有真誠，有好奇，唯獨沒有惡意。
塞拉羅納這個國家對待平民並不公平，伊索見慣了嘲諷的笑，但這樣純粹的還是第一次，只覺得少女臉頰上那對酒窩也是好看的。
更何況，她很漂亮。
那頭純粹的金發放眼貴族也難以看到，在男女刻意保持距離的大環境，他與女孩們交談的次數寥寥無幾。
伊索紅著耳尖，感覺到一股熱量直沖臉頰。
但暮暮像是沒看到他的羞赧一樣，湊得越發近了。
她歪著頭，綁著絲巾的發絲俏皮地彈動著，蜷曲的弧度恰到好處。
她雙手幾乎捧起了伊索的手臂，那張得天獨厚的臉龐在夕陽的光輝下蒙上了一層光暈，朦朧而溫暖：“——就比如這只蝴蝶。”
她一早就看到了兩人的紋身，頗為感興趣地說：“能為我講解下它的由來嗎？”
兄弟二人對她幾乎是空白的文化知識感到驚奇，但他們懂事地沒有詢問。
他們告訴暮暮，這與塞拉羅納人的信仰有關。
——不知何時，蜘蛛神會庇佑著塞拉羅納的傳說在這片土地上流傳下來，到如今這一代，已經成為了根深蒂固思想。他們稱呼祂為‘唯一神’，字裏行間都是敬仰。
祂沒有神像，沒有名字，似乎只有個虛無縹緲的概念。
盡管如此，塞拉羅納人對祂的信仰到了狂熱的地步。
他們堅信不管是求財、求運、甚至是求身體健康，風調雨順，神靈都能為他們實現。
但這種私自而狂妄信仰在他們沒有發現的時候，已經悄然發生了變質。
只聽伊索為難地說：“我們本想乞求神靈拯救母親，驅散疾病，但是我沒有‘供品’，如果不能提交令神靈滿意的供品，祂則無法聽見我的願望。”
暮暮的目光移到了他的手臂：“供品？”
“沒錯，最好是玄鳳鳥，這是神靈最喜歡的食物，”伊索露出神往的表情，“但是這種鳥類只有大家族才能養育，野外是找不到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羽冠：“而平民只能佩戴普通的羽毛，在塞拉羅納，羽冠的價值就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征，如果看到有人佩戴著十分光亮的玄鳳鳥羽毛，那他肯定是個貴族。”
“至於手臂上的紋身......”
伊索撓了撓頭，遺憾地說：“是閃蝶，據說在曾經，它們才是神靈最喜歡的食物，但是到現在已經完全滅絕了，只能在壁畫和文獻上看到。”
神靈喜歡吃蝴蝶？
所以滅絕了？
暮暮頓時覺得後背一涼，再看他可愛的小雀斑，清澈的眼睛，都帶著驚恐的意味。
——怪不得世界融合後，她的小森林內所有的蝴蝶全消失了！
暮暮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現在才八月天，本該是蝴蝶出現很頻繁的時候，以往她都能看到它們圍繞著花蕊飛舞，現如今一只都沒有了。
天哪，這哪裏是和善的人類，分明是她的天敵——
暮暮不由想，萬一她在剛剛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會發生什麽？
是不是也會被抓住獻給蜘蛛，然後眼睜睜看到它吃掉自己的翅膀。
嗚，好恐怖啊，她不是童話書中，會迎來幸福的故事人物嗎？
暮暮欲哭無淚。
金發少女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難免想到，假如這兩個少年只是看起來老實，實際上卻是壞心眼子，那她就完蛋了！
就如一一勸告她的那樣：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出去就被會割掉翅膀。
......她一直以為是黑暗童話，卻沒想到真的會發生這種危險。
暮暮走神的時間有些長，伊索擔憂地看著她：“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怎麽才能逃掉，還得是在只用兩條腿的情況下。
伊索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擔憂你聽了這些故事後，會覺得唯一神是邪惡的存在呢！”
暮暮：“。”
震驚，難道不是嗎？
她可沒聽說有哪個正經神需要用血祭的方式來供奉！
但暮暮還沒有大膽到攻擊別人的文化，她勢單力薄，還不想被噶。
