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2章

關燈
第 32 章

玉惹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周身變得舒服許多,睜開雙眸日頭已經高高掛起,初夏的光裹著風從四角漏進內室之中,左手掌似乎有些異常,她攤開來舉起好生瞧了半響,有些異香。

將左手掌置於鼻端輕嗅,這味道為何這樣熟悉?

靈臺之上忽而變得清明,有某個思緒從後背脊梁骨攀爬而上,寸寸爬過她的心窩。

這味道,曾在那日她輕薄的少年郎身上聞到過,且,昨晚她似乎又見到了他?

有一些畫面漸漸浮現。

她昨晚拉著少年的手,死活不肯松開。

“快,同我去向我衡哥哥說明白,他若是因了這事而醋,我可與你沒完。”

“你想讓我說什麽。”是略帶沙啞的調子。

“那日不過是一場誤會,皆因你眉眼間與我衡哥哥有三分相似。”

“不必解釋。”

“為何?”

她強行拉著少年的修長手指,像是生命力極其旺盛的藤蔓一般,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攀附著,片刻也不肯松開力氣。

那少年似乎還要掙紮開,卻被她用力的反摁回,玉惹琢磨著自己發燒體弱那裏就生出這樣大的力氣來呢。

後來的畫面就徹底斷了,玉惹只依稀記得那少年面色微赧,最後落荒而逃,只留下紅透的半邊脖頸。

玉惹已經從床上坐起來,她穿著中衣隨手拿起掛在木架上的披風,走到美人塌上坐定。

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她遺忘了,將左手再度擡起來放到鼻尖仔細的嗅了嗅。

還殘留在左手手掌上的味道,定是昨晚她攀附於少年郎衣襟之上而留下來的。似乎是那少年的腰間別著一個制作精良的香囊,那香囊裏面散發著奇異的香味,邊緣以汴梁城特有的刺繡收口方法制作而成。她迷迷糊糊之間,死活抓住那香囊,不肯放手。

等等,香囊?

奇異的香味兒?

數月之前,她曾經送了溫時衡一個自己親手繡的香囊包。只是那香囊包從來沒見他佩戴過,玉惹一度以為是他不喜歡的緣故。

裏面被她放了自己做的幹花粉,全部都碾成特細特細的粉末,聞起來香氣悠然。整個汴梁城應該都不會再找到第二個,用那香料做成的香囊,因為那花朵粉末從她從慶山極為險峻的高峰之上采摘下來,制作而成後,又加了幾味極特殊的香料在裏面。香味奇異且掛在身上,經久不散,衣服染上這香味也會數日不可消散。

又仔細將自己手掌上面所殘留的味道反覆的嗅了嗅,十分確定這就是她送給衡哥兒的那一只香囊。

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她整個心砰砰砰的跳動,坐在美人榻上面的姿勢,不知不覺間維持的久了,身體裏的血脈不流通,手腳有些麻。

一時之間有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她是個感情有些遲鈍的,不然也不會在這件事上這般磕磕絆絆。雖說在經營鋪子上面很有頭腦,手腳麻利,從來都不會出什麽差錯,但是感情上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心以後,回想這麽長時間以來的種種事情,忽而有些頓住了手腳。

但她想起了周棉在慶山上同她說過的那些話。

“若是當真喜歡一個人,根本就不會在意你方才所說的那些事,喜歡一人,恨不得他時時刻刻都在自己身邊,想與他共游天地,看遍大閼朝每一寸風光。”

“歡喜一人便應大聲告訴他,你這般扭扭捏捏。倒不怕他那日去迎娶了旁人。”

正在這時,門口倏地傳來巧若的聲音。

“姑娘可醒了?想來應是無大礙了。”

巧若自顧自地推門進來,在玉惹面前站定,伸出手撫上她的額頭,頓了片刻沒有說話,想來半夜裏的燒熱癥狀已經退下。

“周姑娘呢?”

“姑娘放心,就知道您醒來一定會先問她。昨天夜裏沈家公子找到了周姑娘,已經將她送回了周家現在的宅子裏頭。周姑娘未曾發熱,只是有一些疲倦,她派人來傳話了,等傍晚時分來找姑娘。”

玉惹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能放下三分,將已經煎好了藥喝下去,又吃了些清粥,小菜預熱,覺得他全身上下的不松快。徹底的消失不見。

“姑娘身子底就是好,不過喝了幾頓藥就已經恢覆的這樣好,如此面色紅潤,竟是半點也瞧不出昨天晚上那樣虛弱呢。”

“昨天晚上你可見有什麽人來我房裏待過?”

