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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晚對著冰冷的墓碑微微鞠躬，正想回車上去等周以堯，然而下一秒一陣劇烈急切的風聲刮擦在她耳邊，幾個人影從陰暗處默不作聲地躥出來，他們用黑布蒙著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陰鶩的眼睛。
他們目標明確，一人手裏拿著棍棒，一人手裏拽著個麻袋。
商晚反應很快。
她矮身躲過，抓過金屬打火機狠狠擲過去，另一只手飛快從挎包中摸出防狼噴霧，朝著來人狠狠一頓噴。
在俄羅斯那端省吃儉用的日子救了她，住在廉價的公寓內，最不缺的就是在每個夜晚躲避各種各樣心懷不軌的男人。
慘白月光下，她踩著枝葉婆娑搖晃的陰影奔向自己的車。
“操！”為首的男人眼見追不上，目赤欲裂的嘶吼，“別讓那娘們跑了！撞她的車！”
商晚重重砸上車門，一氣呵成的倒車，擡手掛擋，最後一腳將油門轟到底，上百萬的性能怪物在此刻發揮出巨大的優勢，轟出一聲響徹天地的獸嗥，尾燈甩出一道虛幻的流星幻影。
吳巖粗粗喘著氣，用腳踹了離得最近的一個墓碑，眼神兇狠地凝著絕塵而去的銀色轎跑，嘴角向上勾起，古怪的大笑起來。
商晚從後視鏡裏看見緊追不放的幾道車影。
她將馬力踩到最大，騰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手機。
在那瞬間，無數人名走馬觀花地出現在她選擇裏，幾乎不做更多選擇，商晚飛快摁過三個數字，正要撥出最底端的綠色通話鍵時，一道刺眼白光直直射|入前車，她瞳孔震縮，手機在慌張中脫手而出，被後坐力甩到不知某個角落。
一輛通體全黑的小車如移形換影的怪物，突破夜間濃霧的層層阻礙，猛地從道路另一側打過來。
商晚呼吸一滯，打滿左轉方向盤，在心跳快要停止的剎那撞上一旁的防護帶，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尖銳巨響。
有什麽順著額角流下來，沾濕眼睫，漫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安全氣囊抵擋了部分傷害，卻還是無可避免的受了傷。
商晚意識朦朧，耳中鼓動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緊急剎車、男人勢在必得的笑聲，還有人正在拽拉她已經變形了的車門——
她的手機被重力摜得四分五裂，此刻如命運一般就落在指尖一寸。
商晚動了動手指，咬著牙根使自己清醒。
屏幕碎了，她無法解鎖，只能碰到側邊的關機鍵。
一下、兩下、三下......
幾個重覆性動作，卻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吳巖站在扭曲變形的車窗旁，惡意滿滿的敲了敲，“商小姐，好久不見了。”
皮開肉綻的痛苦並不沒有讓她的神智完全消散，反而在極端的痛楚下，她的心思卻越來越清晰活絡。
有人撞了她的車，有人要綁了她。
後腦受到劇烈撞擊，商晚鼻尖嗅著自己身上的血味，視線卻被一片黑暗緩緩吞噬。
她驚疑不定，試探著伸著手，可是她什麽也看不見。
商晚知道自己被人擡著拖著，折騰的全身骨頭散架錯位，終於在不斷地顛簸中停在了什麽地方。
吳巖嘴角叼著根煙，手機屏幕從消消樂切換到時鐘，心中掂量片刻，將煙摘下，踩進泥濘的地裏，擺擺手說，“搞快點。”
一個染著五顏六色雜毛的馬仔躍躍欲試，他舔了舔唇角，看著雙手反綁在破爛椅子的女人。
她的外套在他們把她從車裏拖出來時就已經扯掉，如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煙灰粉高領毛衣，領口濕了黏稠的紅色鮮血，頸側有一道顯眼的傷口。
幾綹黑發貼著面頰，她忍著渾身上下各種疼痛，深深喘了口氣，平定自己過快混亂的心跳。
那馬仔簡直看呆了眼，見過不少漂亮女人，受了傷還能這麽漂亮的，還是頭一個。
他幹澀的咽了咽口水，轉頭去問低頭搗鼓手機的吳巖，“巖哥，接下來......”
