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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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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鴛鴦戲水◎

一大清早, 柳承業睡醒了起來,推開門就看到院外走過一個郎中。

他踱步到院門邊, 朝著反方向走到後廳上,看到了坐在後廳上的陸氏,疑惑問:“怎麽回事,家裏怎麽請郎中了?”

陸氏移了下眼神,不耐煩道:“是老太太。”

柳承業聽了直說不可能,自信地說:“我母親身體好的很,十多年了,也沒聽說生什麽病。”

“還不是你。”陸氏起身走過來,手裏捏著帕子甩打在他身上, 靠的極近才小聲說,“是不是你夥同白媽媽把老太太的箱子掏空了, 老太太急得暈了過去, 都中風了。”

老太太暈過去是昨天晌午的事兒, 本來沒當是什麽大事, 只叫人在一旁伺候著,等老太太醒。

誰知過去了一天一夜還不見人醒,陸氏這才覺得事情有點嚴重,早晨才叫人去請了郎中來, 郎中看過才知道,老太太是氣急攻心, 中風了。

從前只是有點腿腳不利索,如今是整個人都癱在床上, 動彈不了了。

“這……”柳承業瞥了下眼。

下意識就為突如其來的意外感到煩躁, 緊接著就覺得, 當初不該把老太太接到家裏, 原本只是想著把母親養在身邊,日後出了意外,好問大哥再討些錢財。

現在可好了,只為著一箱子錢,老太太人就癱了,眼下不知道要費多少銀錢買藥,還得撥人伺候她,數不清的麻煩。

陸氏也對這個婆婆沒什麽感情。

她嫁給柳承業不到二十年,只有最開始的兩三年是在公公婆婆家裏住著,後來分了家,老太太在柳安年那裏養著,從來都不用她們夫婦操心,只見面的時候說幾句奉承的好話,哄的老太太高興,就能討到不少實惠。

如今老太太在自家府裏中風了,陸氏只感覺疲憊,催促柳承業,“你去哄哄你娘吧,我出來的時候她還在裏頭哭呢。”

中風半張臉都歪了,原本富態的臉頓時肥肉橫生,再哭起來,就更醜了。

“我?我哪有時間去哄她,剛約了周老板的人去染坊呢,看好了場子才好交房契地契,這大事可耽誤不得。”

柳承業嫌棄的撇撇嘴,尖酸的嘴臉越發刻薄。

打發她說:“行了行了,人都已經癱了,難道我去看一眼他就能好起來不成?等我把染坊拿到手,賺了大錢,再給她買多點珍貴藥材,治一治就成了。”

說著,理了理衣裳,就往外走。

陸氏邁著小碎步跟了出來,又說:“老太太癱在床上管不了人,她房裏那些丫鬟我可要趕出去些,一個個都不聽我的吩咐,養在府裏看著都氣人。”

柳承業擺擺手,“這都是後院的事,你做主就是了,不必來問我。”

得了老爺的同意,陸氏停下腳步,走回廳上,又恢覆了以往趾高氣昂的氣勢。

老太太又不是她的親娘,親兒子都不管,她這個做兒媳婦兒的也沒必要上趕著去低三下四的伺候人。

要趁著這個好機會,把那些惹事的賤人處置了才好。

叫上了貼身丫鬟,“翠菊,走,咱們去收拾了那幫賤蹄子。”

“是。”翠菊從廳上出來。

主仆二人一同往客房那邊去。

進了客房,只站在外間都能嗅到一股沈悶的老人味,郎中開的藥還沒端進來,房間就已經被老太太的病氣給染透了。

白媽媽從裏間走出來,見到陸氏,立馬笑臉逢迎,行禮道:“夫人。”

陸氏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輕笑一聲,“喲,白媽媽什麽時候這麽懂禮數了?難不成是看著你家老太太中風,念著沒人給你撐腰了,這才願意給我點好臉色?”