暮暮警惕著，再次朝他們確認：“——我說過的，找到草藥後我們就分開，你們盡快回家，之後不許朝我家裏扔石頭，也不許再來了哦？”
她打定主意要回家窩著，不管發生什麽動靜都不開門了。
這句話很有針對性，聞言，伊爾貝轉頭望來，滿臉黑線：“......我道過歉了，而且扔石頭這件事...我以為裏面沒人。”
暮暮指正他：“沒人也不可以丟，這不是好孩子該幹的事情。”
黑發的少年沈默了一會，她看起來比他們還要小一些，教訓人的語氣卻很老派，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他的書呆子弟弟噗嗤笑了，一點都沒聽出來她的不歡迎，傻不拉幾的說：“暮暮說話好怪哦，像個大人。”
暮暮與他們交換了名字，因為這兩人實在無法發出‘元寶’的音節，聲稱她的名字發音很別扭，所以她只好用了本名。
伊索悄悄地說：“......而且我們本來就無法待太久，沒有獲得教堂的許可，一般人不能隨意來到邊境森林。”
“要是不盡早回去的話，被抓住就慘啦。”
伊爾貝瞪了他一眼：“別說太多無用的。”
兩人噤聲了，似乎對‘教堂’有很大的敬畏，只提了短短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三人結伴朝獠牙兔的巢穴走著，金發少女一路上很緊張，她的身體素質與一般人並沒有區別，如果遇到襲擊，在不用到翅膀的情況下，逃脫的可能性很低。
盡管伊爾貝聲稱會保護他們，但暮暮已經通過故事見識過塞拉羅納人的殘忍了，這個國家的人可是能讓所有蝴蝶滅絕的狠人集團，她對他們的信任值已經變0了。
幸好，他們還算安全地來到了這裏。
伊索反覆對比著圖紙上的草藥，驚喜地撲了過去：“就是這個！我們找到了！”
他招呼著兄弟伊爾貝來看，兩個發色不同的少年湊在了一起：“是它。”
這下母親就有了治愈的希望，伊索小心翼翼地挖出草藥的根須，拿出一張幹凈的手帕將其裹住。他衣服破舊，而這張手帕卻是難得的好料子。
少年眼眶脹熱，蜜色的瞳孔濕潤著。暮暮站在樹旁，看到他眼角淌下一串淚：“謝謝你暮暮，要不是你，我們根本找不到它......”
他揉了揉眼，緊緊抿著唇，斷斷續續地哭著：“媽媽是為了我們才變成這樣的，為了讓我們能吃飽，她幾乎不停歇地工作了一輩子，最後身體壞掉，失去了工作後才待在了家裏......我不能想象失去她的生活。”
看到被她列為危險範圍的少年，為了一顆草藥痛哭著，暮暮的心情有些覆雜。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出於善心，她大膽上前幾步。
暮暮將自己頭上純白的絲巾摘下、又包裹了幾顆翠綠的草藥遞給了他：“......多拿些吧，希望你們的母親能遠離疾病。”
懷裏被塞了尚且帶著體溫的絲巾，伊索眼睫顫了顫，重重點頭：“謝謝你。”
伊爾貝也楞住，他悶聲道：“謝謝。”
暮暮搖了搖頭，“你們知道離開的方向嗎？”
她提醒他們該回去了，不然她總感覺她的翅膀涼颼颼的。
“知道，知道的，”伊索忙說，臉頰和眼眶被他一頓揉，都變成了蘋果色，“我們這就回去，那你呢？”
他指暮暮一個人在森林的事，這裏有野獸，他並不放心：“哥，我們還是先送暮暮回去吧，這裏不太平。”
見伊爾貝真的有答應的意思，暮暮忙擺手：“不用的，我對這裏很熟悉，一個人回家完全沒有問題，你們路上小心！”
她說著，生怕兩個少年再跟上來，道了聲再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啊，”
伊索失望地看著她的背景，不確定道，“總覺得在聊完之後，我們的距離沒有縮短，反而還被討厭了，是我的錯覺嗎。”
伊爾貝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走了，呆瓜。”
“你幹嘛這麽叫我，要不是你朝城堡丟石頭，我肯定不會被她討厭的！”棕發少年跟在他身後，嘴裏憤憤不平地嘀咕。
隱藏在樹後的暮暮望著他們走遠，徹底呼出一口氣。
天知道，離開危機後的心情簡直神清氣爽，她原本還覺得她的日常生活太平淡無聊，但現在才知道，持續性的日常才是真正的幸福。
她再也不要追求刺激了。
