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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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贈玉
眼前白霧一片，什麽都看不清，這裏是哪？四周靜悄悄的。“有沒有人？”沒有回音，因為白霧的關系嗎？試著朝前走。面前出現了房子的輪廓，怎麽這樣眼熟？啊，是我家，我回來了嗎？
隔著窗戶往裏看，媽媽正把剛出爐的蛋糕放在桌上，爸爸坐在桌旁翻看著報紙，一切的一切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改變。“爸爸、媽媽，我是怡菲，我回來了！”拍著窗的手拍到痛，他們都沒有擡起頭往這裏看一下，是太遠了聽不到嗎？對了門，門鈴！
剛想繞道跑到大門去，發現被一只手拉住，“幹什麽？我要回家，放開我！”手的主人隱在白霧裏，在拉扯下慢慢地走了出來。“馮爹爹？！”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死了麽？
“乖女兒，跟爹爹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胡說，我不是你女兒，你女兒早就死了，我不是。這裏才是我的家，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好像又有人在拉我的裙子，“姐姐，你不要合德了嗎？回去吧，你是皇後。”合德？她也從白霧裏顯現了出來。
“宜主妹妹，你不是喜歡撫琴嗎？回來吧，我彈奏給你聽。”馮無方也抱著琴從白霧中走出來。
“不要！我要回家！爸爸、媽媽！快開門呀，我回來了！”不能被他們再帶回去，跑！可是，三個人突然出現在三個方位，六只手同時伸了過來。後退撞到墻，跑不出去了，“不要啊，放過我吧，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啊……”
驚醒的怡菲，從床上猛然坐起。天已經黑了，殿內燈火通明，案上立著正在滴蠟的白燭，“國喪”，這個字眼在她的腦中快速閃現。“合德”，想到沒入合德胸膛的匕首，怡菲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夢境裏的合德是那樣的真實，她的手下意識地抓緊前襟，“嗯，這是什麽，硬塊？”
怡菲將隔著衣襟硌到手的硬物掏了出來——玉佩，合德的玉佩！臉上已是一片冰涼，熱淚又從眼眶裏湧了出來，她將掛在脖子上的另一塊玉佩取下，一並捧在掌心裏，貼在臉上挨蹭著。
初到廣陽國，玉佩化為飛灰的情景歷歷在目；在思王府中，偷取玉佩費盡心機要回家的心情絲毫不減；進宮後，從樊懿處收得另一塊玉佩，卻為茅山老道的字字真言下的絕望；夢中父母的日常生活是那樣的懷念……
略帶體溫的玉佩沾上了怡菲的眼淚，並很快完全沾濕，“為什麽是我？只有在夢裏才能回去嗎？爸爸、媽媽……”怡菲小聲地啜泣著。
“怡菲？是怡菲嗎？”這熟悉的聲音讓怡菲驚起，左右回頭，不見人影，“是自己還沈浸在剛才的夢裏吧，這裏怎麽可能有小蕓呢？”怡菲搖了搖頭，可是手心裏的微光讓她瞪大了雙眼。
被眼淚沾濕的玉佩在怡菲手心裏閃著綠光，並不是兩塊玉佩都有發光，發光的是怡菲從樊懿那裏得到的那塊玉佩，“怡菲？是你在說話嗎？”真的是小蕓的聲音！輕微但是透過玉佩卻是那樣的清晰！
“小蕓！是我！我是怡菲！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怡菲激動了，十年了，天天對著玉佩，這死物今天終於有了動靜！
“怡菲！真是怡菲！這麽多年，你上哪去了？你在哪？”聽得出來，那邊的小蕓也很激動。
“小蕓！”怡菲感到滿腔的委曲一骨腦全部湧到了嗓子眼，但她不願錯失這樣難得的機會，強忍著酸楚，她把自己所處的一切告訴了小蕓，也許她能幫自己想想辦法。
玉佩那頭靜悄悄，直到怡菲說完，小蕓的聲音才又再響起：“怡菲，這怎麽可能？你在漢朝，你成了趙飛燕？我的天，你等等，我給你去查查！”