白媽媽躬身低腰,賠笑說:“夫人說笑了,我們這些做奴婢沒讀過書,粗鄙不堪,哪裏敢跟夫人做對。”

“你呀,早該看清局勢。”陸氏擡手指了指她,“這家裏向來都是我做主,可別當我是柳雲溪那樣的好脾氣,能被人隨意拿捏。”

“是是,夫人管著整個家,自然是最有手段的。”白媽媽不住的迎合。

瞧她這副奴顏婢膝的下賤模樣,陸氏只覺得同她多嘴是自降身份。

站起身來,招手讓房裏房外伺候的六個丫鬟到自己跟前跪下,沒有老太太撐腰,就連白媽媽也俯首稱臣,六個小丫鬟自然比誰都聽話,乖乖跪下。

陸氏審問她們,“昨天你們這幾個,哪個叫得最兇來著?”

重翻舊賬,小丫鬟們都嚇破了膽。

忙跪地磕頭,聲聲懺悔:“夫人,我們知錯了。”

陸氏隨手指了五個,吩咐外頭,“來人,給我把這四個捆了,發賣出去。”

丫鬟們可憐兮兮的求饒,“夫人,求求您別賣了我們。”

“實在不成,還請夫人發發善心,把我們送回大老爺府上吧。”

聞言,陸氏臉色頓時不好。

“你說什麽?”走過去揪住那個小丫鬟的耳朵,叱罵道,“癡心妄想的小蹄子,感情人在這兒,心裏還想著你們的舊主呢。”

翠菊也幫著自家夫人,擡手給了她們一人一巴掌,把低聲抽泣的丫鬟打的不敢再哭鬧。

訓斥道:“人到了這府裏,那就是我們夫人手底下的人,怎麽懲處收拾,那都是你們該受的,活該你們跟了個沒用的主子,自己先倒了,護不住你。”

撕破臉的話說出口,老太太的人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而陸氏一臉暢快,是貼身丫鬟幫她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偷笑過後,還故意對著裏間假裝訓斥兩聲。

“翠菊啊,可不好說這麽大聲,被老太太聽到,怕不是又給氣壞了。”

翠菊也學著陸氏的樣子,對著裏間回話:“老太太有什麽好氣的,夫人替老太太收拾這幫刁奴,老太太該謝謝夫人才是。”

幾句逢迎,誇到了陸氏心坎裏。

她笑容滿面,對著跪在面前的丫鬟們說:“柳雲溪把你們送到我這兒來,那就是不要你們了,還把自己當成是大老爺府裏出來的人呢,沒聽得叫人笑話。”

轉身走到白媽媽跟前,擡手在她臉上拍打兩下,“白媽媽,以後你就帶著你這個幹女兒,好好伺候老太太吧。”

“誒,是是。”白媽媽垂著眼,一句反駁都不敢有。

瞧得一屋子人被她治的服服帖帖,陸氏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很是得臉。

臨走還不忘提醒她們幾句。

“府裏現銀不多,日後你們兩個,加上老太太,一個月只有五兩的銀子花銷,扣去藥錢,一個月只有二兩銀子吃喝,你們自己心裏有點數。”

“是,奴婢們知道了。”白媽媽悄悄看門邊,神情幽怨。

外間的對話,躺在床上的餘氏聽了個清清楚楚,連帶著話裏夾槍帶棒的諷刺和自己人的屈辱,也聽的明明白白。

她歪著半張臉,眼淚止不住的流。

回想自己當初多麽風光,嫁了個能幹的男人,又一連生下兩個兒子,被鄰裏羨慕,個個都誇她命好,是天生該享福的命。

如今一輩子都快到頭了,卻在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家裏遭受如此的羞辱。

一定是兒媳婦偷了她的錢!

如今見她中風了,又趁虛而入打壓她的人,她真是瞎了眼,當初只顧著收拾大兒媳婦,卻沒好好在二兒媳婦面前立威,以致有今日之苦。

正後悔自己沒有早些收拾陸氏,外間又傳來幾聲低語。

丫鬟惆悵著問:“媽媽,我們怎麽辦啊?”

