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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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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多謝。”林君琢駕馬回身。

衛曜起了身,荷包還攥在手中,鳳眸深邃。“冒昧一句,林給事的荷包從哪而來?”

林君琢道:“友人相贈。”

衛曜臉色稍緩。“何友?”

林君琢未多思人問得唐突,似隨著人的詢問,想起了什麽,神情柔和,淺笑直話。“舍妹閨友所贈。”

衛曜後牙一緊。面上不顯。

歸還了粉色荷包。

*

太平坊。

王宅。

聽聞了太子平安歸宮。

王家大郎王聿躺坐金邊白絨虎皮臥榻上,聽著手下幕僚的匯報,嚼著一串葡萄。嗤笑一聲,“狗小子,命還真好。”

幕僚:“大公子,宮中已經緊鑼密鼓在查兇了。太子被引出宮,聖上為此大發雷霆。”

“那狗小子沒見過世面被引誘去花樓,怪誰呵?”王聿懶洋洋問,“侍衛處理好了沒?你下手快一點,還能怕那昏君找到咱?”

幕僚:“是,已經在處理了。買的刺客已按先前囑咐提前殺了收買的隨從。只不過,有個刺客被林君琢活抓了……”

王聿稍微直起了身,指腹間的葡萄碾碎,汁水濺開。“林君琢?他倒是有能耐呵。”連一向經驗有素的刺客都能活捉?

要知道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口中含著毒藥,隨時都能在任務失敗要暴露前自盡。竟然還能讓他活捉到人。

“大公子,萬一若是被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讓家主知道了……”

王聿揮揮手不耐煩。“把那個刺客也解決了。趁早,趕緊去做。”

“要是讓父親知道,你定會死在我面前!”

幕僚臉色一白,匆匆拱手趕緊去處理。

王聿喝聲完,依然悠閑地在虎皮榻上躺下。手中把玩著櫻桃,像是盤核桃一樣盤在五指指間,忽一聲迸裂,艷紅的果汁水沾滿了五指。

鮮血一樣的顏色。

王聿舔了指,遂哈哈大笑。

王家內部一向不和。王聿眼中,天下早該是他們王家的了。聖上昏庸,太子無能。朝中早就是他們把控。只不過不知父親在忌憚什麽,遲遲不敢再往前一步。

明明天下就唾手可得,非得位居人下。名聲,要什麽名聲?等他坐穩了龍椅,整個天下不就是他說得算?他到時候史書想要怎麽改,便怎麽改!

王聿費盡心思借著王璽斷手的事挑撥慫恿了父親將親兵調進長安來。結果讓王瑾壞了好事。自己的三弟,心思可不少咧。

既然自己的三弟想要通過沈家結親,討好父親。王聿想,他這個做大兄的,怎麽也得幫上一幫。

沈家是朝中的清流,沈濟朝堂上剛正不阿,是個硬刺頭。但就是因為他們淤泥不染,名望大。與其結姻,更能拉動王家在整個長安的聲望。而父親所圖的就是要個名正言順地上位。

自己這個三弟,雖然對父親的心思摸得準。

可惜啊,人沈家不領情。而三郎竟然還想通過皇上賜婚,結果也是不出意料被拒了。皇上甚至明言了有意讓沈家嫡女入主東宮一事。

見弟弟這麽挫敗。

王聿以身作則,替人著想。既然是太子擋道,那就將太子除掉不就成了?

他買兇殺太子。引誘太子出宮,雖然不一定要趕盡殺絕,但如果真殺了,倒是他的益處。既幫三郎教訓太子奪妻之美的,又離屬於自己的龍位近了一步。何不為?

