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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沒有亮燈，也沒有人，安靜空曠落針可聞。
周以堯起了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這間曾經塞滿了他們大大小小回憶的房間，又要變回初見時毫無人氣的精致樣板房。
他從客廳上到二樓，主臥裏飄窗大開，借著一線漫進來的昏暗月光，裏面空無一人。
她慣常抽煙時，會把煙灰缸和打火機放在飄窗的左下角，此刻冰冷質感的煙灰缸似乎是一張裂開的大嘴，無情地嘲諷著他。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說不清心中是失落還是別的情緒更多一些，但是心底的某個角落又在隱秘的期待著她還會留在這個家的某個角落。
懷有這樣的想法，周以堯剛要轉身下樓，眼尾餘光卻見一點微弱的光從門縫中亮出來。
他頓了頓，想起那是商晚口中的“雜物間”，還有她含笑時親過來落在耳邊的呢喃，“或許......有機會你可以親自來看看。”
周以堯三步並作兩步，大力推開了虛掩的門。
入眼明亮，大片大片的白刺痛眼底，他不自覺偏過頭，手背抵著眼角。
等到視線慢慢適應屋內光線，周以堯瞇著眼看過去，赫然怔住。
那是一幅等高的畫像。
燦爛陽光鋪滿背景，秋天闊葉紅楓栽滿走道。
年輕男孩兒姿態肆意又囂張，高高躍起的身影，將籃球暴扣進框。
有風湧著他紅色的球衣下擺，可見精瘦緊實的腹肌。
一滴汗水凝結在他下頜，點綴成晶亮的光。
周以堯還記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他在商晚的微信中收到了這張抓拍，對方還貼心的附言，“恭喜你，炸場。”
他咬緊牙，繞過畫架往後看去。
這應該是商晚的畫室，陳列著許多待完成或已完成的作品。
很多的、很多的周以堯。
彈鋼琴的背影，低著頭為她上藥的側臉，以及和別人起沖突時，將她護在身後的場景。
在她筆下或明或暗的色調中，只有他是獨一份的......傾註了不曾明說愛意的回憶。
周以堯頹然的壓著眉心，胸口積壓著久久難散郁結。
商晚真的是個很會說謊的小騙子。
但是在她的謊話連篇裏，偏偏藏著步步試探、想要交給他的真心。
她就像一只被人闖入領地的小貓，一開始齜牙咧嘴的亮出自己的帶有攻擊性的貓爪，其實熟識了以後，只想給對方揉一揉自己毛茸茸的肚皮。
“我是這麽、這麽喜歡你啊，小堯。”
但是周以堯卻無比清楚地明白一個事實。
時間沒有辦法留住一支隨時會枯萎的玫瑰。
就像他沒辦法用無上可嘉的愛意和真誠留住商晚。
周以堯靠著墻，慢慢滑坐在地。
他攤開雙手，臉埋進去。
四下靜得只有他自己不規則的劇烈心跳。
和細微的震動。
周以堯緩了許久，才拿出手機。
來電是小玫瑰。
他渾身一顫，連忙接起。
欲開口，卻生硬的吞了所有的話，沈默地聽著那端喧囂劇烈的風聲。
商晚壓著耳邊的發，從手腕褪下一個皮筋隨意捆紮。
她唇邊咬著濕了一節的細金煙蒂，神色很淡，連著嗓音也跟今夜破碎的月光一樣冷。
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太過直白的一句話，沖擊力巨大，周以堯懵了一瞬。
他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商晚已經輕咂一口，呼出白色煙圈。
“我沒有......想要對你怎麽樣的意思，沒有欺負你，沒有玩弄你，我只是，不太擅長接受一份感情。”
她頓了頓，在他看不見的那端半蹲下，微濕的草叢刮擦著她的踝骨，十二月見縫插針的冷意直鉆心底。
“我母親和父親的婚姻十分失敗，失敗到她在我17歲的某一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本該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夏天夜晚。
商晚多留了一個小時的晚自習時間做題，等到回到家中，卻發現因為電網臨時搶修而全區停電。
她沒有多想，開鎖回到家後，沒有借著手電筒的燈光照射，而是循著記憶往二樓的房間走，卻被什麽柔軟又僵硬的物體絆了一腳。
她摔在地上，“嘩啦”一聲，書包裏的卷子被甩飛，不知道四散到哪個角落，但如果商晚能看見，她會驚悚的發現白色的模擬考卷很快被地上黏稠的液體腐蝕為刺眼的紅。
其實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屋中氣味古怪，但是一時之間她沒有將這個味道想起來，直到摔倒後，她幾乎要被刺鼻濃烈的腥甜嗆得咳嗽。
是什麽......
