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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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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撲通撲通。

明明周圍很是喧鬧,可二人卻覺得這氣氛十分靜謐。

心跳聲交織,卻分不出是誰的心跳。

“放肆!”蕭遙歌先反應過來。她在古代呆久了,也學到了蕭武帝發脾氣時罵人的方式。大多時候,就是這麽一句放肆。

沈煜的眼神一暗,隨即淡淡道:“玩笑罷了。”

蕭遙歌紅著臉,一把奪回了自己的測謊儀,語氣這才柔和不少。“我才懶得問你這種無聊的問題。”說著,她轉頭換了話題問紫玉。“福佳縣主到了嗎?”

紫玉點點頭,指著不遠處一個被人左右攙扶著的粉裙少女道:“您瞧!”

不看則已,這麽一看倒把蕭遙歌逗樂了。

田地泥濘,所以蕭遙歌今日穿了古代的騎馬裝。一身暗紅,英姿颯爽。而且她還從自己積壓了許久的快遞裏翻出一雙雨靴穿上,故而走在地頭也沒什麽不方便的。甚至還有幾個農婦,在旁邊一直誇讚著她的這身打扮。

於此相比,福佳縣主的穿著就顯得十分浮誇了。不知出於什麽考慮,她竟然穿了一整套粉色蓬袖長裙,腳上是花盆底的錦緞鞋子,頭上也戴滿了珠玉之物,走起路來步搖亂晃,險些就要打在她的臉上。

“公主,福佳縣主是不是沒下過田地呀?可是即便是沒下過田地,也應該聽說過呀。”紫玉看著福佳那打著晃的身體,忍不住替她膽戰心驚。

“隨她去吧,只是你多看著她點。她摔倒了不要緊,要是再弄壞了那些玉米種子,可就糟了。”蕭遙歌皺著眉頭說道。

不遠處,福佳一邊埋怨著田地泥濘,一邊皺眉說道:“虧她還是個做姐姐的,怎麽也不派人來跟我說一聲,讓我換身便裝,提點我一下。你瞧瞧,我今兒穿的這套衣服,多不方便!”

“小姐,今早我明明勸過您的。”小丫鬟低低說道。

“你要是這麽聰明,怎麽不知道給我多備一套衣服呢。”福佳嗔道。“哎,沈煜怎麽也來了?”

“沈大人最近經常與遙歌公主在一起,所以二小姐才總是不開心。”小丫鬟解釋道。

福佳的火氣頓時消了不少,含笑說道:“說起來,沈大人也是本縣主的妹夫呢。走,咱們先去跟沈大人見禮吧。”

“小姐,這樣似乎不合規矩呢。”小丫鬟瞧了一眼旁邊的蕭遙歌道。

“我來就不錯了,還指望著我能陪著她做活計麽。再說了,她都已經走進田地裏頭去了,我總不能穿這身衣服跟上去吧。一會等她出來,我再問禮不遲。”福佳說道。

“這……”

福佳伶牙俐齒,小丫鬟自然說不過她,便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向了沈煜。

“沈大人安。”

沈煜點點頭,以示回答,接著便不再回應。

福佳抿了抿鬢角的碎發,含笑說道:“沈大人近來可好?音兒一直惦記著您呢。若是沈大人無事,到我們安王府坐一坐也是好的。”

沈煜聽見音兒二字時,忽然皺了皺眉開口道:“家母難道沒有上門退親麽?”

這話一出,福佳當時就急了。“退親?沈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煜也不欲瞞她,只是淡淡道:“沈煜身患重病,不願意連累福音縣主,所以已經讓家母上門退親了。”

“重病?”福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可是,你也不像有病的樣子啊?”

“有病沒病,是醫士判斷,並非咱們尋常人能看出來的。”

福佳語氣一冷,嘴上也不由得含了挑釁。“沈大人莫不是攀了高枝,嫌棄我們安王府的門第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沈煜霎時回眸,一雙墨色雙眸定格在福佳臉上。福佳不由得心神一蕩。若非她知道這是自己未來的妹夫,自己還真有幾分把持不住。這樣英俊瀟灑的男子果然世間少有。

被沈煜這麽一瞧,福佳的語氣都放低了不少。她帶著微微泛紅的臉頰,開口說道:“沈大人別怪我話多。如今人人都已經傳開了,您與遙歌公主交情甚密,恐怕會置婚約於不顧。父王原本還不相信會有這種事,可現在看來,竟是真的。”

福佳看向不遠處的蕭遙歌說道。“不過,想來沈大人也不會承認。既然如此,我就親自問問我的姐姐好了。”

說完話,她沖著不遠處的蕭遙歌高聲喊了幾句。“遙歌姐姐,遙歌姐姐!”

