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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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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斬不斷的情債◎

晚風從山坡上傾流而下, 在夕陽照來的金色光輝中,吹落枯黃的樹葉, 洋洋灑灑,如飄花落雪,帶著秋日的些許暖意,吹來少女發間。

脖頸間被風撩起幾縷微濕的長發,柳雲溪半瞇著眼睛,手臂無力地搭在少年肩上。

他總是很黏人,私下裏是這樣,起了念頭就更是如此,唇瓣只要碰到一處, 他就沈迷著聽不進話去了。

有那麽舒//服嗎?

她閉起眼睛來細細感受,身上酥酥軟軟的, 即便半泡在露天的小水潭裏, 胸膛裏也有一團熱氣不散, 好似冬日圍在暖爐邊, 彼此閑聊說話,只一個眼神的交流便擁到一處去。

心情很是歡喜,像喝了一碗甜甜的蜜水,彼此唇舌攪在一起, 舌根都有些發酸了,卻依舊不知疲倦。

偷偷睜開一條眼縫, 去瞧少年絕美容貌染了滿面紅//潮,神情迷離。

仿佛自己是擁了一朵浸滿蜂蜜的花兒在懷, 濕漉漉, 黏膩膩, 還帶著些醉人的香氣。

夕陽落山, 最後一縷光消失在茂密的林間,夜風溫柔,天色黑的也快。

耳邊時不時響起幾聲歸巢的鳥鳴,伴隨著幾片樹葉落下來,更襯得四周寂靜,只聽得見水潭中蕩起的漣漪,一聲接著一聲,一直蕩到邊緣的水草上,激起一片水滴拍在岸上的聲音。

擁著心愛的人在懷,沈玉衡久久未能平靜下來,一定要緊緊的貼著她的胸膛,感受到胸腔裏跳動的心臟,才有了切實的安心。

天黑過後,一輪彎月掛上天空。

清涼的月光照在林間,在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追逐著少年沈穩的步伐。

兩人身上濕的厲害,柳雲溪悶頭趴在少年背上,身後披著少年半幹的外衣,懶懶的不想說話。

沈玉衡踩著腳下的月光,背著她走了大半的路程,仍舊沒從方才的歡愉中回過神來,時不時被甜膩的餘韻撞在心上,嘴角靦腆一笑。

走到院門外,院門未關。

推門進到院子裏,迎面就看見剛從西院走出來的老吳。

看著兩人一身潮濕的狼狽模樣,老吳一臉驚訝,緊跟著就後怕起來,看了一眼兩人身後未關的院門。

莫不是又遇到了什麽危險?不會把歹人引到這邊來吧?

心中雖有別想,但還是先關心著問二人,“哎呀,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濕成這樣了?”

被人問起,柳雲溪是沒臉答話。

趴在少年肩上的小臉往旁邊一扭,又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沈玉衡隨口答:“不熟悉山上的路,跌進水裏了。”

老吳了然地點點頭,“這山上是有不少水潭,你們可也得當心著點,好在今天不算冷。我先去燒點熱水給你們擦擦身子,別再凍著了。”

見老吳沒有懷疑少年的說辭,柳雲溪才放下心來,答謝一句:“麻煩您了。”

老吳擺擺手,“哪裏的話,你們快回屋吧,別在外頭吹風了。”

兩人進了屋,柳雲溪從沈玉衡身上下來,隨手取了掛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臉上未幹的水跡。

一邊擦著身子,還要被一同投來的視線給盯著,她扭過臉去對上少年的眼睛。

少年先是一驚,隨後心虛地移開視線。

終究是年紀小些,沈不住氣。

柳雲溪輕嘆一口氣,回過臉來說:“你今晚,睡地上吧。”

聞言,少年更沈不住氣了,走來她身邊委屈地問:“為什麽?”

見他朝自己走過來,柳雲溪隨手就把脫下來的濕透了的外衣丟在他懷裏,有理有據道:“誰要你為著一時爽快,連我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我知道錯了,下回一定改。”少年一邊說著,走去把濕衣裳放進了外間的木盆裏。

“你還想有下回。”柳雲溪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

大概是她性子太好,才縱得沈玉衡沒了章法,想來是方才占得了上風,嘗了甜頭,這會兒認錯都沒幾分誠意。

若給他輕輕揭過,日後成家立業,怎能立得住規矩呢?