玉佩的光越來越黯淡，終於又恢覆了平靜，怡菲害怕起來，十年的等待，讓她已經絕望了，但重見希望，當這個希望又消失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對著玉佩大哭大喊起來。
樊懿聽到怡菲的哭聲，趕忙來到她的床前，怡菲此時已經泣不成聲，樊懿以為她是思念合德心切，心中一酸，將她攬了過去。怡菲在樊懿的懷中略感輕松，哭了半晌才終於止住。
“娘娘，人死不能覆生，節哀吧，自家身體要緊……” 樊懿放開她，立在一旁抹淚勸道，聽她半天沒有回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又開口道，“娘娘，奴婢聽說，富平侯張放他今天回到京城了……”
這最後的一句果然有了效果，一直垂著頭的怡菲擡起眼，探尋地看著樊懿。
“張侯他是偷偷回來的，是先帝下的密旨……他沒有進宮，還住在上林苑的別館內。這會兒先帝駕崩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城了，他擔心娘娘您，特地派人過來傳消息，來人還沒走，娘娘可有什麽話要他捎帶的？”
怡菲低下頭，剛好瞅見手心中的兩塊玉佩。“怡菲，我們來做個約定吧。誰先找到真愛，那另一個就把自己的玉佩貢獻出來，做為好朋友的定情信物，怎麽樣？”小蕓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剛才只有一塊玉佩，也就是和小蕓手中的那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亮了，它是我與小蕓聯系的媒介。那這另外一塊，我就把它送給張放吧。定情信物麽，小蕓，看來我是約定的贏家呢。”
怡菲將合德的那塊玉佩挑了出來，遞給樊懿：“樊姑姑，你幫我把它交給張放吧，告訴他，今生無緣，來世再見，玉佩為媒，永不相忘。”
樊懿一見玉佩，眼淚也止不住地往外湧，跪了下來，接過玉佩：“娘娘，奴婢遵命。”
哀帝即位後，怡菲被尊為皇太後，從未央宮遠條館中遷出，搬到了長樂宮中宮居住，而王太皇太後則搬進了長信宮。先帝的一眾嬪妃全部遷入北宮，班婕妤向王太皇太後請辭，自願去為成帝守陵。
哀帝先為生父討得封號，尊定陶恭王為恭皇。然後進一步向王太皇太後要求為生母丁姬及傅太後上尊號。此時，朝堂勢力出現了大的變動，丁家與傅家的外戚勢力開始滲入，王太皇太後不願與其針鋒相對，只好勉強答應。於是下旨尊傅太後為恭皇太後，丁姬為恭皇後。
哀帝並不太滿意，翻過年去，將年號改為建平後，又下詔尊恭皇太後為帝太太後，丁後為帝太後。後來又將帝太太後改稱為皇太太後，遷入長樂宮的永信宮，而帝太後也遷入了中安宮。一時間，長樂宮中出現了四位太後，傳為奇談。
王家的勢力進一步被削減，王莽的大司馬一職已被哀帝盯了很久了，只等他出點紕漏，立時撤職換人。王太後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深怪怡菲姐妹當初“引狼入室”，將怡菲視為了眼中釘。而長樂宮中，傅太後和丁太後也越來越不把王太後和怡菲放在眼裏，怡菲在宮中如履薄冰，幹脆什麽事都不理，全部交給樊懿去打理應付。
這一日，中宮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把怡菲搞懵了。來人正是王莽，他自言是來辭行的。
怡菲對他並無好感，但也並不討厭，合德在大殿上對她的一番話，她至今猶記於心，當時並沒有往心裏去，只覺得合德多心了。如今王莽突然親自到訪，把她著實嚇了一跳。
面前的男子，一臉剛毅，不怒自威，可是樸素的衣著，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權傾天下的大司馬驃騎將軍，目光如炬，並不像登徒浪子般那樣目露色相。“他對我有意麽，看不出來啊，也許是我年老色衰了吧？”怡菲自嘲地笑了笑。
王莽眼中的柔情一瞬即逝，他拱了拱手，開門見山道：“大司馬驃騎將軍王莽見過趙太後。明日下官將向陛下辭去官職，回封邑南陽新鄉去了，特來向太皇太後和太後辭行。”
