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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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立無援
化星看見了滿是雲霞的天空,她回到了仙界。
她破開了蒼澤仙山的結界,卻怎麽也無法破開冰辭的雪山結界。她的陣法造詣雖然不差,但還是遠不及棣偉。
看來,要去雪山的冰球中拿回身體,就得先找到棣偉,請棣偉幫忙。
化星處於神魂離體狀態,在仙界完全透明,無人看得見她。她因此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棣偉的東臨深澗的外圍。
在東臨深澗的外圍,仍有許許多多的仙界兵力圍守。東臨深澗也還布著,他們當初離開去取留魂記時的防禦陣法。
可她所有的東西,都留在身體的識海裏,包括能瞬移回到東臨深澗的符紙。
所以,她現在進不去東臨深澗。
她周圍不停地游走著,圍困東臨深澗的仙兵:“不知道要守在這,守到什麽時候?”
“是啊,都一年半載了,我著急回去,看我養的小獸啊。”
“你心急,金義宗的宗主更急。宗主的女兒,還在深澗裏面呢。”
“也不知道,這東臨深澗的東主怎麽想的,寧願在大仙宗的地牢活受罪,也不願意解開這裏的防禦陣法,放宗主的女兒出來,害我們要一直守在這裏。”
“這還不明白嗎?那東主若是讓宗主的女兒出東臨深澗,他們東臨深澗就沒有了要挾仙界的籌碼。到時候,整個仙界,匯聚十五陣兵力攻打,東臨深澗必定會無一活物,淪為廢墟。”
“不光如此,那個東主一心護著的罪聖之女,也會被大仙宗王後碎屍萬段,絕不只是放幹血那麽簡單。”
“所以,我是東主,我也寧願在大仙宗的地牢活受罪,也不會解開這裏的防禦陣法。只要金義宗宗主的女兒還在澗內,整個仙界不僅不敢動手,還不敢做得太絕。”
“呃,你莫不是東臨深澗的奸細吧?”
“你才奸細呢,嫉妒我比你分析的透徹是吧?”
“嫉妒你?你還不是跟我們一起守在這裏。”
……
化星一路跟在他們身邊,聽完了這幾個仙兵所有的對話。心,縮緊:棣偉在大仙宗的地牢活受罪!
化星極速轉道大仙宗,大力破開結界,很快來到了大仙宗的地牢外面。
她模糊的視線,看見地牢外面,有一層又一層的仙器罩。她強勢使用極強的神魂之力,穿破層層仙氣罩,快速進入地牢最裏面,這裏暗沈潮濕。
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看見一灘斷裂堆砌著的森森白骨,白骨下面是幹涸的深色血跡,空氣中血味濃郁刺鼻。她心痛難忍,棣偉的凡胎竟被折磨得這般慘烈。
而在白骨和血跡旁邊,是粗壯的鐵鏈,鐵鏈上附著明亮的雪蘭色封印之力,這無疑是冰辭掌門的力量。
鐵鏈拴著一個跪著的魂體,魂體散發出來的魂力之光,是血紅色的,這是棣偉的魂力之光。
血紅色的周圍,黑氣縈繞,正在侵蝕血色。而這股黑氣,就是黑壓之力。
化星瞳孔擴大,眼白充血不自知:棣偉今日所受,她要千百倍的還給這群家夥!
她蹲下來叫了聲棣偉,他沒有反應。她擡手剛準備嘗試解開鐵鏈上,冰辭掌門的封印。
下一瞬,王後帶著一大隊人馬,將原本不大的地牢,圍得水洩不通。緊接著,王後拿出一件法器,直接朝著化星所在的方向,扔了過來。法器落地,散射出金白色的光芒,照亮整個暗沈的地牢,化星的魂體也在光芒中現形。
“你果然在這裏。”王後眼眸森寒,說完豪不手軟地揮出一掌不弱的法力。
化星趕緊釋放魂力,為自己形成護盾。
王後見此,立馬加大法力攻擊:“竟然這麽不安分,跑到這裏來找你的奸夫。那就讓你也嘗嘗,魂魄被黑氣消融的苦楚。”
王後身後的一位將領,立馬出言相勸:“王後不可呀,我們還需要用這罪聖之女,來為戰王造一場美夢,以消除戰王被刺時,入體的黑氣。而且,她的魂體已經滿是層層疊疊的傷了,恐受不住您的攻擊。”
“多嘴,只要不死,本宮就要好好折磨她!”
化星知道定是沈仙兒感應自己在這裏,又利用心魔蠱惑王後折磨她。她啞著嗓子開口:“沈仙兒,既然我們是一體,能彼此感應對方的痛苦。那麽,我痛,你也痛啊。”
王後突然怔住,而後立馬恢覆:“胡言亂語。”
化星瞬間被王後操控的黑氣纏繞,神魂疼得發顫。棣偉就是這樣被黑氣折磨昏的嗎?
化星忍住疼痛,用魂力再次形成護盾,罩住自己,也罩住棣偉,整個人平靜得不正常:棣偉,我帶你走。她重新嘗試解開鐵鏈上的封印,剛一觸碰到鐵鏈,瞬間被封印彈飛,撞到墻壁上,滑落倒地。
她沒想到冰辭竟用了這麽強大的神力在封印上,內心恨意飆升:冰辭!!!
王後看著化星深寒著一張臉,冷笑:“有冰辭掌門的神力封印在,你帶不走你的奸夫。我會一點一點,慢慢地,讓黑氣,吞噬他的魂魄。每天讓他睡一會修養,再讓他醒著感受被黑氣吞噬的滋味。不過,你放心,我會留下你這奸夫極其極其薄的魂魄。誰叫他骨頭硬,寧死,也不打開東臨深澗的防禦陣法,只為了拿金黛燕要挾本宮,以保你不被本宮虐殺。否則,我還能給他一個痛快。”
化星沒有理會王後,她的內心,如山河冰凍般,變得冷硬堅韌,蹲下來對棣偉說:“但凡我身邊有一人能護住我,我都會像當初那樣,聽你和公子鴻的話,絕不成為邪神。可我不成邪神,不擁有力量,你就得永遠在這裏被折磨。”
化星站起來,無神的眼眸,透著森寒和堅毅:她再也不要懼怕怨靈池的血腥,她要跳進怨靈池,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邪神,一個擁有邪丹,擁有神身的,邪神!