蕭遙歌忍不住扶額。她就知道,這個福佳到這來絕對沒好事。放下手裏的種子,蕭遙歌與旁邊的農婦交代了幾句,便往福佳處走去。

看著蕭遙歌迎面走過來,福佳就有點膽顫。不知為什麽,一見到蕭遙歌,她總會想起上次自己挨的那個大巴掌,這臉就忍不住有些疼。

“你來了。”蕭遙歌倚靠在馬車上,淡淡說道。她正與福佳說著話,腦海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您有一個快遞待查收。”

因為每次發貨都由沈煜控制。所以蕭遙歌的眼神忍不住往他那瞧了一眼。果然,對於福佳,他亦是滿臉的心不在焉。看見蕭遙歌望向自己,二人忍不住相視一笑。這是他們獨有的默契。

福佳看著二人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心裏的火氣不由得更盛。“這還有個人呢,你們別眉來眼去的行不行。”

蕭遙歌一笑,嘴上毫不留情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人?既然如此,那為何看見本公主並不問禮呢?”

“我,我不是你妹妹麽。”她強詞奪理道。

“縣主這話錯了。若是按照您這麽說,咱們皇家也不必分什麽高低了,直接與百姓家一樣,喊親戚稱呼就行了。”紫玉接上話茬道。

蕭遙歌點點頭,努著嘴道:“聽見沒有?福佳你出身安王府,自然不會這點規矩都不懂。若是真不懂,那我可就要跟安王妃好好聊聊了。”

福佳小嘴一撇,知道人家是占了理的,只好壓下了心裏的不甘,開口道:“我,哼,我又沒說不行禮。公主大安,行了吧。”

語氣極其敷衍。好在蕭遙歌不打算跟她計較。

“行了,你叫我有什麽事?”蕭遙歌開口問道。

福佳聽見這話,這才勾起方才的惱怒,指著面前的沈煜說道:“遙歌公主,沈大人說要與音兒退親。不知這事,是不是您的手筆?”

蕭遙歌一楞,隨即往沈煜處看去。沈煜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把這些小事放在眼裏,開口說道:“遙歌,這些都是小事。你且忙你的吧,不必憂心。”

“小事?沈大人把娶親之事稱為小事?”福佳不樂意道。

沈煜點點頭,瞧了一眼蕭遙歌,又轉頭回來說道:“第一,我與福音的婚約必然不會作數,請縣主轉告安王即可。第二,婚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輪不到縣主您插手。”

“你!你好大的膽子!”福佳氣得小臉通紅,可又覺得人家說的有道理,自己連還嘴的餘地都沒有。

“我告訴你,這事沒完。你等著,我這就告訴父王去!”福佳小臉一扭,不顧土地泥濘,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自己的馬車處走去。

身後,沈煜含笑望向蕭遙歌。

“你故意說給我聽的,是不是?”蕭遙歌含笑問道。

沈煜點點頭。

蕭遙歌的笑容有些覆雜,可隨即還是搖了搖頭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身世說出去的。你若是喜歡誰,只管追便是。”

沈煜有些忍不住。“那你呢?你喜歡誰?”

“我?”蕭遙歌的神色帶著幾分黯然,轉瞬擡眸苦笑道:“要是咱們能回去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我喜歡誰。”

沈煜神色一頓。

“好啦,沈大人。你既然來了,就趕緊幫幫我吧。你瞧,這玉米的稀疏程度可不可以?”蕭遙歌指著田地道。

沈煜收回心神,點點頭道:“足夠了,你做得極好。”

蕭遙歌受了表揚,神色中便有些歡喜。“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沈煜,穿越之前,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沈煜一楞,隨後笑道:“對農業感興趣,拿過一個學位而已。”

“博士學位?那你一定是科學家了?”蕭遙歌問道。

沈煜搖搖頭,目光有些沈重。“不是,我……”

差一點就把自己的身份說出口。

可是,沈煜的話還沒等說完,路邊忽然又有一匹馬車疾馳而來。那馬車速度極快,身後一片塵土飛揚。而那馬顯然是有些受驚了,眼看著就要沖到蕭遙歌面前,竟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沈煜一急,身形微動,用風馳般的速度沖到了蕭遙歌的身邊,用雙臂將她死死護在下面。

袍角飛揚。

蕭遙歌的雙眼已被風吹得睜不開了。她只覺得身前一暖,隨後便是無限的安全感襲來。

再睜眼時,沈煜的笑容一如既往。“別怕,沒事就好。”

蕭遙歌的臉色微微泛紅,神色不免有些慌張,雙眼也不敢再與他對視,只是輕輕推開沈煜道:“你沒事吧?”