一群人心領神會的“嘿嘿”笑起來，笑聲粗啞難聽，商晚不肖多想，就明白他們要做什麽。
吳巖不知從哪弄來一個三腳架，夾緊手機後，開啟攝像模式。
他調試了一會兒，取景框鎖住女人一張臉，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從地上一個軍綠色的布包裏掏出一堆面具。
吳巖雙手插袋，向他們踢著面具，“註意點，別把人弄死了。”
雜毛馬仔蹲下來，挑挑揀揀一個電鋸驚魂的小醜面具，張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笑容。
她的聽力還沒有完全恢覆，卻敏銳的察覺到窸窸窣窣的動靜。
皮帶的金屬扣擦著什麽而過，撞出沈悶的響。
“嘖，真漂亮啊這妞，待會兒完事了，我要拷貝一份下來，存在我手機裏欣賞。”
吳巖看著手機，從身後踹他一腳，罵道，“趕緊的，別磨嘰。”
馬仔問，“巖哥不親自來？這可是難得的極品。”
男人搖搖頭，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除了濃厚的血腥氣，她還聞到另一種味道。
商晚偏過頭，咬著牙，將血沫咳下去，開口聲音嘶啞，“我知道你們是誰。”
戴著小醜面具的男人果然停下腳步，他面上露出驚訝，隨即請示般的回頭去看吳巖。
吳巖的詫異一閃而過，他哼笑一聲，饒有興趣的蹲在她身前，掰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整張臉。
力道太大，牽扯了身上各個傷口，商晚克制著痛吟，冷冷笑了一聲，“程子琪給你們多少錢，我可以出雙倍、多倍、甚至是你們滿意的價格。”
這張臉見過幾次，一次是耀京大學的酒吧，一次是在煙熏火燎的燒烤攤旁。
前兩次遇見，這個女人又狠又烈，十足的帶刺玫瑰。
她有著令人過目不忘的美貌，而這樣的美貌會給她帶來什麽樣的滅頂之災，她恐怕還不知道。
玫瑰嬌嫩，哪能經受殘酷的風吹雨打。
吳巖甩開她的臉，背手拍了拍，粗糙骨節抹蹭她的鮮血，吳巖撚了撚指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和我談條件的籌碼？”
商晚邊笑邊咳，身子歪向一側，冷靜道，“他給你錢，我也能給你錢，有什麽區別？”
吳巖倒是有些對她另眼相看，明明已經身陷囹圄，還能頭腦清晰、有條不紊地和他談條件。
他點點頭，嘲諷地看著她，“我很好奇——你哪裏來的自信？”
商晚正過身子，反剪在椅子後的手指正鍥而不舍的摳著繩結。
“為什麽沒有？”她笑著反問，“只要籌碼給的足夠多，不怕沒有機會。”
吳巖從褲兜裏摸出一盒擠壓的皺巴巴的煙，叼了一根在嘴巴上，沒有急著點燃，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也不是沒有道理，好吧，我求財，你說說看，你有什麽條件可以打動我？”
商晚壓了壓心口滾沸的洶湧嘔意，再一次強行咽下腥甜的血沫，“我姓什麽名什麽，你應該已經知道，不過，我再給你解釋一下，我姓商，商學銘的商，這樣說，你有什麽印象嗎？”
雜毛馬仔在身後罵罵咧咧，“巖哥，這娘們拖延時間啊！別浪費時間了，趕緊讓哥幾個動手吧，我那家夥都擎天柱了！”
商晚沒有將這些汙言穢語放在心上，她沈默地笑著，等著“巖哥”的反應。
只要稍微留心過金融頭條，很難不認識商學銘三個字。
吳巖果真因為她的話陷入思考。
商家的背景必不用說，如果她真的和商學銘有關，那確實動不得。
他只是求財，犯不著把整條命都搭進去。
吳巖搓著潮濕的煙蒂，眸光意味不明，喉結一動，忽然問她，“你和商學銘什麽關系？”
雖然這個姓不是什麽特別冷門的姓氏，但是能叫上名來的人還真不多。
和程子琪達成交易後，吳巖不是沒有查過商晚的個人資料。
美其名曰的藝術家，業內展出不少知名作品，身邊圍繞的男人眾多，各個有頭有臉。
如果不是真的有些背景，怎麽能隨意和那些在政商界掌握話語權的大佬有關系。
但是......