她也已經無所謂邪神是否不融於仙界,因為,如今的整個仙界,都要她死!
而她,偏要活著!
不知不覺間,她周身又散發著的戾氣。
王後:“就你,沒有半點法力,還成神?成邪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化星依舊不與王後言語,她思索著如何破開冰辭掌門這強有力的封印。
王後看化星專註著棣偉,心裏越發替兒子不值:“你這奸夫,被冰辭掌門的神力附著的鐵鏈折磨;魂體被黑氣噬魂,直到昏死,也要護著你。可本宮,就要他不得好死,還有你,也別想好過。”
化星慢慢將神魂之力化作一縷細絲,嘗試用螞蟻吞食大象般的辦法,一點一點的消融封印。只是這個消融的過程漫長,所以她巴不得王後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瘋子多說會話。不過瘋子,一半話都多,正好。
果不其然,王後還沈浸在自己臆測的憤怒中:“我的桓墨,身為戰王,那麽高高在上,卻待你那般真心,不惜為你,擋住我那麽重的一擊!可你,非要逃離桓墨身邊,跟這個奸夫,去了東臨深澗!你還在我眼前,刺了桓墨兩劍!是你,是你殺死了我的兒子!殺死了我已經成神的桓墨!!!”
王後說完,渾身戾氣裹挾,眼眸黑黝、深寒、嗜血,渾身爆發出她最盛的法力,將她周圍的仙兵紛紛彈開。她的強盛法力,朝化星席卷而來。
化星趕緊使出最強魂力,全力防禦。
整個地牢震顫,所有物架,都成了齏粉。唯獨拴住棣偉神魂的鐵鏈,不僅毫無破損,還散發出更強的雪蘭色力量。
下一瞬,冰辭掌門出現在地牢。他感應到他的神力封印遭到強烈攻擊,才來查看。
卻看見化星竟然神魂離體,歪倒在墻角,且她整個神魂,層層疊疊的外傷。
他立馬警覺,沈仙兒這會,一定在趁機占據化星的神身軀殼。
他準備拉著化星就走,可伸到半空的手,卻停了下來。因為化星渾身帶著寒意,不太有神的眼睛,透著濃濃地恨意,正盯著他的鬥笠面紗,不容他碰她半分。
他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氣場帶著戾氣。他想,也許,她是因為棣偉誤會了他,可這裏並不是解釋緣由的地方:“星兒姑娘,跟我回雪山。”說完就要帶她的神魂離開。
她悍然不動,又冷得徹骨:“把棣偉放了,否則,我自戕,你,”她又看向王後:“還有你,都別想再救戰王!”
她一開口,他才知道,原來她的嗓子也受了重傷。再定眼仔細瞧她,發現她神魂不穩,腰間更是有多重珍貴的縛魂纏絲,才讓魂魄沒有離散。
他心知接下來,沈仙兒一定有大動作,需盡快回去。卻又不能刺激神魂本就不穩的星兒,只能安慰:“不,你不會的。除了棣偉,你還有日思夜念的人。”
化星冷哼一聲,見這一招不湊效,立馬換一種說法:“你們要放幹我的血,我同意了,我一定會為戰王造一場美夢。但,在你們放幹我血之前,要把棣偉完好的還給我!”
化星看向始終低垂著頭的棣偉,到現在都沒有反應。她知道,以她的能力,就算讓他們放了棣偉,她也無法治好棣偉。倒不如要挾他們來治。
王後絕不可能同意:“休想!!!這個奸夫,死不足惜!!!”
冰辭急不可耐,等沈仙兒完全融合了化星的軀殼,化星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完全不顧王後所說:“我答應你星兒姑娘,棣偉絕對完好,你跟我走。”
化星:“不行,要帶著棣偉一起走。”
與化星同時開口的,還有王後:“不行!!!蒼澤掌門你已然讓她逃離了你的雪山囚籠,說明你的囚籠並不牢固。所以還是我這裏更能囚住她。”
冰辭本來說囚禁化星,也只是暫緩之計,但從王後嘴中一口一個囚字,他無比心煩意亂:“夠了!你若是想救你兒子,就讓開。”
王後隱忍不說話,冰辭掌門是救桓墨的唯一希望,王後不敢得罪。但也絕不能這麽輕易的放化星離開。
冰辭見王後沈默,卻依舊半步不讓,索性懶得啰嗦,一掌強有力的神力揮向王後,趁王後抵擋之際,強硬地帶著化星一個瞬移,回了蒼澤雪山的冰球中。
冰辭瞬移太快,化星都沒有反抗的時間,還不等她怨恨冰辭並沒有將棣偉帶出來,她就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她的神身正在打定入座。
她立馬明白,有一個魂魄,正在試圖占領她的軀體:定是將自己打入冥界的沈仙兒無疑。
化星剛準備奪回軀體,冰辭一掌神力已經幹脆利落地,將沈仙兒的魂魄推了出來,並微微透著責備:“這副軀殼,不屬於你,也不接納你。”
只見沈仙兒魂體的確因強行融合而受創,十分虛弱。
冰辭將神力照在沈仙兒的魂體上,她的魂體立馬充盈起來。
化星感受到自己魂魄的痛苦,也在隨著沈仙兒的好轉,逐漸減輕。
緊接著,冰辭擡手起勢要給沈仙兒結印,化星看出,這是加固魂體的結印手勢。
冰辭施展的這個封印,十分耗費神力,但可以讓沈仙兒的魂體,變得牢不可破。
化星趁此間隙,閃入自身軀殼。奇怪的是,她並沒擁有軀殼的支配感,而是被軀殼強烈排斥,她想大概是沈仙兒激起身體的排斥反應還沒有過去,她只要忍忍就好了。
一旁的沈仙兒,正在極力阻止冰辭加固她的魂魄,她不惜使出魂力,形成護盾,以抵抗冰辭的封印。
冰辭溫和中透著平靜:“聽話。”
沈仙兒:“我不!”
