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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道體與魔胎(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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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道體與魔胎(十九)

金烏西墜,入口大開,飛劍刺破靈境神光疾馳出,離地半寸穩慢著落。

白秋悠哉走下,饒有興致勾著手指繼續逗弄懷裏的銀翅兔,眼皮子都沒顧得擡一擡,更沒註意旁側伸過來要接她的手。

無端遭了冷落,葉離沐心緒略略低沈,可也只能壓下對銀翅兔的艷羨,收手,將頂在頭上的七彩祥雀扶正,以免小東西歪落下。又回頭,耐心等著性子溫吞的紅煙鹿緩緩跟出,才關了靈境入口。

遂地轉回身,盯著小娘子,沈吟半息。

“今晚吃冷淘如何?”

“冷淘?”白秋可算舍得分神,擡起頭,眸子裏晶光流轉,“好吃嗎?我還沒吃過。”

望著這副小饞貓樣,葉離沐眼底浮起笑意,牽起她的手往小屋走。

“好吃。”

夜幕落下時,青女族沈入一片安謐裏,小屋內已亮起燭火。

火焰劈啪跳躍一下,投落在紙窗上的那抹倩影便也跟著晃動一瞬。

屋子裏,銀翅兔乖巧趴在方木桌上,兩片薄盈小翅膀收攏貼在背,三瓣嘴擡高,急呼呼啃食著懸在嘴邊的那捆菜葉。

祥雀嘰嘰喳喳繞兔子走動,偶爾停下,歪著頭也定睛望向菜葉,但因無甚興趣,很快又轉過頭專註梳理起自己七彩繽紛的毛羽。

紅煙鹿懶散嗜睡,早已蜷在桌底酣然入夢,形態不定的紅煙尾時而膨脹似朵霞雲,時而緊縮像團毛球。

白秋正提著竹竿,支起下巴,好整以暇坐在桌前,時不時提拉一下,到嘴的菜葉又飛高,急得銀翅兔聳高了腦袋差點沒坐起。

反覆幾回,兔子惱得背過身去,只留給她一團毛茸茸短尾。白秋戳兩下,卻沒被搭理,登時也乏了味,解開掛在竹竿下的菜葉,扔給了銀翅兔。

得了空,突然憶起什麽,她環顧四周,又看看外頭天色,起身往小廚房去。方及至門前,便一眼望見葉離沐修長的身影正立在竈臺旁,半晌也不動一下,好似想事入了神。

她走近,想將他叫回神,伸手去戳那人的腰,不料還未碰上卻被另只大手給擒住。

葉離沐早已覺察她靠近,轉了身,長臂輕輕拉扯了下,便將人帶進懷裏。

“娘子怎麽總想戳我的腰?”他好笑地捏了捏懷裏人的臉,壓低聲,意有所指,“是報夜裏的仇?”

不知怎地,白秋竟一下子聽懂,霎時紅了臉,將那只手給扒拉下。

“我才沒有,我那是報你總捏我臉的仇。”

她撇了撇嘴,著惱問: “你方才在想什麽?這麽專註。”

葉離沐聞言楞怔一下,輕笑。

“也沒什……”

不願小娘子也跟著憂心,他本打算含糊應付過去,可待對上那雙直直盯望自己的琉璃眸,到嘴邊的話竟噎住。

須臾後,他無奈一笑,終還是老老實實托盤而出。

“方才我收到楚熠的消息,他說今日眾門派受了邪魔偷襲,死傷慘重。”

白秋沈默,蹙起眉。

她並非全然不知外頭局勢,每日向兄長稟悉體內魔氣情況時,她也會問及這些,只不過以兄長的性子,為了不讓她多擔憂,多半都是故意輕描淡寫過。

饒是如此,卻也能看出,湘城一戰顯然是司徒楓占了上風,否則也不至於小半月過去,這場大戰遲遲未能結束。

可有陰濁氣相助,司徒楓只會愈發強大,久戰下去,更是不容樂觀。

仙魔兩門聯手竟也鬥不過……這就是傳聞中魔胎的力量?