婢女匆匆進來,跪地通報。“大公子,三郎君回府了。”

王聿勾了勾手,將手中尚未幹涸的櫻桃汁水,塗潤在迎身前來婢女的唇上。摩挲著人的下巴。“來得正好。父親肯定很多話要和三郎敘敘。”

婢女滿臉通紅。

一刻鐘。

外頭的侍衛沒能攔住擅闖進來的王瑾。

隨著王聿屋門被踹開。

臥榻上衣衫不整的婢女驚叫一聲,收整了地上衣裳,面紅耳赤跑了出去。

王聿輕“嘖”了聲,往榻上的厚墊子一靠。衣衫淩亂卻也並不加收拾,外袍散散地袒露著,斜撐著腦袋靠在榻上憑幾上,“三郎沒有通報就這麽闖了進來?目無規矩了啊。”

王瑾眼中譏嘲,不慌不忙道:“父親傳了我過去。太子遭刺了。料想著大兄還不知道此事,故來通知,急切了些。”

王聿:“哦?還有這事?”王聿不掩飾眼中的傲慢和嘲笑。“廢物太子在宮中還能被刺?看來宮中防衛也不怎麽樣。”

王瑾瞇眼笑。“大兄真什麽都不知道?”

“三郎想我知道什麽?”

王瑾也不拐彎抹角,只是勾了勾唇。他身上還是親兵營訓兵的勁裝,整人如青蔥竹子,挺拔尖銳。但一貫的白面卻彰顯了幾分陰柔。“三郎只是覺這幕後人做得實在愚蠢。”

王聿唇邊笑意凝了會。

王家子女都是不同母所生。

自己的這個三弟,不似王璽那般放縱無知。恰恰相反,王瑾自幼聰慧。也格外受父親看重,野心也不小。一直讓王聿多有忌憚。

王瑾深深看了眼榻上的王聿,唇邊彎起的笑容滲人入骨。“大兄,換做我,一定會滴水不漏。”

*

沈靈姝也聽聞了醉花樓的慘案。

官衙將此事瞞下,對外只宣稱是喝酒鬧事的私人恩怨。

醉花樓和臨近的巷曲,皆被封條封印。

但沈靈姝從林君熙這裏,得知了更多隱情。沒想到竟然是太子私自出宮逛花樓,被刺客追殺險些丟了小命。

真是個沒腦袋的……

但想到太子那人,前世時便是可恨可憐。只要能保命,什麽事都做,甚至王家上位後能挖開晉皇帝的皇陵,劍南謝氏入主長安後,為討好謝家軍,還將晉皇後的屍骨從皇陵裏搬出,丟棄在亂葬崗。如此沒有骨氣主見的主,是天下人的可悲。

林君熙在閣中講述,“聽我兄長說,幸虧有一武侯及時出手護衛,要不太子真的得命喪平康坊了。”

沈靈姝想說命喪就命喪了吧,省得後面作惡多端。沈靈姝想歸想,到底沒說出來。

林君熙望著閣外的落雪:“這臘月天,雪時下時停,還真是擾人。對了靈姝,十五的燈會你去麽?”

“去,燈會這麽熱鬧,怎麽會有不去的理?”沈靈姝說,“你怎麽說起十五的燈會了?這不還久著麽。”

林君熙:“還不是我阿耶,傳家信來,要我趕緊回江南。我在長安好好的,怎麽就要回去了。”

沈靈姝心頭一跳。莫不是林家家主已預感了什麽?所以才讓君熙早點離開長安?

不過也確實,長安最近這些日子都不太平安。

“你阿耶或許是想念你得緊呢。”沈靈姝笑笑,伸手去接亭閣前樹枝的簌雪,放在手心,緩緩吹落。“你啊,早些回去見見他們二老也好。”

“我才不那麽早回去呢。回去了他們定得催著我……”

“催著你什麽……嗯?”

“是不是催著我們林小娘子成親呀?”沈靈姝一臉已知的揶揄。

林君熙面一紅,捧著枝丫上接過的雪,灑在了沈靈姝身上,“讓你笑我。”

“好啊,小娘子這會惱羞成怒……”

兩個女娘在亭閣上,互相丟灑著雪玩鬧。笑聲傳出了許遠。

林府高亭下。

一路過的男子聞聲駐足,仰頭望著上方的景,微微楞怔。

*

兩人玩鬧了半柱香。

婢女端來了手爐,讓兩人擦手暖手。又端來了熱茶,果脯糕點。

沈靈姝擦拭了手,喝下一盅暖茶。玉色面龐浮起暖紅。

時候不早,沈靈姝帶著春桃準備告辭。

沈靈姝下了亭臺。

林君熙送人到府外。嗔怪,“這個時辰你便要回去了?也不多留會,留下來與我共睡沈夫人也不會多怪嘛。”