“你若再這般任性而為,我就再不會縱容你。”
沈仙兒聽了,只能不甘心地收了魂力形成的護盾。
化星在軀殼裏,越忍越難受,一面極力將魂體穩在軀殼中;一面清晰地聽著,沈仙兒那嬌嗔的倔強,和冰辭溫和的強硬,希望他們的僵持,久一些。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完全融合身體。
可冰辭很快對沈仙兒結完封印,幾乎在轉眸看化星的一瞬間,就將化星的魂體,從化星的軀殼中拉出。
冰辭的力度太大,化星魂體被拉得踉蹌倒地,沈仙兒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掛著笑,更是其樂無窮地看著,化星將神劍陰合,架在原本要扶她起來的冰辭的脖子上。
化星沙啞的聲音,極冷極冷:“掌門你說你知道我不可能殺戰王,是因為,你一直都知道,殺戰王的,是你心愛的沈仙兒,對不對?”
他有片刻的震驚,接下來是駭然。因為他清晰地看見,化星有些無神的雙眼,不僅僅是透著殺意,而是偏大的黑眸,和不知何時已經充血的眼白:星兒姑娘,竟入了心魔!
冰辭隨著架在他脖子上的神劍陰合慢慢的擡高,他也慢慢地直起身子,轉眸看了沈仙兒一眼:是你,蠱惑她生了心魔。
這一眼,嚇得沈仙兒一個機靈,笑意全失。
因為哪怕隔著冰辭的面紗鬥笠,沈仙兒也感受到了,冰辭對她從未有過的寒意。他那句‘你若再這般任性而為,我就再不會縱容你’,絕對是他對她的最後警告。
沈仙兒順了順害怕的心,想著她的計謀,早晚要走到和冰辭對立的一面,又變得坦然鎮定:她沈仙兒必不會輸,她的路,已經鋪好大半。當下,立即對著神劍陰合沖了過來:“要殺就殺我,不要殺冰辭!”
化星順勢將劍刺向沈仙兒:“來得正好,你們,我都要殺!”
神劍陰合在觸碰到沈仙兒的剎那,沈仙兒魂體迸射出強大的雪蘭色神力,將神劍陰合彈落在地,化星也被震退倒地。
化星即使透過模糊的視線,也看出了沈仙兒身上的雪蘭色神力,竟然是生死封印。這個封印,只要結印者不死,封印就不會破。若想破了封印,就得先殺了結印者。
她曾為了救公子鴻,給饞血巨峰結過;在東臨深澗與仙界對峙時,也給戰王結過。
她一直都是將這種封印,結在敵人身上,以禁錮敵人。
而冰辭,竟然結在沈仙兒身上!但用意,是冰辭不死,封印不破,沈仙兒就不會受到一丁點兒傷害。所以,冰辭是在拿命護著沈仙兒。
所以,這樣愛著沈仙兒的冰辭,在放幹自己的血之前,會提前留一點自己的血,將養沈仙兒;將自己困在這冰球中,防止自己被追殺,是怕自己連累沈仙兒承受痛苦;更是在知道是沈仙兒殺死戰王的情況下,還要拿自己替沈仙兒頂罪!
化星的恨意,在倒地的瞬間,隨著翻湧的思緒,瞬間席卷整個大腦和心房。
冰辭見化星神劍掉落,人也摔倒。他怔然自己的封印神力,竟然傷了化星。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化星活著,他怎能傷了她?
冰辭的意識,在愧疚中開始震蕩,下一瞬,一股堅韌的強大意識,重新註入他的體內。這股新的意識,讓他立刻閃現在化星身側,將她扶坐起,握住她的雙肩,看著她完全變大充血的黑眸,和已然失去理智的臉,大喝:“你看著我!!!”
化星被冰辭帶著神力的吼聲,震懾心間,陡然呆住,並透過他的鬥笠,清晰地看見了一雙深邃的眼眸,眼眸如秋水盈盈,似有很強的吸力,讓人沈淪,讓人心無雜物,心間只有他這雙眼睛。
冰辭見靜心咒在她身上施展成功,才溫和的開口說到:“沈仙兒身上,被我下了生死封印,你若貿然殺她,她身上封印碎裂的時候,不僅我會死,你也……”
“不!”化星突然一把抱住冰辭:“公子鴻,我怎會讓你去死?!”她的眼淚瞬間成股而下,染濕了他的面紗。
鬥笠下的冰辭突然怔楞住,隨後是紮心般的疼痛。他深呼吸,他知道,定是他的靜心咒施展過度,使她幾乎本能地透過他的面紗,看見了她想要看見的趙歸鴻。
原來,在她的內心深處,紮根最深的,不是恨意和殺意,而是趙歸鴻!
那麽,趙歸鴻的死,就成了她最深的痛!也就,成了她的心魔!
冰辭的手,撫住鬥笠的帽沿,顫抖、掙紮,最後還是沒有取下鬥笠。
趙歸鴻可以愛化星,但冰辭,絕不能愛化星!
因為天地有陰陽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五行八卦起,才能萬物運行,生生不息。
此乃冰辭職責,也是天道!
他看著懷中淚流不止的人,顫抖的手,一時不知如何化解她的心魔,只能先點了她的昏睡穴。
他將她的魂體,放在冰床上,布下一個讓魂體快速修養覆原的陣法,以神力催動陣法流轉。
接著又將她的軀殼,也放在冰床上。同樣布下陣法,只是這個陣法,是用來凈化沈仙兒魂體在軀殼中,殘留下來的黑壓本源之力。
正是因為這股本源的黑壓之力,化星的魂體,才受到軀殼的排斥,進而侵染她的神魂。
這也是冰辭幾乎在轉眸的一瞬間,著急將化星魂體拉出軀殼的原因。
他看著床上的魂體和軀殼良久,心裏翻江倒海,最後緊握雙拳,果斷的拿出,上次從星兒身上存留的血,以血召喚,將已經逃離的沈仙兒召回。
沈仙兒是在冰辭將化星點昏睡的時候逃的。她心知她做了這麽多,冰辭這次一定不會放過她,眼下被召回,她也知道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被召回得這麽快。
當下嚇得腿軟跪下,壓迫感十足:“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諒我。”
他身體筆直,不僅沒有一分動容,反而掛著蝕骨的冷笑:“吾竟不知,你還能這樣怕吾?”
