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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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客棧裏，掌櫃的正坐在空蕩蕩的客堂裏，單手支頤，艷羨地看著對面迎賓樓的金字招牌。
後院裏，陳溪正坐在竈臺邊抓耳撓腮，一臉的生無可戀。
竈膛裏的火燒得不大旺，細細的火蛇懶洋洋地發光發熱。
連帶著風箱裏鼓出的風也是慢悠悠的，沒精打采的樣子。
陳溪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她下意識用手去摸了摸，哀嘆一聲：五哥，你快回來吧！
再不回來，你親愛的好同事就要營養不良了啊！
腦海中響起了“手裏捧著窩窩頭，菜裏沒有一滴油”的催人淚下的BGM，又徒增了幾分淒涼。
花期已過，滿樹的桃紅柳綠都不覆往日的精氣神，接二連三的蔫兒下去，再過些時日，怕是都要飄零墜落，化作春泥了。
殘花敗柳，沒啥看頭。
長安城郊這賞花的所在便也成了明日黃花，恢覆了往日的寧靜。
前一陣子借著賞花季的東風，張記大酒樓也小賺了一筆。
張掌櫃體恤自己的兩個員工前陣子辛苦，索性就給放了一旬假。
十天時間，老五自然是要回家裏陪老婆孩子的。
於是店裏就剩下張掌櫃和陳溪兩個相依為命。
老五回家之前，給她倆包了一屜包子，又新調了一罐子辣子肉醬。
現在假期還未過半，包子已經吃完了，餘下的幾日捉襟見肘，只能啃饅頭了。
恨只恨沒有冰箱！
要不然五哥蒸點包子、再包點餃子，甚至還可以搞點不容易變質的菜放在冰箱滿滿吃啊！
幻想中的滿漢全席更襯托得現實格外殘酷。
陳溪嘆了口氣，用火鉗子撥了撥竈膛裏燒得劈啪作響的木柴。方才點火前，她在那草木灰底下擱了幾顆土豆，用竈膛的溫度慢慢地煨著。
煨了許久，土豆的表皮已經沾了厚厚的灰，陳溪小心翼翼地用火鉗子把它們撿出來，黑乎乎的幾塊，看不清本來面目。
陳溪感覺自己好像火中取栗的猴子，又很像剛剛學會用火的原始人……
她把籠屜裏熱好的饅頭撿出來放到食籃裏，將黑乎乎的土豆擦了擦，用水沖去草木灰，露出土豆坑坑窪窪的黃色表皮。
陳溪琢磨著這都是澱粉類主食，一餐飯光吃這些那也太不營養了。
於是又去菜圃裏扭了兩個黃瓜，摘了兩顆西紅柿洗洗幹凈用白糖腌漬著，等吃完了飯，便可以把這糖漬西紅柿當做飯後甜點了。
陳溪忙進忙出，不一會兒，客堂的飯桌上便擺好了一碟涼拌黃瓜、一小碟辣子肉醬、一籃白面饅頭和幾顆瞅瞅的烤土豆。
掌櫃的舉著筷子，躊躇不決，欲言又止好半天，拿了個饅頭夾上辣子肉醬，火速吃了起來。
饅頭熱得宣軟，散發著淡淡的麥香；土豆烤得金黃，掰開之後能看到裏頭綿密紮實的結構。只是那涼拌黃瓜，切得很厚，黑乎乎的，似乎醬油放多了。
陳溪眼見掌櫃的全程只禮貌性地夾了兩片黃瓜，心中暗自為自己挽尊：還不是因為古代沒有美食APP，否則我照著菜譜做，別說涼拌菜，就是炒菜也不在話下的！
這邊正吃糠咽菜憶苦思甜呢，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霍星川自小在宮城裏拘著，一放出來如同脫韁野狗，狂熱非凡。
原本是打算在長安城城裏玩一兩天再出城，可長安人多眼雜，他被那些毫不遮掩的火熱目光瞧得不自在。
好家夥，若不是知道長安城治安絕佳，他還真要以為那些目光是什麽亂臣賊子想害朕呢！
於是只好忍痛割愛，心不甘情不願地揮別繁華的東西市，拉著林墨山出了城門。
城郊人少，沒了城裏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沒了曹安等人跟屁蟲似的跟隨著，霍星川感覺自己終於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只是這自由的空氣再香甜，終究是不能果腹的。
到了飯點，兩人尋找飯館，便循著寥寥的建築物走到迎賓樓這邊來了。
霍星川這才看到這迎賓樓對面還有一家略顯老舊的店面，定睛一看，赫然掛著“張記大酒樓”的招牌。