沈煜搖搖頭。

“啪啪啪。”身後,忽然有擊掌的聲音傳來。“沈大人英雄救美,看來你與我妹妹的傳聞是真的了。”

說話的正是蕭天聰。而他身後,則站著面帶嬌笑的淳蜜。至於那馬車,顯然是二人方才所乘坐的。看來,馬車受驚,也並非是無意之舉。

“原來是哥哥來了。我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膽敢沖撞本公主。”蕭遙歌的小臉一冷,氣勢十足。

蕭天聰的臉上帶著笑容,似乎絲毫沒有惱怒。“妹妹別急,哥哥是報喜心切。”

沒等蕭遙歌過問什麽喜事,身後的淳蜜已經按捺不住,含笑開口道:“沈大人您還不知道吧,沈府已經把聘禮送到了安王府,安王府送嫁妝的車隊也已經往沈府去了。”

沈煜一聽這話,臉色當即便沈了下來。沈府,竟然出賣了自己!

看見沈煜眉頭緊蹙,蕭遙歌站到他的身側低低說道:“據我所知,沈府家風清正,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恐怕,是安王做了什麽手腳。你先別急。”

“遙歌。”沈煜忽然喚了一句。

蕭遙歌略帶納悶的看向沈煜。沈煜回之一笑,柔聲道:“我不會娶福音的。”

像是在表態,更像是一句承諾。

蕭遙歌的心裏忽然透亮了幾分。這沈煜,不會是喜歡自己吧?

“殿下,我看沈大人是喜出望外,高興過頭了。”淳蜜含笑打斷了蕭遙歌的思路。

“妹妹與沈大人一向交好。如今沈大人有此喜事,不知妹妹會不會替沈大人高興?”蕭天聰故意挑釁道。

蕭遙歌收回心神,瞧著蕭天聰道;“這件事的確是喜事,本來應該高興。可我一想到別的事,就高興不起來了。”

“哦?什麽事能讓妹妹不高興?”蕭天聰的嘴角向一側上挑,愈發顯得整個人精於算計。

“我一想到我的哥哥有違人倫,將娶淳蜜郡主為妻,打破同姓不婚的公理,受天下人的指責,我這心裏就不好受。哥哥,你說呢?”蕭遙歌直擊軟肋道。

“你!”蕭天聰的手指直直指向蕭遙歌,狠意十足。轉瞬,他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收回了手指,陰狠笑道:“你倒是敢說話。”

“你敢做,我自然就敢說。”

淳蜜一急,冷眉相對道:“殿下不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有些人是恃寵而驕,卻沒想到這山水輪流轉,將來總有吃虧的時候。”

話外的意思,自然是想暗示蕭遙歌,這蕭天聰是未來的天子,得罪不得。

蕭遙歌不由得一笑。這淳蜜與裕貴妃在一起時間長了,果然就變得伶牙俐齒了。只不過,她未免也太心急了。連親事都未定下來,竟然就以自家人的口吻說話了。

“山水輪流轉,卻也未必山山都能轉。”沈煜適時開口道。一雙眼,貴氣十足。

在他面前,即便是蕭天聰都有幾分自卑。他時常覺得,這沈煜根本就是一位流落民間的皇子,要不然,怎會有此氣度。

而且,蕭天聰早早就被蕭武帝叮囑過,朝堂之上,無論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沈煜。蕭天聰雖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也明白以蕭武帝的心高氣傲,不會輕易為一個小小臣子而低頭。

可在自己的眼裏,沈煜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臣子罷了。

“我與皇妹說話,沈大人不該多加置喙吧?”蕭天聰的一雙眼,兇光乍現。

沈煜拂袖而笑,似乎根本就不把這話放在眼裏。蕭天聰本想發作,可沈煜的眼中卻又沒有半點傲慢之意,只是一臉平淡,宛如清風,讓蕭天聰根本找不到發作的理由。

而旁邊的蕭遙歌,看著淳蜜面帶嬌羞與得意的站在蕭天聰的背後,心裏卻忽然有了一絲不好的征兆。她始終以為,蕭天聰與淳蜜的婚事不過是他們兩廂情願的事。只要自己願意,跟蕭武帝那稍微提一提,蕭武帝便斷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如果二人已經把生米煮成了熟飯呢?