玉惹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就開口問道。

巧若頓了片刻卻不知如何回答,總不能回自己昨晚被老夫人拘在了她的房中,抄了整整一晚的賬本冊子。

“不曾見到。”

巧若這話玉惹卻是不信了,或許是有什麽其他的隱情也未可知,但如今乍然想明白此事,只覺得自己身上身輕如燕,所有的煩惱與憂愁全部都煙消雲散,只剩下了松快與歡喜。她想立時三刻就去找衡哥兒,站到他面前。直接問他為何要瞞著自己這麽久的時日,分明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任何事,他心裏都清楚,卻默不作聲。

卻說溫時衡從後山練劍回來以後,便見沈自為手中似乎拿著什麽東西坐在榻上等著他。

“這女子心性當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沈自為以往都頗有心思的喝點兒茶。今日卻不知怎麽了,低著頭,神情懨懨。

“你可是已經將周家姑娘安置妥當了?”

溫時衡將手中的劍放好,收拾著衣裳。

“方才說的就是她,才是個心思古怪,我已經將她送回去了,只是昨天晚上救了她一回,她好像還挺歡喜?所以說日後要同我做兄弟。”

“還要與我義結金蘭,勾肩搭背,縱橫四方。”

“這怎麽能是一個閨閣姑娘所有的想法,當真是半點兒姿態也沒有。若是叫旁人聽見了,可不是要生生笑話死。”

沈自為的後側臉頰浮現一抹不知名的紅,溫時衡卻未發現。

“你今日卻是變了個模樣,往常的說辭同方才可是大不一樣,你不是最討厭女子扭捏姿態,如今這周家姑娘既不正合了你胃口。她既說要與你義結金蘭稱兄道弟,那你日後多個義妹,豈不是好事?”

若是以往溫時衡才懶得理會沈自為的這些自言自語,但他今日心情極好,少不得會多說上兩句。

“誰要與她稱兄道弟,我可是堂堂男子,又怎會同一女流之輩終日混在一起?”

“我要出去一趟。”

轉身溫時衡不再理會仍就自言自語啰啰嗦嗦的沈自為,自顧自往門口走去。

“你當然是了沒義氣的我姐還在這裏坐著呢,起這麽大早上呢,我邊來這裏坐著,等了你足足一兩個時辰,你如今好容易收拾完了。卻又轉身要走,當真是半天都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似你這般,能夠尋的到意中人的歡喜,那才是見了鬼,活該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到老。”

“我要去找小玉惹好好的玩耍一番。你且出去吧,也就不用管我們兩個會說些什麽了。”

聽到這話溫時衡邁到房門外的腳步,又面色冰冷的生生頓住。

“我瞧你實在是閑的厲害,便同我一起去外面轉轉吧。”

溫時衡不由分說,拉著還在吱哇亂叫的沈自為就往馬廄方向走去。

溫老夫人瞧著自家金孫出門的身影,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這個傻孩子,竟是還沒有同玉惹將話說明白,當真是白費我的心思。”

“老夫人莫要著急,少爺自小在讀書上面用功,不曾在男女事上面留心也是有的,只是您可還有什麽別的打算?”

清若知道溫老夫人的心思和計策,她定是早就已經想好了所有的事情來回,否則也不會如此。

“前些日子讓你準備的東西,可是已經好了?”

