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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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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殺一個人

葉知湫心思極深,而且護短得厲害。他哪裏會放過曾辱罵他娘子的混球兒?從衣袖中放出無數小紙人,通通隱了形、到廳內那幫亂嚼舌頭的人身上一通亂撓。狼嚎鬼叫,剛剛還趾高氣昂罵花念雨水性楊花的那群人立刻癱倒在地!“什麽鬼東西?!”“哎呀,咬到我肉了!”那幫家夥只覺得有無數看不見的螞蟻、跳蚤在他們身上亂爬亂撓,難受得鼻涕眼淚橫流。場面十分滑稽。

葉知湫聲調極冷,慢慢道:“傳聞有一種魑魅,喜好吞噬說閑話之人的三魂七魄。若被此等妖怪纏上,立刻會出現渾身瘙癢、像是被蟲蟻撕扯的癥狀。”頓了頓,他故意皺起眉頭,神色嚴峻:“不僅如此。魑魅會在半柱香之內鉆入被附身者的軀殼,喝血吃肉直至宿主油盡燈枯而死。”

眾人大驚失色,跪在地上求葉知湫幫忙!

“賢侄,救我!”

“都怪這張破嘴!”

“葉公子,快說說該怎麽辦吧。”

以頭搶地,就差抱著葉知湫的大腿哭爹喊娘了。

“嘖。”葉知湫又開始演戲,那張如同江南煙雨般朦朧俊俏的臉上寫滿了“為難”兩字。他的聲音低沈暗啞,徐徐道:“此等魑魅雖是邪物,卻害怕童子尿。若各位能在半柱香之內得到童子尿並飲之,則此癥狀可解。”

“童子尿?”他們已癢得不行,連將皮剝下來的心都有了,哪裏還顧忌童子尿的腥臊之氣。甚至連葉知湫話中的真假都來不及核實。廳內僅有的幾位男童,均被嚇哭。一群衣衫不整的大人拽著他們跑去如廁,好半天只能聽見孩子的哭喊聲。

“爹,尿不出來哩。”

“尿不出來也得尿,你大伯的命還指望著你呢!”

“爹,真的尿不出來哩。”

孩子哇哇大哭,大人們急得火燒眉毛。

真乃一出好戲。

黃昏昭昭,這場鬧劇才宣告落幕。安國公府恢覆往日的寧靜,老太公擼著花白的胡須笑罵道:“呸,都是幫兩面三刀的家夥!”說罷,將茶盞中早就冷掉的茶水倒到地上,對著王夫人等人嘟嘟囔囔道:“餓了,吃宴吧。”

王夫人也著實累了,疲憊得朝丫鬟揮揮手道:“擺宴,傳膳。”

鳳裔的存在感實在太低,她溫柔嫻靜的坐在角落裏,一句話都沒說。只等王夫人挽著她的手腕去後堂吃宴席,她才柔聲細語道:“初來乍到,未提前備好薄禮。還望娘別笑話。”她嘴中一口一個“娘”,直喊得王夫人心中美滋滋,王夫人摸著她細軟的手親切道:“來來來,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黃昏已至,燭火跳動。鳳裔五官雖平平無奇,可那雙眼睛卻格外惑人。靠近了細看,竟好似閃爍著瀲灩紫色。王夫人覺得自己眼花:大概看錯了吧?

花劍那種沒心沒肺的少年郎,自然是註意不到這些。只陪著老太公去宴席上吃肉喝酒:“爺爺,十年不見,你還是老當益壯嘛。”他紅衣似火,在夜幕中格外紮眼。因為醉酒的緣故,臉頰發紅,就像是一朵紅艷艷的牡丹花。

老太公擼著胡須,一本正經道:“鳳裔是誰?”

花劍微楞:“不知道,她是誰?”

老太公嘆氣:“混小子,酒量真差。這才兩三盞酒便將你醉成這幅德行,若是一壇酒下去估計被人害了都不曉得。都說酒後吐真言,你既然不知鳳裔是誰,又為何娶她。那豈不是孽緣一段,要遭罪的啊。”

花劍迷迷糊糊,全都招了:“爺爺……”他打了個酒嗝,聲音格外悵惘道:“孫兒只覺得滿腦子渾渾噩噩。那夜魔修肆虐,欲對我行奪舍之術,是鳳裔救了我。鳳裔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自當以身相許。我身為修仙得道之人,這道理也是明白的。她既然對我有意,我也承了她的恩情,那便娶了吧。可為何……這心裏像就是被撕開裂縫般,冷風呼呼往裏灌。”

老太公搖頭嘆氣:“混小子,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這等婚嫁之事,怎可當成兒戲。若是承了恩情,日後尋機會報了就是,哪裏有娶回家過一輩子的道理。”

花劍聲音哽咽,略微有哭腔:“我要等的人,不是她。”

夜色逐漸變深,花劍依靠在欄桿之上,涼風吹拂他左側鬢角的那縷發絲,揚起來,在月色中蕩出漣漪。他不知為何,總想起名喚“宋連城”的女子——她會說“劍在手,天下我有”;她會說“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當宋連城揮舞著兩把短刀匕首,說這些話的時候,花劍被深深的吸引,就如同大海中遭遇的漩渦,被拉扯下去,不可自拔。