到時候,恐怕不僅輔國親王妃再難說出半個不字,就連自己的父皇,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這,才是裕貴妃把淳蜜叫進宮裏的真正理由!

想到這些的蕭遙歌心裏頓時一寒。她倒是不在乎蕭天聰娶誰為妻,可是若是真出了這種事,對蕭天聰倒是有利,但抹黑的卻是蕭武帝的顏面。

而且,一旦開了同姓成婚的先河,恐怕民間亦會有此習氣。

想到這裏,蕭遙歌皺了皺眉。她是個現代人,接受不了這種對後代百害而無一利的婚姻方式。而且蕭武帝對自己如此的好,她更不能讓他沒有顏面。

無論從哪個角度,她都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不過,她也要給自己留個後路。自己現在跟蕭天聰結下梁子倒是無所謂,可萬一以後蕭天聰真的當了皇帝,那自己不是等著為人所魚肉麽。

雖說有個作弊空間,還有那麽多的快遞幫忙,可她還是得低調些才行。

再說,萬一有一天沈煜出事了怎麽辦。那自己的快遞系統可就不能補貨了。這麽一想,她看向沈煜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珍惜。

好像,他是動物園裏的大熊貓一般。

看來,自己可得多幫幫沈煜了。

想到這裏,蕭遙歌攔在了沈煜的身前,開口說道:“天色不早了,皇兄若是無事,也該送淳蜜妹妹回宮了。人家是客人,可別怠慢了。”

淳蜜聽見這話,就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是自己頭一回與蕭天聰一起出門,雖說是裕貴妃允許的,可自己心底還是有些緊張。

好在蕭天聰性情溫柔,句句甜言,一路上哄得自己十分歡喜。所以,一想到回去時他又要騎著馬匹在轎子外頭陪自己說話,淳蜜就又是期待又是緊張。

蕭天聰倒也在意淳蜜的感受,見她神色有些惶然,便頓時止住了與蕭遙歌多話的念頭,懶懶應了一句,便一臉溫柔的扶著淳蜜上了轎輦。

至始至終,淳蜜的臉上始終掛著標準氏的淑女笑,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目送二人遠走,蕭遙歌才轉頭問道:“沈煜,你就這麽不想娶福音。”

沈煜噙笑,語氣帶著試探道:“你也是穿越過來的。若是現在讓你嫁給一個古代的男子,你會不會願意?”

蕭遙歌若有所思,點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是。那要不要我幫你去找父皇說說,取消這門親事?”

沈煜搖搖頭。“若是事事都要靠著你,還要我有什麽用呢。遙歌,縱使你是公主,也總要有一個人取代你的父母,成為你後半生的依靠。”

蕭遙歌被他說得一楞,眨著大眼睛道:“我可以自己依靠自己啊。前二十年,不都是這麽過來的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煜抓住了這個話茬,急忙問道:“前二十年,你都沒有人看管?”

蕭遙歌點點頭,小小的臉上帶著倔強。“習慣了。我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褲子破了都是自己補,當然不用別人管。”

明明早已能夠確定,可此刻聽見蕭遙歌自己親口承認這個事實,沈煜的心裏還是被莫大的歡喜吞沒了。

眼前的人,的確是他苦苦尋覓的那個人。

十九年前,沈煜被人拐走。年僅十歲的他,想盡辦法從人販子手裏逃了出來,最後流落到了莫城的孤兒院。

在那裏,他住了整整一年,才總算被自己的家人找回去。彼時,他已患上了重度的自閉癥。剩下的十幾年,他在治療中度過。拜自閉癥所賜,他拿下了幾個學位。

直到畢業後,身體痊愈,他再次回到了莫城。

他想找到,孤兒院裏唯一與他說話的那個小女孩。

長久的自閉讓他不善與人交流,所以選了一個不需要開口的工作。每天只需要說,請簽收。好在家人縱容,沒人攔著。

自然,他選擇這個工作的另一個理由是,這個工作很方便找人。

新的故事開始於一年後,他被公司轉到新的街道,蕭遙歌的名字沖入眼簾。從那一天開始,他似乎成了一個守護者。

見證她每次早起的慵懶。

見過她每次抱著快遞的歡喜眼神。

也見過她偶爾不知為何哭腫的雙眼。

當然,沈煜也很想問問她,還記不記得那段往事。但他總覺得,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歲月裏,是自己先拋下了她。所以,他的心裏帶著歉疚,不敢提起。

