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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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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退

兩人走出了很遠,殷梳還在忿忿:“萬姐姐那麽好的人,為什麽要被這些人背後議論?萬家不管是哪一房,都是她的叔叔伯伯,為什麽竟然要算計她的命?”

須縱酒面色凝重,似在思索。

殷梳用胳膊捅了捅他,須縱酒側臉到她臉上寫滿了憂思與不解。

“武功秘籍、家族地位,這些難道都比骨血親情重要嗎?”

“自然不是。”須縱酒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世上有人汲汲營營,也有人重情重義,這世上最珍貴之物,取決於你的心意。”

殷梳若有若思。

遠處突然傳來晨鐘的聲音,聽得人從心底一激靈。

殷梳擡起頭,雙目先是失焦般地看著遠處,而後咬著牙開口道:“照剛剛那對師兄妹的話,那萬姐姐現在的處境豈非十分危險?這個武林之中,竟是有那麽多人不分青紅皂白是要盼著她死的。”

須縱酒堅定地說:“不會,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無辜者喪命。”

殷梳目光閃動,眼見前方就是常樂宗下榻庭院,她暫且將想再次建議眾人先劫走萬鈺彤的話咽了回去。

她隨著須縱酒一起跨步走入了院中。

這萬家堡中無處不精致,無處不清雅。襯得洋槐樹下翩翩劍舞的常樂宗弟子愈加身如游龍,風姿瀟灑。

“大師兄!”眾人註意到來人,紛紛停劍上前行禮。

須縱酒向眾人回過禮,介紹道:“這是殷姑娘。”

殷梳矜持地向他們打了招呼,擡眼偷偷觀察著他們。這些玄衣少年頭戴玉冠,均氣度不凡,應當都是常樂宗的內門弟子。

須縱酒也不再客套,直接問道:“叔父何在?”

為首的玄衣少年伸手一指:“宗主在禪房吐息。”

須縱酒點點頭,他對殷梳說:“你在此等我。”

見須縱酒看向自己似有話叮囑,那玄衣少年連忙搶先開口:“師兄放心。”

須縱酒闊步朝禪房走了過去,殷梳站在原地見他衣角消失在拐角,她回過頭看向那個玉冠少年。

“我在這等就好,你們不用管我,別耽誤了你們晨練。”

她朝這些少年淺笑。

那玉冠少年揮手示意其餘弟子照常練功,他則站在殷梳三步之距的位置,擡手道:“殷姑娘,在下常樂宗清河。”

殷梳又看了會樹下練劍的常樂宗弟子,朝他讚道:“你們出門在外也不忘晨起練功,真是勤奮。”

清河謙虛了兩句,誠心開口道:“在下見過令兄出劍,那才稱得上是精妙絕倫,令人嘆為觀止。若有機會,還望殷姑娘能為在下引見一下。”

他的語氣間都是向往和敬佩,聽到堂兄被誇,殷梳按捺了一下內心的飄飄忽,欣然應下:“好說好說。”

須縱酒很快就從禪房出來,殷梳遠遠看到他長眉不展,就知道事情沒有預計的那麽順利。

他在回廊下招了一個褐衣弟子,與他交談了幾句。那褐衣弟子似是十分驚訝,與須縱酒致禮後離去。

須縱酒行色匆匆走了回來,他看著清河低聲開口:“四師弟,我剛剛已將事情交代給六師弟了,麻煩你助他一起行事。”

“此事不得外傳,暫時也不要告訴師叔。”他又補充了一句。

見須縱酒神色嚴峻,語氣也十分沈重,清河不由肅然。聽到他說還要瞞著丘山宗主,清河一怔,但也先領命離去。

接著須縱酒看向殷梳,朝她使了個眼色:“走吧,回去再說。”

殷梳點了點頭,隨他一同離開。

兩人一直行至盟主府門前,殷梳前後掃視了一圈確認沒人,才開口問道:“丘山宗主同你說了什麽?你告訴他了嗎?”

須縱酒搖搖頭:“沒有,我試探了一下叔父的口風,他對萬家堡深信不疑,絕不相信正派中人會勾結魔教。所以我暫時沒有再向他提及此事,我們先自己繼續探查吧,待查得證據再說。”

殷梳面露幾絲憾色,片刻後又重新鼓舞了起來。她一面走一面同須縱酒說:“我們一會回去先把剛剛發生的事情都告訴莫辭哥哥,我們一起合計一下下一步怎麽走,不過我們可能要小心一些,昨晚莫辭哥哥怕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殷莫辭引以為傲的、代表武林正義與公理的武林盟,虛名矯飾的表皮下或許只是一塊用來利益博弈的棋盤,而他身後的盟主之位也不過是用來盛放他這顆棋子的一個精心算計後的空格子。

平生秉承的信念崩塌,只需一夜。

縱使殷梳對殷莫辭的意志力很有信心,但也難免擔心他在承受過多的失望與挫敗後難逃煎熬。

“莫辭哥哥,我是小梳,你起了嗎?”她小心翼翼扣了扣殷莫辭仍緊閉的房門。

無人應答。

殷梳等了等,還欲再敲,須縱酒在她身後開口提醒道:“屋內沒人,殷大哥出門去了。”

殷梳面色一變,她用力一推,跨入屋內,果然空無一人。

她不由得十分擔心:“他會去哪?”