聞言,餘氏氣的不行。

她才剛倒下,這些個丫鬟一點主意都沒有,要不是自己身邊還有個白媽媽,只等這些沒用的丫鬟伺候,日子可真就難過了。

沒過一會兒,她最信任的白媽媽開了口,呢喃道:“哭也沒用,大小姐那兒也回不去,老太太更是指望不上了……”

聽到這裏,餘氏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恨不得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白媽媽是她一手提拔在身邊的,兩人相伴十幾年,自己只是一時病倒,她最信任的忠仆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她止不住的流淚,咬住牙也控制不了另半邊歪斜的臉,鼻涕和著口水一起流下來,狼狽不堪。

外間的兩人不安的踱步。

“以夫人的脾氣,她肯定是容不下咱們的。”

“這個月只有二兩,下個月恐怕連二兩都沒有了,媽媽,您快想想辦法呀。”

“好孩子,你既認我做了幹娘,我必然是把你當親女兒的。”白媽媽按住丫鬟的肩膀,“好閨女,先前在大老爺那兒領的月錢不少,你身上還有多少?”

“我……我攢了十兩。”

“我這兒也還有二十兩。”

“媽媽,您問這個做什麽。”

白媽媽瞥了一眼裏間,沒在意裏頭細微的動靜,只心焦地說:“傻孩子,你瞧老太太這樣子,一個月三兩的藥錢指不定夠不夠用呢,真要不夠了,變賣首飾和衣料又能撐多久。”

她拉著丫鬟往更偏的角落去,“這老人一旦病倒了,那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與其留在這兒跟個癱子浪費時日,不如早些另尋出路。”

丫鬟低著臉,“咱們哪有出路,身契在人家手上捏著,真要走了,那就是逃奴,抓住了要被打死的。”

白媽媽露出自信的笑,“老太太把東西放在什麽地方,我一清二楚。好閨女,咱們今天收拾收拾,找個機會就走,不能在這泥潭裏搭上一輩子。”

聽罷,丫鬟點點頭,苦悶的日子又有了盼頭。

二人在外頭籌劃,無人搭理裏間床上哭得不成樣子的餘氏。

——

兩天後,山裏的天陰沈了幾日後,今天一早便放了晴。

明媚的陽光照在山林間,山路通暢,林間落了幾層或紅或黃的落葉,仍有松柏墨綠點綴在山間,在暖陽的照耀中,蓬勃生長。

小院裏,少年已經習慣了身上較為寬松的衣著,穿著寬袖舞起劍來,不失力量,頗具美感。

沈玉衡少在人前用劍,也是山間的日子乏悶,舞劍聊以消遣。

坐在院子正中的李鶴一臉無奈。

時不時看少年挽的劍花從自己跟前飛過,即便知道那一定不會傷到自己,也還是忍不住要心驚肉跳。

他總算憋悶不住,開口問:“公子,你非要在這兒練不行嗎?”

聽到他問話,少年舞劍的姿態依舊如行雲流水,氣定神閑道:“我家雲溪說了,你是個有學問有見地的,要我認你做老師。”

李鶴別扭的轉過臉,“我也說了,我到這兒就是圖個清靜,收留你們借宿,也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等那姑娘養好傷,你們就盡早離開吧。”

少年已經在他跟前晃悠兩天了,每日除了伺候自家娘子,就是來他面前磋磨他的性子。

李鶴向來沈得住氣,也被他惹得煩躁起來。

沈玉衡態度堅決,“你不收我做學生,我不走。”

他已經答應了雲溪,日後要有更大的打算,若連一個李鶴都拿不定,他還有什麽臉面做雲溪的夫君。

李鶴不堪其擾,站起身來,“堂堂……宮墻裏長起來的人,怎麽也學得這無賴行徑。”

看他站起,沈玉衡利落收劍。

按著腰間的配劍,面對著李鶴,冷眼道:“先前罵我的時候很下力啊,今日只說無賴,莫不是口下留情了?”

