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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方外遇游士6 就你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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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方外遇游士6 就你話多

往上三代,項家祖先收留了落難逃命到此的連家夫婦,日久天長,二家祖先有了過命的交情,兩家家主順勢義結金蘭,為了親上加親,兩家指腹為婚。

一晃十數年,在項家的幫助下,連家成功在湖溪省紮根營生,後來遇上舊政府倒臺,連家抓住機遇,聯合其他窮得只剩下一條命的外鄉人靠剿匪發跡,由飽受排擠、奚落的落魄外鄉人搖身一變,成了當地人人仰望的高門大戶。

彼時項家落魄到揭不開鍋,連家結草銜環,帶著項家在湖溪各地“剿匪”,一時威震八方,湖溪漸漸有了二家分天下的趨勢。

連、項親如一家,連家小子連鴻煕與項家小姑娘項凝漸漸長大成人,就在二人準備履行婚約之際,連鴻煕從綠林草莽手中救出了一個美麗的小姑娘,和溫柔、無趣、古板的項凝不同,那個不知名的女子活潑、靈動、純真,就像一只無憂無慮的小精靈。

從小就隨父四處征伐的連鴻煕,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精靈古怪的女子,他更多的是接觸到未婚妻那樣的老實女子,或者是花街柳巷裏那些妖嬈美艷的女人,加之他殺氣過重,不茍言笑,大多數女人都怕他,但這個小小女子卻不怕,這就更讓人稀罕。

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帶無家可歸的小女子回到自己的別院裏養傷。

在照顧她的這段時間裏,連鴻煕發現她什麽都不懂、對什麽都好奇,他一時鬼迷心竅,親自教她識文斷字,助她通人情、知世故、明常理,還給她起了個名字,叫柳扶,出自王夢應錦堂春裏的“柳掖花扶”。

別看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武夫,私下裏他還挺喜歡讀書寫字的,所以他很滿意自己給她取的這個名字,可她嫌麻煩,每次都先寫筆畫少的“扶”字,屢教不改,在她調皮可愛的笑顏前,他又舍不得多加責備,“柳扶”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扶柳”。

別院山靜日長,扶柳很快就養好了傷,連鴻煕在她的央求下,暫時拋卻了事務,帶著她四處游山玩水,流連忘返,一過就是數載。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連家和項家從下人口中知曉了扶柳的存在,連家臉上掛不住,派人緊急尋回連鴻煕,命他盡快和項凝完婚。

連鴻煕嘴上應下,卻和扶柳難舍難分,二人經常偷偷見面,有好幾次還被項凝撞破。

項凝是個安分守己的女子,但在這個男人三妻四妾委實正常的時代裏,她有個致命的缺點——眼裏容不得沙子。項家也算有頭有臉,她身為項家的掌上明珠,那種花心的男人換了就是了,但是,她對連鴻煕過於深情,深到不想放走本該屬於自己的心上人,更不甘未婚夫就這麽被人輕易奪走,於是屢次為難扶柳。

她是個不夠聰明的女人,有什麽算計都擺在明面上,當然不是扶柳的對手,且她越欺負扶柳,連鴻煕就越厭惡她。

一日,一個自稱來自盤雲觀的道人途徑此地,恰逢項凝、扶柳、連鴻煕三人在街邊糾纏,道人滿面肅殺,劍指扶柳,直言她是蠱惑人心的妖孽,並且用術法讓她當眾現了形,原來她的真身是只梅樹妖,眾人大驚失色,匆慌而逃。

幾番纏鬥後,扶柳被打成重傷,只好憤懣逃離。

沒多久,連家和項家操辦起了喜事,婚禮上,失魂落魄的連鴻煕恍然驚醒,不顧阻攔的扔下了新娘子和滿堂賓客,頭也不回的策馬離去。

穿著鳳冠霞帔的項凝成了笑話,名聲顯赫的連家,也成了湖溪的笑話。

那天起,項凝沈浸於打理妝發,大半日都在房裏描眉畫眼,她覺得是自己容貌不夠美,才惹得未婚夫寧願跟一個皮囊美麗的妖女在一起也不肯接受她。

連鴻煕抱著一個嬰兒再次回到連家時,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久到當年的事快被人們遺忘,久到癡等的項凝險些出家。