商晚試探著摸了摸，饒代珊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長如藝術品，肌膚細嫩柔滑——如果不是有什麽東西太黏膩的話。
在一片漆黑中，商晚終於遲鈍的意識到手中的幾乎幹涸的液體到底是什麽。
她瞬間頭皮發麻，從喉腔中擠出一句破碎到不成語調的“媽”，然後一片漆黑的屋中徹響歇斯底裏的尖叫。
接下來的記憶是救護車“嗚哩嗚哩”環繞不絕的聲音，商晚麻木地坐在角落，從後頸到尾椎直直地貼緊墻壁。
她身上還穿著耀京一中的襯式校服，發尾、臉上、曾經幹凈一塵不染的領口，全都沾滿了血。
饒代珊的血。
送來太遲，再加上饒代珊抱了必死的決心，搶救燈亮了沒一會兒，戴著無菌口罩的醫生走出來。
就像所有爛俗電視劇的場景，他搖了搖頭，沈默著表達節哀。
三言兩語潦草地概括了此生難忘的夜晚，商晚抵著墓碑，力道大到像是要將自己磕進去，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沈默許久才說，“她對我不怎麽上心，比起一個孩子，我更像是饒代珊的棋子，直到她發現我的作用比不上商學銘的私生子。”
“他們好像並不能很好地明白一個道理，大人犯下的過錯，不應該用孩子來對抗或償還。”
饒代珊的墓碑旁有一顆不知年限的古樹，這棵樹見證了無數人的來往，和各式各樣的死去和消亡。
下過一場雪，沈甸甸的壓著枝葉，偶有冷風襲來，拂了滿肩。
“我沒有怪過商宇淮，你也認識那孩子，他挺好的，我有時候確實不明白，他在這樣一個環境下成長，不僅是商學銘唯一的兒子，更是傳出去會讓企業蒙羞的私生子，還能保持一顆天真無邪的心。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商學銘永遠都不會承認他的地位，但是這不妨礙我成為他的姐姐。”
“有時候——極偶爾的時候，我會把你當成我弟弟一樣的小孩兒，是我搞錯了，所以對不起。”
一支煙燃到末尾，商晚又抖著煙盒，重新取了一支。
“說偏了——不好意思，我思緒有些混亂，說到哪裏就算哪裏，好嗎？那天晚上，我坐在徹夜通明的醫院長廊裏，給商學銘打了47通電話。”
“整整47通電話，你敢相信，最後是他秘書接的。”
商晚見過跟著商學銘的秘書，他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用一種近乎禮貌卻無比強硬的口吻和她說，“大小姐，請您再等一等。”
商晚啞口無言，她知道她再也等不到那個冠以她“父親”身份的男人了。
葬禮辦得低調，圈內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樁以商業聯姻為開始的婚姻是如何以一種慘烈到悲痛的結局結束，他們戴著惋惜的面具，上前致意和哀悼。
商晚不願意饒代珊的骨灰留在這片土地，據理力爭送回了俄羅斯。但是商學銘這人虛偽慣了，在耀京墓園給饒代珊買了所謂的風水寶地，美其名曰是供故人祭奠，可是自她離世這麽多年，商學銘一次都沒有來過。
驟然失女，優雅的老太太一夜之間顯出老態龍鐘的疲態，她讓商晚回到俄羅斯，從那之後，她的人生徹底劍走偏鋒。
“你記得上次和我吃飯的那個男人？他是我的初戀，但是商學銘需要我成為商家聯姻的籌碼，用一筆錢換他離開我。”
“我17歲的時候，失去了我的母親，我的父親，和我的初戀。”
她自嘲地笑了一聲，終於下定結論，“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小堯。”
“我害怕我以後也會變成和饒代珊一樣的瘋子，或者成為商學銘那樣骨子裏都是冷漠的人，誰知道呢？畢竟我身上留著他們的血。”
周以堯撐著地板站起身，平靜地聽完她的話，平靜地答，“你不會的，商晚。”
商晚閉了閉眼，沒有點燃的煙仍然夾在兩指間，她輕輕地笑著，伸手摸到後頸被周以堯咬出來的傷口。
