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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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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突然他身體一軟,歪著倒了下去,整個人都壓在姜覓身上。

姜覓大驚,“蕭雋,蕭雋,你怎麽了?”

須臾間,她腦海中閃過無數陰謀詭計的可能性。所有的猜測都定格在一個念頭上,中毒二字不斷地在她眼前飄過。

她剛要喊人時感覺胳膊被人拉住,只見方才還面白發紙氣息微弱的人正壓著她的袖子,那雙漆黑的眼睛冰冷而嚴肅地看著她,熟悉而又陌生。

“你沒事?”她驚訝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再一看蕭雋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表情的臉,她猛然間明白了什麽,心裏莫名升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怒,暗道這男人莫不許久沒演戲,拿她當猴耍呢。

“你為什麽要騙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你真的很擔心我?”蕭雋的聲音很低很沈,卻如重鐘一樣敲擊著人心,直接叩擊著那心扉的門,一下一下似是要將心門敲開。

“廢話。”她看著眼前這個還在假無辜的人,沒好氣道:“我們是合作夥伴,如果你這個時候出了事,我怎麽辦?你說我擔不擔心?”

蕭雋眼中的光亮漸暗,半垂眸的樣子有幾分委屈可憐。

又來!

姜覓又氣又好笑,這男人還真是演戲演上癮了,裝成這個鬼樣子,難道還想博取她的同情不成,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嚇誰。

半垂的眼皮蓋住了蕭雋眼底的失望。

原來這麽久了,他還只是合作夥伴。

“你對她毫不設防,她送來的東西你驗都不驗。你不僅自己吃,還端過來給我吃,若是點心有毒,你我此時怕是已經去見閻王了。”

“她不會的。”

“你怎麽知道她不會?”蕭雋直起身體,神情冷漠。“你別忘了她身體裏流的是誰的血!”

“她身體流的不止一個人的血,還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會不會把她想得太壞了?”

真以基因而論,兩人既是親兄妹,又是堂兄妹,無論是母族還是父族,他們都有著極其相似的基因,也流著幾乎來自同一脈的血。

但這話她不會說,因為太殘忍,她怕蕭雋承受不住。

“你曾經說過眼見不一定為實,你就這麽相信她不會害我們。”蕭雋欺近,氣息溫熱卻表情冰冷。“人的感覺有時候也會騙人,曾經我也以為那個人是一個好皇叔。可是後來呢,我父親死於他之手,我母親……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你讓我如何相信。”

姜覓無話可說。

人心隔肚皮,更何況有心隱藏之人。蕭雋吃過大虧,也有著慘痛的經歷,他不信小鈴鐺情有可原。

男人的氣息逼近,然後她的臉被人用掌心捧起,迫使她不得不微仰著頭與之對視。她的瞳仁中倒映出對方的樣子,一如初見時的艷麗如鬼。

“若點心有毒,你就是謀害親夫了。”

姜覓:“……”

“如果點心真有毒,先死的人也是我。我就算是謀害了你,不也賠了你一條命,怎麽算你也不吃虧。”

蕭雋聞言,眸色更深。

“你是說,你願意與我同生共死?”

她是這個意思嗎?

這男人還挺會理解的。

“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船翻了,不想共死也不行啊。”

“你若不想,我不為難你。”

蕭雋站起來,立於窗前。

他身量修長,錦衣更添他的貴氣,僅是簡單站立的姿態便讓人覺得猶如芝蘭玉樹近在前,說不出的雅致矜貴。

姜覓好看的眉顰起,猜不透他真正的用意,但不能認慫。

“蕭雋,你不會是想賴賬吧?”她忽地上前,與他並肩而立。“我可告訴你,門兒都沒有!不,是連窗戶也沒有。我不僅自己搭進來,還賠了那些錢,你現在讓我走人是不是想過河拆橋?”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樹欲靜而風不止,防人之心不可無,再小心亦不為過,你明白嗎?”蕭雋望著她,“你聽,外面多安靜。”

已經入了夜,外面確實很是寧靜。這樣的安靜無法讓人心安,反倒有種暴風雨即將到來的詭異。

姜覓不得不承認他的擔心未必是多餘,以自己對小鈴鐺的不設防。如果小鈴鐺真的有心害他們,他們此時恐怕已經死了。

眼下徐澤和魏顯對上,蕭昶只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無論哪一方戰敗對他而言都無所謂。他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伺機而動,一旦逮著機會必定會跳出來惡心人,而小鈴鐺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窗戶上映著他們相擁的影子,溫暖般配。

秦媽媽見之,無比欣慰。

這麽多年來,她比誰都盼著姑娘能懂事,也比誰都盼著姑娘有一個好歸宿。如今姑娘與從前大不相同,不僅懂事還有心計手段。王爺瞧著對姑娘很是尊重,兩人相處融洽而自在。

夫人曾說過,女子一生太不容易。待字閨中時為博一個好名聲謹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嫁人後更是步步小心,不僅大度有賢名,還得打理家中事務,一刻也不得清閑。若想自在隨心,無異比男子三元及第還難。

以前夫人還在時,她以為夫人和侯爺那樣的夫妻已極其難得。侯爺寵愛夫人,凡事都由著夫人的性子,但也會顧及侯府的顏面與旁人的看法。但王爺不一樣,王爺對姑娘全然放手,不管姑娘做什麽說什麽一概不會過問。姑娘的自在隨意她都看在眼裏,心裏比誰都高興。

卻有一點她不解,不知為何王爺和姑娘到現在還沒圓房。

她皺著眉嘆氣時,姜覓剛好出來。

“媽媽,你這是怎麽了?”

