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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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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魚

“我狐族乃陸獸,離海而居,天性懼水。”

歲偃的話語猶回蕩在耳,他初登船的反應也歷歷在目,做不得假,佑寧不理解他在這件事情上撒謊的目的何在。

“可是他騙我有什麽意義呢?”她喃喃自問。

“是啊,有什麽意義呢?”桂玉書故意重覆她的話。

佑寧突然回神自己的思維被帶跑了,板起臉道:“人各有能,有不能。別的狐貍不怕水,獨他一個怕水也不足為奇,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讓他醒過來?”

“小丫頭挺機靈,”桂玉書頗為可惜地撇撇嘴,“他這個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見,只能說試一試,起不起作用不敢保證,你要試嗎?”

佑寧有些猶豫,但目光落到歲偃蒼白的臉上,還是咬了咬牙,道:“試!”

桂玉書盤腿坐下,道:“把人扶起來。”

佑寧將歲偃扶坐起來,又在桂玉書指揮下將其擺成盤腿打坐的模樣。他渾身都軟綿綿的,好似沒有骨頭一般,這般坐起來還得要佑寧在一旁攬著他的肩膀以作支撐。

等擺好姿勢以後,桂玉書雙手翻飛,覆雜又令人眼花繚亂的手訣一閃而過,他食指拇指並攏,點在歲偃得膻中穴之上,後者身上立刻升起一股熱氣,有淡淡的青煙從他身體內散出來。

“唔。”歲偃喉間溢出一聲低吟。

佑寧立刻緊張地看著他。

桂玉書再度變換手勢,雙手點在他兩側太陽穴上。

這回歲偃的身體徹底滾燙起來,他喉間的低吟變為壓抑的悶哼。

突然,“砰”地一聲響,一股可以遮蔽人視線的白煙平地而起,佑寧只覺得臂彎間一空——

歲偃不見了!

她連忙呼喚桂玉書,“桂前輩——”

剛喊了個名字,腿上一重,好像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她的腿上。

“別著急,我將他體內沾染的水汽都引了出來,他消耗過大,變回了原形而已。”桂玉書已經站起身來,正垂眸撣自己的衣擺。

白煙來的突然,消失的也快。

佑寧低頭一看,自己的腿上赫然躺著一只黑色的小狐貍。

它的毛發有些淩亂,歪七扭八地,眼睛似睜非睜,正小聲地哼唧,看著分外惹人憐愛。

不知是不是錯覺,佑寧總覺得它的毛色較寶月樓時要淡上幾分,好似沾水褪色了一般。

佑寧伸手將它的毛發一一理順,而後小心翼翼的抱著它站起來,朝著桂玉書鞠躬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若有幸能逃出魚口,佑寧必報答您的這份恩情。”

桂玉書道:“這狐貍是峪山的,即便你不求我,看在我與單丘的交情上,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許是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小狐貍淺淺地掙紮了幾下,便在佑寧的懷中陷入熟睡,不一會還響起小小的鼾聲。

確定它只是睡過去,無其他不妥,佑寧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摸了摸它的頭,道:“先前忘了問,桂前輩修為高深,身手不凡,為何也會被困在這魚口之中?”

桂玉書未答,背對著她,行至肉墻邊上,擡手掐算一陣,然後從袖間變出一把玉做的匕首,在肉墻上刻下一橫,方道:“此事說來話長,等會我再告訴你,現在有一件更要緊的事需要你做。”

他的表情很是凝重,佑寧正色道:“您請說。”

“龜息術會嗎?”

佑寧搖頭,隨後想起一事,又道:“但是我有這個,不知能否幫上忙?”

她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在火光中發出瑩瑩綠光,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氣瞬間彌漫在整個魚口,讓人精神一振。這塊玉佩還是當初在貞元觀,夜談文宗住所時歲偃給她的,有靜心寧神的功效,佑寧想應該與龜息術有關聯。

“峪山涼玉?”桂玉書眉頭微展,“這可是個好東西,據說只有峪山王族才有,看來你懷裏這小東西來頭不小啊。”

歲偃當初贈送此玉時,輕描淡寫,根本看不出它原來大有來頭。

佑寧問:“有用嗎?”

桂玉書搖搖頭,“有用,但不夠……算了,我現在傳你龜息術,你務必要在一刻鐘之內學會,不然我算白救你倆了。至於這塊峪山涼玉,你給這狐貍帶上吧,多少能遮蔽一下它的氣息。”

佑寧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突然凝重起來的氣氛能看懂,於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會努力的。”

“龜息術分四步,即潛心、潛息、真定、出定。潛心即調心,盤膝跌坐,上體正直,雙手握子午扣,二目垂簾,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神、意守臍部,心念不移。”

“第二步,潛息即為龜息。振鼻,深吸八分氣,氣入腹中,心念下移,寧心靜氣,住息。氣息上浮,可出一,覆再吸,存於胸。閉放一次為一息,一息長於一息,至後,一息無破。”

“第三步真定,納降氣息,守心意念於臍,至心息全都忘卻唯有一靈知感存於臍內中空之竅,久久不動,漸入真定。”

桂玉書念一步,佑寧做一步,明明是初次接觸龜息之術,她卻如有神助,只一遍便進入真定狀態。

桂玉書停了下來,龜息術最後一步,出定,暫時用不上。

他手一揮,袖間鉆出一根月白色長淩,將入定的一人一狐包了起來,下一秒,二者憑空消失在原地。

桂玉書道:“一會無論看見什麽,聽到什麽都千萬不能出聲,不能動知道嗎?”

