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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那年盛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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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後,仲宛跪趴在衣櫃前,從最底層抽出一個扁平的盒子,坐在地板上打開。一張撕裂又黏合一起的照片,一部蘋果4,一對情侶手表。男款的表盤布滿裂痕,時間停滯在晚上八點。拇指撫摸著表盤,回到了畢業那年的盛夏。

初夏異常悶熱,整整兩個月沒下一滴雨。直至六月中旬才響起驚天悶雷,天跟被誰捅破了一樣,那雨直接迎頭澆下,誰敢站在雨中堅持五分鐘還能清醒,絕對是條漢子!

那場雨歇斯底裏,不眠不休的下了三天,再不停……,那就商量著遷都吧…!整個北京城,地勢低的一片汪洋。

仲宛家那個旮旯角更甭提了!鎮裏幾乎家家門口都有摞一米高的防洪沙袋,可能受氛圍的影響,地勢高的也跟風摞一排。仲宛家這片,位於全鎮地勢最低處,算是處於半個窪溝。院子裏雨水已淹過腳踝,院墻都鑿了幾個小洞,門口的防洪袋已摞到腰,放架機關槍,就可以抗敵作戰!

仲宛撐著把傘在門口蹚水,偶爾還蹦一下,濺的周圍滿身水花。她才不擔心家會不會被淹,更不擔心這雨能下幾天,她一直處於極興奮的狀態,她見過這麽大雨,沒見過持續性這麽大雨。

仲媽媽幫仲騁撐著傘,扭頭罵她,“小心你腿上長癢疙瘩,這水最臟了,你就在那蹚吧。”

仲騁穿著拖鞋大褲衩,邊鑿洞邊說,“這天是要塌,都三天了,還沒歇過,以前覺得我們這片還挺好,沒想到這麽不經考驗。”話落,一捧雨花濺他滿臉,他撩起排水溝的水就往仲宛身上撂,水沒撩起,拖鞋被水流沖走,他順著水溝追拖鞋,仲宛仰頭大笑。

仲騁扭頭指著仲宛,“你就作吧,等會騰出手你就沒好果子吃!”

仲宛一蹦三跳到欒媽媽旁邊,接過她手裏的傘,“欒姨,我來撐吧 。”欒江撅著屁股也在鑿洞。

仲宛瞅了一圈忙活的大人,身體擋下,用手抓了下欒江的屁股。欒江一激靈摔倒在地,半個身子趴在水坑,泥一身水一身,起來先瞅了圈,紅著臉惡狠狠道,“你等著,這會不方便,晚上有你受得!”

仲宛沖他做鬼臉,“誰怕你?”

欒江雙眉一挑,小聲道,“到時候喊江哥也沒用!”仲宛用力跺了下水坑,一坑的臭水濺的滿身滿臉。

剛出家門的欒晨也被殃及,朝她道,“你怎麽老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仲宛扭頭擦把臉,“我忘記跑了……。”

仲騁走過來接過欒江的工具,“你歇會,我幫你鑿,你不知道技巧!”欒江把工具遞給仲騁,去接仲宛手裏的傘,仲宛避開說,“看你臟的,先去洗把臉!”

仲騁鑿了兩下,回頭對撐傘的仲宛說,“你收斂下小動作,看你那流氓德行。”

……………

欒媽媽笑著對仲媽媽打趣,“他爸被困在城裏回不來,這幾天多虧了你們,還是俗語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

仲媽拍她胳膊,“這話就見外了!我們孤兒寡母的,仲騁也不常回來,平常你們也沒少照應!”

欒晨瞅著聊天的欒媽媽,走到仲宛旁邊,要接過她手裏的傘,仲宛樂得清閑,遞給她就進衛生間洗臉。

衛生間裏,欒江光著膀子在沖頭發,仲宛走進來,欒江把頭發上的水用手一撲楞,濺了仲宛滿臉。仲宛打開水龍頭洗臉,趁著欒江擦頭不備,撩起一捧水就往他身上攉過去。欒江反應過來,快狠準的把她摁墻上,摸著她臉,仲宛摟著他脖子,倆人吻的難舍難分。

仲騁過來洗手,面不改色的打開水龍頭,倆人瞬間被驚醒,仲宛趕緊推開欒江。仲騁擦著手,看看摸著後腦勺笑的欒江,看看咬唇角的仲宛,不冷不淡道,“真是撞見的次數多了,連臉都不會紅了。”

仲宛扭捏,“也不能這麽說,主要…,正常人遇見不都有眼色的避開?”

仲騁道,“我為什麽要避?不應該是你捂著臉跑?”轉向欒江,“你這體格不行啊,才幾分鐘就喘上了?”

欒江臉不紅氣不喘,“我還沒過十九,大把的上升空間!”

仲騁踹他一腳,“諷刺誰年齡大呢!”

仲騁比欒江大了近二十歲,平時都一副溫吞樣,誰提他年齡他就炸毛!

