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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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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二

萬鈞說的每個字每個詞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合在一起後他們一時之間無論如何都無法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全部意思。

殷梳仰面看著須縱酒,面上是和他一樣的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她輕輕張嘴用口型問他:“萬三叔也見過摧心肝?他也去過地牢?”

須縱酒感覺這一瞬間他全身的汗毛倒立,後背冒出一層冷汗。他低眼,鴉黑的眼睫掩住了眼中洶湧翻騰的驚愕與憤怒,一只手緊緊握著刀柄,另一只手護持著殷梳,擺出了如臨大敵的陣勢。

外邊萬鈞和龐總管沒有發現藏書閣裏還有外人,他們自顧自地拉家常一般往外傾倒著這駭人之語。

“諒他也不敢欺瞞三爺。”這是龐總管的聲音。

“只是老四也太荒唐了!”萬鈞似乎是咬緊了後槽牙,“要私自放走摧心肝想什麽辦法不好,他竟然敢仿冒折梅令,這不就把鈺彤那丫頭也拖下水了嗎!”

須縱酒又低頭和殷梳對視了一眼,萬鈞這意思是他以為折梅令是萬鐘仿造的,可是萬鐘明明一口咬定這事情不是他做的,那既不是萬鐘也不是萬鈞,那到底是誰?

“四爺的確心狠了些。”龐總管附和他道。

“哎,這開弓沒有回頭箭,行至今日,為了我們萬家堡都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萬鈞長嘆一聲。

“那大小姐那邊?”龐總管恭敬地請示。

“看二哥的意思,好像就是想先這麽拖著……”萬鈞又嘆了口氣。

殷梳大著膽子從書架上幾本書的縫隙裏往外瞄了一眼,只見萬鐘背著手在堂前埋著頭踱著步子,倒像是真心十分苦惱的樣子。

殷梳暗暗稱奇,這萬三叔看起來比萬堡主都更真心疼愛萬鈺彤幾分。

“可是沒有辦法,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萬鈞站定,無可奈何地開口,“事到如今,湮春樓與武林正道的一戰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鈺彤丫頭的娘親又是……到時候還是會捅出來,她遲早會有今日的。這是她命裏的劫,躲不過。”

殷梳和她身旁的須縱酒面色均又是一變,萬鈺彤的娘親?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之前擺在書架頂上,如今已經不翼而飛的那個白玉匣子。

“大小姐自小都是個有福氣的,經此一劫必定會有一番造化。”龐總管極擅長察言觀色,順著他的話往後說著。

“先不管這些了!”萬鈞大掌一揮,有些氣悶地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摧心肝那廝到底跑去哪裏了,我定要再找到他好好地問上一問,只是一言不合,他竟敢真的取了我四弟的性命!”

感受到他的怒意,龐總管眼觀鼻鼻觀心地立在一邊沒有說話。

萬鈞又背起手在堂前焦慮地快走了幾個來回,悔不當初道:“早知道……早知道就不瞞著四弟,害他平白丟了性命!”

“四爺沖動暴躁,您之前不告訴他計劃是對的。”龐總管冷靜地勸了他一句,然後他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地又說,“不過以摧心肝的功夫,真的能那般輕快地傷了四爺嗎?”

萬鈞心裏其實也有些懷疑,他向來精明冷靜的頭腦此刻也感覺毫無思緒:“不是他,那也是湮春樓的人,難道還會有別人非得在壽宴的時候要四弟的命嗎?”

他雙眼噴火,幾乎要咬碎了牙齒:“湮春樓無非就是要告訴我們,雖然他們現在同我們合作,但是也不代表放下了當年的事,他們非得要殺了四弟洩憤才行!”

龐總管見他又動了肝火,連忙又勸道:“等您和家主拿到了丹譜,還怕收拾不了一個湮春樓?”

萬鈞面色微緩,但仍有些惱火:“現在摧心肝遁走,之前給我們的訊息也含糊不清,不知道何時才能得到丹譜啊!”

龐總管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又適時提醒道:“三爺,您別忘了,現如今殷氏的兩個後人都在咱們府裏呢!您和家主扶著殷莫辭做了武林盟盟主,那傻小子到現在可能都還不知道當年的事情,還對我們信任得很呢!”

萬鈞一楞,隨即馬上反應了過來,他撫掌,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對,怎麽忘了這一茬了,當年是最後是殷氏護著平陵山那夥人殺出重圍的,或許藥谷最終把丹譜托給殷氏了也說不定呢!”