實際上佑寧仍然留在原地,她合上雙眼,好似睡著一般,其實神智清醒。

她聽見了桂玉書的囑咐,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桂玉書擡手取回空中的火焰,坐回原來的位置,張嘴一吹,將火光熄滅。

魚口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幾個呼吸之後,身下的軟肉突然劇烈蠕動起來,佑寧被震得東倒西歪,最後滾至角落之中。

好一會,蠕動停息,黑暗中突兀地響起一道稚嫩的童聲。那童聲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斷斷續續,很是詭異。

幽深的黑暗中先後亮起幾朵綠油油的鬼火,一個梳著總角的男童慢悠悠地從猛然裂開的兩片肉瓣之中走出來。他穿著一身裋褐,赤腳,典型的漁村孩童的打扮。

“桂玉書桂玉書,今天我能吃你嗎?”那孩童繞著桂玉書轉了幾圈,歪著頭一副天真的模樣,問出來的話卻讓人背脊發涼。

桂玉書盤坐著,掀開眼皮淡淡地瞥了那孩童一眼,道:“你有本事就吃,我可沒攔著你。”

孩童遽然裂開嘴,嘴角直接裂開至耳後,朝著桂玉書,餓虎撲食一般撲過去——

眼看著它的利爪就要碰到桂玉書,突然“轟”地一聲響,孩童似乎是撞在了什麽看不見的屏障之上,五官直接被撞得內陷,整張臉成了一張面餅。

它跌坐在地上,平坦的面皮幾番抖動才重新變化出五官,它氣呼呼地道:“三百年了,你為什麽還能攔住我?”

桂玉書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是啊,三百年了,你還是一樣的廢物,連我的防護都破不掉。”

孩童被氣得原地又叫又跳,它的叫聲尖利刺耳,落在耳朵裏引得整個腦子都在發疼。

不僅如此,隨著它的尖叫,腳下的軟肉又開始蠕動起來。

佑寧被這次的蠕動帶到了離兩人十步遠的地方。

“嗯?我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孩童突然停了下來,抽動著鼻子,一邊四處嗅,一邊道,“有別的東西在這。”

它趴下身子,四肢著地,如野獸一般,貼著腳下的軟肉聞得仔仔細細。似乎是真的聞到了什麽,它慢慢地朝著佑寧的方向爬去。

眼見它離佑寧的位置越來越近——

桂玉書突然冷笑一聲,道:“怎麽?你又耍什麽花招?想騙我自己走出來,你這演得也不像啊。”

孩童停下來,轉頭朝著他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道:“我記得我今日在海上吞下了一個人,非常香。但是吞入口後,那個人卻不見了,是你把她藏起來了吧?”

它站起身來,又走回桂玉書面前,托腮坐下來,瞪大一雙眼睛看著他。

桂玉書笑道:“你自己聽聽你這話,這是你的身體誒,我要怎麽藏?不如你教教我?”

孩童又是一陣尖叫,跳起來再次圍著他轉圈,一邊轉,一邊叫罵道:“桂玉書桂玉書,你真該死啊!我定要把你抽筋扒皮,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桂玉書雙手往後一撐,笑著看著孩童抓狂的模樣,就像在看戲一般,他道:“好啊,我拭目以待,你可不要讓我等太久哦,小廢物!”

孩童受不住刺激,再次朝他撲過去。

它這次使得勁更大,整個人撞在屏障上竟是直接把自己撞成了一攤碎肉。

桂玉書看著面前慘烈的景象,眼中滿是冷漠,他雙手抱胸,嘖嘖幾聲,道:“好歹也是修行千年的極淵王魚,混成你這副模樣,真當是令人不齒。”

那攤碎肉朝著中心一顆跳動的心臟蠕動過去,慢慢地把自己粘回去。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本來就不聰明,它把自己粘得亂七八糟的,腦袋長在肚子上,肚子下面是一只手一只腳,脖子前面一只手,脖子後面一只腳。

若是能看見,佑寧說不定會讓這恐怖的景象嚇出聲。

“桂玉書,你等著,我這就回去找今日吞下的那個人!我有預感,只要吃掉她,我就一定可以破你的防護,到時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畢,那小怪物帶著綠色的鬼火,一跛一跛地跳進來時的兩片肉瓣之中,消失在了黑暗裏。

關於龜息術,來自百度介紹,寶子們不要自己瞎練哦(啊,應該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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