李鶴厭煩的瞥了他一眼,“我是見你娘子醒了,不想給她聽了擔心,好好一個姑娘家,只因為嫁錯了人就要受這些罪,我實在於心不忍。”

他說旁的,沈玉衡很不在意,可每每說到雲溪,都是一副惋惜的表情,好像自己很配不上雲溪似的。

沈玉衡也知道自己是高攀,擾亂了她本該平靜安寧的生活,可雲溪從來沒有怪過他……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容不得別人多嘴。

沈玉衡順勢轉回話題,表情淡漠,“真要關心我家雲溪,那你就早些點頭,收我做學生。”

“你這古怪脾氣,明明是請我做事,態度也不正當,反倒逼著我順從。”

李鶴熟悉的是官場上你來我往的規矩,更懂得世家大族之間的人情世故,怎麽也沒見過像沈玉衡這樣簡單粗暴的做法。

真不知是他本就為人簡單,還是因為兩方曾經對立的立場,故意失禮。

疑惑之時,沈玉衡親自給了他回答,冰冷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近乎威脅的語氣沈沈響起。

“若要省事,直接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就是,以你的年紀,我怕你撐不過去。”說到後頭,語氣又和緩下來,不經意的扭過臉去。

“你!”李鶴欲言又止,情緒輕易就被帶偏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劍拔弩張起來,恰在此時,柳雲溪從東院走了過來,端著剛剛泡好的熱茶。

沈玉衡聽到她的腳步聲,忙轉身過去,接下了她手上的托盤,放到桌上。

“李先生。”柳雲溪走到李鶴面前,屈身行了個禮。

李鶴回禮,“柳姑娘,不必多禮。”

經過幾日的相處,彼此已經互通姓氏,知曉這間院子的主人便是李鶴後,柳雲溪對這位儒雅的老先生更多了幾分敬重與感激。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玉衡,回過臉來,在李鶴面前謙遜的低頭。

“我家夫君自幼不得人疼,年紀又小,偶有放肆的地方,還請先生指正。”

有柳雲溪在,剛才還陰狠著好似要殺人的少年頓時變得老實起來,李鶴見狀,心裏也多了幾分底氣。

直接對她告狀說:“恕老朽直言,這位公子手上沾了數不清的殺孽,為人不正,性子極端,更不尊師重道,實在不是老朽能教導的材料。”

“夫君他還是很聽話的,若他對先生不敬,我必定罰他。”

柳雲溪在李鶴面前替沈玉衡說些好話,轉臉又嗔怪他,“玉衡,你做了什麽惹人家生氣,還不快對李先生道歉。”

聞言,李鶴很是驚訝。

都是有身份的人,他們彼此並不互稱真實姓名,暴露的越多,危險就越多。

可六皇子竟然把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她了,好似真有一份真心在。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少女的話音落下後,沈玉衡竟然真的開口道歉了。

“剛才是我不敬,請先生責罰。”

少年拱手低腰,偷瞥了一眼柳雲溪仍舊不悅的表情後,曲下一膝,半跪下去。

堂堂六皇子,竟在他面前跪下了!

李鶴大為震驚。

明明沈玉衡是個心思歹毒的大奸大惡之人,又那般孤傲冷僻,怎得娶了個娘子,便懂得知錯就改了,連皇家的顏面都不顧了嗎?

