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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宴擺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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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宴擺酒(四)

盛夏燥熱。室內放置於角落裏,用於降溫的冰塊已在銅盤裏融化成一灘水。花想蓉將掩嘴的帕子塞入袖口內,然後從丫鬟手中接過青浦扇,輕輕扇著。涼風將她鬢角的發絲吹得揚起,頗為嫵媚的模樣。

前廳的眾人都屏住呼吸,想聽,她會說出什麽懲罰。

片刻後,她終於清清嗓子,慢慢開口道:“既然姐姐願賭服輸,那妹妹也不再藏著掖著。白紙黑字上寫的明明白白——搶先猜對了的,可以獲得獎勵;落在後面答不上來的,則要聽答對人的話,任意做件事兒,不能反悔。簽字畫押為證。今日……”花想蓉深吸一口氣,似乎下了決心般,聲音高亢的一字一頓道:“今日,我是搶先猜對了的,姐姐要聽我的話,和葉知湫和離!”

和離?沒搞錯吧。

眾人目瞪口呆,實在想不到這個晚輩會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她竟好似癡傻了般,不理會自個兒庶出的身份,甚至在花氏百餘名族人面前,明晃晃搶別人的相公。而且還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說這是白紙黑字、簽字畫押為證的?

“癡傻了!”王夫人氣得直哆嗦,端著茶盞的手不停顫抖,卻極力壓抑著情緒,慢慢道:“侄女兒,是癡傻了。葉郎和念雨的婚事,是老太公多年前訂下來的娃娃親。如今他們琴瑟想和,你哪裏來的立場插足其中?!”

王夫人的語氣已十分淩冽,若這個庶出的丫頭再不知好歹,恐怕就要被罵不懂規矩、趕出安國公府了。可花想蓉置若罔聞:“琴瑟想和?”她將鬢角的亂發挽到耳後,反駁王夫人道:“姑媽,我看未必。葉郎不過是姐姐聊以慰藉的弄潮兒。她真正的心上人可是藏在府上的偏院,偷偷藏著呢。”

花想蓉那雙眼睛掃過來,直視著花念雨道:“姐姐,我說的對嗎?”

“什麽?”花念雨抿唇,對她此時僭越的要求表現得十分厭惡:“我聽不懂。”

花想蓉便咯咯地笑,氣定神閑的開口道:“喻雲凡是誰。”

花念雨楞住:“喻雲凡?”

“是了,”明麗女子用帕子半遮著臉,只露出那雙濕漉漉的翦水秋瞳。花想蓉的聲音充滿了奚落,她冷冷道:“姐姐別自欺欺人了。若是真心歡喜葉郎,又怎會和名喚‘喻雲凡’的公子糾纏不清。喻公子被你安排在府上偏院,妹妹曾去探望過——那裏陰冷潮濕,吃的是殘羹冷炙,穿的是和下人一樣的粗布麻衣。姐姐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當真如此涼薄麽?倒不如與葉郎和離,放他離去吧。”

花念雨徹底慌亂無措:“喻雲凡……”

她確實忘了。在醉歡樓酩酊暢飲的時候不曾記得;在三途川賞十裏桃林逛燈會的時候不曾記得;就連現在闔家團圓設宴擺席,她亦不曾記得。

“小黑蛇?”花念雨收斂了所有鋒芒、就如同早春藏匿於冰雪中的一簇綠芽,顫抖著、蜷縮著,不敢暴露於陽光之下,生怕被寒風凍傷枯萎了枝葉再也迎不來郁郁蔥蔥的盛夏。她難以用言語表達自己此時悵然若失的心情:“喻雲凡是我帶下山的。而我卻拋棄了他。”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喻雲凡是誰?”

角落裏有人氣憤道:“嘖,紅杏出墻。”

有人幫腔:“腳踩兩只船,實乃族中奇恥大辱。”

剛剛還有些緩和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花氏族人眾多,只覺得族內出了傷風敗俗之事兒、沒有臉面,所以難聽的話一股腦兒朝著花念雨噴來。也不顧忌坐在八仙椅上的老太公,還有怒斥著說“閉嘴”的王夫人。

“我……”花念雨徹底失去了銳氣,蔫蔫的跌坐在地板上,任人宰割。她和小黑蛇初嘗禁果,青澀懵懂間有了感情。可後來,葉知湫的出現徹底打亂這一切,她不可救藥的愛上面容蒼白、若江南煙雨般朦朧脆弱的僵屍少年。都說,忘記一個男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一個新的,代替他。花念雨成功的踐行了這句話,滿腦子心心念念的都是葉知湫,便將喻雲凡的存在拋諸腦後了。此時,花想蓉步步緊逼。她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被愧疚徹底席卷。頹然而慌亂無措。

花想蓉冷哼:“姐姐,還是放過葉郎吧。他宸寧之貌、玉膚玉骨。氣質翩翩,才華出眾。怎可被姐姐這種私下風流成性、不學無術的繡花枕頭,給糟蹋了呢?妹妹說的話確實難聽,然,這都是事實。如今花氏族人匯聚於此,姐姐莫不如給個交代。鬧出這種醜聞,別說嫡系的臉面丟盡,就連花氏的其餘待嫁女子都會被戳脊梁骨,被世人嫌棄而找不到婆家呢。”

她的話一出口,前廳的某些長輩也坐立不安起來。

他們的女兒都正值妙齡,待嫁的年紀。此次來安國公府做客,也是想攀攀親戚,為了女兒將來的歸宿著想。王孫貴族最重視門楣,若今日真的出了“嫡女不守婦道,在偏院養姘頭”這等醜聞,想必族內的其餘女子都會被連累,而找不到如意郎君。他們如何能冷靜下來?