沈仙兒神魂顫栗,冰辭的確從未對她冷過臉。他親自從仙祖那裏,將分割出來的她,以神力護佑,投入冥界轉世為人;親自將只有三歲的她,從小毒物手中搶來,並帶回雪山。即使,冰辭那時已經知道,小毒物覺醒了她的黑壓本源之力,他也並未責怪半句,只是盡全力,幫她壓制黑壓本源之力對她心智的侵蝕。
後來他察覺到她自甘墮落,自願接納體內的黑壓本源之力,他依舊沒有生氣和責備。沈仙兒記得他當時,氣場瞬間全變,有著刻意壓制的森寒和敵意。可他只是伸出他的手,用冰涼的指尖摩挲她的臉龐,溫和地勸誡她:“你雖只是一縷,從星兒體內分割出的頑強黑壓魔魂,但吾絕不視你為魔物。吾,以神力,鑄造你姻緣,以吾之意識下凡歷劫,用拳拳赤子之心愛你,感化你,陪你經歷生生世世的情劫,讓你學會愛人,學會愛蒼生。當你會愛時,你頑強的魔魂,便可直接成神,不必像那些凡人一樣從結丹開始,更不用經歷飛升雷劫而可能魂飛魄散。你可高興?可還要接納體內壓制的那股黑壓本源之力?”
沈仙兒當時並不敢回答,他的指尖細膩冰涼,透過她臉龐的肌膚,刺進心裏,讓她的心,害怕不已。這種害怕,似乎來自她是魔魂,而他是神尊,天生她該死於他手的本能。
冰辭當時見她不回答,聲音雖然依舊溫和,卻沒有一點溫度,眼神變得犀利,附在她臉龐上的手,力度微微加深:“你是成魔?還是成神?吾,讓你選。”
沈仙兒便是在那次,體會到了這個看似溫和,實則不可忤逆的神尊,是多麽具有壓迫感。她要敢說成魔,她必定不得好死。當時,她顫顫巍巍地回答:“都聽你的。”
他才微微一笑,很是柔和的將手滑下她的臉龐:“乖,成神。”
他甚至還說,待她年滿十八歲,就送她去公子鴻身邊經歷情緣。而十八歲之前,她只能先留在他的雪山,壓制黑壓本源之力。
當時的對話結束後,沈仙兒衣衫汗濕,渾身虛脫,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
後來,趁著冰辭修煉,她感應到化星現身人間,於是私逃出雪山,讓化星替代她,應了冰辭以神力鑄造的緣分。
因為這緣分中的趙歸鴻,只是冰辭的一縷意識。她不甘心陪著一縷意識,經歷生生世世的輪回後,才能成神而強大。她想要快速站在與冰辭匹敵的位置,而這個快速的辦法,就是接納體內的本源黑壓之力。
有了這股本源力量,整個九重天的黑壓之力,都能唯她所用,她便不必再害怕冰辭,便能脫離冰辭的掌控。
可當時冰辭很快發現她離開了雪山,再次將她帶回。他沒有阻止化星代替自己,應了和趙歸鴻的緣分。也沒有責怪自己,只是平和地說:“你和星兒一體,星兒若殞命,必是你先殞。吾,不願你死,更不願你成魔,你可懂?”
他的話,沒要上次的壓迫感,很溫和。但她知道,這是他的警告。隨著警告而來的,是懲罰:他讓她沈睡在陣法中,不容她反抗,沈睡的陣法裏,容不得她再吸納半分黑壓之力,她的魂魄因為黑壓之力和陣法之力的制衡,而渾身道不明的酸痛。
她在陣法裏睡了三年,不輕不重地痛了三年。
她有些後悔,也很是後怕。
但她更多的,是野心。
所以,她放手一搏,雖不能吸納,但能用黑壓之力操控人心。
於是,她操控小毒物殺害沈伯欽和趙雪倪;操控王後;操控顧兆雍;操控四大宗主聯手殺了趙歸鴻;又親自出面操控神劍陰合,殺了戰王。
這一切操控,以及她對化星的一番言語誘導,都只為讓化星入心魔,待化星入魔入得徹底,她便可以操控化星,讓化星輕易貢獻出神的軀殼。
可她操控了這麽多,化星竟然還沒有徹徹底底入魔,只是生出了心魔而已。
她便將化星的神魂打入冥界,趁此機會,強行融合軀殼。就算融合不了,經過她試圖融合的軀殼,也必定會殘留下她的本源黑壓之力,那麽,化星一時半會,也不能魂魄歸體。
接下來,她就有充分的時間,將化星的魂魄打散、同化、吸收。化星的神身,就只能被她占有,冰辭就再也拿她沒辦法。
這就是她已經鋪好的路。
而且,化星進入冥界,竟然神魂受到重創,極其不穩。將化星的神魂打散,因此變得異常容易,這簡直就是路上遇到的意外之喜。
可就在這最後關頭,她感受到了冰辭強烈的殺意:正因為不管她曾多麽任性而為,他都從未釋放過今天的這般殺意。所以,此刻含著蝕骨冷笑的冰辭,才更讓她不寒而栗。
她唯有希望受她心魔操控的那些人,快些行動起來。一定要將化星的魂體打散——她就只差這一步了。
“現在低頭認錯,伏低做小,太晚了。”冰辭說話間,解了生死封印。
沈仙兒看著封印在身上慢慢消融,眼睛逐漸驚恐地瞪大,她知道,冰辭不僅不再護著她,更是要狠狠地懲罰折磨她,害怕得口不擇言:“你不能殺我,你也不敢殺我,你也不能折磨我,你折磨我,星兒妹妹也會疼的。”
“所以,你才這麽有恃無恐地肆意殺害別人,搶占星兒的神身?可惜,你的惡毒,已經超越了我的忍耐。”
“不,不要。”
《星辭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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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星看見了滿是雲霞的天空,她回到了仙界。
她破開了蒼澤仙山的結界,卻怎麽也無法破開冰辭的雪山結界。她的陣法造詣雖然不差,但還是遠不及棣偉。
看來,要去雪山的冰球中拿回身體,就得先找到棣偉,請棣偉幫忙。
化星處於神魂離體狀態,在仙界完全透明,無人看得見她。她因此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棣偉的東臨深澗的外圍。
在東臨深澗的外圍,仍有許許多多的仙界兵力圍守。東臨深澗也還布著,他們當初離開去取留魂記時的防禦陣法。
可她所有的東西,都留在身體的識海裏,包括能瞬移回到東臨深澗的符紙。
所以,她現在進不去東臨深澗。
她周圍不停地游走著,圍困東臨深澗的仙兵:“不知道要守在這,守到什麽時候?”