霍星川眉頭一挑，來了興趣。
這樣的小店也有底氣自稱“大酒樓”，這說明什麽問題？
當然是說明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定然是這店裏廚子手藝極佳，否則哪裏來的這份底氣？
再者說，迎賓樓這樣的酒家在長安城裏多如牛毛，不算稀罕。
瞧那裝潢風格，想來菜色應當是考究的——再考究還能有宮廷禦膳考究不成？
不過是學了點皮毛。
而宮廷禦膳他早就吃膩味了。
再瞧這張記大酒樓，一看這樸素到寒酸的風格便知，一定是主打民間家常菜的。
這才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新鮮世界啊！
霍星川頓時生出了一種壯闊情懷，是啊！江山遠闊，遠不止宮城那麽一方小小天地，更不只有繁華的長安，還有錦繡江南，還有無垠塞北！
那麽朕對萬裏江山的探索，就從這家張記大酒樓開始！
霍星川眼睛發光，興味盎然，轉頭與林墨山道：“清池，這家甚好。”
林墨山點點頭，想起那跑堂小姑娘特意送給他和阿夜品嘗的香酥辣椒，又想起她和阿夜坐在後院裏言笑晏晏的樣子，心裏就多了分輕松愜意。
其實好像一出長安城，那隱隱的苦痛就被城門隔擋在身後一般。
此時掌櫃的已經回屋休息了，陳溪正埋頭吃飯，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在門口停下，兩道人影斜斜地投下，瘦瘦長長的。
陳溪面前的碗盤上也籠上了陰陰的影子，她在那陰影中擡頭朝門口看，當他看到逆光站立的林墨山時，眼裏閃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他背個包袱，卻不顯累贅，就那麽站著，青松翠竹一般。
晌午的陽光原本已經有些灼人，可照在他身上，居然也變得特別溫柔。
白花花的陽光勾勒出他俊美的眉眼和清瘦的身段，讓陳溪微微目眩，懷疑這重遇是一場夢。
霍星川重重咳了一聲，大步邁入店中。
陳溪這才如夢初醒，賠著笑道：“兩位客官，本店今天不提供餐飲，只提供住宿。”
霍星川皺眉，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林墨山也跟著進來，淡笑著向她致意。
她一邊陶醉在“他朝我笑了嗷嗷嗷，他肯定還記得我嗚嗚嗚嗚我就知道他還記得我”的飄飄然情緒中，一邊偷瞄不容忽視的另外一人。
霍星川審視著桌上飯菜，越看眉頭皺得越深了。
她吃的這烏漆嘛黑的是什麽玩意？
“大酒店”尚且吃這個，看來百姓的日子當真是難過之極了！
一個白衣，一個青袍，陳溪腦子裏突然不合時宜地想，這倆美男子，可以說是男版白素貞和小青了。
本著與民同甘共苦的覺悟，霍星川眼睛在桌面上掃視一圈，伸手從桌上捏了個烤土豆，問：“就吃這個？”
陳溪被他那樣子刺了一下，尷尬笑道：“我們店的廚子回家休假了，實在不好意思……”
霍星川仿佛沒有聽見，繼續擺弄著手裏的烤土豆。
陳溪翻了個白眼，心說這人怎麽回事，油鹽不進呢。
都說了不營業，還賴著，你這樣我很為難啊。
她放緩了語氣，見霍星川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好言相勸：“兩位客官，若是用飯，不如到對面迎賓樓……”
霍星川覺得好笑，低聲問：“你這麽做生意居然還沒倒閉？把客人往別家推？”
陳溪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求救地看向林墨山。
林墨山朝她點點頭，低聲在霍星川耳邊說了幾句，霍星川這才點點頭，慢悠悠地站起身來，道：“好，好。”
陳溪感激地看了看林墨山，陪著笑臉把這兩位貴客送了出去，轉身回來繼續吃飯，才發現桌上的土豆少了一個。
……什麽人啊，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居然偷人家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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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裏，掌櫃的正坐在空蕩蕩的客堂裏，單手支頤，艷羨地看著對面迎賓樓的金字招牌。
