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道體與魔胎（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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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道體與魔胎（二十）
“看來他要等的是你。”
白夏擰眉，沈思片刻後，轉身，面對面看著小丫頭，神色難得認真嚴峻。
“他恐怕還在覬覦你的道體天賦，此去必有一戰，生死難料。你可想好了？你二人才成親不久，若回青女族，尚能繼續過安寧日子。”
他雖打心底仍不讚同這門親事，但既然已成定局，自家妹妹又喜歡，當然是兩人都安安穩穩不出岔子最好。
同樣，白秋雖心裏早已下了決定，但聞得兄長的勸誡，也並未敷衍以應，而是仔細斟酌一番。
“兄長覺得，我若不去，此戰幾成能贏？”
白夏沈默須臾，閉了閉眼。
“不足兩成。”
甚至這還是基於司徒楓未出城門的勝算……
白秋釋然一笑，“那這安寧日子也未必能真正過得安寧。”
“青女族可絕世而立，可我有兄長、宿念，還有萬魔宮，夫君亦有逍遙閣和棲妖府。有羈絆，有牽掛，無論何時，我們也無法獨善其身。”
世間情愛，大多如此，或因其歡幸，或受其所累，最易萌動，卻也最難割舍。若無法做個斷情絕愛的人，倒不如坦然接之，受之。
知她已有決斷，自己攔不住。司徒楓又對道體勢在必得，即便是回了青女族，也未必能保證安枕無憂。更何況萬魔宮的人，豈能一輩子藏頭露尾生活？
也再不多勸，白夏拔了藥瓶的木塞，便胡亂一通倒在傷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單包紮好。
“既然目標是你，那想來他也再無餘力對付萬魔宮，兄長隨你一起去。”
白秋聞言點了點頭，雙目含笑。
“兄長真好。”
兄妹二人說定，片刻也不耽擱，待收拾好萬魔宮的亂局，就帶著霧魘和剩餘可做戰力的魔兵趕去了湘城。
一眾人抵至義師駐紮營地時，雲霞已染紅半壁天，三面環山的義師營晦暗無光，仿佛籠罩在了陰霾裏。
許時文攜人來相迎，又掃了眼白夏身後。
“魔尊，聖女沒和您一起？”
“她先趕過去了。”白夏負手，望向不遠處屹立在烏雲之下的孤城，微瞇起鳳眼。
彼時已臨近入夜，湘城外卻爆發了一場不小的打鬥。
起因是各門派駐兵城外時，遠隔數百裏的山門卻在昨夜相繼受襲，其中，要數靈獸教損傷最為慘重，除了留守山門的弟子，還有上百只靈獸死於魔物之口。
靈獸教禦獸，亦愛獸，得知此消息後，群情激憤，二話不說就要攻城，欲取司徒楓狗命。其他門派阻攔不住，眼看靈獸教一門與湘城裏湧出的魔氣邪祟纏鬥起來，更不能坐視不理，紛紛加入，於是這場大戰也愈演愈烈。
至此刻，烏雲之下，入目已是一片混亂不堪。
魔氣橫沖直撞，邪祟哀嚎肆戮，刀吼劍吟，術光大盛，盡數混雜在一起。
山陰揮掌拍散襲來的邪祟，兩臂後掄，腳尖擦著地面倒飛出混戰。待站定，以局外人再觀這場大戰，竟只覺可笑無比。
司徒楓這會兒恐怕正高枕席上，看笑話一樣望著他們吧……
他陰沈下臉色，正思量該如何快速平息這場大戰時，倏然一束白光自身旁疾飛過，準確紮進邪祟身子裏，驟漫開的白焰轉瞬又將其燒盡。
山陰愕然回頭。
卻見白秋不知何時已趕到，正浮步半空，兩手簡單結個印後，無數根白色火刃淩空聚起，最後齊飛出。
