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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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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

須縱酒見殷梳離去時臉色蒼白,他有些放心不下。

他轉過頭再次開口向殷莫辭語速極快地分析利害道:“殷大哥,你想假扮魔教中人與萬三叔會面引他說出實情,這計謀本是不錯。但此事太過倉促,我們對對方知之甚少,萬一弄巧成拙,如殷姑娘剛剛所說,那可如何是好?”

殷莫辭認真想了想,開口:“不會的,現在萬家的人還不知道我們已經聽到了他們談話,對我們應該還沒有防備。所以我們要快刀斬亂麻,再拖下去,形勢只會對我們越來越不利。”

他看殷莫辭神色堅定,心知可能是勸不住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到底還是受到殷梳和須縱酒左一個勸說右一個勸說的影響,殷莫辭深吸一口氣,對須縱酒擡手囑托道:“如果真的被你們不幸言中,這一切後果都由我一人承擔。他們若要反誣於我,必會露出馬腳,請須少俠沿著線索繼續查探下去。至於小梳,她不會武功,也不懂江湖恩怨,想必有那麽多武林前輩在,也不能為難她一個柔弱女子,到時候也請須少俠回護她一二。”

須縱酒明白他決心已無法動搖,他只能擡手承諾道:“自然。”

他思前想後,又問:“殷大哥準備何時動手?”

殷莫辭毫不猶豫:“自然是越快越好,今晚吧。”

既無法勸殷莫辭回頭,須縱酒決定助他多加幾分勝算。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這邊也會做好安排,到時我請我叔父還有其他一些宗伯到場,要叫萬三叔無法抵賴。”

殷莫辭感激:“多謝須少俠。”

須縱酒又簡單說了下他回常樂宗後的布置:“我已請我師弟去調查萬家堡地牢,務必要找到萬三叔去過地牢的證據。若有了線索,想必殷大哥的行動會更順利。”

殷莫辭:“多謝。”

殷莫辭提著手中重逾千斤的魔教外袍匆匆離去準備晚上行動,須縱酒立在原地,瞧著遠山烏雲壓頂,內心有些惶然。

他在又返常樂宗去布置配合殷莫辭晚上行動之前,先拐去了殷梳的屋前。

“殷姑娘,你在嗎?”他在門扇前輕叩了兩下。

殷莫辭決定鋌而走險,使得殷梳氣急而走,他須得去看看殷梳。

他等了有頃,殷梳拉開房門,露出她那張失了些血色的俏臉。

看見他眉頭深鎖的樣子,殷梳吐出口氣,明白了爭執的結果:“你也沒勸住我堂哥嗎?”

須縱酒異常的冷靜:“我會助殷大哥一臂之力,提前安排好,此事未必不成功。”

殷梳聽了他的話,想提一下嘴角,卻露出一個哭一樣難看的笑容來。

“若不是、若不是知道了武林盟的真相,莫辭哥哥絕對不會氣火攻心,作出這種下下策。”

她咬牙切齒,面色憤恨,眼裏閃過怫郁、不堪、掙紮等等須縱酒不能完全辨明的神色。

“此計唐突,但殷大哥分析得也並不是全無道理。”須縱酒伸手想安撫殷梳有些躁郁的情緒,一邊若有所思道,“萬三叔定不會料到我們已經得知了他和魔教有接觸的事情,也不會料到殷大哥敢如此冒險,或許能以力破巧,得出奇效。”

殷梳避開了須縱酒的手,須縱酒動作一滯,抿了抿嘴又把手收了回去。

殷梳沒分心留意到他的動作,一雙漂亮的杏子眼裏此刻冒著火芯子,也掛著水珠子:“斂懷,你也知道,要是失敗了,莫辭哥哥肯定是要吃苦的……”

須縱酒溫聲細語地哄著她:“你放心,我一定會竭力助殷大哥,到時我安排幾位有威望的長輩到場,不會給萬三叔太多反應時間。”

殷梳一怔,眸色也呆住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些著急忽然伸手揪著須縱酒的領子快速地說:“斂懷,謝謝你。只是你千萬要小心,別正面牽扯進來。萬一……萬一真出了事,你一定要優先保全你自己,就算是留個後路。”

須縱酒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她明明一直在焦心殷莫辭的事情,竟還這麽仔細地為他考慮。

“好。”他低聲應道,壓了壓自己聲音裏的喜悅。

他有些惱自己在這種要緊的關頭還能胡思亂想,但控制不了心底一陣一陣滋滋的甜意。他忍不住偷偷擡起眼瞄了一眼殷梳,忽然眼神一頓。

殷梳還是沒有留意到他的面色,她接著問道:“莫辭哥哥是不是準備今晚就動手?”