後院裏，陳溪正坐在竈臺邊抓耳撓腮，一臉的生無可戀。
竈膛裏的火燒得不大旺，細細的火蛇懶洋洋地發光發熱。
連帶著風箱裏鼓出的風也是慢悠悠的，沒精打采的樣子。
陳溪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她下意識用手去摸了摸，哀嘆一聲：五哥，你快回來吧！
再不回來，你親愛的好同事就要營養不良了啊！
腦海中響起了“手裏捧著窩窩頭，菜裏沒有一滴油”的催人淚下的BGM，又徒增了幾分淒涼。
花期已過，滿樹的桃紅柳綠都不覆往日的精氣神，接二連三的蔫兒下去，再過些時日，怕是都要飄零墜落，化作春泥了。
殘花敗柳，沒啥看頭。
長安城郊這賞花的所在便也成了明日黃花，恢覆了往日的寧靜。
前一陣子借著賞花季的東風，張記大酒樓也小賺了一筆。
張掌櫃體恤自己的兩個員工前陣子辛苦，索性就給放了一旬假。
十天時間，老五自然是要回家裏陪老婆孩子的。
於是店裏就剩下張掌櫃和陳溪兩個相依為命。
老五回家之前，給她倆包了一屜包子，又新調了一罐子辣子肉醬。
現在假期還未過半，包子已經吃完了，餘下的幾日捉襟見肘，只能啃饅頭了。
恨只恨沒有冰箱！
要不然五哥蒸點包子、再包點餃子，甚至還可以搞點不容易變質的菜放在冰箱滿滿吃啊！
幻想中的滿漢全席更襯托得現實格外殘酷。
陳溪嘆了口氣，用火鉗子撥了撥竈膛裏燒得劈啪作響的木柴。方才點火前，她在那草木灰底下擱了幾顆土豆，用竈膛的溫度慢慢地煨著。
煨了許久，土豆的表皮已經沾了厚厚的灰，陳溪小心翼翼地用火鉗子把它們撿出來，黑乎乎的幾塊，看不清本來面目。
陳溪感覺自己好像火中取栗的猴子，又很像剛剛學會用火的原始人……
她把籠屜裏熱好的饅頭撿出來放到食籃裏，將黑乎乎的土豆擦了擦，用水沖去草木灰，露出土豆坑坑窪窪的黃色表皮。
陳溪琢磨著這都是澱粉類主食，一餐飯光吃這些那也太不營養了。
於是又去菜圃裏扭了兩個黃瓜，摘了兩顆西紅柿洗洗幹凈用白糖腌漬著，等吃完了飯，便可以把這糖漬西紅柿當做飯後甜點了。
陳溪忙進忙出，不一會兒，客堂的飯桌上便擺好了一碟涼拌黃瓜、一小碟辣子肉醬、一籃白面饅頭和幾顆瞅瞅的烤土豆。
掌櫃的舉著筷子，躊躇不決，欲言又止好半天，拿了個饅頭夾上辣子肉醬，火速吃了起來。
饅頭熱得宣軟，散發著淡淡的麥香；土豆烤得金黃，掰開之後能看到裏頭綿密紮實的結構。只是那涼拌黃瓜，切得很厚，黑乎乎的，似乎醬油放多了。
陳溪眼見掌櫃的全程只禮貌性地夾了兩片黃瓜，心中暗自為自己挽尊：還不是因為古代沒有美食APP，否則我照著菜譜做，別說涼拌菜，就是炒菜也不在話下的！
這邊正吃糠咽菜憶苦思甜呢，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霍星川自小在宮城裏拘著，一放出來如同脫韁野狗，狂熱非凡。
原本是打算在長安城城裏玩一兩天再出城，可長安人多眼雜，他被那些毫不遮掩的火熱目光瞧得不自在。
好家夥，若不是知道長安城治安絕佳，他還真要以為那些目光是什麽亂臣賊子想害朕呢！
於是只好忍痛割愛，心不甘情不願地揮別繁華的東西市，拉著林墨山出了城門。
城郊人少，沒了城裏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沒了曹安等人跟屁蟲似的跟隨著，霍星川感覺自己終於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只是這自由的空氣再香甜，終究是不能果腹的。
到了飯點，兩人尋找飯館，便循著寥寥的建築物走到迎賓樓這邊來了。
霍星川這才看到這迎賓樓對面還有一家略顯老舊的店面，定睛一看，赫然掛著“張記大酒樓”的招牌。
