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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鉆手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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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鉆手繩

猶豫再三,溫琰終於接過了扇子,小販心頭壓著的大石落下,深怕他們叫他退款。

也不是沒有這種人,男的裝闊,打腫臉充胖子,一時沖動買了高價貨物,女的覺得他被訛詐了,馬上叫退款,不退就要馬上找夜市攤工商管理局處理。

小販深怕到嘴的鴨子飛了,覺得溫琰真墨跡。

見她伸出那雙柔弱似無骨的手,拘謹的接受了扇子,小販才重重緩一開口氣,他對漂亮溫婉的溫琰有好感,也能感覺到伍明緯對她是真正寵溺的。

小販時常在夜市老街兜售東西,見多了來來往往的從五湖四海來的情侶,什麽樣的都有。

但是伍明緯這種表面散漫不羈,對溫琰不鹹不淡的男生他是第一次見。

這哥們兒年少卻老沈,城府極深。

油滑世故,早早入世討生活的小販也看不透他。

年紀那麽小,就開巴博斯奔馳,都好幾年了,天天在鬧市裏奔波的小販才在現實的街頭見到一輛,還以為是個挺肚頭禿的中年人開,結果沒想到走下車來,是一個身高腿長的晏晏少年郎。

“小姐姐,這扇子是我奶奶親手做的,不是那啥烏小商品批發市場進回來拿來騙人的,我奶奶就是手藝人,這緙絲是她自己養蠶抽的,布也是自己用織布機織的。她是真正的藝術家,以前還上過中央臺的民間藝術節目的呢。真不是騙你,你男朋友花這價錢給你買它,真不虧。”

小販有點啰嗦,臨走又告訴溫琰。

大約是他確實要價太貴了,伍明緯給溫琰買了,他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圓場才這麽說。

溫琰半信半疑,再次看了看那扇子,對小販道:“快回去吧,你妹妹等你等久了。”

小販應聲:“祝你們在老街玩得愉快。對了,你們哪裏人?”他們剛才開來的車掛的是南市的牌照。

但小販覺得他們不太像本地人,本地人不會這麽晚來逛老街,更不會被他誆著買這扇子。

“你話太多了,可以走了。”伍明緯瞧著時間晚了,帶溫琰跟這個八面玲瓏的市井小販分開。

“回頭咱們有需要再聯系。”小販臨走還給溫琰一張名片,是他奶奶的,要溫琰回家了解了解團扇文化。

走過那條街,來到小河邊,兩岸燈火輝映在粼粼波光的河面,溫琰執著那扇伍明緯花了高價給她買來的扇子,覺得受之有愧。

她根本不是他女朋友,卻被人誆騙買了這高價扇子。

而且當時他明明是起好心,想那個瘦得皮包骨的小販早點帶他妹妹收攤回家。

“這個,給你。剛才那人的嘴巴太會說了,他應該去說相聲。”溫琰把扇子遞給伍明緯,“這麽貴的扇子,你自己留著吧。”

伍明緯眼神靜好,看了看溫琰填滿膽怯跟羞澀的小臉,低聲說:“給你買的。你收下就行了。”

“今天你為何……找我?”時間晚了。他們找了間店喝糖水,坐下之後,溫琰問。

伍明緯用散漫口吻回答:“今天在學校的成人禮上,我還沒跟人交換禮物,想找人交換。”

跟他坐在一張小方桌的溫琰膽怯的看向他生性寡淡的眼睛。

“我編了個文昌結,祝你高考上岸。”伍明緯從褲兜裏掏出一條淡紫色的手繩,式樣很簡樸,但是中間穿了一顆粉鉆,閃爍的光芒難以形容的冶艷。

溫琰被那顆石頭晃得眼睛疼,年少的她從小說跟電影裏看過,男人愛女人,寵女人,都送粉鉆。

但是,伍明緯隨手給她的這條手繩真的是穿的那種鉆石嗎。

那粉色的晶體在他手心熠熠閃光,像是溫琰的心,從身體裏掏出來了,被他握在手心。

“你親手編的?”溫琰輕輕問,她不信伍明緯會做這樣的事。

他是那種沒有耐心的人,放學站在校門口的小賣部等梁霆空他們幾個人多十分鐘,他就會發脾氣,覺得他們煩,招呼都不跟他們打,轉身背著書包馬上走了的人。

對女生更是,但凡有人對他說半句讓他不滿意的話,他就再也不會給她們靠近他的機會。

上次有個女生讓他去寫學校的告白墻,明明才剛剛躥到身邊去一個星期而已,伍明緯當天就跟她斷了來往。

那根文昌結編得很細,用的是質地很好的絲線。要一股股的編成繩,要費好多的時間。

溫琰不信,伍明緯會耐心的為溫琰做這件事。

“嗯。”伍明緯滾動喉結,滿不在乎的說,“最近有點閑,沒來學校的時候學編了一下,解悶。”