似密集的流星橫穿過這片混亂，卻又能精準得襲中每一團邪祟和魔氣，片刻間，打鬥停下，戰場也被白焰灼得幹凈。殘餘邪祟欲往城中逃，不料一條白龍吟嘯而出，盤繞空中，巨尾橫掃，一擊便將邪祟盡數打散。
“小主人！”
見了來人，宿念歡喜大喊了聲，自人群裏快奔過來。
“可有受傷？”白秋飛落下，笑問。
宿念立即搖頭。
自成親那日過後，宿念便被派至此，已有許久未見過白秋，彼時有說不完的話，正倒豆子一般往外吐時，卻被聽得不耐煩的山陰給打斷。
“聖女，魔尊也到了？”
“兄長此時在義師營地，還說，今夜要召集各派掌門，共同商議明日攻城事宜。”
攻城？
山陰一怔，遂地又望向營地方位，滿臉陰郁終於散開些許。
仙門中人，行事畏畏縮縮，只敢退守城外，這些時日他早就等得不耐煩，如今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做個了斷，他高興都來不及。
沒再與這些仙門人久待，山陰指揮骨蝕，骨蝕再帶著人將戰場上魔兵的屍首一一擡起，大搖大擺先回了營地。
眼見礙事的走了，宿念正欲繼續往下說，可一轉臉，卻見自家小主人滿臉溫情柔意，正嫣然望向旁處。
剛要循著望，葉離沐便已步至她們跟前。
適才一訣可平息戰火的人，此刻卻只是個滿心歡喜的小姑娘，任憑少年牽起她，二人低聲細語說笑著離開此處。
眾人瞧得目瞪口呆，許久也沒能回神。
宿念卻是撇了撇嘴，不甘受冷落，急忙追了上去。
所謂義師營，實則並非單單指一個小營地，而是方圓十裏內最適合安營紮寨、且能仔細監視湘城的一片地方，當初是湘城義師駐紮之地，故而以此命名。
如今的義師營，卻非但聚集多個仙門，甚至還有魔派三門，彼此間不是存隔閡，便是常言的正邪不兩立，於是連紮營都像是種蘿蔔，一個門派一個坑，界限分明。
萬魔宮的人，又素來行事狂悖恣意，魔尊既有令，要邀各派掌門共同議事，那底下人自然不會是和顏悅色客客氣氣去請的。
骨蝕帶著魔兵，魔兵扛起刀槍，趾高氣揚就闖入了別派營地，結果險些又掀起好幾場大戰。
鬧鬧哄哄，至亥時中，這些人才終於聚到了一起，卻個個面色黑沈，活像幾塊炭頭。
白秋掃一圈，沒少人，這才心滿意足，拂了拂手掌。
“兄長，可以開始了。”
說話間，走到葉離沐身旁坐下，全然沒了適才在別家營帳裏作威作福的囂張樣子，直看得那幾個被生扔進來的掌門嗤鼻忿忿。
白夏看在眼裏，抵拳清了清嗓子。
“諸位，本座今日請你們來，是為商議攻城一事的。”
“好一個‘請’啊。”魑婆揉了揉自己快散架的老骨頭，冷笑嘲諷。
少年卻只當沒聽見，面上笑意更甚。
“諸位也知，司徒楓眼下已是魔胎身，不死不滅，還可汲取陰濁氣以增進修為，這一戰拖得愈久，對我們就愈不利。”白夏的目光掃過眾人，不緊不慢，“所以，本座決定，明日便攻進湘城。”
一語落，帳內嘩然。
尤其仙門幾派，險些沒跳起來反對。
“不可！”沈明華駁道，“此舉太過冒進，多日以來，我們從未在對戰裏占過上風，又全無準備，這麽沖進去無異於送死，還是需從長計議。”
卓瑛亦點頭，“不錯，司徒楓既然是預言裏的魔頭，依我之見，當務之急不如先找到那位白衣持劍人，更為穩妥。”
此言立刻引來不少讚同，眾人連連道“是”。
白夏皺眉，正欲再開口，忽而一道震耳欲聾的砸桌響搶在他前頭。
“是個屁！我看你們就是怕了！”
薛蒼怒斥，隨即沖有些傻眼的白夏抱了抱拳。
“魔尊放心，那廝要了這麽多靈獸的命，明日我靈獸教定和你們一起血戰到底，不取司徒楓的狗命絕不罷休！”
顯然今日這一戰，並未將靈獸教的仇怨消減絲毫。而薛蒼對待靈獸的這份心，便是旁側的軒轅啟看在眼裏，也不自覺刮目。
白夏雖不似軒轅啟想得那樣多，但當下對薛蒼卻也是青眼有加，如此性情中人，去了執拗古板的仙門，真算是玉珠混進魚眼裏了。