現在就回家，她保證之後聽一一的話，它讓自己往東就絕不往西！
暮暮不敢與他們分開之後立刻使用翅膀，否則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她只好徒步走著，現在的方向好像偏移了一些，還需要繞遠路。
大概是因為剛剛太想離開，她甚至沒看路就跑了過來，暮暮有些後悔。
她用手腕上的備用發繩綁好頭發，小步小步地往回移動，按她現在的速度，不出半個小時就能回家了。
但忽然，她耳邊傳來了一道巨大的吼叫聲。像是老虎大張著嘴巴，從喉嚨從發出來的低吼，這在寂靜的森林中十分刺耳，暮暮被嚇到險些跳起來。
她迅速躲進草叢中，仔細分辨著聲音的方向。
——冷靜，似乎是從身後傳來的。
從音量上判斷，就算有老虎，離她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她可以當做沒有聽到，小心翼翼地繼續前進。
但身後的方向，是那兩個少年離開的位置。
......暮暮咬住了嘴唇，藍眼睛閃了閃，出現了糾結了神色。
難道是那兩個少年遇見了老虎？
他們才分開不到五分鐘，暮暮折回去找他們也來得及。但——那可是森林之王，它的獠牙比變異兔大了無數倍，被咬住脖頸後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暮暮怕得發抖，本能地想一跑了之，她安慰自己伊爾貝很厲害，他們肯定能平安無事。
但是她想起了不管是伊爾貝還是伊索，他們在摘到草藥時，眼睛都湧現出了希望的光亮——為了家人而冒險的人，真的是壞人嗎？
她猶豫著，撐著樹木，從草叢中站了起來。
“哥，你說我們還能見到暮暮嗎？”
伊索的話一向很多，也不知是否是得到草藥的緣故，他總算沒了郁氣，話語間都帶著希望。
他跟女孩說話的次數都沒超過十次，今天誤入了神跡，卻見到了一個金發藍眼的少女。
如果她沒有討厭他們就好了，但看少女跑走的背影也知道，她迫不及待要對他說再見了。
想來想去，伊索覺得還是怪伊爾貝，肯定是他一直臭臉，嚇跑了暮暮。
“要我說——”
啪地一聲，伊索還沒說話就被打斷了，伊爾貝握緊了他的胳膊，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
“有腳步聲。”他沈聲道，“就在附近。”
伊索咽了口口水，緊張了起來。
他沒有忘記來這裏前，他們並沒有獲得教堂的批準，而邊境有一隊騎士把守，如果被他們發現，是要遭受‘挖眼剁手之刑’的！
“怎怎麽辦，我們快逃吧！”伊索被嚇到了，捂緊了懷裏的絲巾——那裏面裝著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藥。
但已經來不及了。
腳步聲由遠到近，每一步都沈重無比，隨著樹葉的沙沙聲映入眼簾。
——那是一個騎著巨虎的騎士，他身穿軍裝，頭戴銀色羽冠，身材挺拔。
巨虎穩穩馱著他，四肢粗壯有力。躲在哥哥身後的伊索看到了巨虎從容的步伐，難掩絕望：是貴族騎士。
貴族從來不會善待平民。
果不其然，騎士冷眼瞧了他們一會，視線在兩人灰白的羽冠上停留了幾秒。
他垂下了眼睫，隱隱不屑，但並不像其他貴族那樣破口大罵，不由分說就打了過來。
這讓伊索看到了一點希望，沒準這位貴族騎士可以聽他們解釋呢？
“尊貴的先生，請您網開一面吧，我們來到這裏是有原因的！”棕發的少年急切道，“我們是為了能讓生病的母親治病才偷偷來到了這裏，據說這裏有能治療癔癥的藥，但教堂並不會給平民批示文件，要是再拖下去，她會死掉的！”
他希冀地看著騎士，而對方似乎剛回過神，只說：“所以？”
伊爾貝緊繃著臉：“先生，就如我弟弟所說，我們沒有撒謊。我可以賭上成為騎士的資格作證。”
貴族扯起了嘴角。
是熟悉的、嘲諷地笑。他們曾在位高權重的人身上見過無數次。
伊索的臉色逐漸白了下來，他這才理解，原來並不是這個貴族好說話，而是他連質問和毆打他們都是不屑的。
“既然沒有批準文件，那就只能給我的寶貝加餐了，”他翻身從虎背上下來，擡眼道，“至於你，黑發小子，你以為騎士是那麽好當的嗎？又有什麽資格以這兩字作為賭註？”