溫琰接過他親手編的文昌結,轉身拉開書包,拿出一個小小的錦囊袋,裏面裝著她給伍明緯編的文昌結。

她本來沒有抱著期望會送出去。

這一刻,他們互相交換成人禮,溫琰難以描述她的心情,只覺得喧鬧的老街長巷裏,伍明緯斂著眼睛,含情脈脈盯著她看的樣子,是溫柔的。

像睡蓮盛開。

又似星光墜落。

更如清風徐來。

總之,這樣的美好她會記一輩子。

“這個,送給你,今天我也忘記跟人交換禮物了。”溫琰小心翼翼的把那份禮物送給自己暗戀的人。

其實現在也不算暗戀了,全朝勵高中的人都知道溫琰喜歡他了。

包括伍明緯自己也清楚。

然而,只要溫琰真的不開口說破,就算溫琰還是在暗戀。

“還是文昌結手繩,祝你高考勝利上岸。”

其實那條手繩全部是照他的喜歡編制的,鳶尾藍的線做主圈,圈上有紅色的纏繞,中間掛著去廟裏拜過文殊菩薩求的平安福牌。

伍明緯接了系緊的小綢布口袋,沒有打開看。冷若霜雪的眉宇間漸漸暈開暖色。

“你一定會得償所願。”溫琰衷心的祝福少年。

就在這短暫一瞬,伍明緯背靠小河坐著,河對岸忽然有人放起煙火,絢爛的色彩在高空爆破。

他坐在那些無主煙火下,卻像是擁有了它們。

煙火是沒有主人的,它們太美麗了,不管是被誰引燃,一旦升空,壯烈爆破,悄然消逝,就像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溫琰一直覺得無主煙火,這四個字很美。

可是,這一夜,她覺得河對岸那群人放的煙火是屬於伍明緯的。

後來,每當他那張骨骼感強烈的淡顏臉在溫琰腦海出現,溫琰總會記起那天,煙火在他身後爆破升空,繽紛的色彩落進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晶晶亮亮,反反覆覆,讓溫琰見到了諸多的絢爛。

他靜靜陪著溫琰,陪她緩緩的喝光一碗海底椰雪梨糖水。

溫琰嘴巴裏嘗到的全是清新到不會發膩的甜,沖他笑得眉眼彎彎。

因為伍明緯,那一天,冷冽的寒風,無主的煙火,清甜的梨糖水,變成了溫琰青春期得珍貴回憶。

今年北城初雪那天,晚上公寓居然停電了。

吳盈雲在她跟溫琰合租的二套一公寓裏到處舉著手機手電筒找蠟燭,翻箱倒櫃的找。

這時,公寓裏只有吳盈雲一個人在。

溫琰去醫院上夜班了,她在心外科室,他們科室病人多,手術也多,一周要上好幾個夜班。

打算要考主治的住院醫生肩上的任務更重,又要上班,又要寫論文,又要上手術臺,還要管病人,甚至幫主任醫生寫病歷。

吳盈雲就是因為受不住心外科的高負荷工作量,最近轉去兒科了。

吳盈雲覺得兒科比心外好多了,這不,轉完科室,她的幸福生活就來了。

上完班還可以早點回到跟溫琰的合租公寓,在客廳打開投屏看電影。

然而溫琰還在苦哈哈的上班。

不知是不是吳盈雲太沾沾自喜了,這就遇上停電的不幸了。

她在看一部電影的時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雪,是今年北城的第一場初雪,雪花越下越大。

客廳裏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這是當初搬進來時,吳盈雲最喜歡的一處,她正賞心悅目的一面賞雪,一面舉著手機拍照的時候,公寓裏的電忽然斷了。