她態度堅決,看都不看他一眼,要叫他知道自己對待此事格外認真。

“瞧你身體那麽好,在地上睡一晚應該也沒什麽大礙。”

見她沒有松口的意思,沈玉衡頭腦中歡//愉的後勁兒下去,這會兒才逐漸意識到自己確實做的不妥。

她身上還有傷,又是在外頭吹著夜風,萬一受涼了可怎麽好。

怪他怪他。

從前向來不屑面對這些欲//求,如今遇上了真心喜歡的人,更想好好護她愛她,可欲//望沖上心頭,自己就像失了智的野獸一般,顧不得其他了。

沈玉衡深刻反省,偷偷擡眼看隔了半扇內門的裏間,瞄見心上人偶然間垂落的纖纖玉手,換衣時揚起的脖頸,仍是止不住的心動。

日日相伴,卻鮮少有肌膚之親。

至於周公之禮,更是羞於提及。

距離婚期至多不過三月,每日都是度日如年。少年內心掙紮,直道沒有比這更甜蜜的折磨了。

此夜各自安睡,涇渭分明。

沈玉衡起的比平時更早了,柳雲溪醒來時只見到外間早已準備好的早飯和湯藥,出去問了老吳,才知少年天不亮就去山上了。

正值晌午,院墻裏擺滿了一整墻的木柴。

李鶴計量後,點頭道:“三百斤,不多不少,正正好。”

看著修剪整齊的柴,隱隱發覺沈玉衡似乎沒有表面上那麽浮躁,只要能定得住心性,也不失為一個可造之材。

回身看他,“既然收了你的拜師禮,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學生了。”

“見過先生。”沈玉衡跪地行禮。

李鶴帶他走進西院,邊走邊說,“做了我的學生,首要就是向內修心,平心靜氣,向外修德,忠君愛國,你可明白?”

“明白。”

同樣的道理他在別處也聽到過,只是那時年紀尚小,又不覺得自己能逃脫了沈晏的手掌,便從未將這些話往心裏去。

如今快要有了自己的家,又與雲溪約定了彼此往後的前程,自然要盡心去做。

難得見少年如此專心,倒真有一副為人學生的樣子。

李鶴並且擱置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先關切問:“你家娘子的傷可好些了?我聽老吳說她昨日去山上尋你,不小心跌到水潭裏去了,沒著涼吧?”

從前看著再不順眼的人,如今關心起他在意的人來,也多了幾分體貼的良善。

沈玉衡對他的關心很受用,拱手回禮,語氣更多了幾分敬重。

“多謝先生掛念,她的傷已經好了許多,昨日天氣暖,雖然碰了水,也沒有著涼。”

“那就好,女兒家身子嬌弱,你這個為人夫君的該好好關心人家。”

李鶴說著,隨手撈起了趴在臺階上曬太陽的貍花貓,嘆息道:“沒名沒分的跟了你,沒圖到你的名利,估計也就是圖你體貼會照顧人了。”

本該是如此的,可他昨日也沒能體貼雲溪,還叫她受累了。

沈玉衡想來很是羞愧,低頭答:“先生說的是,我會護好她的。”

李鶴轉臉瞥了他一眼,說了這麽一會兒話,看著這沈玉衡倒是正常了些,大抵是離了京城那個權力鬥爭的中心,人也變得有個人樣了。

許是有著類似的經歷,李鶴感慨道:“你也別怪我多嘴,我與亡妻相伴四十載,她在時,我們同在京城經營家業,從不覺得日子乏悶,直到她去了,我才明白什麽名利爭鬥、兒女前程,都不是我畢生的追求。”

情到深處,漸漸濕了眼眶。

如今子女或在京城繼續為官,或嫁了人家經營自己的小家,自己功成名就,回鄉歸隱,所有的榮耀與光芒褪去,就只剩一個看淡世事的老人。

經歷的多了,總想給後來者一些建議。

幾十年的酸甜苦辣,匯集到當下,就只剩一句,“身邊有個愛著你的人,彼此能說說知心話,比什麽都好。”

“是。”沈玉衡應聲。

活過一世,他也算是過來人,怎能不懂先生話中之意。

感慨過後,李鶴調整了下呼吸,很快說:“既然柳姑娘身體沒什麽大礙,那咱們就早點出發,別耽擱時間了。”

“先生要去哪兒?”

