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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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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武侯做為長安城的巡邏差,對於收集各坊的情報,極為容易。

只不過隨著朝堂的不作為。

長安城的治安已逐漸無序。

武侯鋪是負責晚間的巡邏抓捕,白日的案件則交給官衙處置。雖說兩者也有護衛交叉的時間點。

但因官府散管,衙門中的官衙懶散。百姓們報案都已習慣了兩個地方跑。衙門和武侯鋪,誰先出動得快就交給誰斷案。

這種踢球一樣的管治,最後便成哪邊責任心重交給了哪邊處置。

武侯鋪的武侯長黃義,便是具有強烈職感的一人。

這可苦了鋪子裏的其他武侯。只要是百姓來報官,他們便必須馬上出動。不管白日還是宵禁後。而那些官衙們就樂得輕松,各個肥頭大耳,吃油喝蜜,還拿著比他們高的俸祿。

武侯們不痛快,但也因不敢忤背威嚴的武侯長,只能把這氣咽下去。

見有人來尋裴曜,武侯們還以為是新的案子。“裴曜,什麽案?”

衛曜:“私事。”

見不是,武侯們才縮回了腦袋,安心回鋪子中歇息。

但也有武侯看不慣,以為又是個女娘托送人來向裴曜獻殷勤:“瞧瞧,有張好臉蛋就是不一樣,怎麽不去楚館賣唱,來這受苦呵?”

同伴拉了拉人,“你少說幾句吧。”

裴曜現在可是武侯長眼前的紅人。

“可憐咱們不懂,要不高低也得學學這巴結上爬的功夫哈哈。”

挑事的武侯大笑。

但其他武侯只是各自忙事,不予理會。挑事的自討沒趣,只能悻悻到一邊。

*

裴曜是買官進來的。起初,武侯們也是不屑好笑。這種累死累活的官,怎麽還有人要買進來。特別是看見人的面貌時,這種疑惑就更強烈。

而隨著裴曜到了他們武侯鋪後,他們經常就會受到周圍其他娘子的關照,送點心的問候征詢的皆有。不用說,就是沾著裴曜那張臉的光。送東西的既有住在周邊的小娘子,也有平時處公事幫了一把的花樓楚館的花娘、歌姬……

而更讓他們沒想到的事。尋常小娘子和花娘也罷,裴曜竟然還攀赴上了長安第一貴女文清郡侯的嫡女。

武侯們怎麽不叫一個嫉?

武侯們本期望著他們嫉惡如仇,最厭權勢的武侯長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誰知剛開始待人也是肅面黑臉的武侯長,在帶著人處事幾日後,向來不茍言笑的武侯長,被其他武侯們發現了對裴曜處處讚賞有加。

甚至前不久關於裴曜的一個報案。武侯長竟然親自出馬。

武侯們雖有不滿,但一來武侯長暗中警告著不讓他們亂來,二來,雖然沒有武侯願意承認,但他們心底都對這個比他們年輕快一兩輪的少年,莫名畏懼。

頂多也只是口頭上逞能,說說大話。

*

陰雨天。

武侯鋪又有了案:醉花閣客人鬧事,現已打了起來。

武侯們罵罵咧咧:鬧事又是鬧事,不就多喝幾口酒打起來……打打打,打完不就了得了!

“要說這事,不該歸官衙們管嗎!這暮鼓還沒敲,怎麽啥事都塞咱們這裏來。”

“得了別說了,到時候武侯長知道又要訓你了。”

“俺不管,俺今兒歇了,誰愛去誰去……”

幾個武侯邊更衣佩刀,邊閑話。

餘光看見了裴曜已佩刀收整完畢,囑咐了一聲離開了。

“哎成,你先去看看。”一武侯應。

“得,不愧是武侯長看重的,幹活就是比咱們積極……”

“你少說幾句……”

“怎麽少說,他這是既攀上了貴女,又巴結了武侯長,仕途順著呢。”

“什麽貴女,裴曜怕是已有心上人了。”一武侯緊張兮兮說。

“誰?”

“不知道,但我看見他隨身帶著個粉色的荷包。藕粉色,裴曜可寶貴著呢嘖嘖。”

有武侯見過裴曜獨處時,隨身攜帶著一個粉色荷包,且偶爾會摩挲著香囊想事。

武侯們紛紛猜測是心上人。這麽一想,再加上裴曜冷冰子,從未理會過哪些獻殷勤的娘子花娘。似乎經上次一事,跟那個貴女也沒往來。也就好受些。

*

衛曜提前從收買的小乞丐口中,得知了那間鬧事的花樓外,竟然埋伏了一些黑衣的怪人。

如此看來,不像是尋常鬧事。

果然到花樓一看。現場已混亂不堪。

花娘們蜷縮角落。

堂內正中桌椅倒了一地,酒盞花瓶瓷器的碎片到處可見。數個似是醉醺的客人在互相推搡,鬥毆。

正常的客人們被擠壓在屋中各個角落,只因正門的位置都被打鬥推搡的客人給堵住了。

裴曜踢開了大門。

一眼看見了個熟人。——人群中瑟瑟發抖,臉色蒼白的太子。

太子正被隨從護衛著,從人群中擠著往後門的位置離開。

衛曜眼眸一瞇,留下了其他同僚處理現場。跳窗追尋太子的蹤跡。

小乞丐看見的黑衣怪人是埋伏在花樓外的刺客。

刺客是沖著太子來的。

黑衣蒙面。

等著太子入甕。

待太子慌不擇路被護著進巷子。

等待他的便是黃泉之路。

*

陰雪天。

巷中的路更顯得滑膩難行。

喘息聲、呼喊聲、鮮血來不及吞進喉中的窒聲……

又一道黑血在墻瓦上留下殘忍的劃痕。

侍衛們不敵來勢洶洶的埋伏。

太子眼見著身邊隨從倒下的越來越多。

一滴熱血灑濺在臉上,是來自自己心腹侍衛的。

太子一聲驚恐,以中傷的心腹侍衛為盾,推出去擋了刺客。慌不擇路朝著巷子裏狂奔。

卻不知巷子裏頭就是死路。

從檐瓦上飛奔跳下的刺客,擋住了太子的去路。

前後路皆被封死。

眼看著鋥亮的大刀就要劈頭砍來。

太子四肢一軟,“別殺、別殺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啊!”