他彈著煙灰，笑她自不量力，“不過，你搞錯了，商小姐，你是誰，什麽身份，和我想要弄你沒有一點關系。”
聽見他的話，商晚沒有出離憤怒或者露出求饒的姿態，她只是從容地仰著面，那雙眼平靜漠然，虛空地看著某一處。
那個嗓音尖細難聽的男人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在拖延時間。
商晚停了片刻，輕笑一聲，“是嗎？”
吳巖緊緊皺起眉頭，他把還在燃燒的煙頭往磚塊裏一摁，聲音發著狠，“於公，我確實想要錢，於私，我更想要你生不如死。”
在這個社會，想要毀掉一個女人，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情。
輿論、旁人的眼光和指責，都能將她推入無底洞的深淵。
商晚遺憾的情真意切，“我還真不知道，我和你有深仇大恨。”
吳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瞇著眼看了她好一會兒。
她非但沒有露出半分恐懼，而且鎮定的過分。
思及此，他猛地低頭看時間，使喚一個馬仔到外頭去放風。
似乎與他所想的一致，商晚垂著頭，聲音不輕不重，每個字卻清晰可聞，“你知道嗎？耀京警方的出警率穩居全國前列。”
吳巖的心重重一跳。
“通往耀京墓園的這條路因為高發事故多，所以攝像頭也很多，你猜，從我報警開始，還要多長時間，警察才會趕來？”
雜毛馬仔差點跳起來，“臥槽！這個婊|子，她居然報警？！”
吳巖如毒蛇一樣緊緊盯著她，見她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笑，心中異樣更多。
“老四怎麽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踉蹌的腳步跑過來，“回來了，巖哥，外邊沒人。”
吳巖看著她，果斷下決定，“這裏不能繼續待下去，換地方，收拾東西，走人。”
馬仔楞楞呆呆，好半天才回過神，連忙“哎”了一聲，就要伸手去抓商晚。
商晚緊咬著下唇，口腔內磕破的傷口重新被她舔出鮮血。
她需要隨時隨地刺激著自己的神經，以此保持冷靜。
失明帶來了劣勢無疑讓她處於下風，但她也不是全無所獲。
起碼她用“程子琪”三個字就詐出了這群人的幕後主使，雖然暫時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和“巖哥”到底有沒有過節，但是從他那群小弟咋咋乎乎的稱呼來看，要麽“巖哥”只是一個煙霧彈的化名，要麽是真的鋌而走險，第一次做這樣的勾當。
她必須要讓這群人暴露在無孔不鉆的密集攝像頭下，這樣才能給自己爭取到更多機會。
正要去解她繩子的馬仔忽然犯了難，磕絆著問吳巖，“巖哥，是要把繩子隔斷，還是連椅子一起擡走？”
吳巖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把繩子割斷，馬上把人帶走。”
馬仔一令一動，被拽起的那瞬間，商晚喉間壓抑著疼痛，低聲呵斥，“別拽我！我自己能走。”
“氣性兒還挺大。”
吳巖轉頭嗤笑一聲，將她粗暴的塞入車後座，吩咐手下小弟開車。
長發散亂的披著，傷口溢出來的鮮血已經凝固，將發尾纏得打了結。
吳巖調試後視鏡，先是看她一眼，接著視線被什麽吸引過去。
“......”他猛地坐直身子，爆出一連串國罵，傾身到駕駛位抓住方向盤，不管不顧往死打滿，“操！趕緊走！有車追過來了！”
兩側的車窗搖下，把她堵在中間的馬仔分別探出頭，果然發出抑揚頓挫的罵聲，其中一個急得猛鑿前座，“我日了個仙人板板！貴哥開快點開快點！這他媽誰啊不要命！”
商晚不敢松懈，互相緊扣的十指攥在手心，指甲摁壓一排月牙深痕。
就像在十幾年前遙城的冬天，你會找到我，你會來救我的吧？
你會嗎？
她急促地喘息著，感覺胸腔被泡發的海綿填滿，逐漸呼吸困難。
尖銳的喇叭鳴破靜謐夜色，幾輛車前後疾馳，塵土化在刮骨的冷風裏。
黑色SUV的車窗降下，露出他堅毅抿著的唇角。
吳巖只看一眼，立馬認出開車的男人。
他的眼神不善，如狼似虎一樣緊鎖著那人的側臉。
“又是你。”
吳巖心煩意亂，明明是寒冬臘月，他卻反常的出了一身冷汗。
“不走高速，換小路，”說完，扭頭去問後座的兩個馬仔，“有沒有什麽隱蔽的山路？”
左邊掣肘著商晚的小弟想了一會兒，提高聲音說道，“還真有！”
吳巖立刻下命令，“往那邊開！”