“回濮水的宅子一趟,我既收了你做學生,該教的東西自然是要教給你的,首要就是念書。”

看他似乎很著急的樣子,沈玉衡擔心先生以為自己是不學無術的蠢材,忙解釋說:“我離京之前還一直在讀書,史記、政論、戰國策,還有不少名家經典。”

“讀過,可通了?”李鶴不擡頭,只問他。

沈玉衡梗了一下,沒能答話,

李鶴擺擺手,“我瞧你這腦子就是有點執拗,什麽時候把腦筋轉過來,能像你家娘子那樣待人和氣,清明豁達,也就成了大半了。”

已經定了行程,當即就收拾了行李,鎖上院門,四人一起下山。

只在山路上走出不遠,對面就駛來兩輛馬車迎接,是沈玉衡提早聯系了箬竹和墨影,叫他們買了馬車,前來路上迎接,一同前往濮水。

濮水只是個小縣城,地界不大,路也好找。

馬車停在李家祖宅前,未到門前,就看到宅子門外有三三兩兩的人等在那裏,或是憂心忡忡,或是精神疲倦,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看到有馬車過來,等候的人爭相湊近過來。

不知是誰先瞥見李鶴從馬車上下來,立刻激動的喊出聲。

“李先生,我家兒子天資愚鈍,只有您這樣有學問的先生,才能教的會他呀。”

“李先生,我家孩子明年要考鄉試,求您幫忙給指點一下,深謝先生大恩。”

“都讓開,我是來給先生送補品的,李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聊聊?”

一個個喊的聲音越來越大,只吵得李鶴耳根子生疼。

沈玉衡護了李鶴與柳雲溪先後進門,剩下老吳堵在門前吼了一嗓子,才鎮住嘰嘰喳喳的眾人。

幹了一輩子的農活,老吳精神頭好,嗓門也不是一般的大,對眾人喊。

“諸位,我家先生已經收了學生,要搬到別處去了,就請各位不要再空等浪費時間了。”

聲音落罷,有人悻悻而歸。

也有人仍不死心,叫囂著:“我們願意等,必得讓先生看到我們的誠意才行。”

“就是,先生要搬到哪裏去,我等就跟到哪裏,在哪兒讀書不是讀啊。”

看到幾人的態度,趕車的箬竹和墨影默契的從車上下來,也用不著沈玉衡格外叮囑,握著劍鞘,三兩下邊便將堵在門外的人清了個幹凈。

宅子裏,李鶴帶著二人進到自己的書房中。

面對著滿滿一屋子的書,他細細挑揀了十幾本出來,抱給沈玉衡。

“這些書你拿回去細讀,半個月後再來見我,我會細考你。”

“是。”沈玉衡接過書。

柳雲溪看著李鶴,小心開口:“先生……”

李鶴擦了擦桌上的浮塵,聽到少女的聲音後,轉過臉來親切道:“柳姑娘有話直說就是。”

柳雲溪才說:“濮水和揚州城之間有兩三日的路程,彼此要頻繁地來往相見也不方便。”

李鶴似有所思。

她又繼續說:“先生既然想躲清閑,何必拘泥於一地。我在揚州城郊有一處宅子,周邊也沒什麽人,不知先生肯不肯賞臉去住上一陣子。”

聞言,李鶴哈哈一笑,“你都安排的這麽妥帖了,我不答應豈不是辜負了你一片苦心。”

“多謝先生成全。”柳雲溪微笑。

既然決定搬到別處去住,李鶴幹脆把書房裏的書挑挑揀揀,封了三五大箱,一起帶去揚州。

在李家祖宅簡單睡了一夜後,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前往揚州。

車馬不停,行了兩天一夜。

第三日一早,在揚州城郊外安置好李鶴與老吳後,二人才進揚州城。

在偏僻的山間待久了,重新踏進繁華的街市,縱然秋風乍起,也吹不去滿街的煙火氣。

聽著馬車外人聲喧囂,叫賣聲此起彼伏,柳雲溪倍感親切。

經過揚州城最大的酒樓時,撩起窗簾同身旁的少年戲說:“這家酒樓的大廚手藝極佳,待成親之日,一定要請他去家中掌勺做席。”