隨著一聲巨大的吼叫，渾身是腱子肉的老虎撲了上來，伊爾貝只能在慌忙中推開弟弟，自己翻滾了兩圈，勉強躲開了老虎的巨口。
但盡管如此，他的手臂還是被它的獠牙劃傷了。
伊爾貝捂著手，不顧上還在滴血的傷口，警惕地站起了身，死死盯著老虎那雙橙黃色的眼珠。
伊索被嚇傻了，他望著猩紅的血，喃喃地說：“不，你不能私自處刑，就算是用刑也該由教堂來完成，你不能殺我們！”
回答他的，是老虎從喉間發出的，威脅性的呼嚕聲。
伊索退了幾步，後背碰地撞到了樹幹，渾身顫抖個不停。伊爾貝見狀怒道：“你在等什麽？還不快跑！”
暮暮最後在懸崖才看到他們。
她隱匿著身形，為眼前的一幕感到難言的心悸。
伊索躲在伊爾貝身後滿臉淚痕，而那個高傲有野心的黑發男孩則捂著手臂不停後退。
一只毛發雪白，遍布黑紋的老虎步步逼近，只有三米左右的距離就能將他們逼近死路！
而等待兄弟兩人的結局，無非是被蠶食、和墜亡二選一。
暮暮呼吸加重，環顧一周，沒看到別的人。
她快要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不能思考了——這只老虎毛發光亮，不像是森林土生土長的產物，是有人在養嗎？
那它的飼主在哪裏？
她拼命勸說著自己要理智，她的天賦只能讓她更加幸運而已，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能力，貿然出去只能讓老虎更飽一些。
金發的少女手心冒出了細汗，大腦快速地運轉著。
暮暮記得經過不久前扔石頭，被她狠狠批評的事件後，伊爾貝是不想跟她說話的。但因為要給媽媽治病，所以放下了與她的芥蒂，認真地拜托著她——所以她覺得孝敬母親的人，肯定不會是個壞孩子。
而伊索，他年齡應該不大，但擡起的手上卻有一層很厚實的繭子。這是幹慣了農活後才能長出來的厚繭，暮暮不懷疑他們過的艱難，卻依舊熱愛生活。
她在剛聽聞蝴蝶滅絕的事時，礙於塞拉羅納人的祭祀習俗、對兩個少年產生了偏見。
——這無疑是不正確的。
這兩個少年在沒有得到許可的前期下來到這裏，只為了尋找治愈癔癥的希望，她此刻敬佩他們的勇敢。
暮暮的神情逐漸堅定下來。
她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而她的靈魂告訴她，她必須做些什麽。
風聲響起，樹葉的剪影也跟著一起晃動，空氣中似乎有著花的香味。
暮暮沒有過多關註這些往日能令她靜下心來的景色，而是站直了身體，從樹叢中沖了出來。
她身姿很輕，足尖點地就能邁步，宛如蜻蜓在水面上輕輕一落。
白色的巨虎大約是剛吃飽喝足，動作充滿了戲弄的味道，沒有著急撲食，這也就給了暮暮一個絕佳的機會！
她在兩個少年驚異的目光中猛地撞了過去，手臂順勢環抱住了他們的腰背，確定自己纖細的手指抓緊了他們的衣服後，暮暮放任了自己的體重。
而這快速的沖擊足以將兩個瘦小的少年撞下懸崖，隨著破空的風聲，三個人直直掉了下去。
變故來的太過突然，甚至比老虎的追趕還要激烈。
他們不清楚為什麽已經離開的少女會突然出現，但在得知緣由之前，就即將要被摔成碎片了！
暮暮只來得及道了一聲：“抱緊我！”
就墜落了下去。
不用她說，三個人死死的抱著彼此，加倍的體重讓纖細的金發少女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吃力。但在最後關頭，她還是釋放出了翅膀，險之又險地做出緩沖。
撕裂感從身後傳來，暮暮咬牙撐著，雙手依舊牢固地環著他們的腰身，這一刻的她展現了絕佳的專註力。
——飛起來了。
他們呆呆地看著天空。金色的鱗粉掉落，像星星墜在了海洋上，那雙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翅膀極盡展開，成為了庇護他們生存的羽翼。
我來補更了，今天的我很粗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跟著兩個少年去找草藥的途中，暮暮從他們身上了解了不少信息。
跟殿下所在的烏山一樣，她此刻的位置是名叫‘塞拉羅納’的國家，只不過位置很偏僻，勉強能稱得上是邊境。
