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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何人初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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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何人初見月

槐蔭鎮。

小鎮在舉行廟會,對於民風淳樸的村民是很難得一見的。卯時三刻,家家戶戶敞開了大門,貼著紅底燙金的文武門神,哪怕是小鎮的破落戶在這一天也是把門戶收拾的幹幹凈凈。

紮著牛角辮的稚童,有些還穿著大魚娃娃的肚兜,被家中的大人從土炕上扯起來。有個老嬤嬤在剪紅紙貼燈籠,孫兒依偎在門口的犄角,見老人不理自己,一癟嘴就幹嚎。

老嬤嬤腳步匆匆捂住了孫兒的嘴,邊訓斥頑童邊絮絮叨叨“竈王爺莫怪…竈王爺莫怪”。

廟前的祭臺正搭好,瓜果酒水,牛羊燒雞都供奉在案,烏壓壓的人群跪伏在地神色虔誠。鎮子裏的富戶張員外在廟祝念完祈禱祝福後上前,手持烏檀木奉香。

祭臺幕布下面一抹黑影掠過,張員外手一抖香落在了地上。“抓住他,”廟祝氣得發抖,白毛纏繞得好似一團毛線,“你個瓜娃子,在廟會上搗亂,沒有揍性,抓住他,非得好好教訓不可。”

郁千撇了撇嘴“老頭你話真多,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不就拿了你一只燒雞嗎,神仙怎麽會跟我這小乞兒計較”。廟祝眼一閉脖子一梗,果然,桌子上的燒雞不翼而飛,眼前一黑。

場地見亂作一團,張員外陰著臉吩咐幾句,兩個赤膊上陣的大漢手持鐵棍猙獰上前。

郁千雖勝在年紀小,左閃右躲,還是被一棒子砸中肩膀,痛呼一聲“啊”栽倒再地。

“狗雜種,有你好看的”張員外心中是恨毒了小乞兒,祭臺露臉的可是捐了不少雪花銀換來,指望著漲臉順帶提高點聲望,沒想到被狗雜種給攪黃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夠幾百戶人家一年不用為生計發愁的。

“慢著!”人群中傳來了驚呼,兩邊讓開了道,一個小少年約莫十幾歲的樣子走了上來。

竹青色的衣裳裁剪精細,衣袖勾勒著簌簌的翠竹,象牙白的脖頸,秀極慧極,小小年紀已有淑人君子的風範。

“唐突了,可否把這個孩子交給我管教,這孩子的身世與我家有些許淵源”。廟祝和張員外對視一眼,都有些驚疑不定,看他儀表不凡,相必出身世家。

“不知小公子來自何方,本地人士俱登案造冊,未見小公子這般人物”張員外試探著詢問。

“不才,在下是奉京人士,家中世代行醫,只是一介游方郎中四處行醫歷練,這孩子我觀之本性不壞,何不交給我教化”。

張員外不免有些輕視。“家師可是……可是明隱道人?”張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孫廟祝突然臉色大變。少年楞了一下,承認道確實是恩師。孫廟祝神色恭敬,“既然是高人弟子,那便依閣下所言”。

少年俯下身,一通抱頭勾腿把小乞兒穩穩的抱走了。走在林間的小路上,遠處的山脈蜿蜒曲折,清冷的月光柔柔的撒下光輝,煙籠寒水月籠沙,少年的身形更顯得單薄,比月光更清冷。

“還在裝睡?”他突然吧小孩放下了。

“你咋知道,”乞兒眼睛滴溜溜轉,一看就是在打壞主意。

“脈象強勁有力,怎麽都不像暈了的樣子,”他嘴角彎彎,天邊的月牙兒都沒有他的笑動人,一笑身上的疏離感像是被大風吹去山花燦爛,“而且我抱你的時候,眼皮動了。”

郁千問他,大哥哥你為啥救我,神色一水兒的天真爛漫,眼底黑黝黝的陰冷不見光。背後的匕首悄悄出鞘。

“你是修仙的好苗子,骨骼適合,心氣也高。”

“修仙?騙人的吧,修仙有什麽好處?”“修仙的話就不會挨餓了”,一句話擊中郁千要害,郁千狡黠的笑笑,沒有兒童的天真。

“那我要是成為神仙的話,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是不是要給我三跪九叩。”文澤蘭蹙眉,深思了良久說,“看來在送你修煉之前要好好給你講講道理”,停頓了一下“不然你若有了出息,豈不成了魚肉鄉裏的禍害。”郁千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等我吃幾天白飯就跑,這人長的蔥苗似的,風中殘燭,還說自己是郎中,說不定過幾天就沒了,不是老人們說的醫者不自醫嘛。

突然一個板栗上頭,“啊,你打我幹哈?”“你才長的像蔥。”

郁千嚇了一跳,確信自己剛才沒說出口“你會讀心術嗎,大哥哥”,看上去不好意思的模樣,“我聽鎮子裏的說書先生說過,有些仙家道法高深,呼風喚雨言出法隨都是家常,讀心術卻甚少有人修煉。”

“你猜—”

“你就告訴我唄,我發誓會保密的。如果我告訴了別人,那就罰我每次吃雞都只能吃雞屁股”。

……

“道長,為何任由破壞祭禮的人被帶走啊?”

“那少年怕是出身不凡,生得芝蘭模樣,穿著霞光錦號稱寸金。在奉京可是只有達官貴胄能用,還不一定排得上隊。況且,你可知他師承何人?”

“還請道長解惑!”張員外躬著身子虛心請教。

“他手上的南玉是南海珊瑚和蜜蠟制成的,相傳有平心順氣,助長修行,百毒不侵的奇效。天底下只有一串,前些年被聖人賜給了護國法師明隱道人。”

廟祝很受用張賢的禮數,娓娓道來“若非我崇明元年隨師門朝拜入京,這些見聞我也不會知曉,那是我還是個小道童,多少腥風血雨,多少英傑折在了其中,文閣老又是如何力挽狂瀾,都是遠在天邊的大人物,不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

“是……是是”張賢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虛汗,承蒙教誨。

……

小鎮靠近山脈的地方,綠野蔥蔥,有個青磚瓦房坐落其間,不知荒廢了多少時日,屋子裏倒是幹凈,收拾得井井有條,吃用炭爐、床鋪褥子一應俱全。門前掛著一串金色的鈴鐺,飛一吹,就啷當作響發出悅耳的聲音。

“屋子裏有我的舊日衣物,幹凈的,你穿著應該大小合身,好好一個小姑娘,天天穿著破布怎麽行?”

“你怎麽知道的?!”郁千頓時巧言令色起來,小路出過鞘的刀又再次出現,寒光冷冽。

“把你的刀收起來,剛見到你我就發現你有耳洞。”文澤蘭無奈的笑笑,“我知道孤兒在世的不容易,更何況是女子,還得提防來自四處的不懷好意、惡意揣測,扮成男孩是不得已而為之。”

郁千把刀收了起來,摸了摸衣物,雖然是舊衣物但是洗的很幹凈,一看就是講究的人才穿的起的料子。

文澤蘭出了門,讓小姑娘安心換衣服休息,他眸色深深,看著門前的湖水,倒映著天邊的月光,深沈的夜幕看不出他的表情。水下似乎有魚,咕嚕咕嚕吐著氣泡,水面有些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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