怡菲一楞，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遲疑了一下。王莽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又繼續說道：“臣此番出京，不知何時能再回來，太後獨居宮中，要自己小心保重了。昨日，司隸校尉解光向陛下稟奏了很有趣的一件事，想必太後還不知道吧？”
看著王莽不露聲色的笑容，怡菲疑惑之心更甚，問道：“什麽事？”
“趙昭儀謀害皇嗣！效法許氏，家屬亦當伏天誅！”王莽字字清吐，怡菲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陛下是何意思？”怡菲用手拄著旁邊的立柱，才勉力支撐住。許皇後家族的下場，自己是清楚明白的，處死、削爵、發配……如今，也輪到自己了嗎？不行，去年好不容易通過玉佩聯系到了小蕓，應該，應該還是能回家的，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
王莽看出怡菲的驚惶，言辭軟了下來，上前踏了一步，說道：“陛下還沒有拿定主意如何處置趙家。太後請放心，臣，當力保太後。”
他見怡菲仍然不相信自己，又向前走了兩步，與怡菲只有咫尺之距，低聲說道：“趙昭儀所行之事，臣早全然知曉，昭儀已伏罪，而太後也並無參與其中，臣敬重太後，自然會為太後向陛下進言。”
“為什麽要幫我？王太後視我為敵，她怎麽會容得你來幫我？”怡菲已是太後，理應自稱為“哀家”，可是她並不習慣這個自稱，所以仍然自稱“我”，宮中諸人早已習慣，可是王莽第一次聽到“太後”竟然自稱“我”，不由側目。怡菲已經顧不得這些，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希望可以從他眼中看出些端倪。
“不相信”寫滿在怡菲臉上，王莽嘆了一口氣，仰起頭幽幽地說道：“太後當年瀛洲臺上一舞動天下，君王身側一席話，均讓王某人傾慕不已，如今仍不能忘懷。大丈夫立世，當建功立業，但只有如太後這般的奇女子傍在身側，才是人生之大幸也。”一陣感嘆後，他又低下頭，盯著怡菲繼續說道，“如今朝堂之上，丁氏與傅氏的外家勢力日益漸長，臣在他們看來，是眼中釘、內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再不抽身，恐被其摧。陛下感於太後當年立其為太子之恩，既不願恩將仇報，又不願拂逆丁太後之意，正在兩難間，臣托辭官，以保太後為交換條件，此事必成。”
怡菲總算明白了些，不過她還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王莽要和她說這些，是為了顯耀邀功麽？自己無所長物。或者是另有所圖？灼灼目光下，怡菲有些不自然了，她輕咳一聲，發現仍然避無可避，只好低頭順目道：“多謝大司馬擡愛。你我身份有別，還請大司馬自重。”
“哼，身份有別？那太後與富平侯的身份之別呢？”王莽並沒有後退，反而更加咄咄逼人，“趙昭儀的事王某能知曉，太後的事王某自然也能知曉。張放雖有才，卻是個無用之人，王某不比他強過百倍嗎？您對他青睞有嘉，怎能對我熟視無睹？您身處危難，他在哪裏？只有我王莽，才能保你周全！”
怡菲越聽越驚，向後退去，卻撞上柱子，退無可退，王莽的手、臉逼了過來，與那夜夢中的一幕非常相似，怡菲心情激蕩之下，雙手抱頭，閉上眼睛大哭起來：“不要，我要回家……”
王莽自覺過份了，看著怡菲哭泣，心中不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不要哭，是我不好，嚇到你了。如今我必須離開京城才能保住你、我二人，等我回來，我不會再讓你受委曲的。你給張放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回到我手上的！”說完，放開怡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隔天，聖旨頒下——趙臨之子新成侯趙欣削去侯爵，貶為庶人，眾家屬徙往遼西郡。王莽禦下所有職務，與家屬同回封邑。傅喜被封為大司馬，從此王家完全失勢，王太後在長樂宮中不得不過著忍氣吞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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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白霧一片，什麽都看不清，這裏是哪？四周靜悄悄的。“有沒有人？”沒有回音，因為白霧的關系嗎？試著朝前走。面前出現了房子的輪廓，怎麽這樣眼熟？啊，是我家，我回來了嗎？