在這個不算富裕的地方，絕大多數的男性以成為騎士為榮，騎士隸屬於教堂，薪水也比普通的雇傭軍高了兩倍多。而女性則會將時間花費在為自己挑選婚約者上，如果婚約者恰好是一名騎士，那麽就代表她未來能脫離貧困，成為令人艷羨的夫人。
由此看來，這個自稱騎士後備役的男孩伊爾貝，他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要知道盡管是後備役，但騎士團也只會優先從貴族中挑選，身為窮人家的孩子能躋身進入遠高於他的階級，肯定吃了不少苦頭。
伊索則沒有武藝的天賦，他明言自己想要成為一名教師，看著是個老實的熱心腸。
暮暮將陌生的國家信息記在心裏：也不知道兩個世界會融合多久，如果一直這麽下去，她這裏豈不是會經常遇到外人？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棕發男孩伊索敏銳地註意到她的情緒，還以為臨近森林深處，她感到害怕而不敢面對了。
男孩忽地升起了一抹責任心，他手忙腳亂，試圖用語言來安撫這個脆弱的女孩：“別害怕，我們都會保護你的......放心好了，雖然我並沒有什麽用，但是我哥哥很厲害，他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他們需要暮暮的指引，只有這樣才能找到能治愈母親的草藥，如果她放棄的話，他們就要無功而返了。
伊索幾乎是請求地說著，並且扯了扯黑發男孩的袖子，讓他也表個態。
伊爾貝在暮暮從城堡下來後就閉上了嘴，沒有跟暮暮說一句話。甚至每次暮暮看過去時，他都會反應激烈地移開視線。
但這次卻沒有，他嘴唇抿成直線，緊緊盯著她看：“......是的。”
在弟弟的示意下，伊爾貝說，“請幫助我們。”
暮暮楞了楞，她感覺到了對方極為重視這件事情。
她想說自己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但解釋太多了也不大好，於是她圓潤藍眼睛溢滿了無奈的笑，像是泉水裏的月牙：“我會帶路的，你們不用這麽緊張。”
她眨了眨眼：“報酬的話，我想聽更多關於你們的事，就將它當做引導你們采藥的交換，可以嗎？”
這是個十分明亮的笑容，裏面有真誠，有好奇，唯獨沒有惡意。
塞拉羅納這個國家對待平民並不公平，伊索見慣了嘲諷的笑，但這樣純粹的還是第一次，只覺得少女臉頰上那對酒窩也是好看的。
更何況，她很漂亮。
那頭純粹的金發放眼貴族也難以看到，在男女刻意保持距離的大環境，他與女孩們交談的次數寥寥無幾。
伊索紅著耳尖，感覺到一股熱量直沖臉頰。
但暮暮像是沒看到他的羞赧一樣，湊得越發近了。
她歪著頭，綁著絲巾的發絲俏皮地彈動著，蜷曲的弧度恰到好處。
她雙手幾乎捧起了伊索的手臂，那張得天獨厚的臉龐在夕陽的光輝下蒙上了一層光暈，朦朧而溫暖：“——就比如這只蝴蝶。”
她一早就看到了兩人的紋身，頗為感興趣地說：“能為我講解下它的由來嗎？”
兄弟二人對她幾乎是空白的文化知識感到驚奇，但他們懂事地沒有詢問。
他們告訴暮暮，這與塞拉羅納人的信仰有關。
——不知何時，蜘蛛神會庇佑著塞拉羅納的傳說在這片土地上流傳下來，到如今這一代，已經成為了根深蒂固思想。他們稱呼祂為‘唯一神’，字裏行間都是敬仰。
祂沒有神像，沒有名字，似乎只有個虛無縹緲的概念。
盡管如此，塞拉羅納人對祂的信仰到了狂熱的地步。
他們堅信不管是求財、求運、甚至是求身體健康，風調雨順，神靈都能為他們實現。
但這種私自而狂妄信仰在他們沒有發現的時候，已經悄然發生了變質。
只聽伊索為難地說：“我們本想乞求神靈拯救母親，驅散疾病，但是我沒有‘供品’，如果不能提交令神靈滿意的供品，祂則無法聽見我的願望。”
暮暮的目光移到了他的手臂：“供品？”
“沒錯，最好是玄鳳鳥，這是神靈最喜歡的食物，”伊索露出神往的表情，“但是這種鳥類只有大家族才能養育，野外是找不到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羽冠：“而平民只能佩戴普通的羽毛，在塞拉羅納，羽冠的價值就是一個人身份的象征，如果看到有人佩戴著十分光亮的玄鳳鳥羽毛，那他肯定是個貴族。”
“至於手臂上的紋身......”