難怪司徒楓當初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

白秋顧自感慨著,一擡頭,卻無意撞見了葉離沐眼底那抹揮之不去的擔憂。

她思忖片晌,彎眸莞爾。

“我想明日回萬魔宮,將魔氣已消除幹凈的好消息告訴兄長。”

“好,我陪你回去。”葉離沐溫聲應。

“不用了,兄長見了你,指不定又要生事,你何不妨也趁這機會去趟湘城,看看言老頭他們的情況?”

豈會不解她的用心,葉離沐心中一片柔軟,細細端詳了小娘子良久,將人抱緊。

“那到時我去萬魔宮接你,我們再一起回來。”

“好。”

兩人這般說定後,翌日便起了個早,葉離沐將小娘子送至萬魔宮入口,又目送人走進,這才安心折回,轉了方向往湘城趕。

許久未歸,白秋本是歡欣雀躍踏入萬魔宮,怎料行不多遠,就被眼前的清冷死寂給驚得放緩了腳步。

諾大魔宮裏,鳥雀闃然,笑語銷歇,百步之內竟難見一人,往日三兩成群聚在林蔭下大放厥詞的弟子,今日卻是連個影子也難尋,便是路旁的那些花花草草,也仿佛受了氛圍所擾,格外枯蔫聳拉。

直至快穿過半個萬魔宮,步至中心方位,白秋才終於瞧見兩個頂著滿身傷、相互攙扶著正往這邊走的弟子。

她閃身到了跟前。

“出何事了?”

那兩人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後,大喜過望。

“聖女!”

“您可算回了!”

為湘城拼一死戰,山陰、骨蝕等人幾乎領走了大半個魔宮的魔兵,結果沒想到,昨夜竟有魔物趁此來魔宮作亂,不少弟子被重傷,如今都在霧魘那裏療傷。

聽二人道明事由,白秋面色頓沈,“兄長在何處?”

“魔尊領兵追查魔物餘孽,至今還未歸。”

說罷,那二人扭頭,指了指大概方位。待再轉回時,面前人早已化作一道紅煙消逝。

兩個弟子相視一眼,皆松了口氣。

“聖女回來就沒事了……”

彼時,萬魔宮後山林,一只巨大毒蟾蜍正大搖大擺橫攔在白夏一眾人面前。

蟾蜍腳下,是被壓斷的大樹,橫七豎八交錯疊著,沾滿了涎水和毒液。

伴隨“咕咕咕”的聒噪叫聲,那滿身毒疙瘩一顫一顫不停抖動。

蟾蜍黑色的眼珠子轉動,威嚇著圍在四周的魔兵。忽而眼珠子一滯,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條猩紅柔軟的長舌再次探出,粘住其中一個魔兵卷進了嘴裏,咕咚咽下。

登時嚇得眾魔兵又退後好幾步。

白夏皺眉,指尖輕撚,五張符箓整齊鋪展開,飛快向毒蟾蜍扔出。

那五張符箓飛至頂空,各據一個不同方位,延出數根金線,相互穿梭交錯,共繪出一只密網,自天撲落,將毒蟾蜍整個罩住。

霎時,火光急閃,煙霧彌漫,劈劈啪啪炸響聲四起,像是無數個爆竹同時引燃,將蟾蜍炸得毒液飛濺,若是撞上草木,很快腐蝕了一大片。

眾人屏息,以為這魔物再無活路,不料一根粗木陡然自那煙霧裏飛出。白夏躲避不及,和其餘幾個魔兵一起被砸得人仰馬翻。

煙霧散開,掛了滿身爛皮的毒蟾蜍竟仍活得好好,反而還被那擊給激怒,瀑布似的毒液自口裏吐出,澆灌在地上,硬生生腐蝕出一只大凹坑。

長舌再次飛出,轉瞬粘住兩個魔兵,就要往回縮。

倏然一道白光穿林而來,利落斬斷長舌。

眾人本以為那是一柄利劍,可待見白光憑空而散,又聞到燒焦味,才反應過來那是火。

紅色身影現於眾人前,方才還因被斬斷舌頭而怒不可遏的毒蟾蜍,仿佛認得來人,張皇失措就要逃。

卻已晚了,憑空飛出的炎繩很快將它縛住,吊起,還來不及掙紮,無數柄火焰化成的利刃密密麻麻紮向毒蟾蜍。

大火燒過,這曾威猛一時的魔物竟連一捧灰塵都不如,便無聲無息被燼滅。

“是聖女!”