隔著窗戶往裏看，媽媽正把剛出爐的蛋糕放在桌上，爸爸坐在桌旁翻看著報紙，一切的一切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改變。“爸爸、媽媽，我是怡菲，我回來了！”拍著窗的手拍到痛，他們都沒有擡起頭往這裏看一下，是太遠了聽不到嗎？對了門，門鈴！
剛想繞道跑到大門去，發現被一只手拉住，“幹什麽？我要回家，放開我！”手的主人隱在白霧裏，在拉扯下慢慢地走了出來。“馮爹爹？！”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死了麽？
“乖女兒，跟爹爹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胡說，我不是你女兒，你女兒早就死了，我不是。這裏才是我的家，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好像又有人在拉我的裙子，“姐姐，你不要合德了嗎？回去吧，你是皇後。”合德？她也從白霧裏顯現了出來。
“宜主妹妹，你不是喜歡撫琴嗎？回來吧，我彈奏給你聽。”馮無方也抱著琴從白霧中走出來。
“不要！我要回家！爸爸、媽媽！快開門呀，我回來了！”不能被他們再帶回去，跑！可是，三個人突然出現在三個方位，六只手同時伸了過來。後退撞到墻，跑不出去了，“不要啊，放過我吧，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啊……”
驚醒的怡菲，從床上猛然坐起。天已經黑了，殿內燈火通明，案上立著正在滴蠟的白燭，“國喪”，這個字眼在她的腦中快速閃現。“合德”，想到沒入合德胸膛的匕首，怡菲仍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夢境裏的合德是那樣的真實，她的手下意識地抓緊前襟，“嗯，這是什麽，硬塊？”
怡菲將隔著衣襟硌到手的硬物掏了出來——玉佩，合德的玉佩！臉上已是一片冰涼，熱淚又從眼眶裏湧了出來，她將掛在脖子上的另一塊玉佩取下，一並捧在掌心裏，貼在臉上挨蹭著。
初到廣陽國，玉佩化為飛灰的情景歷歷在目；在思王府中，偷取玉佩費盡心機要回家的心情絲毫不減；進宮後，從樊懿處收得另一塊玉佩，卻為茅山老道的字字真言下的絕望；夢中父母的日常生活是那樣的懷念……
略帶體溫的玉佩沾上了怡菲的眼淚，並很快完全沾濕，“為什麽是我？只有在夢裏才能回去嗎？爸爸、媽媽……”怡菲小聲地啜泣著。
“怡菲？是怡菲嗎？”這熟悉的聲音讓怡菲驚起，左右回頭，不見人影，“是自己還沈浸在剛才的夢裏吧，這裏怎麽可能有小蕓呢？”怡菲搖了搖頭，可是手心裏的微光讓她瞪大了雙眼。
被眼淚沾濕的玉佩在怡菲手心裏閃著綠光，並不是兩塊玉佩都有發光，發光的是怡菲從樊懿那裏得到的那塊玉佩，“怡菲？是你在說話嗎？”真的是小蕓的聲音！輕微但是透過玉佩卻是那樣的清晰！
“小蕓！是我！我是怡菲！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怡菲激動了，十年了，天天對著玉佩，這死物今天終於有了動靜！
“怡菲！真是怡菲！這麽多年，你上哪去了？你在哪？”聽得出來，那邊的小蕓也很激動。
“小蕓！”怡菲感到滿腔的委曲一骨腦全部湧到了嗓子眼，但她不願錯失這樣難得的機會，強忍著酸楚，她把自己所處的一切告訴了小蕓，也許她能幫自己想想辦法。
玉佩那頭靜悄悄，直到怡菲說完，小蕓的聲音才又再響起：“怡菲，這怎麽可能？你在漢朝，你成了趙飛燕？我的天，你等等，我給你去查查！”
玉佩的光越來越黯淡，終於又恢覆了平靜，怡菲害怕起來，十年的等待，讓她已經絕望了，但重見希望，當這個希望又消失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對著玉佩大哭大喊起來。