“是啊,都一年半載了,我著急回去,看我養的小獸啊。”
“你心急,金義宗的宗主更急。宗主的女兒,還在深澗裏面呢。”
“也不知道,這東臨深澗的東主怎麽想的,寧願在大仙宗的地牢活受罪,也不願意解開這裏的防禦陣法,放宗主的女兒出來,害我們要一直守在這裏。”
“這還不明白嗎?那東主若是讓宗主的女兒出東臨深澗,他們東臨深澗就沒有了要挾仙界的籌碼。到時候,整個仙界,匯聚十五陣兵力攻打,東臨深澗必定會無一活物,淪為廢墟。”
“不光如此,那個東主一心護著的罪聖之女,也會被大仙宗王後碎屍萬段,絕不只是放幹血那麽簡單。”
“所以,我是東主,我也寧願在大仙宗的地牢活受罪,也不會解開這裏的防禦陣法。只要金義宗宗主的女兒還在澗內,整個仙界不僅不敢動手,還不敢做得太絕。”
“呃,你莫不是東臨深澗的奸細吧?”
“你才奸細呢,嫉妒我比你分析的透徹是吧?”
“嫉妒你?你還不是跟我們一起守在這裏。”
……
化星一路跟在他們身邊,聽完了這幾個仙兵所有的對話。心,縮緊:棣偉在大仙宗的地牢活受罪!
化星極速轉道大仙宗,大力破開結界,很快來到了大仙宗的地牢外面。
她模糊的視線,看見地牢外面,有一層又一層的仙器罩。她強勢使用極強的神魂之力,穿破層層仙氣罩,快速進入地牢最裏面,這裏暗沈潮濕。
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看見一灘斷裂堆砌著的森森白骨,白骨下面是幹涸的深色血跡,空氣中血味濃郁刺鼻。她心痛難忍,棣偉的凡胎竟被折磨得這般慘烈。
而在白骨和血跡旁邊,是粗壯的鐵鏈,鐵鏈上附著明亮的雪蘭色封印之力,這無疑是冰辭掌門的力量。
鐵鏈拴著一個跪著的魂體,魂體散發出來的魂力之光,是血紅色的,這是棣偉的魂力之光。
血紅色的周圍,黑氣縈繞,正在侵蝕血色。而這股黑氣,就是黑壓之力。
化星瞳孔擴大,眼白充血不自知:棣偉今日所受,她要千百倍的還給這群家夥!
她蹲下來叫了聲棣偉,他沒有反應。她擡手剛準備嘗試解開鐵鏈上,冰辭掌門的封印。
下一瞬,王後帶著一大隊人馬,將原本不大的地牢,圍得水洩不通。緊接著,王後拿出一件法器,直接朝著化星所在的方向,扔了過來。法器落地,散射出金白色的光芒,照亮整個暗沈的地牢,化星的魂體也在光芒中現形。
“你果然在這裏。”王後眼眸森寒,說完豪不手軟地揮出一掌不弱的法力。
化星趕緊釋放魂力,為自己形成護盾。
王後見此,立馬加大法力攻擊:“竟然這麽不安分,跑到這裏來找你的奸夫。那就讓你也嘗嘗,魂魄被黑氣消融的苦楚。”
王後身後的一位將領,立馬出言相勸:“王後不可呀,我們還需要用這罪聖之女,來為戰王造一場美夢,以消除戰王被刺時,入體的黑氣。而且,她的魂體已經滿是層層疊疊的傷了,恐受不住您的攻擊。”
“多嘴,只要不死,本宮就要好好折磨她!”
化星知道定是沈仙兒感應自己在這裏,又利用心魔蠱惑王後折磨她。她啞著嗓子開口:“沈仙兒,既然我們是一體,能彼此感應對方的痛苦。那麽,我痛,你也痛啊。”
王後突然怔住,而後立馬恢覆:“胡言亂語。”
化星瞬間被王後操控的黑氣纏繞,神魂疼得發顫。棣偉就是這樣被黑氣折磨昏的嗎?
化星忍住疼痛,用魂力再次形成護盾,罩住自己,也罩住棣偉,整個人平靜得不正常:棣偉,我帶你走。她重新嘗試解開鐵鏈上的封印,剛一觸碰到鐵鏈,瞬間被封印彈飛,撞到墻壁上,滑落倒地。
她沒想到冰辭竟用了這麽強大的神力在封印上,內心恨意飆升:冰辭!!!
王後看著化星深寒著一張臉,冷笑:“有冰辭掌門的神力封印在,你帶不走你的奸夫。我會一點一點,慢慢地,讓黑氣,吞噬他的魂魄。每天讓他睡一會修養,再讓他醒著感受被黑氣吞噬的滋味。不過,你放心,我會留下你這奸夫極其極其薄的魂魄。誰叫他骨頭硬,寧死,也不打開東臨深澗的防禦陣法,只為了拿金黛燕要挾本宮,以保你不被本宮虐殺。否則,我還能給他一個痛快。”
化星沒有理會王後,她的內心,如山河冰凍般,變得冷硬堅韌,蹲下來對棣偉說:“但凡我身邊有一人能護住我,我都會像當初那樣,聽你和公子鴻的話,絕不成為邪神。可我不成邪神,不擁有力量,你就得永遠在這裏被折磨。”
化星站起來,無神的眼眸,透著森寒和堅毅:她再也不要懼怕怨靈池的血腥,她要跳進怨靈池,要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邪神,一個擁有邪丹,擁有神身的,邪神!