正這般暗自惋惜時，沈默坐於營帳另一側的幾人裏也終於有人表態。
“玄天宗也加入。”
白夏回望，正對上馮銘投來的視線。
這位年輕的新掌門沖他點了點頭，和當年那位師兄無條件信任師弟時的神色並無不同。
年輕魔尊默然幾息，錯開視線，落在了他那位剛結的“親家”身上。
“言掌門意下如何？”
言以凡捋著長須沈吟片晌，“魔尊要攻城，可是有何詳細籌劃？”
“攻城之際，必然有魔物自四面八方湧來，本座打算聯手諸位掌門，共築結界，以擋司徒楓的外援。同時各派長老、首徒可率領底下弟子趁此攻入城中，凈魔氣，斬邪祟，至於司徒楓……”
白夏頓了頓，看向旁側。
“交給本座的妹妹即可。”
司徒楓不好對付，整個修真界裏，恐怕也只有白秋有實力與他相抗。眾人心知肚明，雖仍懷有憂慮，卻不作反駁。
此安排是來時途中就決定好的，白秋自然早已知悉，彎眸一笑，算是默認。
言以凡點頭，“尋持劍人一事，渺茫未知，實不可寄托。聖女既可出戰，言某也無理由後退，逍遙閣願一戰。”
“我可不想再在這種鬼地方待下去，棲妖府也算一個。”紅薔嫌棄道。
“還有我們詭夜莊。”魑婆依舊恨恨揉著自己的肩，“我這把老骨頭也快扛不住了。”
而今眾派就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若聚，尚可一戰，若散，必然生機渺茫，沈明華幾人最是明白其中道理，當下便是不認可此舉，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加入。
難得達成一致，眾掌門也不願再多待在這看人臉色，各自悻悻離去。白夏當然不會挽留，就要趁此機會再多叮囑幾句明日的對戰，哪知一轉臉，白秋卻已不見了人影。
“呵，溜得還是這麽快……”
跟幼時逃避功課一個模樣。
葉離沐睜開眼時，自己已身處營地附近的一個山頭，四周空曠，夜風習習，雖無星無月，但幸而愛妻伴在側，倒也不覺荒涼。
他將身旁人攬進懷裏，溫聲問：“怎麽來這？”
“我帶你賞星星啊。”
葉離沐失笑，溫熱鼻息掃過耳側，癢得白秋往裏再縮了幾寸。
他指了指比墨還要濃幾分的夜空。
“娘子失策了。”
“你且等著。”白秋略擡下巴，兩手掐訣，指尖釋開一束紅光，直送進雲層。
不過轉息，厚重烏雲似被兩只手撥開，露出了藏在雲下的那滿空夜星，亮閃閃的，俏皮又明亮。
“哇……”
身後不遠處傳來細小感嘆聲，葉離沐只當沒聽見，笑斂眸，望著懷裏一臉得意的小娘子。
“娘子厲害。”
“那是自然，好不好看？我送你的。”
“好看。”葉離沐將人摟緊，淺嗅青絲間漫開的幽香，不知為何，本就不安的心竟更加忐忑，“明日一戰，以你性命為先，可記住了？這世間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白秋聞此坐起，仔細盯看著他。
“比逍遙閣、修真界，還有你所堅守的正義，都還要重要？”
“是。”葉離沐應得毫不遲疑，仿佛心中早有答案，“於我，你比一切都重要。”
白秋自認不是個善辨人心的，可此時，她卻看得格外清楚。
這話是真心的。
因歡喜，她漂亮的琉璃眸在夜色裏格外明亮，遠勝繁星，看得葉離沐有些恍神。
這時，一雙溫熱小手捧起了他的臉。
看著小娘子緊張閉眼，緩緩朝他貼上來的生疏模樣，葉離沐不自覺輕笑。
“娘子，還有外人呢。”
白秋睜眼，似是羞惱了，瞪著他，“不要就算了。”
說罷就要退回去。
葉離沐哪裏會樂意，左手撚訣，腰間風綢急飛出，卷起趴在不遠處灌木下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楚熠幾人就往營帳方向去。