沈玉衡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張寬大的門匾——“醉仙樓”。

酒樓中坐滿了客人,大堂上,小二忙得不可開交。

跑堂從後廚端出菜來,熟練又輕松的走上樓去,敲了敲雅間門,將菜送了進去,把飯菜擺上桌,恭敬著退了出來。

雅間裏,柳依依關上門,眼神惆悵的在屋中二人身上掃過。

柳承業喝了幾杯酒,臉色已然有些紅,又舉起一杯,對著身旁的年輕人,笑意恭維。

“周老板大氣!這杯我幹了!”說著又灌下一杯去。

在一旁坐著的青年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五官端正,身形微胖,穿一身暖橙色錦緞,腰間配一條青色玉帶,頭頂的發冠雖不是金絲,卻鑲嵌了一枚鴿子蛋那麽大的青玉,質地溫潤。

只看衣著打扮,便知此人身家不菲。

柳承業是越看越高興,好似那些珠寶現今穿戴在青年身上,但很快自己也能有一模一樣的富貴。

周景客氣著舉杯,自己卻不喝,恭維道:“哪裏,還是柳老板慧眼識珠,知道這布匹生意才是最賺錢的行當。”

“哈哈哈。”柳承業聽到業內人的肯定便覺得自己前途穩了。

又是高興,又是酒意闌珊,招呼女兒到跟前來,“依依,還不快給周老板敬一杯。”

原本柳依依這是在一旁默默無聞的坐著,時不時幫忙倒酒開門。

畢竟是柳承業帶來的人,周景很清楚她的身份,只是也要做些面子功夫,佯裝主動的詢問:“這位是?”

看到周景很感興趣,柳承業臉上笑意更深,介紹說:“家中的女兒,十七了,還沒議親呢,帶出來見見世面。”

聞言,周景挑了下眉。

柳承業主動示意女兒,“依依,去跟周老板敬酒。”

瞧著那雙醉醺醺的眼睛,柳依依不情不願,可還是拗不過父親的威嚴,走到周景身邊,斟了兩杯酒。

“多謝您在生意上幫襯我父親。”說著,捧了一杯酒送到他跟前。

瞧這姑娘家一雙柔的出水的眼睛,周景心肝一顫,不自在地躲了下視線,接了她手上的敬酒,礙於彼此的面子,一口喝了個幹凈。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柳承業對此樂見其成,指著周景旁邊的凳子對柳依依說:“就坐在那兒吧,伺候柳老板加菜。”

敬酒就罷了,坐在一旁,還要伺候人家用飯,這跟上趕著做妾有什麽區別?

“父親……”柳依依皺起眉,不願意坐下。

柳承業苦心道:“周老板這樣的人才,咱們平時是見都見不著的,人家能來揚州跟咱們談生意,那是看重咱家,彼此見一場也是緣分。”

說的多了,周景在一旁聽著,也就知曉了這父女兩人的打算。

柳依依的態度暫時不明,但這柳承業上趕著送女兒的樣子遮都不遮掩一下,實在叫人反胃。

罷了,為著和柳雲溪的生意往來,他就作戲作全套吧。

“既然是緣分一場,小姐就別拘束著了。”周景笑了笑,微胖的臉上擠出兩個酒窩,側過身去,故意拉了一下柳依依的手。

柳依依大驚,忙抽回手去。

原本初見這個富商還感覺他是個有些見識的,沒想到是個色鬼!

她拉下臉來,“我感覺不太舒服,我先走了。”

說著就走去門邊,打開門走了出去。

“誒!”柳承業見狀,頓時感覺臉上無光,對著周景賠笑兩聲,躬著身出去,在外頭追上了柳依依。

一把抓住她,“你出來幹什麽?”

柳依依甩開他的手,委屈的指責:“父親只說帶我出來相看人家,沒說是要女兒陪外人吃酒。”

柳承業嘖了兩聲,苦口婆心道:“周老板喜歡喝酒聽曲兒,你要是能在他面前唱上兩句,保不齊他就看上你了呢。”

聞言,柳依依一臉不可置信,“父親說什麽呢,難道我是樂館裏的戲子嗎?”

從前也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麽德行,可也沒見他貪慕虛榮到如此地步,竟然連自己的親女兒都能賣作人情。

柳依依覺得委屈,柳承業心裏也不好受,小聲說:“那天落水的事鬧得那麽大,現在揚州城的好人家哪有願意要你,你娘要你嫁個山野村夫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說著又往雅間裏瞥了兩眼,提醒她:“裏頭這位家財萬貫,又住在湖州,不知曉你的那些醜事,只要能拿下他,還愁沒有好前程?”

