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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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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暮色已晚,殘陽淒艷。

兩匹棗紅駿馬自深宮奪門而出,一路往南,不要命似的發足狂奔。

馬跑的飛快,劇烈顛簸下,略微落後的馬上男子顫著聲喊:“世子,咱們這樣搶了禦馬逃出來,太後要是怪罪下來……”

趙思騁握緊韁繩,只管咬牙不住狂抽馬鞭催馬趕路。聽見青羽的擔憂,他眉宇微蹙,並未說話。

青羽畢竟年紀小,一直在王府循規蹈矩,未有經歷這樣的變故大事,此刻得不到趙思騁的回應,一張臉都哭喪著,騎在馬上也是東倒西歪,一點定力也無。

暮光映照之下,趙思騁忽然回頭,一字一句對他喝道:“你如今還沒死,就給我打起精神!”

這聲怒喝嚇得青羽一下就繃緊了身子,連忙應道:“是、是!”

趙思騁咬緊牙,重新目視前方,他心急如焚,並不知越州的府裏會發生何事,他只怕太後的人馬早一步到了王府,直接對莞莞下手。

他只怕自己晚一步,那上一世揮之不去的夢魘,又要重蹈覆轍。

原本修長如玉的一雙手,握緊了馬韁,青筋盡數暴起。象牙色的面容泛起蒼白,眉眼俊美如鑄,而薄唇緊抿下拉,臉色陰沈的厲害。

原以為這輩子已有能力護好她,可依舊還是不夠,永遠也不夠。思及那日離家上京,她猶在睡夢裏,他俯身去吻她……那樣的情難自已,那樣的難舍難分。

可他與她安定的日子是如此少,這使人喘不過來氣的一切,到底何時才能到頭。

永王府外,街巷祥和。但一墻之隔以內,府中已是鳩占鵲巢。

唐莞與永王妃被軟禁在佛堂有兩個多時辰,那二房的董側妃終於姍姍來遲,笑得春風滿面。

永王妃端坐椅上,並未拿正眼瞧她。

唐莞低頭盯著自己裙擺上的一朵玉蘭花,也不欲開口。

這原本就是永王妃與董側妃兩個女人之間的鬥爭,她摻和不進去,也不想摻和。

老五趙思驥也跟著董側妃進來了,在手持刀劍的家丁簇擁下,他笑得尤其開懷:“這幾日父親的身體愈發不好,今日聽見十一那個不省心的,竟被扣在宮裏生死未蔔,父親果然氣的吐了好幾口血,這一病倒下去,還不知作何打算呢。”

永王妃鳳眼中利光一閃,定定盯緊了他:“你若敢將你父親弄死,那便是忤逆大罪。”

“罪不罪的,如今還能由你說了算?”董側妃擡袖掩嘴一笑,“都已淪為階下囚,嘴倒是一直硬的很。再過半個時辰,我兄長的護城衛隊沖進王府,將你們一幫蓄意謀害王爺的宵小羈押伏法……”

“側妃娘娘,您此言差矣,”唐莞擡眸,目不轉睛瞧著她,唇角帶笑,“母親是永王府正妃,官家親封的一品國夫人,她如今唯一的兒子生死未蔔,更沒理由去謀害丈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您也不必強加這等荒唐罪名,總該是要有人信了才好。”

她嗓音輕慢似水,卻傲氣十足,董側妃偏頭來瞧她,抿嘴一笑:“巧舌如簧。來人,將她拉下去,關在東邊耳房。”

趙思驥卻哎了一聲:“娘,弟妹生的美貌柔弱,您怎忍心?”他陰惻惻一笑,“我可是憐香惜玉之人,來,弟妹,隨我回院裏,我今日定護你平安。”

永王妃怒斥一聲“無恥”,趙思驥卻是不管不顧,直接伸了手要來牽她。

唐莞大驚失色,膽寒之餘迅速起身,手裏夠著方才佛龕邊上的木盒。她快快將盒蓋掀開,取出那三尺白綾,往自己手上纏了幾圈,臉色冰冷蒼白:“你若敢無禮,我便自戕人前!”

趙思驥眼珠一轉,一瞬後,哼的一笑:“敬酒不吃吃罰酒,那行,便押你在耳房,我有的是法子慢慢折磨你。”

唐莞深吸一口氣,手終於不可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卻是永王妃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握緊了她:“莫怕,有我在。”

短短五字,給了唐莞莫大安慰。

只是讓她不可置信的是,對她說出這話的,居然是一向對她苛責的永王妃。

董側妃慢悠悠開口:“先別忙著婆媳情深。好姐姐,王爺將管家鑰匙交給你數十年,今日你若乖乖交出來,我便不動你們,若是你不從,只怕沒人能留你們一個囫圇屍首。”

“管家鑰匙,是王爺當年給了我的,你若想拿,便讓王爺親自來開口。”永王妃閑閑瞥了趙思驥一眼,“為了你這不爭氣的兒子,你真算是拼了老命,竟連王爺也敢謀害……別以為這些日子你們給王爺餵的什麽藥石,我都被蒙在鼓裏一概不知。”

這話倒說得董側妃面上一絲驚慌閃過,再開口時明顯底氣不足:“姐姐說我謀害王爺?那你拿出證據來?平白無故受人誣枉,我可不依。”

永王妃哧地一聲:“自己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便罷了,還指望人人都如你一般?看你這沈不住氣的樣兒,若真給了你管家鑰匙,你有這個本事接住麽?”