洞鑿好了,雨也停了,整個小鎮跟水洗了般,空氣格外清新,連百年不遇的彩虹,也隱約被召喚了出來。

欒江跟欒晨一塊過來蹭晚飯,欒江姥爺身體不好,這次又住院了,欒媽媽跟著去了醫院。

仲宛舅舅腿摔著了,仲媽媽去了舅舅家。仲宛在廚房忙活,欒江進來搭把手剝個蔥姜蒜的。欒江一會往她臉上啄口,一會嘴巴親下,仲宛煩的不得了。

仲騁坐在客廳看球賽,欒晨坐他旁邊嘰嘰喳喳,他倆都是個神人,一個無視,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無視!一個我行我素,你越是無視我越是說!仲騁一旦投入到某件事,外在因素根本幹擾不了他。他一心看球賽,壓根不關心旁邊坐的誰。

賽事再激烈,仲騁都副淡淡的表情,眉頭都不會皺下,表情全在那雙眼睛裏。眼睛發亮表示心情不錯,沒有波瀾表示一般,持續眨眼表示不耐煩。

欒晨一直盯著他側臉,她就迷戀他這副樣子,仲騁越是不理她,她越是著迷,入魔如癡!

欒江端著菜出來,看到欒晨這副白癡樣,他從來不擔心欒晨會影響他戀情,就算世上就剩她一個女人,仲騁都不會選她,這點欒江非常篤定。

仲宛拿過小碗擺在餐桌,喊了仲騁沒人應,過去直接把電視電源關掉,仲騁老實起身走到餐桌。

欒晨跟著過來,坐到仲騁旁邊,仲騁的行為舉止很紳士得體,除了對欒晨外。吃個飯比仲宛跟仲瑛可講究多了,完全不像欒家的根,仲瑛在仲騁面前都顯得接地氣!更別提仲宛了!仲宛曾偷偷問過爺爺,叔叔是不是撿來的?  他爺爺語重心長,說是在垃圾場撿回的。

…………

仲騁講究食不言,夾菜也只夾自己這塊,餐桌上只有欒江跟仲宛小聲嘀咕。欒晨夾了一筷頭菜放進仲騁碗裏,仲騁放下碗,進廚房又盛了碗米坐下。欒晨較勁又夾了一筷頭,欒江放下碗,只吃菜不吃飯。欒晨把自己的筷子在菜盤裏攪和一通,仲騁放下筷子,擦擦嘴,起身進書房,全程連個眼神都不給欒晨。

欒江放下筷子,陰著臉,“姐,你幹嘛呢?你還讓不讓吃!”

欒晨瞪著他,“有你什麽事?管好你自己吧!”拉開椅子就上樓。

欒江面無表情的把欒晨攪和的那盤菜倒進自己碗裏,就著碗邊,扒拉著大口吃,兩腮鼓鼓的,眼睛盯著門口。

仲宛在桌底握住欒江的手,自己也扒拉一大口,“晨姐平時還行,就是遇到叔叔會犯執拗病。”

欒江咽下盯著碗說,“她是被所有人捧慣了,被異性也捧慣了,遇到叔叔沒轍了!你看吧,不定捅出什麽大簍子!”正吃著,仲媽媽推門進來,仲宛趕緊撒手。

仲媽媽坐在餐桌,指指廚房,仲宛驚訝,“沒在舅舅家吃飯?”

仲媽媽說,“吃什麽呀?你舅舅家雞飛狗跳的,你說撈什麽礦泉水瓶?那值幾個錢,礦泉水瓶沒撈著,還倒貼幾百塊藥費,這才剛安置住,等你舅媽做好飯,我也餓死了!”

晚上十一點,欒江翻陽臺進來,手裏還拎著一個袋子,欒江遞給她,“吶,我爸晚上捎回來的羊蹄,你愛吃的那家!”

仲宛抱住他親了口,接過羊蹄說,“半個月沒進城了,最懷念它了!”咬了口問,“我工作還沒著落,不知道去上班,還是跟我媽一樣開個菜館!”

欒江說,“你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以後我養家,我計劃跟同學一起創業。我媽曾說過,找兒媳婦就照你標準,我爸也喜歡你,他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眼睛閃著耀眼的光,呲著牙笑。

仲宛有點憂傷,“總感覺咱倆不會那麽順…。”

欒江篤定,“你放心,我姐構不成任何威脅,我會掃除一切障礙!”

仲宛嘆口氣沒說話,轉移話題,“你手腕的表帶都脫皮了,脫下來,我再給你買塊。”

欒江搖頭,“不要,我就喜歡這塊。”仲宛把自己手腕一摸一樣的取下來擱桌上。

欒江手腕的表是仲宛送的,欒江後來特意找到他這個款,給仲宛也買了塊一樣的。

名曰,“情侶表。”

仲宛碰碰他,“藏的夠深啊。”

欒江不自然的轉頭,“哪有,你誤會……”。話未落,欒爸爸在門口大吼,“你跟我滾出來!”