“沒…沒什麽。王妃你怎麽出來了,是不是有什麽事?”

姜覓道:“我和王爺今晚想吃簡單點,你讓人煮兩碗雞湯面即可。”

這樣看姑娘對王爺也是上心的,那為什麽一直不願圓房呢?難道王爺病了這麽多年,身子也虧損了不成?

她明顯有心事,還欲言又止,姜覓又不眼瞎,一眼就看出不對來。

“媽媽有什麽事但說無妨。”

“王妃。”秦媽媽遲疑一下,還是開了口。“你嫁給王爺有些時日了,如今王爺也好了,老奴瞧著你們相處不錯,為何還是分被而睡?”

原來是這事。

姜覓打著哈哈,“不急,不急。”

“王妃,是不是王爺他……”

“啊?”姜覓猛然明白秦媽媽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當下笑了。“沒有的事,他應該好得很。眼下情勢緊張,當以大事為重,這種事也沒那麽急。媽媽你不用擔心,我好得很,他也好得很。”

“也是。”秦媽媽點頭,“大事要緊,不能分心,萬一有了孩子……”

怎麽就扯到孩子了?

姜覓趕緊打斷,“就是啊,現在不能分心,更不能兒女情長,一切以大局為重,你煮面的時候多煮一碗給小鈴鐺送去。”

秦媽媽聞言,笑道:“王妃就不用擔心夢姑娘了。夢姑娘說她肚子都吃撐了,晚上什麽也不想吃。那孩子心思重,今日忙活了一天,老奴瞧著她精神頭倒是好了不少。”

“人忙起來就顧不得胡思亂想。”

“王妃心善,夢姑娘看著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必會明白王妃的一片苦心,日後肯定會報答王妃的。”

姜覓不求小鈴鐺的報答,只盼著小鈴鐺不要讓她失望。

翌日一早,小鈴鐺就來找她。

小姑娘看上去氣色不是很好,顯然昨晚沒怎麽睡好,但看上去精神氣十足,一副摩拳擦掌要幹大事的架勢,見到她之後立馬興奮地說起自己的計劃。

“姐姐,我手藝還不精,我想著再學一段日子再開鋪子。等我真正學成了,我必定要一鳴驚人,不負姐姐的期望。”

“謀定而思動,不動則已,一動驚人,這樣也好。”

小鈴鐺得到她的認同,別提有多高興。小臉上全是興奮之色,立馬就坐不住了,跑著說要去廚房做新的點心。

她被小鈴鐺感染到,暗道還是小孩子精神好。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事是有後勁的。小鈴鐺勁頭大,拼了命的在廚房做點心,什麽桂花糕桃花酥的一籠籠出來,一盤盤地送過來給她品嘗。

一連吃了兩天點心後,她連打出來嗝都是甜的。不僅是她,秦媽媽子規小初等人也是肚子裏裝滿了各色點心,儼然到了看到點心就想吐的地步。

偏偏小鈴鐺幹勁十足,每一道點心都精益求精,務必做到最好。隨著她的點心越做越多,拿點心當飯吃的人群不斷擴大。從正院往下發展,最後連府裏的門房雜役都沒放過。

所有人都驚訝於她的熱情與執著,她沈浸在自己專註中,日覆一日廢寢忘食地研究著怎麽才能做出更好吃的點心,已經到了忘我的地步。

“小初子,你快幫我嘗嘗這道點心甜度如何?”她興奮地打開新一籠的點心,一轉頭卻看到一個眼生的中年男子。

小初子低著頭,不敢看她。

“小初子,他…他是誰?”

中年男子正是蘇成。

他對小初子道:“你到外面守著,我有話和夢姑娘說。”

小初子還是沒有擡頭,順從退出去。

小鈴鐺下意識退後兩步,警惕地看著蘇成,“你也是王府裏的下人,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找我有什麽事?”

“八公主別怕,我原是王府裏的管事,我叫蘇成,我是陛下的人。”

“陛下?他派你來的?”小鈴鐺的目光越發警惕,那個人從來沒有找過她。她自出生到現在,沒有人叫過她八公主,她也從不被承認過。她年紀雖小,卻也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當下心頭泛起不好的預感,心跳得厲害。

蘇成笑道:“你是公主,陛下當然不放心你。”

“你到底有什麽事?快說!”

“八公主,你想堂堂正正當一個公主嗎?你想不想像其他的公主一樣擁有封號名分,還有世人的景仰?”

小鈴鐺聞言,已經有所猜測,她低聲問:“陛下想讓我做什麽?”