右手扶上小娘子腰際，將人又帶了回來，壓下臉，低低一笑。
“誰說不要的？”
話畢覆唇而上，銜住了那兩抹誘人櫻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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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打心底仍不讚同這門親事，但既然已成定局，自家妹妹又喜歡，當然是兩人都安安穩穩不出岔子最好。
同樣，白秋雖心裏早已下了決定，但聞得兄長的勸誡，也並未敷衍以應，而是仔細斟酌一番。
“兄長覺得，我若不去，此戰幾成能贏？”
白夏沈默須臾，閉了閉眼。
“不足兩成。”
甚至這還是基於司徒楓未出城門的勝算……
白秋釋然一笑，“那這安寧日子也未必能真正過得安寧。”
“青女族可絕世而立，可我有兄長、宿念，還有萬魔宮，夫君亦有逍遙閣和棲妖府。有羈絆，有牽掛，無論何時，我們也無法獨善其身。”
世間情愛，大多如此，或因其歡幸，或受其所累，最易萌動，卻也最難割舍。若無法做個斷情絕愛的人，倒不如坦然接之，受之。
知她已有決斷，自己攔不住。司徒楓又對道體勢在必得，即便是回了青女族，也未必能保證安枕無憂。更何況萬魔宮的人，豈能一輩子藏頭露尾生活？
也再不多勸，白夏拔了藥瓶的木塞，便胡亂一通倒在傷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單包紮好。
“既然目標是你，那想來他也再無餘力對付萬魔宮，兄長隨你一起去。”
白秋聞言點了點頭，雙目含笑。
“兄長真好。”
兄妹二人說定，片刻也不耽擱，待收拾好萬魔宮的亂局，就帶著霧魘和剩餘可做戰力的魔兵趕去了湘城。
一眾人抵至義師駐紮營地時，雲霞已染紅半壁天，三面環山的義師營晦暗無光，仿佛籠罩在了陰霾裏。
許時文攜人來相迎，又掃了眼白夏身後。
“魔尊，聖女沒和您一起？”
“她先趕過去了。”白夏負手，望向不遠處屹立在烏雲之下的孤城，微瞇起鳳眼。
彼時已臨近入夜，湘城外卻爆發了一場不小的打鬥。
起因是各門派駐兵城外時，遠隔數百裏的山門卻在昨夜相繼受襲，其中，要數靈獸教損傷最為慘重，除了留守山門的弟子，還有上百只靈獸死於魔物之口。
靈獸教禦獸，亦愛獸，得知此消息後，群情激憤，二話不說就要攻城，欲取司徒楓狗命。其他門派阻攔不住，眼看靈獸教一門與湘城裏湧出的魔氣邪祟纏鬥起來，更不能坐視不理，紛紛加入，於是這場大戰也愈演愈烈。
至此刻，烏雲之下，入目已是一片混亂不堪。
魔氣橫沖直撞，邪祟哀嚎肆戮，刀吼劍吟，術光大盛，盡數混雜在一起。
山陰揮掌拍散襲來的邪祟，兩臂後掄，腳尖擦著地面倒飛出混戰。待站定，以局外人再觀這場大戰，竟只覺可笑無比。
司徒楓這會兒恐怕正高枕席上，看笑話一樣望著他們吧……
他陰沈下臉色，正思量該如何快速平息這場大戰時，倏然一束白光自身旁疾飛過，準確紮進邪祟身子裏，驟漫開的白焰轉瞬又將其燒盡。
山陰愕然回頭。
卻見白秋不知何時已趕到，正浮步半空，兩手簡單結個印後，無數根白色火刃淩空聚起，最後齊飛出。
似密集的流星橫穿過這片混亂，卻又能精準得襲中每一團邪祟和魔氣，片刻間，打鬥停下，戰場也被白焰灼得幹凈。殘餘邪祟欲往城中逃，不料一條白龍吟嘯而出，盤繞空中，巨尾橫掃，一擊便將邪祟盡數打散。
“小主人！”
見了來人，宿念歡喜大喊了聲，自人群裏快奔過來。
“可有受傷？”白秋飛落下，笑問。
宿念立即搖頭。