開車的小弟不疑有他，從後視鏡看了眼越追越急的黑色轎跑，一面提速，一面飛快地從高速路切下，駛入一條沒有路燈照明的羊腸小道。
後方的黑色幻影緊追而上，吳巖面色陰沈的可怕，他半回著頭，眼神冷冷盯著商晚。
有個膽小的馬仔提議道，“哥......要不，把這女人扔下去吧！”
事情出乎意料發生到這一步，“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作法，反正那個男人已經把預付的訂金轉過來，有了這筆錢，不愁換個城市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但是......
吳巖看著那女人，她臉上沒有害怕、沒有恐懼，視線低垂著，頸邊的傷口不再流血。
有些人在陰溝裏生活久了，得不到美好，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摧毀這份美好。
他慢慢轉回頭，“嗬嗬”怪笑了一聲，“這都是她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
50章完結/傳統意義而不是我本人主觀意願的HE！誰敢說不是雙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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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目標明確，一人手裏拿著棍棒，一人手裏拽著個麻袋。
商晚反應很快。
她矮身躲過，抓過金屬打火機狠狠擲過去，另一只手飛快從挎包中摸出防狼噴霧，朝著來人狠狠一頓噴。
在俄羅斯那端省吃儉用的日子救了她，住在廉價的公寓內，最不缺的就是在每個夜晚躲避各種各樣心懷不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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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為首的男人眼見追不上，目赤欲裂的嘶吼，“別讓那娘們跑了！撞她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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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巖粗粗喘著氣，用腳踹了離得最近的一個墓碑，眼神兇狠地凝著絕塵而去的銀色轎跑，嘴角向上勾起，古怪的大笑起來。
商晚從後視鏡裏看見緊追不放的幾道車影。
她將馬力踩到最大，騰出一只手去摸自己的手機。
在那瞬間，無數人名走馬觀花地出現在她選擇裏，幾乎不做更多選擇，商晚飛快摁過三個數字，正要撥出最底端的綠色通話鍵時，一道刺眼白光直直射|入前車，她瞳孔震縮，手機在慌張中脫手而出，被後坐力甩到不知某個角落。
一輛通體全黑的小車如移形換影的怪物，突破夜間濃霧的層層阻礙，猛地從道路另一側打過來。
商晚呼吸一滯，打滿左轉方向盤，在心跳快要停止的剎那撞上一旁的防護帶，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尖銳巨響。
有什麽順著額角流下來，沾濕眼睫，漫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安全氣囊抵擋了部分傷害，卻還是無可避免的受了傷。
商晚意識朦朧，耳中鼓動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緊急剎車、男人勢在必得的笑聲，還有人正在拽拉她已經變形了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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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晚動了動手指，咬著牙根使自己清醒。
屏幕碎了，她無法解鎖，只能碰到側邊的關機鍵。
一下、兩下、三下......