這句話猶如一道炸雷,把暗中的三人炸得耳邊嗡嗡作響。

須縱酒臉色煞白,他萬萬沒有想到是在這樣的一個場合之下,塵封之門驟然向他張開了一條縫,他終於得以窺見了當年的一絲真相。果然如他這麽多年探查下來千辛萬苦拼湊出來破碎信息之後所料,殷氏確實……確實……

他猛然意識到殷梳就在他身側,他低頭看去,少女的臉隱在燭火的影子裏,神色懵懂地托著臉好像是在思考著萬鈞話中的意思。

“三爺說的是,如今局勢完全在我們手裏,一切都可徐徐圖之。”龐總管又說了幾句話安著萬鈞的心。

萬鈞似是覺得極有道理,他腳下的步子都輕快了許多。他沒有再說話,哼起了不太成調的小曲兒就朝藏書閣外走去,龐總管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確認他們走遠了之後,須縱酒渾身終於松懈了下來,他扶著書架,似乎是因為屏息太久而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粗氣。

須縱酒垂著頭,看到一雙暗金雲紋皂靴停在他面前。他擡起頭,看到殷莫辭面色陰翳地站在他面前,他牙關緊咬,鼻翼微煽,滿面青筋暴起。

“莫辭哥哥,你怎麽了?”殷梳看他臉色如此差勁,關切地問他。

殷莫辭平息了一下聽到萬鈞的話後胸腔中翻騰的怒火,看著須縱酒與他無異的反應,從胸口中掏出剛剛須縱酒遞他的那本書,沈聲問他:“其實這書中的記載,須少俠之前便就知道了嗎?”

雖是在問他,但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須縱酒沒有直接點頭但也沒有出聲否定,他警惕地又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去吧。”

這話沒錯,於是他們便先噤聲離開了藏書閣,輕手輕腳地往回趕。初夏的暮夜脾氣有些怪異,剛入夜的時候還有幾絲涼風,如今他們身上都披著一層薄汗,斷斷續續的蟬鳴更是勾起了人心底壓不下去的燥。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行在羊腸小道上,路邊的雜草瘋長,在石子路上鋪了一層,踩在上面讓人始終沒有踏在平地的感覺,如墜五裏霧中。

他們從西側仆婦值差的角門出了萬家堡,再也壓不住腳步,飛也是的回到了武林盟側廳。殷莫辭沈默地提了壺熱茶,一人給斟了一杯。

須縱酒沈思了一路,此刻他決心已定,飲盡了茶水後邊開口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訴了殷莫辭。同時,為了不讓事態更加覆雜化,讓殷莫辭不再徒添煩惱,他暫時隱去了關於他自身家仇的那段。

廳外是濃重的夜色,桌上的燭火在豆角燈上跳動著,是這無邊孤夜中的唯一一顆星辰。

殷梳低著頭,看著青石桌面上映著她身邊一左一右俊美男子冰冷的輪廓,她雙手捧著熱茶似乎是在汲取一絲暖意。

“斂懷說丘山宗主還有你師父自小都告訴你,誅魔之戰後,是殷氏背叛了平陵山藥谷,勾結玄羅神教餘孽引發武林內戰。可是剛剛萬三叔話裏的意思是,是殷氏最後護著藥谷殺出了重圍。他們說的內容怎麽截然相反,好生奇怪。”殷梳總結了一下須縱酒的話,又將剛剛在藏書閣聽到萬鈞的話拿出來,比對了一番。或許是因為這是一段關於自己家的晦暗往事,殷梳的聲音有些懨懨的。

若要按照她平日裏愛憎分明的性子,此刻或許應該要為自己的家族爭辯一番。但她眸色沈沈,似是陷入了深思。

須縱酒心想也對,殷梳並不是一個憑著親疏就能判定是非的人,而她自小除了嬸娘與堂哥都從未有機會見過其他殷家人,這愛與恨也都不知能從何而來。

“小梳,不是須少俠說的那樣的。”殷莫辭先看著殷梳十分堅定地否認了須縱酒說的版本,然後看著須縱酒篤定地開口,“我殷氏絕對不是背信棄義之輩,其中必定有人在遮掩真相。”

接著他便將他這些年探查到的事情徐徐道來,原來自從他離開小杏村之後,因天賦過人,根骨清奇,很快就在江湖中嶄露了頭角。此時雖已時過境遷,武林世家前輩們將這些往事藏在心裏秘而不宣,但他原本就心存疑竇,於微末處處處留心探查,終究還是揭開了幕布一角,後來他更是尋到了曾與殷氏有舊的武林前輩。

“前輩告訴我,當年武林之中除了平陵山藥谷、萬家堡和緹月山莊外,還有一個世家和他們並稱四大世家,那便是絳都春祁氏。”

許是初次接觸到與自己家族有關的往事密辛,殷梳激動中透著一絲緊張,她又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茶葉在碧綠的茶湯裏打了個旋兒,險些濺了些茶水在她白嫩的手指上。

“絳都春?”須縱酒十分訝異,“我竟從未聽過。”

“武林前輩不想讓當年那段他們以為武林之恥的內鬥為世人知曉,他們不在典籍中做任何有關於這件事記載,順便抹去一個背叛武林正道的世家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更不是難事。”殷莫辭皺著眉頭,終於將摧心肝之前在地牢中同他說過的話也講了出來,“之前摧心肝在地牢裏主動點名要見我,他同我說當年是我們殷氏同祁氏合作圍殺了藥谷,他還說,湮春樓便出自於絳都春祁氏。”

須縱酒被這個消息震撼,他還在理清思緒,一直沈默的殷梳擡起頭,焦急地握著殷莫辭的手臂勸他說:“莫辭哥哥,那個賊人臉黑嘴黑,膽汁也都是黑的,你可千萬別信他的話,他一定是為了蠱惑你!”

“原來如此……”與此同時須縱酒好像想通了什麽關竅,他豁然開朗地露出一個笑容,伸手一拳拍在了自己的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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