她也已經無所謂邪神是否不融於仙界,因為,如今的整個仙界,都要她死!
而她,偏要活著!
不知不覺間,她周身又散發著的戾氣。
王後:“就你,沒有半點法力,還成神?成邪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化星依舊不與王後言語,她思索著如何破開冰辭掌門這強有力的封印。
王後看化星專註著棣偉,心裏越發替兒子不值:“你這奸夫,被冰辭掌門的神力附著的鐵鏈折磨;魂體被黑氣噬魂,直到昏死,也要護著你。可本宮,就要他不得好死,還有你,也別想好過。”
化星慢慢將神魂之力化作一縷細絲,嘗試用螞蟻吞食大象般的辦法,一點一點的消融封印。只是這個消融的過程漫長,所以她巴不得王後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瘋子多說會話。不過瘋子,一半話都多,正好。
果不其然,王後還沈浸在自己臆測的憤怒中:“我的桓墨,身為戰王,那麽高高在上,卻待你那般真心,不惜為你,擋住我那麽重的一擊!可你,非要逃離桓墨身邊,跟這個奸夫,去了東臨深澗!你還在我眼前,刺了桓墨兩劍!是你,是你殺死了我的兒子!殺死了我已經成神的桓墨!!!”
王後說完,渾身戾氣裹挾,眼眸黑黝、深寒、嗜血,渾身爆發出她最盛的法力,將她周圍的仙兵紛紛彈開。她的強盛法力,朝化星席卷而來。
化星趕緊使出最強魂力,全力防禦。
整個地牢震顫,所有物架,都成了齏粉。唯獨拴住棣偉神魂的鐵鏈,不僅毫無破損,還散發出更強的雪蘭色力量。
下一瞬,冰辭掌門出現在地牢。他感應到他的神力封印遭到強烈攻擊,才來查看。
卻看見化星竟然神魂離體,歪倒在墻角,且她整個神魂,層層疊疊的外傷。
他立馬警覺,沈仙兒這會,一定在趁機占據化星的神身軀殼。
他準備拉著化星就走,可伸到半空的手,卻停了下來。因為化星渾身帶著寒意,不太有神的眼睛,透著濃濃地恨意,正盯著他的鬥笠面紗,不容他碰她半分。
他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氣場帶著戾氣。他想,也許,她是因為棣偉誤會了他,可這裏並不是解釋緣由的地方:“星兒姑娘,跟我回雪山。”說完就要帶她的神魂離開。
她悍然不動,又冷得徹骨:“把棣偉放了,否則,我自戕,你,”她又看向王後:“還有你,都別想再救戰王!”
她一開口,他才知道,原來她的嗓子也受了重傷。再定眼仔細瞧她,發現她神魂不穩,腰間更是有多重珍貴的縛魂纏絲,才讓魂魄沒有離散。
他心知接下來,沈仙兒一定有大動作,需盡快回去。卻又不能刺激神魂本就不穩的星兒,只能安慰:“不,你不會的。除了棣偉,你還有日思夜念的人。”
化星冷哼一聲,見這一招不湊效,立馬換一種說法:“你們要放幹我的血,我同意了,我一定會為戰王造一場美夢。但,在你們放幹我血之前,要把棣偉完好的還給我!”
化星看向始終低垂著頭的棣偉,到現在都沒有反應。她知道,以她的能力,就算讓他們放了棣偉,她也無法治好棣偉。倒不如要挾他們來治。
王後絕不可能同意:“休想!!!這個奸夫,死不足惜!!!”
冰辭急不可耐,等沈仙兒完全融合了化星的軀殼,化星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完全不顧王後所說:“我答應你星兒姑娘,棣偉絕對完好,你跟我走。”
化星:“不行,要帶著棣偉一起走。”
與化星同時開口的,還有王後:“不行!!!蒼澤掌門你已然讓她逃離了你的雪山囚籠,說明你的囚籠並不牢固。所以還是我這裏更能囚住她。”
冰辭本來說囚禁化星,也只是暫緩之計,但從王後嘴中一口一個囚字,他無比心煩意亂:“夠了!你若是想救你兒子,就讓開。”
王後隱忍不說話,冰辭掌門是救桓墨的唯一希望,王後不敢得罪。但也絕不能這麽輕易的放化星離開。
冰辭見王後沈默,卻依舊半步不讓,索性懶得啰嗦,一掌強有力的神力揮向王後,趁王後抵擋之際,強硬地帶著化星一個瞬移,回了蒼澤雪山的冰球中。
冰辭瞬移太快,化星都沒有反抗的時間,還不等她怨恨冰辭並沒有將棣偉帶出來,她就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她的神身正在打定入座。
她立馬明白,有一個魂魄,正在試圖占領她的軀體:定是將自己打入冥界的沈仙兒無疑。
化星剛準備奪回軀體,冰辭一掌神力已經幹脆利落地,將沈仙兒的魂魄推了出來,並微微透著責備:“這副軀殼,不屬於你,也不接納你。”
只見沈仙兒魂體的確因強行融合而受創,十分虛弱。
冰辭將神力照在沈仙兒的魂體上,她的魂體立馬充盈起來。
化星感受到自己魂魄的痛苦,也在隨著沈仙兒的好轉,逐漸減輕。
緊接著,冰辭擡手起勢要給沈仙兒結印,化星看出,這是加固魂體的結印手勢。
冰辭施展的這個封印,十分耗費神力,但可以讓沈仙兒的魂體,變得牢不可破。
化星趁此間隙,閃入自身軀殼。奇怪的是,她並沒擁有軀殼的支配感,而是被軀殼強烈排斥,她想大概是沈仙兒激起身體的排斥反應還沒有過去,她只要忍忍就好了。
一旁的沈仙兒,正在極力阻止冰辭加固她的魂魄,她不惜使出魂力,形成護盾,以抵抗冰辭的封印。
冰辭溫和中透著平靜:“聽話。”
沈仙兒:“我不!”