幾個重覆性動作，卻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吳巖站在扭曲變形的車窗旁，惡意滿滿的敲了敲，“商小姐，好久不見了。”
皮開肉綻的痛苦並不沒有讓她的神智完全消散，反而在極端的痛楚下，她的心思卻越來越清晰活絡。
有人撞了她的車，有人要綁了她。
後腦受到劇烈撞擊，商晚鼻尖嗅著自己身上的血味，視線卻被一片黑暗緩緩吞噬。
她驚疑不定，試探著伸著手，可是她什麽也看不見。
商晚知道自己被人擡著拖著，折騰的全身骨頭散架錯位，終於在不斷地顛簸中停在了什麽地方。
吳巖嘴角叼著根煙，手機屏幕從消消樂切換到時鐘，心中掂量片刻，將煙摘下，踩進泥濘的地裏，擺擺手說，“搞快點。”
一個染著五顏六色雜毛的馬仔躍躍欲試，他舔了舔唇角，看著雙手反綁在破爛椅子的女人。
她的外套在他們把她從車裏拖出來時就已經扯掉，如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煙灰粉高領毛衣，領口濕了黏稠的紅色鮮血，頸側有一道顯眼的傷口。
幾綹黑發貼著面頰，她忍著渾身上下各種疼痛，深深喘了口氣，平定自己過快混亂的心跳。
那馬仔簡直看呆了眼，見過不少漂亮女人，受了傷還能這麽漂亮的，還是頭一個。
他幹澀的咽了咽口水，轉頭去問低頭搗鼓手機的吳巖，“巖哥，接下來......”
一群人心領神會的“嘿嘿”笑起來，笑聲粗啞難聽，商晚不肖多想，就明白他們要做什麽。
吳巖不知從哪弄來一個三腳架，夾緊手機後，開啟攝像模式。
他調試了一會兒，取景框鎖住女人一張臉，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從地上一個軍綠色的布包裏掏出一堆面具。
吳巖雙手插袋，向他們踢著面具，“註意點，別把人弄死了。”
雜毛馬仔蹲下來，挑挑揀揀一個電鋸驚魂的小醜面具，張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笑容。
她的聽力還沒有完全恢覆，卻敏銳的察覺到窸窸窣窣的動靜。
皮帶的金屬扣擦著什麽而過，撞出沈悶的響。
“嘖，真漂亮啊這妞，待會兒完事了，我要拷貝一份下來，存在我手機裏欣賞。”
吳巖看著手機，從身後踹他一腳，罵道，“趕緊的，別磨嘰。”
馬仔問，“巖哥不親自來？這可是難得的極品。”
男人搖搖頭，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麽。
腳步聲越來越近，除了濃厚的血腥氣，她還聞到另一種味道。
商晚偏過頭，咬著牙，將血沫咳下去，開口聲音嘶啞，“我知道你們是誰。”
戴著小醜面具的男人果然停下腳步，他面上露出驚訝，隨即請示般的回頭去看吳巖。
吳巖的詫異一閃而過，他哼笑一聲，饒有興趣的蹲在她身前，掰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整張臉。
力道太大，牽扯了身上各個傷口，商晚克制著痛吟，冷冷笑了一聲，“程子琪給你們多少錢，我可以出雙倍、多倍、甚至是你們滿意的價格。”
這張臉見過幾次，一次是耀京大學的酒吧，一次是在煙熏火燎的燒烤攤旁。
前兩次遇見，這個女人又狠又烈，十足的帶刺玫瑰。
她有著令人過目不忘的美貌，而這樣的美貌會給她帶來什麽樣的滅頂之災，她恐怕還不知道。
玫瑰嬌嫩，哪能經受殘酷的風吹雨打。
吳巖甩開她的臉，背手拍了拍，粗糙骨節抹蹭她的鮮血，吳巖撚了撚指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覺得你現在還有和我談條件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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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巖倒是有些對她另眼相看，明明已經身陷囹圄，還能頭腦清晰、有條不紊地和他談條件。