蘇成暗道這位八公主還算有幾分聰明,和聰明人說話要容易許多,讓聰明人辦事也更輕松一些。

他取出一物,放在竈臺上。

“把這個東西放在點心裏,然後讓王爺和王妃吃下去。事成之後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有,陛下會承認你的身份,以後你就是大雍名正言順的八公主。”

小鈴鐺不傻,她自然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後宮陰私多,明爭暗鬥不勝枚舉,便是最為低等的浣衣局都發生過好幾回毒死人的事。

她不說話,蘇成便以為她是默許了。事成之後,陛下如何處置這位八公主暫且不說,他蘇成勢必要更上一層樓。

蘇成滿情期待地離開,心情頗好地給了小初子一個好臉色。

小初子始終低著頭,仿佛是怕極了。

半個時辰後,廚房的門再次打開。小鈴鐺端著兩盤點心出來,那雙黑葡萄似的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小初子後,徑直朝正院而去。

見小初子站著不動,她板著小臉回頭,“你還不快跟上!”

小初子應諾著,低頭哈腰跟在後面。

小鈴鐺見到姜覓的第一句話就是,“姐姐,有人想害你,你快讓人把小初子抓起來!”

小初子一聽這話,“撲通”跪在地上。

姜覓不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小鈴鐺一臉焦急,“姐姐,小初子他是個壞的,他和那個叫蘇成的是一夥的。那個蘇成他想害你們,他讓我把這個東西放在點心裏讓你們吃下去。”

“他是不是還許諾了你什麽?”姜覓反問。

“他說事成之後讓我名正言順當一個公主……”

“那你為什麽不按他說的做?”

小鈴鐺震驚地看著姜覓,然後恍然大悟,淚珠子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滾。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是一個根本不應該存在的人,但她的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期待,期待親生父母對自己還有一絲憐愛之情。卻原來這點期盼都不應該有,因為在那個人的心裏她什麽也不是。

“姐姐,你們是不是什麽都知道?”

姜覓沒有必要瞞她,遂點頭承認。

蘇成雖然被撤了管事一職,但因為他是蕭昶的人,蕭雋和姜覓便一直留著他,目的是想讓蕭昶放松警惕,實則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如今看來蕭昶果然夠陰險毒辣,居然壓根不管小鈴鐺的死活,那什麽當公主的承諾全是騙人的鬼話,他只把小鈴鐺當成一枚棋子,根本就沒有想過若是事敗小鈴鐺該怎麽辦。

“姐姐很高興,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我也很高興…高興遇到了姐姐,高興姐姐信我…”

“是你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才讓我們更相信你。”姜覓上前將她抱住。“小鈴鐺你要記住,你沒有辦法選擇自己怎麽出生的,但你有權利選擇自己該過什麽樣的生活。”

小鈴鐺聞言,放聲痛哭。

蕭雋不知何時出來,看著她們。

姜覓與他對視一眼,眼神似在告訴他:看吧,我是對的。

小鈴鐺哭著哭著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一個擡頭看到他之後嚇得眼淚都縮了回去,立馬從姜覓的懷中掙脫。

“王…王爺。”

“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下去領賞吧。”

“謝…謝王爺。”

蕭雋說的賞賜是一百兩銀子,就連小初子也得了五十兩賞賜。兩人就躲在假山後面,彼此數了不下幾十遍,捧著銀子你看我我看你,然後相視一笑。

“小初子,方才是我誤會你了。”

“沒關系的。”

“你說王爺……是不是不討厭我?你看他賞我這麽多銀子,他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

“王爺都賞你銀子了,肯定不可能討厭你。”

小鈴鐺歡喜不已,“小初子,你說的對。他都賞我銀子了,他肯定不討厭我。”

小初子搖頭又點頭,“對的,王爺肯定不討厭你。他要是討厭你,他能吃你做的點心嗎?”

小鈴鐺“呼”地站起來,瞪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晴裏全是光彩。“小初子,你說什麽?王爺他還吃我做的點心了?”

小初子就納悶了。

那點心府裏所有的人都吃過,王爺吃過怎麽了?

他老實點頭。

只聽到小鈴鐺歡呼地所,小臉因為極度的興奮而紅撲撲的。“太好了,王爺吃我做的點心了,他吃我做的點心了!”

不遠處的一棵樹後,有一道頎長的身影。

蕭雋不知站了多久,他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聽到小鈴鐺的歡呼聲。這樣的歡喜太過純真直白,又有著讓人動容的熱烈。

他的目光卻一直看著那個與自己長相有一兩相似的小姑娘,企圖從對方的臉上找出和自己更多的相似之處。直到小鈴鐺和小初子都走了,他還留在原地。一樹一人,顯得那麽的寂寥而孤單,像是被世間所遺忘。

姜覓一早就看到了他,原本是不打算讓他知道的。等看到小初子和小鈴鐺人都走了,他還一動不動地望著天時,那種無邊的孤寂感讓人看著實在是難受,也讓人不知不覺心都軟了。

他聽到動靜後緩緩望過來,周身的孤寂漸散。

幸好。

他還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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