驚愕中,衣著素雅的少女也跪了下去,聲音柔柔道:“我家夫君命苦,母親早逝,自小不得父親教導,上頭還有好幾個兄弟壓著,以至於養成現在的性子,也不是他願意的。”

旁人只聽熱鬧,李鶴卻能聽懂她話中所指——沈玉衡竟然連這些都告訴她了。

“柳姑娘……”

一時間,李鶴心緒覆雜。

看到李先生的態度動搖,柳雲溪繼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他雖聽我的話,可我只是個做生意的商人,大事上教不了他,還請先生能收下他,加以教導,雲溪感激不盡。”

天頂的浮雲三兩片,隨著溫熱的風一起從太陽下飄過,遮蔽了刺眼的陽光,投下一片朦朧的陰影。

風聲入耳,陰影很快飄過,又是明亮的陽光灑在眼前,照著一雙璧人。

李鶴站在二人面前,雖有動搖,心中仍有顧忌。

沈玉衡懂他的舉棋不定,也做做誠意,表明心跡,“先前與先生說起,如今也該解釋一下,我離京並非要拋卻舊事,而是要與他新仇舊恨一起算。”

“……”李鶴如遭重擊,不可置信。

少年在他面前擡起頭來,眼底是他從未看到過的清亮。

“先生還有何問?”

李鶴猶疑著撚了撚胡須,“我怕收下你,來日又要掀起一場風波,又怕不收你,任你刀光劍影去拼,更是一場腥風血雨。”

“他不會。”

少女的聲音溫柔似水。

“我用我的性命擔保,他不會隨意殘害無辜。”

“我能看出柳姑娘是個心境平和、知事懂禮的人,你的話我自然信。”李鶴俯身將她扶起,視線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少年,“可是這位公子心事紛雜、戾氣太重,我實在不敢……”

話聽到此,柳雲溪不得不推他一把,輕聲說:“京城中,先生應該也有放心不下的人吧。”

“什麽?”李鶴又是一番驚訝。

剛誇獎了小姑娘是個心底良善的,怎麽轉臉就說起這種話來。

柳雲溪看著他,憂心忡忡,“先生看重的那人,是個心思仁厚的貴人,先生離京,自以為您的學生會繼承您的衣缽繼續侍奉那貴人,可各人心思都有不同,先生就不擔心貴人會被歹人所傷嗎?”

沈晏已經暗害了那麽多人,保不準哪天就會輪到太子頭上。

李鶴皺眉,“連這些你都知道?”

“只是從夫君口中聽過一些。”柳雲溪語氣平淡,低頭看少年,“我家夫君雖負殺孽,可他是因誰為誰,先生不會不知。”

從前立場對立,如今各自離了主子,選了自己的路,還談以前的事做什麽。

比起過往的恩怨,顯然是太子的安危,朝堂的安定更為重要。

在少女的提醒下,李鶴總算透過偏見看到了沈玉衡背離沈晏,於己於太子,都不是壞事。

太子於他有恩,為了太子……

“罷了罷了。”

幾番深思後,李鶴松了口,“要我教導你也不難,只要公子在明天落日前為我砍三百斤柴來做拜師禮,我便收你做我的學生。”

“謝先生。”沈玉衡低下頭。

“多謝先生。”柳雲溪開心的笑了。

事情分辨明了,李鶴抱起園子裏亂跑的貍花貓進了屋去。

沈玉衡起身扶住身邊的少女,伏下身替她拍了拍裙上沾的塵土,低聲道:“都是為著我的事……你不該跪他的。”

柳雲溪笑著揉揉他的發頂,“李先生曾是當朝大員,日後又是你的老師,我跪一跪也是應當的。”

兩人一起往東院走,沈玉衡牽著她的手,眼神關切的往她胸膛上看。

“你的傷還好嗎?”

柳雲溪低頭看了一眼,搖頭說:“只要不碰到,不疼的。”

養了三天,已經沒有再出血了。

沈玉衡還是不放心,問她:“你要不要吃點什麽,我去給你做。”

她搖搖頭,主動和他一起往外走,“我還不餓,咱們去砍柴吧。”

要在明天日落前砍夠三百斤柴,怎麽聽都是個不小的力氣活。

沈玉衡拉住她,認真道:“一點體力活而已,我自己去就成,你身上有傷,別跟過去了。”