他點點頭，嘲諷地看著她，“我很好奇——你哪裏來的自信？”
商晚正過身子，反剪在椅子後的手指正鍥而不舍的摳著繩結。
“為什麽沒有？”她笑著反問，“只要籌碼給的足夠多，不怕沒有機會。”
吳巖從褲兜裏摸出一盒擠壓的皺巴巴的煙，叼了一根在嘴巴上，沒有急著點燃，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也不是沒有道理，好吧，我求財，你說說看，你有什麽條件可以打動我？”
商晚壓了壓心口滾沸的洶湧嘔意，再一次強行咽下腥甜的血沫，“我姓什麽名什麽，你應該已經知道，不過，我再給你解釋一下，我姓商，商學銘的商，這樣說，你有什麽印象嗎？”
雜毛馬仔在身後罵罵咧咧，“巖哥，這娘們拖延時間啊！別浪費時間了，趕緊讓哥幾個動手吧，我那家夥都擎天柱了！”
商晚沒有將這些汙言穢語放在心上，她沈默地笑著，等著“巖哥”的反應。
只要稍微留心過金融頭條，很難不認識商學銘三個字。
吳巖果真因為她的話陷入思考。
商家的背景必不用說，如果她真的和商學銘有關，那確實動不得。
他只是求財，犯不著把整條命都搭進去。
吳巖搓著潮濕的煙蒂，眸光意味不明，喉結一動，忽然問她，“你和商學銘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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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子琪達成交易後，吳巖不是沒有查過商晚的個人資料。
美其名曰的藝術家，業內展出不少知名作品，身邊圍繞的男人眾多，各個有頭有臉。
如果不是真的有些背景，怎麽能隨意和那些在政商界掌握話語權的大佬有關系。
但是......
他彈著煙灰，笑她自不量力，“不過，你搞錯了，商小姐，你是誰，什麽身份，和我想要弄你沒有一點關系。”
聽見他的話，商晚沒有出離憤怒或者露出求饒的姿態，她只是從容地仰著面，那雙眼平靜漠然，虛空地看著某一處。
那個嗓音尖細難聽的男人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在拖延時間。
商晚停了片刻，輕笑一聲，“是嗎？”
吳巖緊緊皺起眉頭，他把還在燃燒的煙頭往磚塊裏一摁，聲音發著狠，“於公，我確實想要錢，於私，我更想要你生不如死。”
在這個社會，想要毀掉一個女人，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情。
輿論、旁人的眼光和指責，都能將她推入無底洞的深淵。
商晚遺憾的情真意切，“我還真不知道，我和你有深仇大恨。”
吳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瞇著眼看了她好一會兒。
她非但沒有露出半分恐懼，而且鎮定的過分。
思及此，他猛地低頭看時間，使喚一個馬仔到外頭去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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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巖的心重重一跳。
“通往耀京墓園的這條路因為高發事故多，所以攝像頭也很多，你猜，從我報警開始，還要多長時間，警察才會趕來？”
雜毛馬仔差點跳起來，“臥槽！這個婊|子，她居然報警？！”
吳巖如毒蛇一樣緊緊盯著她，見她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笑，心中異樣更多。