“你若再這般任性而為,我就再不會縱容你。”
沈仙兒聽了,只能不甘心地收了魂力形成的護盾。
化星在軀殼裏,越忍越難受,一面極力將魂體穩在軀殼中;一面清晰地聽著,沈仙兒那嬌嗔的倔強,和冰辭溫和的強硬,希望他們的僵持,久一些。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完全融合身體。
可冰辭很快對沈仙兒結完封印,幾乎在轉眸看化星的一瞬間,就將化星的魂體,從化星的軀殼中拉出。
冰辭的力度太大,化星魂體被拉得踉蹌倒地,沈仙兒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掛著笑,更是其樂無窮地看著,化星將神劍陰合,架在原本要扶她起來的冰辭的脖子上。
化星沙啞的聲音,極冷極冷:“掌門你說你知道我不可能殺戰王,是因為,你一直都知道,殺戰王的,是你心愛的沈仙兒,對不對?”
他有片刻的震驚,接下來是駭然。因為他清晰地看見,化星有些無神的雙眼,不僅僅是透著殺意,而是偏大的黑眸,和不知何時已經充血的眼白:星兒姑娘,竟入了心魔!
冰辭隨著架在他脖子上的神劍陰合慢慢的擡高,他也慢慢地直起身子,轉眸看了沈仙兒一眼:是你,蠱惑她生了心魔。
這一眼,嚇得沈仙兒一個機靈,笑意全失。
因為哪怕隔著冰辭的面紗鬥笠,沈仙兒也感受到了,冰辭對她從未有過的寒意。他那句‘你若再這般任性而為,我就再不會縱容你’,絕對是他對她的最後警告。
沈仙兒順了順害怕的心,想著她的計謀,早晚要走到和冰辭對立的一面,又變得坦然鎮定:她沈仙兒必不會輸,她的路,已經鋪好大半。當下,立即對著神劍陰合沖了過來:“要殺就殺我,不要殺冰辭!”
化星順勢將劍刺向沈仙兒:“來得正好,你們,我都要殺!”
神劍陰合在觸碰到沈仙兒的剎那,沈仙兒魂體迸射出強大的雪蘭色神力,將神劍陰合彈落在地,化星也被震退倒地。
化星即使透過模糊的視線,也看出了沈仙兒身上的雪蘭色神力,竟然是生死封印。這個封印,只要結印者不死,封印就不會破。若想破了封印,就得先殺了結印者。
她曾為了救公子鴻,給饞血巨峰結過;在東臨深澗與仙界對峙時,也給戰王結過。
她一直都是將這種封印,結在敵人身上,以禁錮敵人。
而冰辭,竟然結在沈仙兒身上!但用意,是冰辭不死,封印不破,沈仙兒就不會受到一丁點兒傷害。所以,冰辭是在拿命護著沈仙兒。
所以,這樣愛著沈仙兒的冰辭,在放幹自己的血之前,會提前留一點自己的血,將養沈仙兒;將自己困在這冰球中,防止自己被追殺,是怕自己連累沈仙兒承受痛苦;更是在知道是沈仙兒殺死戰王的情況下,還要拿自己替沈仙兒頂罪!
化星的恨意,在倒地的瞬間,隨著翻湧的思緒,瞬間席卷整個大腦和心房。
冰辭見化星神劍掉落,人也摔倒。他怔然自己的封印神力,竟然傷了化星。他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化星活著,他怎能傷了她?
冰辭的意識,在愧疚中開始震蕩,下一瞬,一股堅韌的強大意識,重新註入他的體內。這股新的意識,讓他立刻閃現在化星身側,將她扶坐起,握住她的雙肩,看著她完全變大充血的黑眸,和已然失去理智的臉,大喝:“你看著我!!!”
化星被冰辭帶著神力的吼聲,震懾心間,陡然呆住,並透過他的鬥笠,清晰地看見了一雙深邃的眼眸,眼眸如秋水盈盈,似有很強的吸力,讓人沈淪,讓人心無雜物,心間只有他這雙眼睛。
冰辭見靜心咒在她身上施展成功,才溫和的開口說到:“沈仙兒身上,被我下了生死封印,你若貿然殺她,她身上封印碎裂的時候,不僅我會死,你也……”
“不!”化星突然一把抱住冰辭:“公子鴻,我怎會讓你去死?!”她的眼淚瞬間成股而下,染濕了他的面紗。
鬥笠下的冰辭突然怔楞住,隨後是紮心般的疼痛。他深呼吸,他知道,定是他的靜心咒施展過度,使她幾乎本能地透過他的面紗,看見了她想要看見的趙歸鴻。
原來,在她的內心深處,紮根最深的,不是恨意和殺意,而是趙歸鴻!
那麽,趙歸鴻的死,就成了她最深的痛!也就,成了她的心魔!
冰辭的手,撫住鬥笠的帽沿,顫抖、掙紮,最後還是沒有取下鬥笠。
趙歸鴻可以愛化星,但冰辭,絕不能愛化星!
因為天地有陰陽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五行八卦起,才能萬物運行,生生不息。
此乃冰辭職責,也是天道!
他看著懷中淚流不止的人,顫抖的手,一時不知如何化解她的心魔,只能先點了她的昏睡穴。
他將她的魂體,放在冰床上,布下一個讓魂體快速修養覆原的陣法,以神力催動陣法流轉。
接著又將她的軀殼,也放在冰床上。同樣布下陣法,只是這個陣法,是用來凈化沈仙兒魂體在軀殼中,殘留下來的黑壓本源之力。
正是因為這股本源的黑壓之力,化星的魂體,才受到軀殼的排斥,進而侵染她的神魂。
這也是冰辭幾乎在轉眸的一瞬間,著急將化星魂體拉出軀殼的原因。
他看著床上的魂體和軀殼良久,心裏翻江倒海,最後緊握雙拳,果斷的拿出,上次從星兒身上存留的血,以血召喚,將已經逃離的沈仙兒召回。
沈仙兒是在冰辭將化星點昏睡的時候逃的。她心知她做了這麽多,冰辭這次一定不會放過她,眼下被召回,她也知道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被召回得這麽快。
當下嚇得腿軟跪下,壓迫感十足:“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原諒我。”
他身體筆直,不僅沒有一分動容,反而掛著蝕骨的冷笑:“吾竟不知,你還能這樣怕吾?”