“你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你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是。”
他的手下落，握到想要在今天零點交給她的生日禮物。
周以堯從她主臥中的衣架撈過自己的外套，利落橫在肘彎間，低頭匆匆下樓時和她說，“商晚，26歲生日快樂，我去接你回家。”
商晚沒有告訴他自己在哪裏。
但是周以堯就是能有自信找到她。
命運的紅線牽住了兩個人，在十幾年前，十二月末遙城寒冷的淺灘裏。
商晚攏過風衣，在饒代珊的墓前看了最後一會兒。
她啞著聲，笑容支離破碎，“媽，你費盡心思想要我變成你這樣的人，可惜，應該不會了。”
風衣兜裏拿出煙和火機，商晚半彎下腰，鄭重其事的放在墓碑一角。
慘白月光下，她的臉色比白玉瓷釉還要淡上幾分，濃密的眼睫淋了銀亮的雪光，許久後，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某些早已缺席她人生的人聽，“那個在十多年前不被你們想起的女孩子，終於等到接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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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堯起了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這間曾經塞滿了他們大大小小回憶的房間，又要變回初見時毫無人氣的精致樣板房。
他從客廳上到二樓，主臥裏飄窗大開，借著一線漫進來的昏暗月光，裏面空無一人。
她慣常抽煙時，會把煙灰缸和打火機放在飄窗的左下角，此刻冰冷質感的煙灰缸似乎是一張裂開的大嘴，無情地嘲諷著他。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說不清心中是失落還是別的情緒更多一些，但是心底的某個角落又在隱秘的期待著她還會留在這個家的某個角落。
懷有這樣的想法，周以堯剛要轉身下樓，眼尾餘光卻見一點微弱的光從門縫中亮出來。
他頓了頓，想起那是商晚口中的“雜物間”，還有她含笑時親過來落在耳邊的呢喃，“或許......有機會你可以親自來看看。”
周以堯三步並作兩步，大力推開了虛掩的門。
入眼明亮，大片大片的白刺痛眼底，他不自覺偏過頭，手背抵著眼角。
等到視線慢慢適應屋內光線，周以堯瞇著眼看過去，赫然怔住。
那是一幅等高的畫像。
燦爛陽光鋪滿背景，秋天闊葉紅楓栽滿走道。
年輕男孩兒姿態肆意又囂張，高高躍起的身影，將籃球暴扣進框。
有風湧著他紅色的球衣下擺，可見精瘦緊實的腹肌。
一滴汗水凝結在他下頜，點綴成晶亮的光。
周以堯還記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他在商晚的微信中收到了這張抓拍，對方還貼心的附言，“恭喜你，炸場。”
他咬緊牙，繞過畫架往後看去。
這應該是商晚的畫室，陳列著許多待完成或已完成的作品。
很多的、很多的周以堯。
彈鋼琴的背影，低著頭為她上藥的側臉，以及和別人起沖突時，將她護在身後的場景。
在她筆下或明或暗的色調中，只有他是獨一份的......傾註了不曾明說愛意的回憶。
周以堯頹然的壓著眉心，胸口積壓著久久難散郁結。
商晚真的是個很會說謊的小騙子。
但是在她的謊話連篇裏，偏偏藏著步步試探、想要交給他的真心。
她就像一只被人闖入領地的小貓，一開始齜牙咧嘴的亮出自己的帶有攻擊性的貓爪，其實熟識了以後，只想給對方揉一揉自己毛茸茸的肚皮。