說著就把她往屋裏送,從櫃子裏隨意翻出兩根帶子來束起寬袖,擡手抓了一下額發,模樣幹練的往外頭去了。

柳雲溪追到門邊,見他頭也不回的往院外去,不將此事辦好,誓不罷休了。

等待的時間過得很慢。

看著外頭日光由明到暗,黃昏時分,窗外吹進來的風依舊是暖暖的,廚房裏燃氣溫暖的竈火,煙囪裏升起炊煙。

她放下了手裏的書卷,起身出門,路過廚房時跟裏頭燒火的老吳打了個招呼。

循著老吳指的方向,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聽到樹上傳來吭哧吭哧的聲音,不遠處一根半幹的樹枝從樹上掉了下來,吹起一片落葉。

砍柴不光是個體力活,也要細細分辨,滿山都是樹,可也不是什麽樹都能砍的。

“玉衡!”她朝樹上喊了一聲。

少年立刻從樹冠下冒頭,擡手擦了下額頭的汗水,從樹上躍下。

恍然見他,柳雲溪臉上一熱。

今天天氣熱,少年做了大半天的力氣活,受不了汗悶的熱氣,幹脆把上半身的衣服脫了,系在腰間,露出一片被汗水浸濕的溝壑分明的肌肉。

精瘦的身軀透著隱隱的力量感,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握著一把舊斧子也像挽著劍似的輕松熟練。

白璧無瑕的身子在夕陽的照耀下透著微微的金光,一滴汗水從臉頰滑落到下巴,落下來滴在胸口上,滑下一道水痕,一路沒進腹肌下的肚臍處。

柳雲溪稍稍移了下視線,想看他的臉,可被那花白的肌膚吸引著,有意無意就往他身上瞟了過去。

“雲溪,你怎麽過來了?”

少年不好意思的穿起衣裳,隨手把斧子丟在一旁,朝她走過去。

心上人投來自己身上的視線好似被一片輕柔的羽毛,似有若無的撩撥在他汗濕的肌膚上,身上頓時泛起一股癢感,不住的往骨子裏鉆。

似乎是今日的風太過溫暖,他隨便穿了穿,衣帶也沒系好就站到了她跟前,風從領口灌進去,也不覺得冷。

柳雲溪低下臉,替他打理了下衣帶,“已經很晚了,怎麽還不回去?”

“正要回去呢。”沈玉衡抿了下唇,指著下頭山坳裏說,“你再等我一會兒,我把那些也捆起來。”

柳雲溪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赫然見到三大捆柴。長短修剪一致,每一捆都有四五個成年男人的腰那麽粗,地上還散落著一堆柴,就是他這會兒要去收拾的。

這麽多加起來,得有一百多斤了。

驚訝於少年做事的速度,也對他修剪柴火的小心思頗為意外。

看著少年往山坳裏去,她不想獨自在上頭等著,也沿著小路往下走。

突然,腳下踩到了一顆石子,柳雲溪身形不穩,直直的往一旁茂密的草叢裏跌了過去。

噗通一聲,隨即響起少女的驚叫。

“哎呀!”

沈玉衡聽到聲音,慌忙尋過來,撥開半人多高的草叢後,才發現草木遮掩中有一方小小的清潭,水底長滿了青草,水色清亮透明。

少女整個人坐在水裏,潭水沒到她胸膛下,浸透了素白色的衣裳,散在背後的長發也濕了大半。

“雲溪,你沒事吧?”他踏進水裏,伸手去拉她。

柳雲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見自己濕透,先是茫然,緊接著愜意地笑了起來。

朝他擺擺手,慶幸道:“沒事,還好是跌進了水裏,一點都不疼。”

照了一整日陽光的潭水還帶著些微暖意,浸透了裙子,水意在肌膚上蔓延開來,柳雲溪沒覺得難受,反而被這一時的清爽緩解了多日來身上凝聚的血氣和藥味。

指尖撥動著水底的青草,擡眼望去,站在身前的少年低著視線看她,眼神微怔。

柳雲溪擡手遮住領口,擡眸盯著他的眼睛,有意逗他。

“小公子,你在看哪兒呢?”