嫁給周老板,自然是一輩子不愁吃穿,富貴榮華。

可是……她是商賈之女,要是嫁給一個商人,生出來的孩子也還是商賈出身,連著三代都是商賈,一輩子都翻不了身,做人怎麽能低賤到這種地步。

她可是做過皇後的人,就算委曲求全,也絕不要跌進泥潭裏去。

“不,我不去!”

柳依依推了他一把,扭頭就走。

柳承業喝酒上勁,被推了一下,惱羞成怒,對著她的背影怒吼:“死丫頭,我苦心為你謀劃,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柳依依不管不顧,走下樓梯到了一樓大堂,叫上了候在門外的寶珠,一同往外去了。

眼看著她態度堅決,柳承業無能狂怒,“你敢踏出這酒樓,日後就別指望我再替你的婚事操心了!”

酒樓裏聲音吵嚷,聽到這一聲,聲音稍稍安靜下來,眾人紛紛仰頭去看。

被人註視,柳承業心虛著咳了咳,裝作沒事人一樣走回了雅間。

長街上,柳依依委屈著抹眼淚,漫無目的的走在人群中。

忽然,眼中餘光的一角偶然瞥見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從前面一個街口拐了過去,雖然自己只看到一張側臉,可前世無數個日夜相伴相隨,她不可能看錯。

那是沈晏!

一時間激動難忍,連哭都忘記了,急慌慌的撥開前頭擋路的人,恨不得立馬跑到他跟前。

自重生以來受了那麽多委屈,吃了那麽多苦,她還以為是上天要她飽嘗相思之苦,沒想到彼此還能有重逢的一天。

她的晏郎,終究還是來她身邊了。

柳依依滿懷期待的跑到街口,視線環顧,卻再沒有看到那個身影。

期盼落了空,她心下茫然。

漸漸的,又好像明白了什麽。

因著她重生了,記得前一世的境遇,所以才期盼著於沈晏重逢。

眼下柳雲溪去了別處,並不在揚州。那沈晏來到此地,必然不是前世的意外,他還能為什麽來到揚州呢?

難道……是為她?

柳依依歡喜不已,心道:如果沈晏也重生了,來到揚州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來尋她呀。

想明白此事,她急忙往家趕。

她要快些回去,她的晏郎一定在等他!

——

馬車停在家門外,柳雲溪從馬車上下來,見自家府門大敞著,雖然感覺奇怪,可也沒有多想。

走進庭院,前廳的門也敞著,廳上坐著一位身著墨綠的男子,黑發一半散在腦後,一半用木簪束起,容貌清雋,恍若逝去的盛夏的繁茂順著秋風又飄回她面前。

柳雲溪驚喜萬分,提著裙子快步走上前廳。

“哥哥!”

柳明川聞聲擡頭,見到她回來,笑著站起身來,“妹妹!”

原想著到年底才能相見,沒想到哥哥提前兩個月回來了。

柳雲溪扶住他張開的手臂,上下打量,“哥哥怎麽提前回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同少女站在一起,更顯出柳明川身形的高挑,他低頭看自家妹妹,像看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寵溺的笑著。

“我還要問你呢,我昨日就回來了,聽王伯說你去了濮水,一去十多天了,還當是你在那邊有什麽大事,今日本要去找你,沒想到你就回來了。”

說著話,目光便被門外走進來的少年吸引過去,瞧著那張令人驚艷的臉,柳明川瞬間就分辨出他與眾不同的身份。

看著少年,低聲問柳雲溪,“這位就是張公子?”

柳雲溪回過頭,才發現沈玉衡已經走過來了,忙走去他身邊,牽了袖子,把人帶到哥哥面前,介紹他們認識。

“玉衡,這是我哥哥,柳明川。”

“哥哥,你叫他玉衡就是。”

先前與雲溪的父親說過許多話,彼此很是是親近,如今見到雲溪的兄長,沈玉衡也把他當自己人看,拱手行禮,“見過哥哥。”

柳明川看著少年,意不在此。

忽略了少年口中親切的稱呼,只輕笑一聲,感嘆:“真有意思。”

柳雲溪好奇問:“哥哥笑什麽?”

自家人面前,柳明川也不賣關子,看著少年說:“我看公子第一眼只覺得好看,漸漸才發現,這位公子長得跟我認識的一位朋友,竟有那麽幾分相似。”

“哥哥認識的人?我見過嗎?”