前廳一片亂糟糟。所有人都在指責花念雨做事兒不地道,丟人現眼。就連王夫人都癱在椅子上、捂著胸口開始哭泣。事已至此,花念雨卻頹然坐在地上,絲毫不解釋,真是急死人。她固定發髻的翡翠簪子掉了,黑發披散下來,映襯著那張蒼白的臉蛋兒越發憔悴。

花想蓉得意的坐回椅子上喝茶。她作為庶出的子嗣,早就看花念雨這等混混不順眼了。憑什麽,這種不學無術的家夥能是嫡長女?而她每日在房中做刺繡女紅、學女德和女誡,識大體顧大局的人,卻只能是庶出的,只等長大,被家裏隨意嫁出去,給那些大腹便便的老不死們填房用?

不公平!既然有機會,自然要毀了這種人。

而且葉郎,想必也是嫌棄她的吧?

在這場鬧劇中,唯有葉知湫煢煢孑立。

冷冰冰站在角落裏,一句話都沒說。

“……”花劍雖然很想維護小妹,可如今,葉知湫頭上有頂綠油油的帽子,何人敢去招惹?迫不得已噤聲,唯希望他萬萬不要動怒,若是動怒,這廳內的人都免不了遭殃。葉知湫自尊心極強,平素就喜歡給招惹過他的門下弟子小鞋穿。小妹今日被曝出在偏院養了名喚“喻雲凡”的野漢子,他如何能忍得?

然而,葉知湫卻表現的氣定神閑。

外人不知道喻雲凡是誰,他卻知根知底——就是一只鳩占鵲巢的木偶精罷了。花念雨渾身上下都是他標記過的氣息,不曾沾染上半分雜質,所以她從未和喻雲凡有過親密的舉止。而且,花念雨對木偶精情竇初開,亦不過是因為小黑蛇的緣故。可他才是真的小黑蛇。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花念雨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葉知湫一人而已。他何必吃自己的醋?自己還能給自己戴綠帽子不成。

但葉知湫此時作壁上觀,是有原因的。

他想讓花念雨知道——

你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無論何時,會伸出援手的只有我。

你,非我不可。

花念雨現在是眾矢之的,跌坐在地上只覺得羞愧萬分。她哪裏知道小黑蛇就是葉知湫?只當是自己水性楊花,有了新歡便丟掉舊愛,涼薄至極。沒想到她成為了這種人,勾三搭四、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理應受到被人戳脊梁骨的懲罰吧?

王夫人哭得厲害:“這倒是怎麽回事兒啊?”

老太公擼著花白的胡須,只長長一聲嘆氣。

眾人還在譴責,前廳內一片嘈雜。突然,葉知湫咳嗽了一聲。他們都以為被戴了綠帽子、身處於醜聞漩渦的葉知湫也會破口大罵,或者抄起凳子打人等等、做出這種過激的事兒,所以一時間都閉了嘴,室內噤若寒蟬,都等著他發作。

可誰知,葉知湫卻笑得溫柔:“這位姑娘,你背後被人貼了這張白紙。”說著,纖細修長的手指朝向花想蓉的位置,點了點。他笑得人畜無害,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倒是讓廳內等著看笑話的眾人一頭霧水。

花想蓉更是楞住:“葉郎?”她不明白葉知湫知道了姐姐這種在偏院養姘頭、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行徑,他身為相公竟然不生氣,還有心思說自己後背上被人貼了白紙麽?花想蓉下意識將手繞到身後摸了摸,竟真有一張紙。

扯下來一看。

上面兩個大字。

【豎子】

“誰幹的?!”花想蓉瞬間臉色難看。這人在背後貼白紙罵她——“豎子”這詞的原義是:“兒童、童仆,”引申為“愚蠢無能的人”。而“豎”字又有多矮的意思,罵人“豎子”有鄙視其身材矮小的意思。

也就說罵花想蓉:又矮又愚蠢無能的意思。

哄堂大笑。

剛剛劍拔弩張的氛圍緩和了不少,葉知湫此時才走上前,將花念雨從地上攔腰抱起、呈現橫側的體#位摟在懷裏。先俯身在她額頭上一吻,才輕笑著對眾人道:“喻公子哪裏是姘頭,不過是在下的一位舊友。患了失心瘋,滿嘴胡言亂語,還是娘子幫持著在安國公府臨時找了個偏遠安置。”

“原來都是誤會。”

“哎呀,都是聽了一面之詞。”

“王夫人,您別生氣。我們剛剛都太沖動了。”

一時之間,廳內之前還肆意辱罵花念雨是賤貨的那群人,紛紛改了口風,不停責備自己怎麽聽信了花想蓉的一面之詞,就以為喻公子是養在偏院的姘頭。那些臟話和謾罵的言語,一蜂窩般轉了向,朝著花想蓉噴去。

花想蓉又驚又懼:“葉郎!”

葉知湫神情冰冷:“這兩個字,不是你能叫的。”說罷輕輕揮了揮手,她便喊不出話來了。眾人只當是情急之下她失了聲,卻未曾想到是被葉知湫施了咒術,怕是這輩子都要當個口不能言的啞巴了。

花想蓉哭得梨花帶雨:“啊啊#啊……”

這一切,都被花劍看在眼裏。

他看見葉知湫將操縱著口袋裏的小紙人,將那張寫有“豎人”的紙條悄悄貼到花想蓉的背上;他看見葉知湫不動聲色的施展了咒術,將花想蓉害成了啞巴。

這人何其可怕,日後還是不要輕易招惹了吧。

花劍冷汗涔涔:“……”

【聖誕節→V→雙更福利】

收藏和評論都日漸減少。

癡漢作者捂住心口為自己默哀。

也罷,全當練筆之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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