連鴻煕對自己在外面的這麽多年只字不提,對懷中不滿周歲的孩子也緘口不言,連家二老怕他再次不告而別,亦不敢多問。

又過三年,連、項兩家再次重辦酒席。

婚禮當日,晴,賓朋滿座,新人順利的拜了天地,即將夫妻交拜時,外面狂風大作,屋內梅香隱隱,待狂風作罷,院中佇立著一位白衣美人。

扶柳臉色略顯蒼白,更顯嬌弱之美,未挽的及腰長發隨著衣袂在微風中輕舞,看起來不似駭人的妖怪,反倒像是天女下凡。只是,她不再活潑靈動,不覆天真良善,她就這麽隔得遠遠的、靜靜地望著他們。

連鴻煕目光幽深,平靜得像似早有所覺,與之對視間,一眼物是人非,再一眼,便已滄海桑田。

她慢慢地,無聲地開了口:還、給、我。

連鴻煕看到了,項凝看到了,賓客也都看到了,隨後項凝和賓客發現自己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連鴻煕從下人懷裏抱走熟睡的男童,沒有停頓地走近了那個面無表情的妖女。

只一眨眼的功夫,新郎官和女妖就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他們恢覆了自由。

項凝癱坐在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悲鳴,身上的嫁衣紅得刺眼,泣下的血淚也紅得濃烈。

這天以後,項凝就瘋了,見人就深情款款地喚“鴻煕”,時而仰天長笑,時而哀聲痛哭,神智就此恍惚。

連家自覺有愧,承諾讓連家次子娶項凝,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某個下人沒看牢的雨夜裏,項凝瘋瘋癲癲地跑了出去,次日,項凝的三弟踏上了尋姐之路,沒多久就音訊全無,他和項凝再也沒有回來。

兩家就此有了隔閡,項家不再為連家賣命,走出了連家的“保護傘”下,在城西開起了武館,不問世事。

連家老爺始終記掛著當年的恩情,彌留之際囑咐後生要踐行當年之諾,娶回一個項家之女。項家離開連家就是不願再與其產生瓜葛,但連強項弱,多次推辭無果後只能含糊應下。

“之後項家和連家屢生男孩,直到我和連溫祿這一代。”欒芾望著房梁的構架,細聲呢喃,“現在的連家早已不拿當年的口頭之約當回事,但他們也不會主動斷了這層關系做個忘恩負義的‘壞人’。而我們家曾經推卻無果,即便再次主動上門退婚,連家為了維護住‘重情重義’的形象,也不會輕易答應,我爹娘忌憚連家勢利滔天,臨終之前叮囑我遠離連家,隱姓埋名過上安穩的日子,可我思來想去,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跟對方說清楚。”

其實她講的這段故事並不完整,連家和項家的恩怨只是故事的前半段,原著只幾筆帶過,真正推動劇情的是後半段,也就是連鴻煕第一次逃婚後去找扶柳的那幾年裏發生的事,即方家、湯家和扶柳之間的恩恩怨怨。

不過,以她站在項家之女的立場上來說,她也僅知道前半段,方家先人身為在這段淒美人妖戀裏扮演把扶柳打傷的“反派”,後半段絕對少不了方家人的身影,方肆是方家後人,應該多少都知道點當年的事,想到這,她偏頭看著身旁的男人。

過道裏微弱的燈光明明暗暗的照映在他眼眸深處,外面電閃雷鳴,他左手撫上左眼覆著的黑色眼罩,右手拿出了一顆金珠,冷硬的側臉越來越沈,盯著金珠的視線像是要吃人。

欒芾有點不安,又有點擔心,走近了半步,關切:“你……沒事吧?”