“炎炎?”

於歡喝聲中,白秋轉身朝白夏走,將人扶起。

“兄長沒事吧?”

“我無礙。”白夏搖頭,反而追問,“倒是你,怎麽回了?還有方才是怎麽回事?”

若他沒看錯,小丫頭的火焰怎會變成白色?

“兄長不必多擔心,我體內的魔氣已然被徹底消除,至於那火……我用的是南明離火。”

白夏是何等聰明的人,自然懂得這話何意,看了眼毒蟾蜍被燒盡的地方,當即心情大好。回去這一路,更是讓白秋將此事細細道來。

幸而提前防了司徒楓會有這一手,白夏將霧魘給留下,如今除了已然戰亡的,餘下受傷弟子和魔兵皆能在霧魘的醫治下保得一命。

白秋趁此時,則帶著人將萬魔宮裏外搜查了個幹凈,除掉藏匿起的魔物後,又將結界加強,這才折回白夏的寢殿。

“那只死狐貍呢?”白夏朝她身後看了眼,語氣不善問,“讓你一個人來的?”

白秋沖他哼了聲,“那還不是兄長天天與他過不去,我才沒讓他陪著。”

“少來,他要是真想陪著你,兄長就是拿鞭子抽他,他也不會走的。”白夏仔細琢磨著小丫頭的神色,一臉了然,“是去了湘城吧?你啊,這才成親幾日?胳膊肘就往外拐。”

“我哪有,炎炎一直是站在兄長這邊的。”白秋笑呵呵坐過去,“我來幫兄長療傷。”

白夏的脾氣向來就不是沖自家妹妹撒的,如今聽她好言乖巧,又處處討好,天大的事便也索性睜只眼閉只眼了。

“對了兄長,司徒楓自入了湘城後,可曾再露過面?”

白夏神色凝重,搖頭。

“魔胎召令,群魔相繼以赴,這麽些日子都是他派出的魔物邪祟在四處作亂。不過當初他入湘城時,趁其不備,許時文曾遣了只蜻蜓跟入城,我們一直在監視他的舉動。”

“他打算做什麽?”

少年卻是再次搖頭。

“他分明已和現在的肉身徹底融合,卻遲遲不動作,像是在等什麽……”

白秋聽得不解,正要再追問,突然一道黑光閃入殿內。

那是只有山陰會的特殊傳信符,既可傳音,又可傳形,她幼時就見識過好幾回。

與此同時,白夏的識靈鏡也響起,他摸出掃了眼,遂地目光定了定,看向身旁。

“許時文說,司徒楓早已察覺蜻蜓的存在,留至今日,是他有話同你說。”

白秋眨了眨眼,不語,緊盯那道黑光,見其幾番揉雜,再緩緩拉開,最後像一面鏡子般映出了人影。

當然,正是小蜻蜓眼中的石明朗。

“白秋,你終於出現,看來你的麻煩已經都解決了。既如此,那就來湘城吧,我等你已久。”

低沈卻藏不住稚嫩氣的嗓音傳入耳,白秋忍不住想起當年在雲嶺村遇見的那小少年,琉璃眸半瞇起,悄然化開絲縷怒意。

“你說去我就去?”

“你若不來也無妨,我尋你就是,只不過湘城外那群廢物我就也沒必要再留了。”石明朗忽而頓了頓,揚起一抹詭異的笑,“聽說你的小夫君也來了?”

白秋秀眉緊簇,兩指屈低,彈出一團火球將黑光連同小少年的影子給燒盡。

她壓下心頭怒氣,看向白夏。

“兄長,我需去一趟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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