伊索撓了撓頭，遺憾地說：“是閃蝶，據說在曾經，它們才是神靈最喜歡的食物，但是到現在已經完全滅絕了，只能在壁畫和文獻上看到。”
神靈喜歡吃蝴蝶？
所以滅絕了？
暮暮頓時覺得後背一涼，再看他可愛的小雀斑，清澈的眼睛，都帶著驚恐的意味。
——怪不得世界融合後，她的小森林內所有的蝴蝶全消失了！
暮暮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現在才八月天，本該是蝴蝶出現很頻繁的時候，以往她都能看到它們圍繞著花蕊飛舞，現如今一只都沒有了。
天哪，這哪裏是和善的人類，分明是她的天敵——
暮暮不由想，萬一她在剛剛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會發生什麽？
是不是也會被抓住獻給蜘蛛，然後眼睜睜看到它吃掉自己的翅膀。
嗚，好恐怖啊，她不是童話書中，會迎來幸福的故事人物嗎？
暮暮欲哭無淚。
金發少女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難免想到，假如這兩個少年只是看起來老實，實際上卻是壞心眼子，那她就完蛋了！
就如一一勸告她的那樣：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出去就被會割掉翅膀。
......她一直以為是黑暗童話，卻沒想到真的會發生這種危險。
暮暮走神的時間有些長，伊索擔憂地看著她：“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怎麽才能逃掉，還得是在只用兩條腿的情況下。
伊索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擔憂你聽了這些故事後，會覺得唯一神是邪惡的存在呢！”
暮暮：“。”
震驚，難道不是嗎？
她可沒聽說有哪個正經神需要用血祭的方式來供奉！
但暮暮還沒有大膽到攻擊別人的文化，她勢單力薄，還不想被噶。
暮暮警惕著，再次朝他們確認：“——我說過的，找到草藥後我們就分開，你們盡快回家，之後不許朝我家裏扔石頭，也不許再來了哦？”
她打定主意要回家窩著，不管發生什麽動靜都不開門了。
這句話很有針對性，聞言，伊爾貝轉頭望來，滿臉黑線：“......我道過歉了，而且扔石頭這件事...我以為裏面沒人。”
暮暮指正他：“沒人也不可以丟，這不是好孩子該幹的事情。”
黑發的少年沈默了一會，她看起來比他們還要小一些，教訓人的語氣卻很老派，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他的書呆子弟弟噗嗤笑了，一點都沒聽出來她的不歡迎，傻不拉幾的說：“暮暮說話好怪哦，像個大人。”
暮暮與他們交換了名字，因為這兩人實在無法發出‘元寶’的音節，聲稱她的名字發音很別扭，所以她只好用了本名。
伊索悄悄地說：“......而且我們本來就無法待太久，沒有獲得教堂的許可，一般人不能隨意來到邊境森林。”
“要是不盡早回去的話，被抓住就慘啦。”
伊爾貝瞪了他一眼：“別說太多無用的。”
兩人噤聲了，似乎對‘教堂’有很大的敬畏，只提了短短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三人結伴朝獠牙兔的巢穴走著，金發少女一路上很緊張，她的身體素質與一般人並沒有區別，如果遇到襲擊，在不用到翅膀的情況下，逃脫的可能性很低。
盡管伊爾貝聲稱會保護他們，但暮暮已經通過故事見識過塞拉羅納人的殘忍了，這個國家的人可是能讓所有蝴蝶滅絕的狠人集團，她對他們的信任值已經變0了。
幸好，他們還算安全地來到了這裏。
伊索反覆對比著圖紙上的草藥，驚喜地撲了過去：“就是這個！我們找到了！”
他招呼著兄弟伊爾貝來看，兩個發色不同的少年湊在了一起：“是它。”
這下母親就有了治愈的希望，伊索小心翼翼地挖出草藥的根須，拿出一張幹凈的手帕將其裹住。他衣服破舊，而這張手帕卻是難得的好料子。
少年眼眶脹熱，蜜色的瞳孔濕潤著。暮暮站在樹旁，看到他眼角淌下一串淚：“謝謝你暮暮，要不是你，我們根本找不到它......”
他揉了揉眼，緊緊抿著唇，斷斷續續地哭著：“媽媽是為了我們才變成這樣的，為了讓我們能吃飽，她幾乎不停歇地工作了一輩子，最後身體壞掉，失去了工作後才待在了家裏......我不能想象失去她的生活。”
看到被她列為危險範圍的少年，為了一顆草藥痛哭著，暮暮的心情有些覆雜。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出於善心，她大膽上前幾步。