方肆回過神,放下左手,瞥了她一眼,答非所問:“你家裏還有其他人?”

“曾有過一個弟弟,沒挺過天花。”她學著他的樣子靠著墻,手指繞著裙帶,語氣故作輕松,“別看我穿得像個深閨小姐,其實我以前在家裏時每天都要穿太極服習武,我爹病了之後,武館就關門了,自那時起我才能穿漂亮衣裳,所以啊,我根本就不是什麽你們認為的大小姐。”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裏,武館生意越來越蕭條,一個個師兄師弟離開館裏,不是帶著老小避難,就是去做苦力活貼補家用,現在的項家,早已無人問津。

方肆再次斜睨,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沒有滿手繭子的大小姐,不要把我和別的蠢人混為一談。”

沒想到他還不忘記嘲諷老周,可真記仇,欒芾失笑,攤開雙手,見上面果然有明顯的厚繭。

習武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每天要和滿館的師兄師弟們在一起不厭其煩的練同一個招式,開始的時候她很不適應,雙手長了無數個水泡,有的磨破了流了血,糊得槍桿鮮血淋漓,她爹也不許她停下,從早晨到天黑,從五歲到二十二歲,一天未曾停歇。

這是她努力過的證明,她倒是不討厭這些影響美觀的繭子。

瞥見他手中的金珠,想起前幾天他用它對付那只妖,欒芾問出了心中一直想不通的問題:“你說你修道,為什麽會用佛珠呢?”

“這是流珠,也是道家的東西!”方肆有些不高興地瞪了她一下,肩上的小蛇欺軟怕硬,也氣呼呼的對她晃了下頭,“這顆流珠千年神木所制,練於靈氣充盈之地,經過百年開光點眼,才有了現在的威力,和你口中的那凡物不是一個東西。”說到此,話裏又帶上了幾分得意,

欒芾無辜地眨了眨眼,原著對這些東西沒有過多描寫,她以前對這方面更是完全不了解,只看過和尚拿它誦經,因此就先入為主把它認成了佛教專用的東西,之前她還奇怪道修怎麽會用佛教法器呢,沒想到是她見識淺薄,怎麽她走到哪都是文盲啊……

她輕咳了聲,轉移話題:“當年你們盤雲觀裏的真人打傷了扶柳,之後應該會有她的消息,你有沒有聽說後面發生了什麽?她和連鴻煕去了哪裏?”

“……就你話多,不想死就別多管閑事。”方肆把小蛇從肩上拎下來,腳步一轉,越過她轉回室內。

“叮鈴鈴”的腳鈴越來越近,連溫祿和湯明馥的身影漸漸清晰,二人和方肆在長長的樓道裏目不斜視的錯身而過——到點換守夜的人了。

這一夜睡不著的不止是她,連溫祿和湯明馥也是如此,欒芾和方肆都知道那二人一早就站在過道那邊等著輪換了,這夜深人靜的,興許他們還把她和方肆的對話都聽了個七七八八,以前沒捅破那層窗紙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此時再和他們待在一處多少會有點尷尬,因此欒芾和他們點頭致意後,默默地走回房。

“項小姐,留步。”連溫祿出言挽留。

她驚訝地轉身,見連溫祿站在方肆剛才呆過的地方,神色溫和地望著她,欒芾看了眼湯明馥,沒有多想就往回走向他。

連溫祿提高聲音:“方道友,你不妨也來聽一下。”

“對你們的家長裏短兒女情長不感興趣。”

遠處,方肆的背影瀟灑的消失在屋門後面。

連溫祿拿出一張小地圖,正要開口,餘光瞥見遠處半顆腦袋“嗖”地一下從門板後小心翼翼地探出來,上邊還有一顆和他動作同步的白色蛇頭。

欒芾:“……”

連溫祿:“……”

湯明馥:“……”

算了,還是當做沒發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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