須縱酒也猜不到殷莫辭的動向,他沈吟片刻,開口安慰道:“莫急,殷大哥是個拿捏有度的人。或許是和我們一樣晨起後想到了什麽疑點,但又沒找到我們,所以暫時孤身去尋了。”

殷梳心裏焦急,內心升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提著裙擺轉身朝院內小跑了幾步準備去找殷莫辭,結果擡眼剛好撞上了正邁步跨入院子的殷莫辭的身影。

“莫辭哥哥,你去哪裏……”她目光落在殷莫辭手上提著的東西上,忽然就噤了聲。

須縱酒走到殷梳身側,也註意到了殷莫辭手上提著的東西。從形狀上看似乎是一件外袍,通體漆黑也無甚花紋,但隨著微風吹過,陽光流動,布料間隱隱透著金屬的冷色。

這是一件衣料間混織了金絲銀線的外衣,而且就在近日似乎就見有人穿過類似的。

須縱酒面無表情看著這件外袍,眼前閃過之前在陳府的一幕。他在庭院中央縱身抽刀,遠處的火光映在刀背上,面前身形詭異的殺人狂魔一躍而起,身上帶著血腥味的黑袍裏有一閃而過的寒光。

“你去了哪裏?這是哪裏來的?”殷梳伸手指著那黑袍,直直地看著殷莫辭。

“我去了一趟萬家堡,進了萬三叔的院子。”殷莫辭如實回答。

“莫辭哥哥!”殷梳大驚失色,她向前急走兩步一把揪住殷莫辭的袖子,“你怎麽不與我們商量,就做如此冒險的事情?”

“這是魔教的服制?”須縱酒語氣中透著隱隱的怒意,“在萬三叔處尋得?他們竟囂張至此?”

殷梳十分憂心地看著殷莫辭:“你這般冒失地潛入萬三叔的屋子,原本事後就難保不被他發現痕跡。你還將這衣服拿了出來,這豈不是明擺著告訴他,我們發現了他們與魔教勾結的事情了嗎?”

殷莫辭面色沈沈:“是我沖動,打草驚蛇了。”

他話雖如此,但面上毫無悔意。

殷梳怔怔地看著他,往後退了一步。

她明白,殷莫辭此人嫉惡如仇,性格堅韌不拔,唯一的瑕疵是過於執著。他認定的事情,遑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也要將其完成,旁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難拽他回頭。

如她所料,殷莫辭見事已至此,便索性放縱了內心愈燃愈烈的那一抔火焰。他擡手,將外袍提至眾人面前:“不如順勢用此,引蛇出洞吧。”

須縱酒懂了他的意圖,但眉眼緊皺,眼裏浮著不讚同的神色:“殷大哥想用這個衣袍來引出萬三叔以定他勾結魔教之罪?這未免有些冒進,有失穩妥。”

殷梳附和著勸道:“對啊,斂懷說得對,這衣服上又沒寫名字,他們如何會承認啊。”

殷莫辭手指緊緊揪著,因太過用力,指節泛白已失了血色。

殷梳看著他,懷著一分希冀柔聲又勸道:“莫辭哥哥,我們趁他們還未發現,把衣服放回去吧。我們晚點一起定個穩妥的計謀,徐徐圖之。”

“不。”殷莫辭唇縫裏擠出了一句拒絕,“鐵證如山,我為何退讓?”

殷梳沒有想到他竟已決然至此,遽然得知醜惡的真相後,他已經是片刻都無法忍耐,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她揪著殷莫辭衣袖的手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一雙美麗明媚的杏眼纏上了驅不散的愁霧,語氣近似哀求:“莫辭哥哥,你冷靜一些不要沖動行事。若你出了意外,我怎麽辦,還有萬姐姐怎麽辦?”

殷莫辭一楞,殷梳的話像是一盆醒神的涼水,將他有些不管不顧的狂熱也澆熄了一些。

須縱酒從未見過她這種脆弱情態,他走至殷梳身後,一只手懸在她後背上半空,隔空虛拍了兩下。

他提議:“殷大哥,不如我們先將證據收起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殷梳期盼地看著殷莫辭。

殷莫辭蹙眉苦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們不能再等了,百家相逼,除去萬家,還有緹月。”殷莫辭輕嘆一聲,“局勢危急,鈺彤更是性命攸關,我們不能一直處於被動,須得主動出擊。”

“那也不是你這麽一個主動出擊法。”殷梳雙手揪著殷莫辭的前襟,壓低了聲音再次提出了之前的提議,“我們可以先偷偷帶走萬姐姐,先避開鋒芒離開這裏,然後再慢慢查探。”

殷莫辭眼底無奈又掙紮,他一字一句地說:“小梳,縱使這一切都是騙局,但只要我一日是這武林盟盟主,我都不能逃避,不能一走了之。”

須縱酒上前:“殷大哥,其實到現在為止,我們也並不知道萬家堡這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麽秘密。而現在僅憑一件衣服,也並不能定下萬三叔勾結魔教的罪名,你要三思。”

殷莫辭攥緊手指,忽然計上心頭:“那我可以借這個幌子,我穿上這個衣服扮成魔教中人與萬三叔會面,引蛇出洞。”

殷梳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她激動地反問他道:“你就不怕他倒打一耙,反過來將這一盆汙水倒扣在你頭上?”

須縱酒和殷莫辭均是一楞。

殷梳松開攥著他衣袖的手,她仿佛是被殷莫辭油鹽不進的樣子氣急,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她伸手捂著心口,深深地看了殷莫辭一眼,忽然扭頭幾乎是一路小跑離開。

她步履不停地回到了房間,用力地關上了房門,整個人背靠在門上。她雙手緊緊捂著胸口,驟然嘔出了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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