“老四怎麽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踉蹌的腳步跑過來，“回來了，巖哥，外邊沒人。”
吳巖看著她，果斷下決定，“這裏不能繼續待下去，換地方，收拾東西，走人。”
馬仔楞楞呆呆，好半天才回過神，連忙“哎”了一聲，就要伸手去抓商晚。
商晚緊咬著下唇，口腔內磕破的傷口重新被她舔出鮮血。
她需要隨時隨地刺激著自己的神經，以此保持冷靜。
失明帶來了劣勢無疑讓她處於下風，但她也不是全無所獲。
起碼她用“程子琪”三個字就詐出了這群人的幕後主使，雖然暫時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和“巖哥”到底有沒有過節，但是從他那群小弟咋咋乎乎的稱呼來看，要麽“巖哥”只是一個煙霧彈的化名，要麽是真的鋌而走險，第一次做這樣的勾當。
她必須要讓這群人暴露在無孔不鉆的密集攝像頭下，這樣才能給自己爭取到更多機會。
正要去解她繩子的馬仔忽然犯了難，磕絆著問吳巖，“巖哥，是要把繩子隔斷，還是連椅子一起擡走？”
吳巖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把繩子割斷，馬上把人帶走。”
馬仔一令一動，被拽起的那瞬間，商晚喉間壓抑著疼痛，低聲呵斥，“別拽我！我自己能走。”
“氣性兒還挺大。”
吳巖轉頭嗤笑一聲，將她粗暴的塞入車後座，吩咐手下小弟開車。
長發散亂的披著，傷口溢出來的鮮血已經凝固，將發尾纏得打了結。
吳巖調試後視鏡，先是看她一眼，接著視線被什麽吸引過去。
“......”他猛地坐直身子，爆出一連串國罵，傾身到駕駛位抓住方向盤，不管不顧往死打滿，“操！趕緊走！有車追過來了！”
兩側的車窗搖下，把她堵在中間的馬仔分別探出頭，果然發出抑揚頓挫的罵聲，其中一個急得猛鑿前座，“我日了個仙人板板！貴哥開快點開快點！這他媽誰啊不要命！”
商晚不敢松懈，互相緊扣的十指攥在手心，指甲摁壓一排月牙深痕。
就像在十幾年前遙城的冬天，你會找到我，你會來救我的吧？
你會嗎？
她急促地喘息著，感覺胸腔被泡發的海綿填滿，逐漸呼吸困難。
尖銳的喇叭鳴破靜謐夜色，幾輛車前後疾馳，塵土化在刮骨的冷風裏。
黑色SUV的車窗降下，露出他堅毅抿著的唇角。
吳巖只看一眼，立馬認出開車的男人。
他的眼神不善，如狼似虎一樣緊鎖著那人的側臉。
“又是你。”
吳巖心煩意亂，明明是寒冬臘月，他卻反常的出了一身冷汗。
“不走高速，換小路，”說完，扭頭去問後座的兩個馬仔，“有沒有什麽隱蔽的山路？”
左邊掣肘著商晚的小弟想了一會兒，提高聲音說道，“還真有！”
吳巖立刻下命令，“往那邊開！”
開車的小弟不疑有他，從後視鏡看了眼越追越急的黑色轎跑，一面提速，一面飛快地從高速路切下，駛入一條沒有路燈照明的羊腸小道。
後方的黑色幻影緊追而上，吳巖面色陰沈的可怕，他半回著頭，眼神冷冷盯著商晚。
有個膽小的馬仔提議道，“哥......要不，把這女人扔下去吧！”
事情出乎意料發生到這一步，“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作法，反正那個男人已經把預付的訂金轉過來，有了這筆錢，不愁換個城市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但是......
吳巖看著那女人，她臉上沒有害怕、沒有恐懼，視線低垂著，頸邊的傷口不再流血。
有些人在陰溝裏生活久了，得不到美好，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摧毀這份美好。
他慢慢轉回頭，“嗬嗬”怪笑了一聲，“這都是她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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