而今穿越過後,他再面對她時,心裏多了幾分底氣。可終究是畏懼的。

像一道屏障,橫在二人中間,不知打破後會是什麽局面。尷尬還是疏離。無論哪一種,沈煜都有些膽怯。

等他在腦海中想完這些事,蕭遙歌嬌小的身子已經又鉆進了地裏。沈煜走在前頭,替她先撿走容易絆腳的石頭。

一聲不吭,嘴角噙笑。

清香徐來,蕭遙歌心裏隱隱有些暖意。沈煜對自己,大抵是有好感的吧。只是,蕭遙歌始終掛記著一個人。

十六年前,孤兒院裏,一個小男孩咬著嘴唇,小拳頭狠狠攥在一起,死命的把蕭遙歌護在身下,任由一條皮帶用力的抽在自己的身上。

皮帶的主人是當時的院長,崔拜。

孤兒院裏所有人都挨過崔拜的打。特別是嘴比石頭更硬的蕭遙歌。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有一個小男孩沖出來,替她抗下所有的抽打。

她至今都記得那個小小的有力的身軀。他不愛說話,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肯說,但咬定自己比蕭遙歌大,所以便讓她喊自己哥。

他在孤兒院住了一年,也替自己挨了一年的打。之後,他的家人前來找他。她才知道,人家與自己是不一樣的。她是野草,人家不是。

小小的年紀總帶著不可名狀的自尊心。

她與他生了氣,把自己關在房門裏,不肯接受他的告別。他在外頭等了三個小時,蕭遙歌依然不肯開門。

而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蕭遙歌透過門縫往外瞧,才發現自己真的錯過了與他的最後一次相見。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盼著他回來。坐在孤兒院大大的鐵門旁,看著一輛又一輛的車子飛馳而過,卻沒有一輛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想等他向自己道歉。

直到長大後,她才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是欠他一個道歉。蕭遙歌很想找他,可是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過,午夜夢回,那段被他保護的記憶始終會找上門來,提醒自己在那段暗淡歲月裏曾經有一個人,用他小小的身軀為自己創造出莫大的安全感。

暖黑色的大地上,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檢查著百姓們種植玉米的情況。

一人身穿暗紅,一人身穿褐紅,玄紋雲袖,風姿綽然。在場的百姓頭一回遇見仙人般的人物,個個停下手裏的活計,嘖嘖相嘆。

十裏之外,安王府上。福佳憋著一肚子氣回府,剛好瞧見自己的妹妹正擺弄著一件極其精致的首飾。

“父王又帶了好東西給咱們?”

福佳的臉上帶了幾分羞怯,旁邊的小丫鬟趕緊解釋道:“縣主,這是沈家給小縣主送來的聘禮。”

“可是,沈煜不是要退……”福佳的話說了一半,看見自家妹妹歡喜的神色,便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退什麽?”福音含笑道。

“沒,沒什麽。”人家聘禮都送來了,看來是沈家替沈煜做了主。如此,他倒也反悔不得了。想到這裏,福佳皺了皺眉,轉念嘆了口氣道:“這兩日我跟著遙歌公主種植新糧,沈大人今日也去了。若是你無事,明日不妨也過去瞧瞧。”

“我可以去嗎?”福音果然滿臉歡喜。一想到要見到沈煜,她的一顆心就頓時像長了草一般。

福佳點點頭。“雖然父王請旨的時候,只說讓我陪著。可你畢竟也是縣主之身,偶爾去一次也可以。再說了,種植新糧是好事,父王和母妃必定不會攔著。”

福音連連答應下來,轉念似乎想到什麽,開口問道:“姐,你說遙歌公主種植新糧,沈煜去幹什麽?他兩,是不是真的像傳聞那般,有什麽糾葛在裏頭?”

福佳想到今日二人的情景,心裏一堵,嘴上卻還是好言安慰道:“既然聘禮都到了,你也不必想那麽多。往後的日子,人在你的手裏,總要聽你拿捏。遙歌公主,雖然不是什麽善茬,但也總不至於搶你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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