太子往後軟倒在地,絕望地死死抱頭閉住眼。

想象中的斷頭痛感沒有襲來。

太子渾身浸滿汗。睜開一條縫。發現身前擋著一高瘦男子。男子提著刀,“噌——”一聲,擋開了刺客迎來的刀。隨後利落一腳,沖著刺客胸口將人踹飛。

男子身手利索,一把長刀運用如飛,竟硬生生架住了一圈刺客的功勢。

“走!”闖出了一條生路。男子架起地上的太子,往著人群密集的大街沖去。

街上。

林君琢接到宮中的消息,已快馬加鞭。匆匆趕來。

忽看見兩人從一巷中奪路出來。身後似還追殺著一隊人。

定睛一看。幾乎軟得走不動道的太子正是林君琢在尋的!

另外一個男子。確實陌生。

但林君琢認出了人身上武侯的行裝。

太子擅自偷出宮。皇上震怒,宮中現已亂做一團。沒想到還遇上了追殺。

林君琢忙打馬快速沖過去。

著武侯服的男子擡頭,看了林君琢一眼。

林君琢也在細打量著人,近前一看,竟然是個少年郎。

少年忽一把將太子推了過來。

隨後,朝著身後的巷子再走去。

“君琢!君琢兄!”見到了熟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太子投入人的懷抱涕淚橫流。

林君琢被太子纏住。掃眼示意手下趕緊去巷中查看情況。

“殿下,還請你好好平覆心緒。想想怎麽和聖上交代私自出宮的事。”

*

林君琢的下屬找進巷子。

發現地上和墻瓦上血痕慘烈。

巷中更是屍體橫陳,有太子隨侍的,也有黑衣刺客。血水混雜著墻角未消融的雪土,呈著觸目驚心的顏色,四溢流淌。

位在巷子正中的男子,身上深青短褐沾滿了黑血。木冠下墨發長風飄逸。右手執刀,刀尖刺在地上。雪白的刀身,往下淌著黑血。此刻,左手正掐握著一跪地刺客的下巴。手背筋骨突出,林君琢的下屬只能看見刺客扭曲的臉和不受控制倒翻的白眼。

男子回身。

一張俊美無儔的臉,眉骨濺了點黑血,神色淡薄,堪稱閻羅出世。

下屬們被這一慘景嚇得發涼。更有甚著,因不耐空氣中血汙的味道。跑出巷中直接嘔吐了。

衛曜將面布塞進了刺客嘴中,防止人咬舌自盡。

隨後將服毒未果的刺客交給了侍衛:“帶回去審。”

侍衛楞楞交接了刺客。見人擦拭佩刀要離,出聲叫住。“公子……還得請你也和我們走一趟。”

衛曜沒反對。

林君琢已經讓隨後趕來的金吾衛將太子護送回宮。

也從太子口中斷斷續續知道了大概。包括護救有功的少年武侯。

兩人正式見面。

林君琢眼露欣賞。“公子身手矯健,臨危不亂。只是一個武侯,太屈才了。”

“謝林給事謬讚。”衛曜神情沒有變化,但一雙深邃的眸,卻不動聲色將沈靈姝口中的“好哥哥”觀察了個遍。

林君琢著青白圓領袍,銀絲蜀繡質地,寬袖邊以金絲織繡出騰蛇花紋。身量頎長,玉冠束發,躞蹀帶上玉佩和香囊環扣。一看就是未散職,便匆匆從宮中驅馬出來尋太子。

和衛曜說話,人也是下了馬平禮待之。

林家人的禮儀,確實極少出錯。

衛曜內心微微頷首,認同。

林君琢卻對這個喜怒不見形色的少年郎暗自微驚。少年身上的沈穩老成之態,即便在那些高官世家中都極為少見。

林君琢想了想,“公子,知道自己護衛的是何人嗎?”

衛曜:“穿著不菲,非富即貴。”

“非富即貴可不足公子冒死相救。”林君琢朗朗一笑,“那是本朝太子。”

林君琢好奇這少年郎的反應。

卻見人只輕易一擡眉,輕飄飄一句,擡手拱禮,“是某有眼不識。”

林君琢:“……”

林君琢失笑,倒是個寵辱不驚的。“敢問公子大名?”

“裴曜。”

林君琢還有要事在身,翻身上馬。“裴公子,來日見。”

如此驍勇精銳的少年郎,不會埋沒於此的。

衛曜微頷首。

林君琢驅馬要行。忽有東西從袖中掉了下來。

林君琢也註意到了,掉馬回來。

衛曜已幫人拾起。

是一個粉色荷包,針腳細密,繡面精巧,白鶴引頸朝日的圖,縈繞著寺廟香火的熏香。

和衛曜珍藏衣中的一模一樣。

衛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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