暮暮將自己頭上純白的絲巾摘下、又包裹了幾顆翠綠的草藥遞給了他：“......多拿些吧，希望你們的母親能遠離疾病。”
懷裏被塞了尚且帶著體溫的絲巾，伊索眼睫顫了顫，重重點頭：“謝謝你。”
伊爾貝也楞住，他悶聲道：“謝謝。”
暮暮搖了搖頭，“你們知道離開的方向嗎？”
她提醒他們該回去了，不然她總感覺她的翅膀涼颼颼的。
“知道，知道的，”伊索忙說，臉頰和眼眶被他一頓揉，都變成了蘋果色，“我們這就回去，那你呢？”
他指暮暮一個人在森林的事，這裏有野獸，他並不放心：“哥，我們還是先送暮暮回去吧，這裏不太平。”
見伊爾貝真的有答應的意思，暮暮忙擺手：“不用的，我對這裏很熟悉，一個人回家完全沒有問題，你們路上小心！”
她說著，生怕兩個少年再跟上來，道了聲再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啊，”
伊索失望地看著她的背景，不確定道，“總覺得在聊完之後，我們的距離沒有縮短，反而還被討厭了，是我的錯覺嗎。”
伊爾貝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走了，呆瓜。”
“你幹嘛這麽叫我，要不是你朝城堡丟石頭，我肯定不會被她討厭的！”棕發少年跟在他身後，嘴裏憤憤不平地嘀咕。
隱藏在樹後的暮暮望著他們走遠，徹底呼出一口氣。
天知道，離開危機後的心情簡直神清氣爽，她原本還覺得她的日常生活太平淡無聊，但現在才知道，持續性的日常才是真正的幸福。
她再也不要追求刺激了。
現在就回家，她保證之後聽一一的話，它讓自己往東就絕不往西！
暮暮不敢與他們分開之後立刻使用翅膀，否則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她只好徒步走著，現在的方向好像偏移了一些，還需要繞遠路。
大概是因為剛剛太想離開，她甚至沒看路就跑了過來，暮暮有些後悔。
她用手腕上的備用發繩綁好頭發，小步小步地往回移動，按她現在的速度，不出半個小時就能回家了。
但忽然，她耳邊傳來了一道巨大的吼叫聲。像是老虎大張著嘴巴，從喉嚨從發出來的低吼，這在寂靜的森林中十分刺耳，暮暮被嚇到險些跳起來。
她迅速躲進草叢中，仔細分辨著聲音的方向。
——冷靜，似乎是從身後傳來的。
從音量上判斷，就算有老虎，離她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她可以當做沒有聽到，小心翼翼地繼續前進。
但身後的方向，是那兩個少年離開的位置。
......暮暮咬住了嘴唇，藍眼睛閃了閃，出現了糾結了神色。
難道是那兩個少年遇見了老虎？
他們才分開不到五分鐘，暮暮折回去找他們也來得及。但——那可是森林之王，它的獠牙比變異兔大了無數倍，被咬住脖頸後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暮暮怕得發抖，本能地想一跑了之，她安慰自己伊爾貝很厲害，他們肯定能平安無事。
但是她想起了不管是伊爾貝還是伊索，他們在摘到草藥時，眼睛都湧現出了希望的光亮——為了家人而冒險的人，真的是壞人嗎？
她猶豫著，撐著樹木，從草叢中站了起來。
“哥，你說我們還能見到暮暮嗎？”
伊索的話一向很多，也不知是否是得到草藥的緣故，他總算沒了郁氣，話語間都帶著希望。
他跟女孩說話的次數都沒超過十次，今天誤入了神跡，卻見到了一個金發藍眼的少女。
如果她沒有討厭他們就好了，但看少女跑走的背影也知道，她迫不及待要對他說再見了。
想來想去，伊索覺得還是怪伊爾貝，肯定是他一直臭臉，嚇跑了暮暮。
“要我說——”
啪地一聲，伊索還沒說話就被打斷了，伊爾貝握緊了他的胳膊，臉色逐漸凝重了起來。
“有腳步聲。”他沈聲道，“就在附近。”
伊索咽了口口水，緊張了起來。
他沒有忘記來這裏前，他們並沒有獲得教堂的批準，而邊境有一隊騎士把守，如果被他們發現，是要遭受‘挖眼剁手之刑’的！
“怎怎麽辦，我們快逃吧！”伊索被嚇到了，捂緊了懷裏的絲巾——那裏面裝著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藥。
但已經來不及了。
腳步聲由遠到近，每一步都沈重無比，隨著樹葉的沙沙聲映入眼簾。
——那是一個騎著巨虎的騎士，他身穿軍裝，頭戴銀色羽冠，身材挺拔。
巨虎穩穩馱著他，四肢粗壯有力。躲在哥哥身後的伊索看到了巨虎從容的步伐，難掩絕望：是貴族騎士。
貴族從來不會善待平民。
果不其然，騎士冷眼瞧了他們一會，視線在兩人灰白的羽冠上停留了幾秒。
他垂下了眼睫，隱隱不屑，但並不像其他貴族那樣破口大罵，不由分說就打了過來。
這讓伊索看到了一點希望，沒準這位貴族騎士可以聽他們解釋呢？