霍星川眉頭一挑，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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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是這店裏廚子手藝極佳，否則哪裏來的這份底氣？
再者說，迎賓樓這樣的酒家在長安城裏多如牛毛，不算稀罕。
瞧那裝潢風格，想來菜色應當是考究的——再考究還能有宮廷禦膳考究不成？
不過是學了點皮毛。
而宮廷禦膳他早就吃膩味了。
再瞧這張記大酒樓，一看這樸素到寒酸的風格便知，一定是主打民間家常菜的。
這才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新鮮世界啊！
霍星川頓時生出了一種壯闊情懷，是啊！江山遠闊，遠不止宮城那麽一方小小天地，更不只有繁華的長安，還有錦繡江南，還有無垠塞北！
那麽朕對萬裏江山的探索，就從這家張記大酒樓開始！
霍星川眼睛發光，興味盎然，轉頭與林墨山道：“清池，這家甚好。”
林墨山點點頭，想起那跑堂小姑娘特意送給他和阿夜品嘗的香酥辣椒，又想起她和阿夜坐在後院裏言笑晏晏的樣子，心裏就多了分輕松愜意。
其實好像一出長安城，那隱隱的苦痛就被城門隔擋在身後一般。
此時掌櫃的已經回屋休息了，陳溪正埋頭吃飯，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在門口停下，兩道人影斜斜地投下，瘦瘦長長的。
陳溪面前的碗盤上也籠上了陰陰的影子，她在那陰影中擡頭朝門口看，當他看到逆光站立的林墨山時，眼裏閃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他背個包袱，卻不顯累贅，就那麽站著，青松翠竹一般。
晌午的陽光原本已經有些灼人，可照在他身上，居然也變得特別溫柔。
白花花的陽光勾勒出他俊美的眉眼和清瘦的身段，讓陳溪微微目眩，懷疑這重遇是一場夢。
霍星川重重咳了一聲，大步邁入店中。
陳溪這才如夢初醒，賠著笑道：“兩位客官，本店今天不提供餐飲，只提供住宿。”
霍星川皺眉，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林墨山也跟著進來，淡笑著向她致意。
她一邊陶醉在“他朝我笑了嗷嗷嗷，他肯定還記得我嗚嗚嗚嗚我就知道他還記得我”的飄飄然情緒中，一邊偷瞄不容忽視的另外一人。
霍星川審視著桌上飯菜，越看眉頭皺得越深了。
她吃的這烏漆嘛黑的是什麽玩意？
“大酒店”尚且吃這個，看來百姓的日子當真是難過之極了！
一個白衣，一個青袍，陳溪腦子裏突然不合時宜地想，這倆美男子，可以說是男版白素貞和小青了。
本著與民同甘共苦的覺悟，霍星川眼睛在桌面上掃視一圈，伸手從桌上捏了個烤土豆，問：“就吃這個？”
陳溪被他那樣子刺了一下，尷尬笑道：“我們店的廚子回家休假了，實在不好意思……”
霍星川仿佛沒有聽見，繼續擺弄著手裏的烤土豆。
陳溪翻了個白眼，心說這人怎麽回事，油鹽不進呢。
都說了不營業，還賴著，你這樣我很為難啊。
她放緩了語氣，見霍星川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好言相勸：“兩位客官，若是用飯，不如到對面迎賓樓……”
霍星川覺得好笑，低聲問：“你這麽做生意居然還沒倒閉？把客人往別家推？”
陳溪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求救地看向林墨山。
林墨山朝她點點頭，低聲在霍星川耳邊說了幾句，霍星川這才點點頭，慢悠悠地站起身來，道：“好，好。”
陳溪感激地看了看林墨山，陪著笑臉把這兩位貴客送了出去，轉身回來繼續吃飯，才發現桌上的土豆少了一個。
……什麽人啊，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居然偷人家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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