“我是這麽、這麽喜歡你啊，小堯。”
但是周以堯卻無比清楚地明白一個事實。
時間沒有辦法留住一支隨時會枯萎的玫瑰。
就像他沒辦法用無上可嘉的愛意和真誠留住商晚。
周以堯靠著墻，慢慢滑坐在地。
他攤開雙手，臉埋進去。
四下靜得只有他自己不規則的劇烈心跳。
和細微的震動。
周以堯緩了許久，才拿出手機。
來電是小玫瑰。
他渾身一顫，連忙接起。
欲開口，卻生硬的吞了所有的話，沈默地聽著那端喧囂劇烈的風聲。
商晚壓著耳邊的發，從手腕褪下一個皮筋隨意捆紮。
她唇邊咬著濕了一節的細金煙蒂，神色很淡，連著嗓音也跟今夜破碎的月光一樣冷。
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太過直白的一句話，沖擊力巨大，周以堯懵了一瞬。
他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商晚已經輕咂一口，呼出白色煙圈。
“我沒有......想要對你怎麽樣的意思，沒有欺負你，沒有玩弄你，我只是，不太擅長接受一份感情。”
她頓了頓，在他看不見的那端半蹲下，微濕的草叢刮擦著她的踝骨，十二月見縫插針的冷意直鉆心底。
“我母親和父親的婚姻十分失敗，失敗到她在我17歲的某一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本該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夏天夜晚。
商晚多留了一個小時的晚自習時間做題，等到回到家中，卻發現因為電網臨時搶修而全區停電。
她沒有多想，開鎖回到家後，沒有借著手電筒的燈光照射，而是循著記憶往二樓的房間走，卻被什麽柔軟又僵硬的物體絆了一腳。
她摔在地上，“嘩啦”一聲，書包裏的卷子被甩飛，不知道四散到哪個角落，但如果商晚能看見，她會驚悚的發現白色的模擬考卷很快被地上黏稠的液體腐蝕為刺眼的紅。
其實進門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屋中氣味古怪，但是一時之間她沒有將這個味道想起來，直到摔倒後，她幾乎要被刺鼻濃烈的腥甜嗆得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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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漆黑中，商晚終於遲鈍的意識到手中的幾乎幹涸的液體到底是什麽。
她瞬間頭皮發麻，從喉腔中擠出一句破碎到不成語調的“媽”，然後一片漆黑的屋中徹響歇斯底裏的尖叫。
接下來的記憶是救護車“嗚哩嗚哩”環繞不絕的聲音，商晚麻木地坐在角落，從後頸到尾椎直直地貼緊墻壁。
她身上還穿著耀京一中的襯式校服，發尾、臉上、曾經幹凈一塵不染的領口，全都沾滿了血。
饒代珊的血。
送來太遲，再加上饒代珊抱了必死的決心，搶救燈亮了沒一會兒，戴著無菌口罩的醫生走出來。
就像所有爛俗電視劇的場景，他搖了搖頭，沈默著表達節哀。
三言兩語潦草地概括了此生難忘的夜晚，商晚抵著墓碑，力道大到像是要將自己磕進去，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沈默許久才說，“她對我不怎麽上心，比起一個孩子，我更像是饒代珊的棋子，直到她發現我的作用比不上商學銘的私生子。”
“他們好像並不能很好地明白一個道理，大人犯下的過錯，不應該用孩子來對抗或償還。”
饒代珊的墓碑旁有一顆不知年限的古樹，這棵樹見證了無數人的來往，和各式各樣的死去和消亡。
下過一場雪，沈甸甸的壓著枝葉，偶有冷風襲來，拂了滿肩。