柳雲溪細想了想,自家哥哥認識的人多,她也見過不少,其中不乏長相俊美的公子,但能與沈玉衡相媲美的,她倒沒見過。

柳明川解釋說:“你沒見過,是我回程的路上剛認識的人。他姓晏,路上遇險,得他搭救,我才撿回一條命來。”

聞言,柳雲溪點點頭,“是嗎,那我得好好謝謝這位燕公子了。”

說起友人,柳明川順便介紹說:“他說他來揚州城是為尋親,倒也沒透露尋的是什麽親人,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我就讓他暫時住在咱們府上了。”

姓燕,長得和沈玉衡有幾分相似,來揚州城尋親……

起先只是覺得奇怪,可條條件件放在一起,詭異的巧合感讓她感到背後發麻。

她轉過臉去看沈玉衡,想從他眼中看到幾分有關的考量,可少年只是眉目沈思,對她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是否與那人有關。

沈晏若動,秘閣應該會傳消息過來才是,如今秘閣並無響動。

二人疑惑之時,柳明川走到門前,對院子裏問:“王伯,有沒有見到晏公子,剛好雲溪回來,請他過來一趟也好。”

王伯站在院子裏回話:“早上見那位公子出去了,還沒見他回來。”

“那也好。”柳明川走回廳上,微笑說,“等他回來了,我再引你們相見。”

柳雲溪輕輕點頭,心中仍有不安。

她故意側過臉,沒讓哥哥發現自己的情緒不對。

柳明川也沒在意她的躲避,眼神直直的落在沈玉衡身上,“說了許多,也該聊聊正事了。”

語氣仍舊親切,只是故意帶了幾分年長者的威壓,“張公子,家妹給我的信件中並沒有提及太多有關你的事,我這個做兄長的,也該跟你認識認識。”

既然是妹妹認定的人,那必然是要進他們柳家的門了。

在進門之前,他得審一審這個少年。

看著柳明川狐疑的眼神,沈玉衡轉頭看了一眼微有不安的柳雲溪,回過臉來,獨自面對柳明川。

恭敬道:“兄長說的是。”

柳明川微微側身,引他到側廳,“那咱們借一步說話?”

聽罷,柳雲溪也回過神來,隨著哥哥的聲音看去,走上前輕輕按了一下少年的肩頭,安撫道:“沒事的,去吧。”

沈玉衡對她微微一笑,隨即與柳明川同往側廳去。

他們有話要說,柳雲溪便去安排丫鬟把這回帶來的書安放到沈玉衡房間去。

在園中走了一趟,停在荷花池旁。

今日陽光正好,殘枝遮不住暖陽。

池中荷花殘敗,枝葉枯黃,水面倒映著殘荷枯枝,恍若一幅清淡的水墨畫。

欣賞秋景,心情漸漸平和。她坐在池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被陽光曬得暖暖的,慵懶的舒展四肢,便斜臥在了上頭。

一躺下,車馬勞頓的疲憊頓時席卷而來,她倦倦地閉上眼睛。

眼睛仰望明亮的天光,閉上的眼前是一片溫熱的暖白。

日光漸漸升高,身上暖意更深。

就在快要聚起睡意的時候,頭頂移來一片陰影,籠罩在了她上頭。

起先只當是一片飄來的浮雲,可那陰影始終不散去,柳雲溪擡手遮了下臉,微微睜開眼。

朦朧的視線看到個人影,那人在後頭俯身看她,落在她眼中的面龐是倒著的。

恍惚間,柳雲溪以為是沈玉衡同哥哥說完了話,特意找過來。

她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一句“你怎麽找過來的?”還沒說出口,頭腦清醒時,視線也變得清晰,看清那張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攥著袖子,幫忙要起來,因為動作太急,差點從石頭上摔下來。

“小姐小心。”

來人溫潤有禮,白衣飄飄,一只大手扶住她的胳膊,穩住了她慌張的身形。

柳雲溪站起身,忙從他手中撤了出去,曲身行禮,“小女子失禮了,不知這位公子是……”

沈晏背著一只手,看向她的眼神微有笑意。

“我姓晏,在家中排行第三,你叫我晏三就是。”

只是看著那張臉,她呼吸都快要停了,極力忍耐著心底迸發而出的恨意,裝作閨閣女子的羞怯,垂眸道:“晏公子好。”

“想來這位就是柳兄的妹妹了。”沈晏微笑著看她,輕聲吐息。

“早聽柳兄誇獎小姐貌若芙蓉,心比青蓮,恬靜淡雅,今日一見,才知柳兄並未誇口,小姐之貌……比芙蓉更叫人動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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