樊懿聽到怡菲的哭聲，趕忙來到她的床前，怡菲此時已經泣不成聲，樊懿以為她是思念合德心切，心中一酸，將她攬了過去。怡菲在樊懿的懷中略感輕松，哭了半晌才終於止住。
“娘娘，人死不能覆生，節哀吧，自家身體要緊……” 樊懿放開她，立在一旁抹淚勸道，聽她半天沒有回話，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又開口道，“娘娘，奴婢聽說，富平侯張放他今天回到京城了……”
這最後的一句果然有了效果，一直垂著頭的怡菲擡起眼，探尋地看著樊懿。
“張侯他是偷偷回來的，是先帝下的密旨……他沒有進宮，還住在上林苑的別館內。這會兒先帝駕崩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城了，他擔心娘娘您，特地派人過來傳消息，來人還沒走，娘娘可有什麽話要他捎帶的？”
怡菲低下頭，剛好瞅見手心中的兩塊玉佩。“怡菲，我們來做個約定吧。誰先找到真愛，那另一個就把自己的玉佩貢獻出來，做為好朋友的定情信物，怎麽樣？”小蕓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剛才只有一塊玉佩，也就是和小蕓手中的那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亮了，它是我與小蕓聯系的媒介。那這另外一塊，我就把它送給張放吧。定情信物麽，小蕓，看來我是約定的贏家呢。”
怡菲將合德的那塊玉佩挑了出來，遞給樊懿：“樊姑姑，你幫我把它交給張放吧，告訴他，今生無緣，來世再見，玉佩為媒，永不相忘。”
樊懿一見玉佩，眼淚也止不住地往外湧，跪了下來，接過玉佩：“娘娘，奴婢遵命。”
哀帝即位後，怡菲被尊為皇太後，從未央宮遠條館中遷出，搬到了長樂宮中宮居住，而王太皇太後則搬進了長信宮。先帝的一眾嬪妃全部遷入北宮，班婕妤向王太皇太後請辭，自願去為成帝守陵。
哀帝先為生父討得封號，尊定陶恭王為恭皇。然後進一步向王太皇太後要求為生母丁姬及傅太後上尊號。此時，朝堂勢力出現了大的變動，丁家與傅家的外戚勢力開始滲入，王太皇太後不願與其針鋒相對，只好勉強答應。於是下旨尊傅太後為恭皇太後，丁姬為恭皇後。
哀帝並不太滿意，翻過年去，將年號改為建平後，又下詔尊恭皇太後為帝太太後，丁後為帝太後。後來又將帝太太後改稱為皇太太後，遷入長樂宮的永信宮，而帝太後也遷入了中安宮。一時間，長樂宮中出現了四位太後，傳為奇談。
王家的勢力進一步被削減，王莽的大司馬一職已被哀帝盯了很久了，只等他出點紕漏，立時撤職換人。王太後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深怪怡菲姐妹當初“引狼入室”，將怡菲視為了眼中釘。而長樂宮中，傅太後和丁太後也越來越不把王太後和怡菲放在眼裏，怡菲在宮中如履薄冰，幹脆什麽事都不理，全部交給樊懿去打理應付。
這一日，中宮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把怡菲搞懵了。來人正是王莽，他自言是來辭行的。
怡菲對他並無好感，但也並不討厭，合德在大殿上對她的一番話，她至今猶記於心，當時並沒有往心裏去，只覺得合德多心了。如今王莽突然親自到訪，把她著實嚇了一跳。
面前的男子，一臉剛毅，不怒自威，可是樸素的衣著，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權傾天下的大司馬驃騎將軍，目光如炬，並不像登徒浪子般那樣目露色相。“他對我有意麽，看不出來啊，也許是我年老色衰了吧？”怡菲自嘲地笑了笑。
王莽眼中的柔情一瞬即逝，他拱了拱手，開門見山道：“大司馬驃騎將軍王莽見過趙太後。明日下官將向陛下辭去官職，回封邑南陽新鄉去了，特來向太皇太後和太後辭行。”
怡菲一楞，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遲疑了一下。王莽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又繼續說道：“臣此番出京，不知何時能再回來，太後獨居宮中，要自己小心保重了。昨日，司隸校尉解光向陛下稟奏了很有趣的一件事，想必太後還不知道吧？”