欒江跟仲宛嚇得趕緊站起來,仲宛扭頭問,“你爸怎麽知道?”

欒江也詫異,難道是欒晨告的密?晚上就沒見過她呀?還好倆人在床邊純聊天,感謝羊蹄!

欒江跟仲宛硬著頭皮走到門口,欒江回頭交待,“你別說話,我來說。”

欒媽媽跟仲媽媽的聲音也陸續傳來,倆人嚇得對視一眼,欒江把仲宛護在身後,擰開了門,倆人一看門口沒人。探頭出去,仲騁淡定的站在自己臥室門口,扭頭看到他們倆,迅速過來把欒江拉過去。

…………

欒江還沒站穩,就跟從仲騁臥室出來的仲媽媽打個照面,臥室裏欒媽媽拿著枕頭,砸著躺在仲騁床上的欒晨。欒江轉頭看仲騁,仲媽媽有些不滿,“你自己不會解決?驚動你成哥幹嘛?”

仲騁眨著眼,“我怕她訛上我。”

欒江聽完滿臉漲紅,快步進去看著坐床上一臉倔強的欒晨,拉著欒媽媽就走,頭也不回的沖欒晨道,“你趕緊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

仲騁從書房出來,洗漱過後,準備上床休息,發現欒晨躺在他床上。仲騁說,“出去。”欒晨坐起來,露出不著一縷的上半身。仲騁轉身下樓,敲開欒家的門,欒爸披著衣服出來,仲騁揉著額頭,“成哥,欒晨在我臥室床上。”欒爸沒反應過來。

仲騁又解釋一遍,“我從書房出來,欒晨就躺我床上,她不出來。”欒爸面紅耳赤,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推門進家,欒媽媽憋了一路的屈辱,放聲大哭。欒爸爸氣的臉紅脖子粗,欒江開口吼道,“看你們慣成什麽樣?我在仲姨家都擡不起頭了!我還沒見過這麽死命倒貼的!跟塊狗皮膏藥似的。”

欒媽媽看他,“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姐?仲騁傲氣什麽?都離了兩次婚…。”

欒江打斷,“人離兩次婚都看不上你女兒,爬床倒貼也不要!”推門進來的欒晨拽著欒江廝打,嘴裏罵道,“你嘴怎麽這麽賤啊,誰讓你管我閑事了!”

欒江一把推開她,“是你自己作賤自己!你死纏爛打了這麽多年,仲叔叔正眼都沒瞧過你!”欒晨瘋了般過來踢他,用手撓他。

欒爸爸吼她,“欒晨,你夠了啊!”

欒晨魔怔似的坐在欒媽媽旁,晃著她胳膊哭道,“媽,媽你一定要幫幫我,你去跟他好好說說。”

仲媽媽看向欒爸爸躊躇道,“要不…,要不你去問問…。”

欒爸爸拿起一個杯子摔過去,“你要麽給我滾出這個家,要麽把他忘了,今後再提這事,我跟你斷絕父女關系!”看向欒媽媽,“明天起把她鎖到房間,你若再護著她,以後你們母女一塊過,我跟欒江過。我跟仲騁是平輩,現在看到他,脊梁骨都直不起來!”

隔天,欒晨就被欒爸爸鎖進了臥室。欒爸爸沒法擡頭,一早開車就回了城裏。倆家搖搖欲墜的關系,基本被欒晨瓦解得差不多了。欒媽媽很少出門,在街上看見仲媽媽就繞著走,仲媽媽也察覺到了,經過這麽三番兩次的折騰,倆家都累了。仲媽媽也不常出門了,看見欒媽媽也盡量能避則避。鎮上也開始些閑言碎語,欒媽媽認為是仲家說出去的,內心難免有些怨氣。

欒媽媽非常矛盾,知道這事都是欒晨的一廂情願,還把仲騁婚姻給攪和散。可又覺得自己女兒哪配不上他?看著日益消瘦,不言不語的欒晨,怨氣逐漸大過內疚,自己捧手心養了近三十年的女兒,憑什麽被他貶的一文不值?開始要求欒江不準往仲家走動,跟仲宛也不要來往。

欒江強烈反抗,電話打到欒爸那,欒爸罵欒媽媽糊塗,欒媽媽妥協,可以跟仲宛來往,但不能踏進仲家門,更不準跟仲騁說話。

欒江沒在跟欒媽媽爭執,他去不去仲家,欒媽媽也看不到。等這場風波過去了再說。

欒媽媽是極喜歡仲宛的,就算發生這事也沒有真的討厭。如果沒有欒晨這檔子事,她都考慮仲宛當自己兒媳婦,並且內心服氣仲宛各方面確實比欒晨好。

欒媽媽跟仲媽媽從小玩到大,不但是同學,也都是這個鎮上的女兒。有時候女人之間關系很微妙,就算仲騁願意娶欒晨,欒媽媽心裏也有點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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