“宋連城,你在哪……”他輕聲呢喃,覺得自己差勁兒透了。

#旁人都在宴席上吃酒吃菜,唯有花念雨不在場。她從前廳出去,直接繞著假山旁的小路走,須臾間就穿過長長的走廊,接近喻雲凡所住的偏院了。就差幾步之遙,能看到透過窗戶照出來的微弱燭光。

花念雨的腳步,卻突然停住。

只因,他在後面扯著她的衣角。

“娘子,”葉知湫從後面扯住她的衣角,沒用力。聲音頗為陰陽怪氣道:“你要去找他?”他吃醋。在這一瞬間,葉知湫的腦海竟然產生了瘋狂的想法——想讓她家破人亡成為孤苦伶仃的浮萍,從此只能依靠他在江海湖泊中起起伏伏。

花念雨渾身僵硬,顫抖道:“葉知湫,我該怎麽辦?”

是啊,她該怎麽辦?

有了新歡便拋棄舊愛,如此涼薄之人。該怎麽做才能將內心的羞愧感抹除,她已經快被折磨瘋了。從前廳上花氏族人的嘴中,她第一次知道玩弄人心的行為有多惡劣,那不是“水性楊花”這個詞匯能夠概括出來的。甚至,她覺得自己下賤。

葉知湫從身後摟住她:“別怕,今後你有我。”

事實上——

葉知湫才是真的惡劣。

他想要獨占花念雨。

徹徹底底的,蠶食屬於她的一切。

然而,如何才能獨占一個人呢?

葉知湫弒父殺母、欺師滅祖,而且還是個藥人。和她在一起逆天而行、陰陽相克,甚至被三途川的老道士蔔卦,說“天命姻緣,不得善終”。所以,他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摧毀她。讓她孤獨無助,只能向自己求助,就比如——此時在他懷中顫抖著、嗚咽著,如同剛出生的小鹿般連站都站不穩的她。

“我才是小黑蛇。”

“你愛的,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葉知湫只要將這些話說出口,花念雨的心魔便不覆存在。然而,他不說。故意不說。讓她在痛苦和自責中,在“水性楊花”、“紅杏出墻”這種種罵名中,承受著侮辱和難堪,並逐漸崩潰。

所以,葉知湫實在是個惡劣至極的人。他心機極深、而且自私任性。就如同那年雨夜,八歲的他弒父殺母,背負滿門血債之後,仍舊能淡然的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到街上去麻木的乞討,在狗嘴裏搶殘羹冷炙,執拗的想活下去。並不是為了報仇,並不是對魔修充滿恨意,只是哭泣哽咽著、想要活下去而已。因此,花念雨經歷過的一切,家庭幸福美滿、為人落落大方毫無城府,這些都讓葉知湫又愛又恨。他羨慕,他嫉妒。他被吸引著。迫切想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偏院的燭火不知為何,滅了。微弱的光亮就如同螢火蟲飛走了般,突然從花念雨的眼中消失。月光之下,山河大樹影影綽綽。在安靜偏僻的此處,她被深深的自我厭惡吞沒——偏僻簡陋的院落,每日吃些剩菜剩飯,受人白眼。喻雲凡是以怎樣的心情,一直在此處等待著她呢?這麽久了,她竟還不出現。他肯定心灰意冷,覺得被拋棄了吧?

一聲長長的嘆息。

花念雨仍舊無法面對,轉身跑了。

只留下葉知湫,在月光下背手而立,目光灼灼。

#“破蠟燭!”喻雲凡一臉喪氣的手持火折子,將那截短蠟燭點燃。它剛剛著的好好地,不知為何突然就被風吹滅了。而令人奇怪的是,他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哪裏會有風滲進來呢?若不是他自己是個木偶精,恐怕要被神魔鬼怪之類的那些故事,給嚇死了。

他本想脫掉鞋子上床榻歇息,卻忽然聽得房梁上似乎有人在笑。瞬間豎起耳朵,抱著被子顫抖著斥責:“妖怪何苦為難妖怪?”那笑聲並非幻聽,室內突然湧出濃濃黑色霧氣,地面沸騰如同巖漿般灼燙。穿著黑紗的女子足尖輕點,踩在從霧氣中爬出來的魑魅鬼怪的身上,幾步便走到床邊,朝著他笑得放肆。

女子解開面紗,語氣平靜道:

“木偶精,好久不見了。”

“你替我辦件事兒。”

喻雲凡大驚失色:“魔、魔修?!”他這種木偶精,資質愚鈍,就算躲在深山老林中修煉千年萬年,都未必能修成肉身。天法道,道法自然。萬物運行有其規則。木偶精也有求道的捷徑——那便是,借助魔修渡的一口氣。

只是,接受了這口氣,木偶精雖然能瞬間修成人形,卻必須受魔修的操控。也就是如同傀儡一般的命運了。喻雲凡求道心切,一時間被懵逼了雙目,接受了她的渡氣,自此便受到她的擺布,恐怕此生此生都不得擺脫。

喻雲凡垂頭喪氣:“我能替你做什麽?”

“幫我殺一個人。”

她五官平平無奇,唯有一雙眼睛瀲灩著紫色。

正是“鳳裔”本尊。

溫暖整個冬天

只需要一個愛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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