溫老夫人看著溫時衡的背影消失在長街之上,嘆口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裏。

清若連忙道:“老夫人吩咐的自然是早就已經做好。”

等到日頭漸漸西沈,天空之中泛出豆青色。

瞧著再過半個多時辰天色就要黑沈下來。

溫老夫人卻突然把玉惹喊了過去,似乎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

“哎呀,小玉惹你總算是來了,昨兒晚上發燒的癥狀,想來應是已經大好。你也是個實心眼兒的,分明瞧著天色不好就不要出門,幸好最後無事。”

老夫人險些要說漏嘴,險些要將昨天晚上溫時衡將她抱回來的事兒說了出來,又連忙改口。

“你快幫我瞧瞧,這些裏頭可是有沒有好的。”

玉惹坐在旁的黑色軟凳子上,瞧著桌面之上一一擺開的許多畫冊。這許多畫冊展開以後不是旁的,而是女子的畫像。

那些女子的長相各不一樣,有的溫婉清麗,有的妖媚動人,有的清新可愛,有的活潑驕人。倒真是各式各樣的都有。

玉惹瞧著那些話本子上的女子畫像,卻是楞了片刻。她的眉心突突瘋狂跳動,胸腔裏頭的那一心卻不知何時劇烈的跳動起來。

“這是?”

“唉,要不說我這種事也只能同你講了,你說衡哥兒如今年歲也不小了,這滿個汴梁城裏同他年紀差不多的都已經娶妻生子,當爹的也不在少數。可是你瞧,他竟是半分這上面的心思也沒有。給我老婆子著急的呀,是晚上也睡不好覺。”

“我想著,他不同意與那些女子們相見,便托了人家來做這許多的畫像,讓他從裏面挑選出幾個覺得還能看過去的,請那姑娘上門來,與他好生的相見交談一番,這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

“你且從裏面看看有沒有瞧得過去的。”

玉惹心裏不知是什麽情緒,她眉心蹙成一道山峰,低垂著眉眼,良久沒有說話。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這等事還是等衡哥兒回來婆婆親自去問他罷。”

等到玉惹走遠以後,清若才將這畫冊都一一收起來。

“玉姑娘素日裏是多麽聰慧的一個,今日竟是沒看出來這些畫冊都是從外頭話本子上減下來的!”

“這才說明這丫頭也是情根深種,你快去門口守著,一定要讓衡哥兒回來後見到小玉惹。”

溫老夫人有些著急的,手中的茶盞都沒有放置妥當,險些傾撒而出。

清若領命下去。

玉惹回到自己院子裏的時候,擡頭方才瞧見周棉就正正立在院子中間的花樹下等著她。

鼻間一酸,那淚水險些要流淌而下。兩人拉著手往屋子裏走去。

周棉如何看不出玉惹心中情緒的變化:“可是因為你的衡哥哥?”

這話卻是叫玉惹鼻端更加酸澀,那強行壓制的淚水卻是怎麽也不能忍耐,啪嗒啪嗒的滾落在地上,當真是叫人聽著也難過。

“婆婆要給他娶妻。”

聲音小小的,帶著委屈。

周棉卻是失笑出聲,將手中帕子拿出來給她擦去眼淚:“你可是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麽?”

周棉深呼吸一口氣,這才柔聲道:“你先前同我講的老夫人壽辰那一天,不是輕薄了個少年郎,那個少年郎便是溫時衡罷,且你歡喜他。”

玉惹的心思被她輕易道破,面色更加駝紅,小聲的應了下算是默認。

周棉失笑出聲:“你輕薄那少年郎時的勇氣與豪邁都去了何處?如今又這般扭捏。”

“且不說娶妻的事,只是溫老夫人一人的心思,溫時衡可會同意,再者我瞧著你的衡哥兒同你一樣也是個傻子。”

“此話怎講?”

“兩個傻子,叫我這旁觀者瞧著都覺得累。”

“你若想知道,如此這般一試便知。”

卻說溫時衡總算是沒白費力氣,收獲滿滿的回了溫家。

清平將馬牽過去,清叔將他手中的東西也接過去。

暮色沈沈,夕陽落在青石板上將周遭一切都籠罩上金色光圈,灼灼生光,玉惹回眸的瞬間,她的臉頰側暈染上無盡金光,雙眸裏倒映著四合夏日,唇角輕輕勾起,就這樣直直的看著他。

溫時衡用了好大力氣才將亂蹦的心窩按壓住。

她邁著小碎步走到他身旁,站定,踮起腳尖,仰著白凈臉龐,唇離他的左耳窩不過半寸,吐氣成蘭。

說話間吐出來的氣息吹進他的耳窩深處,手腳發麻,耳朵裏只剩下的無邊的轟隆聲,心瞬間像是不會跳動了。

“你不準娶旁人。”

你只能娶我。

衡哥兒:嚶,她在非禮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