沈靈姝也想,但是今夜是和衛曜用灰鴿子約好的可夜行的日子。

在坊間熱鬧八卦和友人的盛邀之間,沈靈姝忍痛地選擇了坊間八卦。

“我明兒還來。”沈靈姝寬勸著林君熙。

林君熙不舍,但也沒強求。送著人到府外。

在鵝卵小道上。

忽一書從天而降,擲落在沈靈姝頭上。

“咚”地一聲,清脆好頭。

沈靈姝:“……”

“抱歉抱歉,唐突了小娘子。”從假山後匆忙走出一人,連聲致歉。

清冽溫朗如泉的聲。

沈靈姝再擡頭。

是個翩翩如玉的貴公子。

著一身素色寶藍紋袖豎領袍,墨發用枝榆木簪冠住,額間一抹藍色抹額。桃花眼,朱唇如玉。長頸下,如鶴雅俊。手中還拿著一卷詩書。

因男子出來得匆忙,廣袖攜風,沈靈姝還能嗅到人身上的書墨香和淡淡檀木熏香味。

小郎君連連拱手向沈靈姝賠不是。又將地上的詩書拾起。

林君熙從後走上前。“表哥?”

表哥?

沈靈姝回眸。

林君熙笑著給兩人介紹。

“表哥,這是沈家侯府的大娘子沈靈姝。這是我表哥,來長安求學暫住在府中,江明越。”

江明越拱手,沖著沈靈姝點點頭,桃花眼含著溫潤的笑。“剛才書童攜書莽撞,誤傷小娘子,小娘子海涵。”

既然是君熙的親戚。沈靈姝腦瓜子疼,也只能擺擺手,客客氣氣表示無礙。

小書童這會也走出來,給沈靈姝躬身賠禮。

幾人寒暄一二。

江明越便帶著書童先行離開。

只不過離去的耳尖卻是紅的。

*

承恩寺的香火果然還是挺靈驗的嘛。

衛曜也比沈靈姝所想的好哄多了。荷包送過去的第二日,灰鴿子就送來了夜行的信。

沈靈姝換了一件幹凈灰底的男袍。

這麽多年宵禁後偷溜出府宅的習慣,沈靈姝偷偷用私房錢制定了許多漂亮合身的男郎衣裳。成色布匹,也是特地讓福允去布料行,按照自己的意思挑選的。

即便是夜行,也是漂漂亮亮的。

月色濃沈。

沈靈姝悄悄從自己的閨房翻窗出來。

熟門熟路,到了後院的高墻。

衛曜正等在墻頭上。

今夜小女娘著了一身灰底墨藍紋窄袖圓領袍,戴著黑色的小氈帽。

仰著腦袋,豐盈的小臉,唇潤紅,杏眸亮閃閃。

衛曜手中摩挲著一物。垂眸盯著人半晌,才下了墻。

沈靈姝熟門熟路地伸開了雙臂,等著人抱。

小女娘滿眼期待。

而這姿勢,對多少個郎君做過?這種笑容,又對多少人展露過?

衛曜沈眼,還是伸手一手攬住了女娘細細的腰肢。

沈靈姝立馬圈抱住了人的脖子。

獨屬沈靈姝身上清淡的甜香,瞬間撲襲過來。梅花含著甜蜜棗的淡香,縈繞在衛曜鼻息之間。

衛曜緊抿了唇。

沈靈姝想到剛才借著月色看見人在墻上把玩的一物。

正是自己托福允送過去的荷包。

“你很喜歡?”沈靈姝笑顏展開,女娘臉上未施粉黛,只有兩頰薄紅,風吹起人帽邊的發絲,白嫩嫩地笑著。“這是承恩寺祈福來的,聽說保平安可靈驗了,以後你……”

“承恩寺可沒有九十九階的石階。”

“什麽?”

衛曜將手中的荷包收緊,緊抿了唇,眸中森黑,冷硬問道。語氣中多了無人察覺的酸澀:

“這荷包是只我獨有,還是旁的郎君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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