自成親那日過後，宿念便被派至此，已有許久未見過白秋，彼時有說不完的話，正倒豆子一般往外吐時，卻被聽得不耐煩的山陰給打斷。
“聖女，魔尊也到了？”
“兄長此時在義師營地，還說，今夜要召集各派掌門，共同商議明日攻城事宜。”
攻城？
山陰一怔，遂地又望向營地方位，滿臉陰郁終於散開些許。
仙門中人，行事畏畏縮縮，只敢退守城外，這些時日他早就等得不耐煩，如今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做個了斷，他高興都來不及。
沒再與這些仙門人久待，山陰指揮骨蝕，骨蝕再帶著人將戰場上魔兵的屍首一一擡起，大搖大擺先回了營地。
眼見礙事的走了，宿念正欲繼續往下說，可一轉臉，卻見自家小主人滿臉溫情柔意，正嫣然望向旁處。
剛要循著望，葉離沐便已步至她們跟前。
適才一訣可平息戰火的人，此刻卻只是個滿心歡喜的小姑娘，任憑少年牽起她，二人低聲細語說笑著離開此處。
眾人瞧得目瞪口呆，許久也沒能回神。
宿念卻是撇了撇嘴，不甘受冷落，急忙追了上去。
所謂義師營，實則並非單單指一個小營地，而是方圓十裏內最適合安營紮寨、且能仔細監視湘城的一片地方，當初是湘城義師駐紮之地，故而以此命名。
如今的義師營，卻非但聚集多個仙門，甚至還有魔派三門，彼此間不是存隔閡，便是常言的正邪不兩立，於是連紮營都像是種蘿蔔，一個門派一個坑，界限分明。
萬魔宮的人，又素來行事狂悖恣意，魔尊既有令，要邀各派掌門共同議事，那底下人自然不會是和顏悅色客客氣氣去請的。
骨蝕帶著魔兵，魔兵扛起刀槍，趾高氣揚就闖入了別派營地，結果險些又掀起好幾場大戰。
鬧鬧哄哄，至亥時中，這些人才終於聚到了一起，卻個個面色黑沈，活像幾塊炭頭。
白秋掃一圈，沒少人，這才心滿意足，拂了拂手掌。
“兄長，可以開始了。”
說話間，走到葉離沐身旁坐下，全然沒了適才在別家營帳裏作威作福的囂張樣子，直看得那幾個被生扔進來的掌門嗤鼻忿忿。
白夏看在眼裏，抵拳清了清嗓子。
“諸位，本座今日請你們來，是為商議攻城一事的。”
“好一個‘請’啊。”魑婆揉了揉自己快散架的老骨頭，冷笑嘲諷。
少年卻只當沒聽見，面上笑意更甚。
“諸位也知，司徒楓眼下已是魔胎身，不死不滅，還可汲取陰濁氣以增進修為，這一戰拖得愈久，對我們就愈不利。”白夏的目光掃過眾人，不緊不慢，“所以，本座決定，明日便攻進湘城。”
一語落，帳內嘩然。
尤其仙門幾派，險些沒跳起來反對。
“不可！”沈明華駁道，“此舉太過冒進，多日以來，我們從未在對戰裏占過上風，又全無準備，這麽沖進去無異於送死，還是需從長計議。”
卓瑛亦點頭，“不錯，司徒楓既然是預言裏的魔頭，依我之見，當務之急不如先找到那位白衣持劍人，更為穩妥。”
此言立刻引來不少讚同，眾人連連道“是”。
白夏皺眉，正欲再開口，忽而一道震耳欲聾的砸桌響搶在他前頭。
“是個屁！我看你們就是怕了！”
薛蒼怒斥，隨即沖有些傻眼的白夏抱了抱拳。
“魔尊放心，那廝要了這麽多靈獸的命，明日我靈獸教定和你們一起血戰到底，不取司徒楓的狗命絕不罷休！”
顯然今日這一戰，並未將靈獸教的仇怨消減絲毫。而薛蒼對待靈獸的這份心，便是旁側的軒轅啟看在眼裏，也不自覺刮目。
白夏雖不似軒轅啟想得那樣多，但當下對薛蒼卻也是青眼有加，如此性情中人，去了執拗古板的仙門，真算是玉珠混進魚眼裏了。
正這般暗自惋惜時，沈默坐於營帳另一側的幾人裏也終於有人表態。
“玄天宗也加入。”
白夏回望，正對上馮銘投來的視線。
這位年輕的新掌門沖他點了點頭，和當年那位師兄無條件信任師弟時的神色並無不同。