被捉了現行,沈玉衡有意回避她的視線,身上浮起一片躁動的瘙癢,與方才的癢感比之更甚。

他小聲反駁,理不直,氣也壯,“你剛剛也看我了。”

見他模樣乖巧,頂嘴卻快,柳雲溪又說:“我同你可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少年好奇地問,頗感興趣的在她身前蹲下身,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擺已然浸到了水裏。

連日來同床共枕,柳雲溪心裏藏了些羞人的事不好說出口,如今獨自在外,天寬地廣,只有彼此,幹脆說開的好。

“雖然你每日都起的比我早,可是我睡著的時候也能感覺到,你那個……也太硌//人了。”

語氣很平淡,落在少年耳中卻是一記悶雷。

他臉色倏地漲紅,本就積了一身汗熱,悶在心裏無處發洩,如今聽她明晃晃的說這些,更是羞的厲害。

慌張解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同你睡在一起,我會那樣很正常吧。”

有種越描越黑的意思。

大概是看過他殺人時眼睛都不眨的兇狠樣子,如今再看他仍是純粹懵懂的少年,臉蛋紅紅的,眼底澄澈明亮,柳雲溪很是歡心。

她可以接受他為了自保,有那樣殘忍的一面,但她不想要他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望進他的眼底,瞥見某一瞬的情//動,洶湧的熱意,仿佛瘋狂蔓延的紅山茶朝她奔襲而來,如紅色的海浪般將她吞沒。

柳雲溪斜了下眼睛,忽然就有些無措,低聲問:“你很想//要嗎?”

發現少女躲閃的視線,沈玉衡心底湧上一絲竊喜。

用了一天力氣,精氣被調動起來,這會兒泡在水裏也沒覺得身上涼快多少,反而因為眼前的少女欲語還休的情態,胸膛裏更燒起一團火來。

他凝視著心上人泛著薄粉的臉,湧上熱氣的喉嚨聲音低啞。

“如果我說是,你要怎麽辦?”

少女有一瞬的錯愕。

沒想到他會反客為主。

明明自己也不懂多少,還敢拿這個來逗弄他,真羞死人了。

“隨便說說而已。”柳雲溪輕笑一聲,只想趕緊把這一頁揭過,“拉我起來吧,時候不早,該回去了。”

朝他伸出手,手掌自然的被少年接在手裏,卻沒有拉她起來,而是十指交扣了反往她身後按去。

“……?”

柳雲溪沒能反應過來,上半身就給他按在了水草茂密的岸邊。

轉過臉來看他,就被少年俯下來的身子結實壓住。

喘息間交錯的呼吸灼熱而急促,柳雲溪被迫仰著脖子同他接吻,潭水不停的拍打在身上,蕩起一層層漣漪。

她一個重傷初愈的傷患,哪裏有他那麽旺盛的精力,只吻了一會兒便腰軟腿軟,整個人都要沈到水底去了。

近乎力竭的時刻,少年的手心及時按在她後腰上,貼心地幫她直起上半身,往自己身前摟去。

彼此交換著呼吸,林間的暖風吹過來,濡//濕的身體泛起些許涼意,逼迫著心意相通的少年少女彼此抱得更緊,相擁的暖意在身上蔓延,仿佛融為一體,纏了一株燃燒的燈芯。

“濕成這樣,怎麽回去啊?”

柳雲溪低聲嗔怪,五指沒進他後背,洩憤似的狠抓一把。

未曾想過只過了幾個月的時間,那只瘦弱的只能躺在她懷裏的小貓崽,轉眼間就成了一只推都推不開的大狼狗。

雖然身體很暖、很結實,可是力氣越來越大,倔強勁兒也沒見他改,越發會磨人了。

被她用指甲抓了一把,也不覺得疼,反而更加興//奮,扣著她的腰,不許她逃。

“那就晚些再回去。”

少年癡迷的吻在她發間,指尖描摹著未婚妻纖細的腰肢,愛不釋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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