趙思驥聽不得這些話,當即嚷起來:“來人來人,押了她們下去,一日不交管家鑰匙,便一日不給她們飯吃水喝,看誰腰板硬得過誰,廢話什麽!”

一幫家丁沖上前,七手八腳就要將唐莞與永王妃拿布條綁縛起來,唐莞自始至終只是緊抿了唇,不吐露任何一字,待與永王妃這個婆母雙雙進了耳房,回想這種種狼狽,心中酸楚,眼眶終於酸脹難忍,滾下兩行淚來。

永王妃因見她方才要拿白綾自戕,對她有些改觀,此刻見她淚水漣漣,便嘆了氣道:“你本是個良善的,今日這一遭,全是我們趙家連累了你。若此次風波過後,大家平安無事,我這個做母親的,定不會再為難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唐莞明白,她此刻也已是絕望到極點,一時又反倒輕聲寬慰起她來:“母親不必灰心,我方才起身時,見到柳兒隱在人群中。我對她有恩,若她但凡還念著一絲恩情,我們便能得救。”

柳兒的確過來了,但她並不敢壞了趙思驥的“大事”。

直等到趙思驥前往王府大門,去迎接護城衛隊,柳兒才大著膽子上前,嬌媚百態喚了一聲五郎。

趙思驥平日裏最吃她這一套,眉開眼笑去擰她柔膩的下巴:“怎麽?今日見到爺威風了?”

柳兒一笑,順著他的話奉承:“是呀,五郎向來威風,只是可憐了那唐氏姐姐,這樣嬌柔美麗的一朵花,卻要過早的謝了。”

趙思驥瞇眼一笑:“誰許她謝了?我自然要保下她,往後好好地疼她。”

柳兒原以為他是死了心的,不料聽了這話,當即吃了一驚,下意識脫口道:“此舉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

柳兒來不及細想,只是道:“五郎是成大事的人,若是強占弟媳,傳出去恐為人恥笑。”

這話戳到趙思驥痛處,他揚手就扇過去一個耳光:“你是爺還是我是爺?誰說了算?!”

那一耳光下手極重,柳兒頓時左耳嗡嗡作響,連周圍的聲音都聽不清。她模樣原本年輕清秀,此刻白凈的臉上浮起五根駭人的手指印,煞是可怕。

即便從前在香華樓曲意逢迎時,柳兒也沒讓人這般打臉羞辱,她此刻看出趙思驥人性喪盡本惡暴露,也便含淚強笑道:“是,妾身知道了。”

趙思驥重重一哼:“你待在這兒,好好給我盯著她們,若敢讓美人逃走,我便要你的命!”

柳兒福身低頭:“是,謹遵五郎吩咐。”

待趙思驥帶著家丁一行走遠,柳兒回到押著唐莞與永王妃的耳房外頭,揚聲道:“五郎托我帶話給裏頭的人,放我進去。”

守門的家丁知道她是趙思驥身邊最得寵的妾室,互相對視了一眼,猶豫著替她開了門。

柳兒面色自若走進去,又回身關上門,上了鎖。

唐莞見是她進來,面上一喜。

柳兒匆匆奔過去,替她與永王妃解開縛帶,壓低聲音,嗓音急切:“姐姐,我助你與王妃娘娘逃出去!過會兒聽我所說,見機行事!”

永王妃心中生疑:“你是老五跟前的人,憑什麽來……”

柳兒面露苦笑,將擋住臉頰的碎發撩起來:“王妃娘娘,您瞧這掌印,火辣辣的,便是老五方才送我的。”

唐莞一怔:“他為何打你?!”

柳兒咽下一口苦意,“不過是厭倦了,男人麽,合該是這樣無情的。你們只瞧見了我在外面受盡他寵愛,可他每每翻了臉起來,卻比畜生還不如……罷了,這些話原也不必說給你們聽,只當我是瘋了,今日只要保姐姐與王妃娘娘平安,豁出我這條賤命也是值得。”

柳兒說完,當先一步去開了門,仰首道:“五郎下令,帶這兩個婦人去前廳問罪。”

那兩個守門的面面相覷:“……五郎方才還說要將人押在這兒,不許放走。”

“放肆!如今我的話你們不聽?是打算等我成了這王府正經的女主人,你們再聽不成?!”柳兒將家丁手中的劍奪過來,“今日你膽敢懷疑我對五郎的忠心,我便殺了你,提你的頭去五郎面前覆命!”

那劍已經橫上家丁脖頸,嚇得他二人連連擺手倒退。

柳兒嘲嗤一聲,將劍收回,又扭頭對唐莞與永王妃道:“跟上。”

一個煙花柳巷出來的弱女子,竟有如此英姿颯爽一面,不比那些戰場上的兒郎差幾分。

唐莞打心底裏佩服她,一面攙著永王妃快步跟上,一面留意周圍動靜。

卻是從府門口方向,遙遙傳來一陣激烈的刀槍相接的駭人動靜,只聽得永王妃沈聲道:“亂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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