“我沒有怪過商宇淮，你也認識那孩子，他挺好的，我有時候確實不明白，他在這樣一個環境下成長，不僅是商學銘唯一的兒子，更是傳出去會讓企業蒙羞的私生子，還能保持一顆天真無邪的心。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商學銘永遠都不會承認他的地位，但是這不妨礙我成為他的姐姐。”
“有時候——極偶爾的時候，我會把你當成我弟弟一樣的小孩兒，是我搞錯了，所以對不起。”
一支煙燃到末尾，商晚又抖著煙盒，重新取了一支。
“說偏了——不好意思，我思緒有些混亂，說到哪裏就算哪裏，好嗎？那天晚上，我坐在徹夜通明的醫院長廊裏，給商學銘打了47通電話。”
“整整47通電話，你敢相信，最後是他秘書接的。”
商晚見過跟著商學銘的秘書，他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用一種近乎禮貌卻無比強硬的口吻和她說，“大小姐，請您再等一等。”
商晚啞口無言，她知道她再也等不到那個冠以她“父親”身份的男人了。
葬禮辦得低調，圈內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樁以商業聯姻為開始的婚姻是如何以一種慘烈到悲痛的結局結束，他們戴著惋惜的面具，上前致意和哀悼。
商晚不願意饒代珊的骨灰留在這片土地，據理力爭送回了俄羅斯。但是商學銘這人虛偽慣了，在耀京墓園給饒代珊買了所謂的風水寶地，美其名曰是供故人祭奠，可是自她離世這麽多年，商學銘一次都沒有來過。
驟然失女，優雅的老太太一夜之間顯出老態龍鐘的疲態，她讓商晚回到俄羅斯，從那之後，她的人生徹底劍走偏鋒。
“你記得上次和我吃飯的那個男人？他是我的初戀，但是商學銘需要我成為商家聯姻的籌碼，用一筆錢換他離開我。”
“我17歲的時候，失去了我的母親，我的父親，和我的初戀。”
她自嘲地笑了一聲，終於下定結論，“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小堯。”
“我害怕我以後也會變成和饒代珊一樣的瘋子，或者成為商學銘那樣骨子裏都是冷漠的人，誰知道呢？畢竟我身上留著他們的血。”
周以堯撐著地板站起身，平靜地聽完她的話，平靜地答，“你不會的，商晚。”
商晚閉了閉眼，沒有點燃的煙仍然夾在兩指間，她輕輕地笑著，伸手摸到後頸被周以堯咬出來的傷口。
“你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你過去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不是。”
他的手下落，握到想要在今天零點交給她的生日禮物。
周以堯從她主臥中的衣架撈過自己的外套，利落橫在肘彎間，低頭匆匆下樓時和她說，“商晚，26歲生日快樂，我去接你回家。”
商晚沒有告訴他自己在哪裏。
但是周以堯就是能有自信找到她。
命運的紅線牽住了兩個人，在十幾年前，十二月末遙城寒冷的淺灘裏。
商晚攏過風衣，在饒代珊的墓前看了最後一會兒。
她啞著聲，笑容支離破碎，“媽，你費盡心思想要我變成你這樣的人，可惜，應該不會了。”
風衣兜裏拿出煙和火機，商晚半彎下腰，鄭重其事的放在墓碑一角。
慘白月光下，她的臉色比白玉瓷釉還要淡上幾分，濃密的眼睫淋了銀亮的雪光，許久後，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某些早已缺席她人生的人聽，“那個在十多年前不被你們想起的女孩子，終於等到接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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