沈仙兒神魂顫栗,冰辭的確從未對她冷過臉。他親自從仙祖那裏,將分割出來的她,以神力護佑,投入冥界轉世為人;親自將只有三歲的她,從小毒物手中搶來,並帶回雪山。即使,冰辭那時已經知道,小毒物覺醒了她的黑壓本源之力,他也並未責怪半句,只是盡全力,幫她壓制黑壓本源之力對她心智的侵蝕。
後來他察覺到她自甘墮落,自願接納體內的黑壓本源之力,他依舊沒有生氣和責備。沈仙兒記得他當時,氣場瞬間全變,有著刻意壓制的森寒和敵意。可他只是伸出他的手,用冰涼的指尖摩挲她的臉龐,溫和地勸誡她:“你雖只是一縷,從星兒體內分割出的頑強黑壓魔魂,但吾絕不視你為魔物。吾,以神力,鑄造你姻緣,以吾之意識下凡歷劫,用拳拳赤子之心愛你,感化你,陪你經歷生生世世的情劫,讓你學會愛人,學會愛蒼生。當你會愛時,你頑強的魔魂,便可直接成神,不必像那些凡人一樣從結丹開始,更不用經歷飛升雷劫而可能魂飛魄散。你可高興?可還要接納體內壓制的那股黑壓本源之力?”
沈仙兒當時並不敢回答,他的指尖細膩冰涼,透過她臉龐的肌膚,刺進心裏,讓她的心,害怕不已。這種害怕,似乎來自她是魔魂,而他是神尊,天生她該死於他手的本能。
冰辭當時見她不回答,聲音雖然依舊溫和,卻沒有一點溫度,眼神變得犀利,附在她臉龐上的手,力度微微加深:“你是成魔?還是成神?吾,讓你選。”
沈仙兒便是在那次,體會到了這個看似溫和,實則不可忤逆的神尊,是多麽具有壓迫感。她要敢說成魔,她必定不得好死。當時,她顫顫巍巍地回答:“都聽你的。”
他才微微一笑,很是柔和的將手滑下她的臉龐:“乖,成神。”
他甚至還說,待她年滿十八歲,就送她去公子鴻身邊經歷情緣。而十八歲之前,她只能先留在他的雪山,壓制黑壓本源之力。
當時的對話結束後,沈仙兒衣衫汗濕,渾身虛脫,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
後來,趁著冰辭修煉,她感應到化星現身人間,於是私逃出雪山,讓化星替代她,應了冰辭以神力鑄造的緣分。
因為這緣分中的趙歸鴻,只是冰辭的一縷意識。她不甘心陪著一縷意識,經歷生生世世的輪回後,才能成神而強大。她想要快速站在與冰辭匹敵的位置,而這個快速的辦法,就是接納體內的本源黑壓之力。
有了這股本源力量,整個九重天的黑壓之力,都能唯她所用,她便不必再害怕冰辭,便能脫離冰辭的掌控。
可當時冰辭很快發現她離開了雪山,再次將她帶回。他沒有阻止化星代替自己,應了和趙歸鴻的緣分。也沒有責怪自己,只是平和地說:“你和星兒一體,星兒若殞命,必是你先殞。吾,不願你死,更不願你成魔,你可懂?”
他的話,沒要上次的壓迫感,很溫和。但她知道,這是他的警告。隨著警告而來的,是懲罰:他讓她沈睡在陣法中,不容她反抗,沈睡的陣法裏,容不得她再吸納半分黑壓之力,她的魂魄因為黑壓之力和陣法之力的制衡,而渾身道不明的酸痛。
她在陣法裏睡了三年,不輕不重地痛了三年。
她有些後悔,也很是後怕。
但她更多的,是野心。
所以,她放手一搏,雖不能吸納,但能用黑壓之力操控人心。
於是,她操控小毒物殺害沈伯欽和趙雪倪;操控王後;操控顧兆雍;操控四大宗主聯手殺了趙歸鴻;又親自出面操控神劍陰合,殺了戰王。
這一切操控,以及她對化星的一番言語誘導,都只為讓化星入心魔,待化星入魔入得徹底,她便可以操控化星,讓化星輕易貢獻出神的軀殼。
可她操控了這麽多,化星竟然還沒有徹徹底底入魔,只是生出了心魔而已。
她便將化星的神魂打入冥界,趁此機會,強行融合軀殼。就算融合不了,經過她試圖融合的軀殼,也必定會殘留下她的本源黑壓之力,那麽,化星一時半會,也不能魂魄歸體。
接下來,她就有充分的時間,將化星的魂魄打散、同化、吸收。化星的神身,就只能被她占有,冰辭就再也拿她沒辦法。
這就是她已經鋪好的路。
而且,化星進入冥界,竟然神魂受到重創,極其不穩。將化星的神魂打散,因此變得異常容易,這簡直就是路上遇到的意外之喜。
可就在這最後關頭,她感受到了冰辭強烈的殺意:正因為不管她曾多麽任性而為,他都從未釋放過今天的這般殺意。所以,此刻含著蝕骨冷笑的冰辭,才更讓她不寒而栗。
她唯有希望受她心魔操控的那些人,快些行動起來。一定要將化星的魂體打散——她就只差這一步了。
“現在低頭認錯,伏低做小,太晚了。”冰辭說話間,解了生死封印。
沈仙兒看著封印在身上慢慢消融,眼睛逐漸驚恐地瞪大,她知道,冰辭不僅不再護著她,更是要狠狠地懲罰折磨她,害怕得口不擇言:“你不能殺我,你也不敢殺我,你也不能折磨我,你折磨我,星兒妹妹也會疼的。”
“所以,你才這麽有恃無恐地肆意殺害別人,搶占星兒的神身?可惜,你的惡毒,已經超越了我的忍耐。”
“不,不要。”
《星辭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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