看著王莽不露聲色的笑容，怡菲疑惑之心更甚，問道：“什麽事？”
“趙昭儀謀害皇嗣！效法許氏，家屬亦當伏天誅！”王莽字字清吐，怡菲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陛下是何意思？”怡菲用手拄著旁邊的立柱，才勉力支撐住。許皇後家族的下場，自己是清楚明白的，處死、削爵、發配……如今，也輪到自己了嗎？不行，去年好不容易通過玉佩聯系到了小蕓，應該，應該還是能回家的，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裏……
王莽看出怡菲的驚惶，言辭軟了下來，上前踏了一步，說道：“陛下還沒有拿定主意如何處置趙家。太後請放心，臣，當力保太後。”
他見怡菲仍然不相信自己，又向前走了兩步，與怡菲只有咫尺之距，低聲說道：“趙昭儀所行之事，臣早全然知曉，昭儀已伏罪，而太後也並無參與其中，臣敬重太後，自然會為太後向陛下進言。”
“為什麽要幫我？王太後視我為敵，她怎麽會容得你來幫我？”怡菲已是太後，理應自稱為“哀家”，可是她並不習慣這個自稱，所以仍然自稱“我”，宮中諸人早已習慣，可是王莽第一次聽到“太後”竟然自稱“我”，不由側目。怡菲已經顧不得這些，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希望可以從他眼中看出些端倪。
“不相信”寫滿在怡菲臉上，王莽嘆了一口氣，仰起頭幽幽地說道：“太後當年瀛洲臺上一舞動天下，君王身側一席話，均讓王某人傾慕不已，如今仍不能忘懷。大丈夫立世，當建功立業，但只有如太後這般的奇女子傍在身側，才是人生之大幸也。”一陣感嘆後，他又低下頭，盯著怡菲繼續說道，“如今朝堂之上，丁氏與傅氏的外家勢力日益漸長，臣在他們看來，是眼中釘、內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再不抽身，恐被其摧。陛下感於太後當年立其為太子之恩，既不願恩將仇報，又不願拂逆丁太後之意，正在兩難間，臣托辭官，以保太後為交換條件，此事必成。”
怡菲總算明白了些，不過她還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王莽要和她說這些，是為了顯耀邀功麽？自己無所長物。或者是另有所圖？灼灼目光下，怡菲有些不自然了，她輕咳一聲，發現仍然避無可避，只好低頭順目道：“多謝大司馬擡愛。你我身份有別，還請大司馬自重。”
“哼，身份有別？那太後與富平侯的身份之別呢？”王莽並沒有後退，反而更加咄咄逼人，“趙昭儀的事王某能知曉，太後的事王某自然也能知曉。張放雖有才，卻是個無用之人，王某不比他強過百倍嗎？您對他青睞有嘉，怎能對我熟視無睹？您身處危難，他在哪裏？只有我王莽，才能保你周全！”
怡菲越聽越驚，向後退去，卻撞上柱子，退無可退，王莽的手、臉逼了過來，與那夜夢中的一幕非常相似，怡菲心情激蕩之下，雙手抱頭，閉上眼睛大哭起來：“不要，我要回家……”
王莽自覺過份了，看著怡菲哭泣，心中不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不要哭，是我不好，嚇到你了。如今我必須離開京城才能保住你、我二人，等我回來，我不會再讓你受委曲的。你給張放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回到我手上的！”說完，放開怡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隔天，聖旨頒下——趙臨之子新成侯趙欣削去侯爵，貶為庶人，眾家屬徙往遼西郡。王莽禦下所有職務，與家屬同回封邑。傅喜被封為大司馬，從此王家完全失勢，王太後在長樂宮中不得不過著忍氣吞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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