年輕魔尊默然幾息，錯開視線，落在了他那位剛結的“親家”身上。
“言掌門意下如何？”
言以凡捋著長須沈吟片晌，“魔尊要攻城，可是有何詳細籌劃？”
“攻城之際，必然有魔物自四面八方湧來，本座打算聯手諸位掌門，共築結界，以擋司徒楓的外援。同時各派長老、首徒可率領底下弟子趁此攻入城中，凈魔氣，斬邪祟，至於司徒楓……”
白夏頓了頓，看向旁側。
“交給本座的妹妹即可。”
司徒楓不好對付，整個修真界裏，恐怕也只有白秋有實力與他相抗。眾人心知肚明，雖仍懷有憂慮，卻不作反駁。
此安排是來時途中就決定好的，白秋自然早已知悉，彎眸一笑，算是默認。
言以凡點頭，“尋持劍人一事，渺茫未知，實不可寄托。聖女既可出戰，言某也無理由後退，逍遙閣願一戰。”
“我可不想再在這種鬼地方待下去，棲妖府也算一個。”紅薔嫌棄道。
“還有我們詭夜莊。”魑婆依舊恨恨揉著自己的肩，“我這把老骨頭也快扛不住了。”
而今眾派就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若聚，尚可一戰，若散，必然生機渺茫，沈明華幾人最是明白其中道理，當下便是不認可此舉，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加入。
難得達成一致，眾掌門也不願再多待在這看人臉色，各自悻悻離去。白夏當然不會挽留，就要趁此機會再多叮囑幾句明日的對戰，哪知一轉臉，白秋卻已不見了人影。
“呵，溜得還是這麽快……”
跟幼時逃避功課一個模樣。
葉離沐睜開眼時，自己已身處營地附近的一個山頭，四周空曠，夜風習習，雖無星無月，但幸而愛妻伴在側，倒也不覺荒涼。
他將身旁人攬進懷裏，溫聲問：“怎麽來這？”
“我帶你賞星星啊。”
葉離沐失笑，溫熱鼻息掃過耳側，癢得白秋往裏再縮了幾寸。
他指了指比墨還要濃幾分的夜空。
“娘子失策了。”
“你且等著。”白秋略擡下巴，兩手掐訣，指尖釋開一束紅光，直送進雲層。
不過轉息，厚重烏雲似被兩只手撥開，露出了藏在雲下的那滿空夜星，亮閃閃的，俏皮又明亮。
“哇……”
身後不遠處傳來細小感嘆聲，葉離沐只當沒聽見，笑斂眸，望著懷裏一臉得意的小娘子。
“娘子厲害。”
“那是自然，好不好看？我送你的。”
“好看。”葉離沐將人摟緊，淺嗅青絲間漫開的幽香，不知為何，本就不安的心竟更加忐忑，“明日一戰，以你性命為先，可記住了？這世間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白秋聞此坐起，仔細盯看著他。
“比逍遙閣、修真界，還有你所堅守的正義，都還要重要？”
“是。”葉離沐應得毫不遲疑，仿佛心中早有答案，“於我，你比一切都重要。”
白秋自認不是個善辨人心的，可此時，她卻看得格外清楚。
這話是真心的。
因歡喜，她漂亮的琉璃眸在夜色裏格外明亮，遠勝繁星，看得葉離沐有些恍神。
這時，一雙溫熱小手捧起了他的臉。
看著小娘子緊張閉眼，緩緩朝他貼上來的生疏模樣，葉離沐不自覺輕笑。
“娘子，還有外人呢。”
白秋睜眼，似是羞惱了，瞪著他，“不要就算了。”
說罷就要退回去。
葉離沐哪裏會樂意，左手撚訣，腰間風綢急飛出，卷起趴在不遠處灌木下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楚熠幾人就往營帳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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