“尊貴的先生，請您網開一面吧，我們來到這裏是有原因的！”棕發的少年急切道，“我們是為了能讓生病的母親治病才偷偷來到了這裏，據說這裏有能治療癔癥的藥，但教堂並不會給平民批示文件，要是再拖下去，她會死掉的！”
他希冀地看著騎士，而對方似乎剛回過神，只說：“所以？”
伊爾貝緊繃著臉：“先生，就如我弟弟所說，我們沒有撒謊。我可以賭上成為騎士的資格作證。”
貴族扯起了嘴角。
是熟悉的、嘲諷地笑。他們曾在位高權重的人身上見過無數次。
伊索的臉色逐漸白了下來，他這才理解，原來並不是這個貴族好說話，而是他連質問和毆打他們都是不屑的。
“既然沒有批準文件，那就只能給我的寶貝加餐了，”他翻身從虎背上下來，擡眼道，“至於你，黑發小子，你以為騎士是那麽好當的嗎？又有什麽資格以這兩字作為賭註？”
隨著一聲巨大的吼叫，渾身是腱子肉的老虎撲了上來，伊爾貝只能在慌忙中推開弟弟，自己翻滾了兩圈，勉強躲開了老虎的巨口。
但盡管如此，他的手臂還是被它的獠牙劃傷了。
伊爾貝捂著手，不顧上還在滴血的傷口，警惕地站起了身，死死盯著老虎那雙橙黃色的眼珠。
伊索被嚇傻了，他望著猩紅的血，喃喃地說：“不，你不能私自處刑，就算是用刑也該由教堂來完成，你不能殺我們！”
回答他的，是老虎從喉間發出的，威脅性的呼嚕聲。
伊索退了幾步，後背碰地撞到了樹幹，渾身顫抖個不停。伊爾貝見狀怒道：“你在等什麽？還不快跑！”
暮暮最後在懸崖才看到他們。
她隱匿著身形，為眼前的一幕感到難言的心悸。
伊索躲在伊爾貝身後滿臉淚痕，而那個高傲有野心的黑發男孩則捂著手臂不停後退。
一只毛發雪白，遍布黑紋的老虎步步逼近，只有三米左右的距離就能將他們逼近死路！
而等待兄弟兩人的結局，無非是被蠶食、和墜亡二選一。
暮暮呼吸加重，環顧一周，沒看到別的人。
她快要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不能思考了——這只老虎毛發光亮，不像是森林土生土長的產物，是有人在養嗎？
那它的飼主在哪裏？
她拼命勸說著自己要理智，她的天賦只能讓她更加幸運而已，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能力，貿然出去只能讓老虎更飽一些。
金發的少女手心冒出了細汗，大腦快速地運轉著。
暮暮記得經過不久前扔石頭，被她狠狠批評的事件後，伊爾貝是不想跟她說話的。但因為要給媽媽治病，所以放下了與她的芥蒂，認真地拜托著她——所以她覺得孝敬母親的人，肯定不會是個壞孩子。
而伊索，他年齡應該不大，但擡起的手上卻有一層很厚實的繭子。這是幹慣了農活後才能長出來的厚繭，暮暮不懷疑他們過的艱難，卻依舊熱愛生活。
她在剛聽聞蝴蝶滅絕的事時，礙於塞拉羅納人的祭祀習俗、對兩個少年產生了偏見。
——這無疑是不正確的。
這兩個少年在沒有得到許可的前期下來到這裏，只為了尋找治愈癔癥的希望，她此刻敬佩他們的勇敢。
暮暮的神情逐漸堅定下來。
她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而她的靈魂告訴她，她必須做些什麽。
風聲響起，樹葉的剪影也跟著一起晃動，空氣中似乎有著花的香味。
暮暮沒有過多關註這些往日能令她靜下心來的景色，而是站直了身體，從樹叢中沖了出來。
她身姿很輕，足尖點地就能邁步，宛如蜻蜓在水面上輕輕一落。
白色的巨虎大約是剛吃飽喝足，動作充滿了戲弄的味道，沒有著急撲食，這也就給了暮暮一個絕佳的機會！
她在兩個少年驚異的目光中猛地撞了過去，手臂順勢環抱住了他們的腰背，確定自己纖細的手指抓緊了他們的衣服後，暮暮放任了自己的體重。
而這快速的沖擊足以將兩個瘦小的少年撞下懸崖，隨著破空的風聲，三個人直直掉了下去。
變故來的太過突然，甚至比老虎的追趕還要激烈。
他們不清楚為什麽已經離開的少女會突然出現，但在得知緣由之前，就即將要被摔成碎片了！
暮暮只來得及道了一聲：“抱緊我！”
就墜落了下去。
不用她說，三個人死死的抱著彼此，加倍的體重讓纖細的金發少女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吃力。但在最後關頭，她還是釋放出了翅膀，險之又險地做出緩沖。
撕裂感從身後傳來，暮暮咬牙撐著，雙手依舊牢固地環著他們的腰身，這一刻的她展現了絕佳的專註力。
——飛起來了。
他們呆呆地看著天空。金色的鱗粉掉落，像星星墜在了海洋上，那雙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翅膀極盡展開，成為了庇護他們生存的羽翼。
我來補更了，今天的我很粗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