須縱酒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腕,輕聲答是。

她長嘆了一口氣雙手合十做祈禱狀,又叮囑道:“但願一切順利,要是實在不成了,到時候你記得顧好你自己。”

須縱酒又應了一聲。

殷梳面有疲態,她雙手扶在門上:“我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一會,希望一會醒來能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須縱酒點了點頭,他站在門前,看見殷梳合上了門。他望著映在窗紙上的人影漸漸隱去,縈繞在鼻前的淡香也漸漸淡去,他轉身,朝庭院外走去。

他越走越快,幾乎足下生風。

剛剛殷梳情緒有些過於激動,動作幅度一大,斂著的百褶裙擺如水波紋般散開。他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了裙面上洇著一抹暗色。

是血跡。

他差點就順應內心馬上關心詢問殷梳是怎麽回事了,是不是身體不適。但他餘光又瞄到,門內的地磚逆著光似乎也映出不均勻的顏色。

他凝神細看,磚縫間還遺留著未拭凈的血漬。

血色微微發黑,應該時間不長。

他心頭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濃,他又不經意地、深深地自下而上擡起眼睛,發覺殷梳和剛剛在前院和殷莫辭爭執時不同,竟已換了件外衣。

按她往常活潑的性子,她開了門便會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而剛剛她一直靠在門框上,遮著半邊身子。

他剛剛探了殷梳的脈,她有些疲憊,但身體康健。

她的外裙上為什麽會有那種噴濺狀的血跡?她身上沒有明顯外傷,從角度、形狀和位置上來看也不可能是衣裙下的皮膚擦破了傷口。

近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無法抑制地在他腦海中跑馬燈似的回現,他驚覺,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有殷梳的身影。

他幾乎是在回萬家堡的小道上狂奔,他的衣袍灌進了疾風,發出獵獵的聲音。

他們撞破了萬鐘和摧心肝的交易,也發覺了萬鈞和湮春樓的往來,但這只是冰山一角,還遠遠夠不到真相的全部。

在陳府和摧心肝裏應外合的是誰?給萬鈺彤傳消息的是誰?假造折梅令的是誰?殺萬鐘嫁禍萬鈺彤的是誰?

細枝末節,樁樁件件,硬說是萬鐘、萬鈞甚至是龐管事,都有些牽強。

他們一直忽略的,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的,其實還有一個人。

現在回想,把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重新拆開來細細咀嚼,似乎有很多精心設計的成分,甚至許多事情,都有她推波助瀾的痕跡。

不,不會的。

殷梳善良、正直、冰雪聰明、心懷大義。

一定是他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她可能是不小心磕著碰著受傷了,但善解人意地隱藏了下來怕被他們擔心,他卻心胸狹隘地擅自延伸出這麽多陰暗的猜想。

須縱酒再次唾棄自己。

讓殷梳好好休息,此刻最重要的還是殷莫辭晚上的事情。

他踏入常樂宗下榻的庭院,再次朝禪房而去。

夜幕降臨。

殷莫辭披著黑袍,一個縱躍間輕輕落在了角樓屋檐上。

臨出發前,須縱酒又來找他。

“殷大哥,地牢那邊我查到了新的進展。”說是新的進展,但須縱酒面色極陰沈,毫無喜色。

“我的師弟們暗中細細搜尋了地牢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房梁上、走道、墻磚等地,除了那天正常進出過的人之外,搜到了好幾個陌生的足跡和掌紋。”

“萬三叔去過地牢?”殷莫辭直接問道。

須縱酒頷首:“從痕跡的新舊程度來推斷時間,那一天去過地牢的,有你,有萬小姐,有萬四叔,也找到了萬三叔的半個鞋印。”

感受到須縱酒底下還有話沒說完,殷莫辭斂眉靜待下文。

須縱酒額角直跳:“我師弟檢查完地牢內,留了個心把地牢外墻也搜索了一遍,果然有意外收獲,發現在押著摧心肝的那一間換氣的窗子附近發現了一個無法對上已知的任何人的指印。”

殷莫辭面色大變。

須縱酒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這說明除了你們四個之外,還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人在那天晚上從地牢外沿著氣窗潛進去見過摧心肝。”

殷莫辭思緒紛亂,開始胡亂猜測起來:“這不可能,難道是湮春樓的人?”

“尚無證據。”須縱酒垂著眼。

他看著殷莫辭身披魔教黑袍,待帷帽戴上之後更是與魔教妖人無異。他心中生出荒謬的錯位感,盡力最後一勸:“殷大哥,今晚的行動真的還要繼續嗎?這件事或許比我們預計的還要覆雜得多。我們面對的可能不止是一方勢力,他們之間是敵是友也都是未知。”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殷莫辭這般回答。

掉馬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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