她仔細看對面的公寓樓,也斷電了。

物業群裏,物業管理人員發微信告訴業主,供電設備出現故障,正在搶修,估計要停好一陣子。

吳盈雲生氣,覺得怎麽這麽倒黴,好不容易休假。郁悶之中,她只能起身起來找蠟燭。

她記得自己搬進來的時候,好像沒有準備蠟燭,這裏是北城的二環以內,很少停電。

她沒準備,不代表溫琰沒準備,溫琰是個會未雨綢繆的人,吳盈雲想她房間裏肯定有蠟燭。

兩人一起上研究生,然後又一起進北城協力醫院當住院,熟得不能再熟,平日裏各自的房間也不上鎖。

吳盈雲找完公共區域跟自己的房間,都沒找到蠟燭,最後找去溫琰的房間裏了,她抽開抽屜,找到了一個收納盒,鐵質的,好奇之下,打開了,這麽一打開不要緊,看到的東西卻讓吳盈雲嘆為觀止了。

吳盈雲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了粉鉆,裝飾在一條很普通的紫色手繩上,上面還有高考時學校裏的少男少女們送給彼此的文昌結,為了祝彼此上岸,都是親手編的,其實是高考前一種變白的方式。

這種東西很普,基本每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經歷過,大多會出現在瞄準客體是初中生們的青春純情小說裏。

可是吳盈雲從來沒見過系著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粉鉆的文昌結手繩。

這他媽也太土豪了吧,高三也就十八歲,送人就送粉鉆了,這人家裏得有礦吧。

這鉆石是真的嗎?

停電的冬夜,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粉色鉆石閃爍晶光。不是贗品,是高純度天然鉆石。

除了這條手繩,吳盈雲在那盒子裏見到還有一面做工精美的團扇,上面繪著穿著荷葉綠襦裙的仕女圖,題著煽情的古詩。

然後,還有其它的彌足珍貴的代表了時間在他們之間流逝的東西。

其中有兩張情侶合照,一張是十八歲的溫琰跟一個高個子少年,一起穿清新柔婉款漢服,站在高中的運動場上,紅色塑膠跑道,一望無邊的綠草坪。

溫琰迎面跌倒在少年懷裏,少年一臉清冷神情,有些不耐,然而垂眸瞧她的眼神卻溫柔似水。

還有一張還是這個少年,長成熟了,一身黑衣,在裝修富麗的包廂裏,坐在真皮卡座裏,神色不屑,毫不避諱的搭手,摟著溫琰的腰,親她耳廓,姿態親密的將她當做他的所有物。

不管哪一張照片裏,這個人身上那股散漫不羈的浪痞勁都讓吳盈雲一見噬心。

這世上有一種男人,女人不能靠近,一旦靠近了,她們的人生就不會輕松了。

吳盈雲舉著手機手電筒,仔細照了照照片裏的人的臉,她覺得面熟,她曾經見過他。

吳盈雲想起來了,在雲城,邊境派出所那個伍隊長就是這個人。

溫琰從來沒有一次主動跟吳盈雲提過這個人。

可是這麽多年,她卻收著跟他有關的這些東西過日子,怪不得讀研跟進醫院上班這些時光裏,不管哪個男人對她展開強烈攻勢,她連正眼都不瞧他們一眼。

煙火一生只綻放一次。

有些人一輩子也只戀愛一次。

十八歲,溫琰就被人送過價值不菲的粉鉆,還系在他親手給她編的文昌結手繩上。

他那樣拽得不可一世的人居然會為溫琰做這麽細小的事。

蠟燭後來找到了,窺視到溫琰戀愛秘密的吳盈雲心裏躊躇,要不要問問溫琰關於這個伍隊長的事。

上次他們在雲城做醫療援助,吳盈雲親身了解到了邊境上有多危險,不止走私販毒,當地悍匪毒瘤也多得不可勝數。

這個伍隊長長期呆在那裏,簡直可以算是沐浴在槍林彈雨之中,安分守己過日子,當外科醫生的溫琰怎麽跟他覆合。

第二天雪越下越大,全城開始正式供暖。

溫琰下了夜班,回到公寓洗了個熱水澡,頭發一起也洗了。

她馬上結束兩年執業生涯,可以考主治醫生了,來到了職業上升的關鍵期,她知道她必須要集中心智,全力以赴。

當初知道她瞞著家裏跟伍明緯在一起,哥哥溫敘程特地到北城來找過她一次,告訴她,他們的母親許瓊玲生病了,胸部被發現有包塊,做穿刺了,在等結果,說不定是惡性的,這種病受不起任何刺激。

要是知道她男朋友是伍明緯,本來是良性,都會馬上被氣成惡性。

溫敘程把所有跟伍明緯有染過的女生的照片都打印出來,像列證據一樣丟給溫琰,然後凝著她蒼白的臉色說:

“溫琰,爸爸媽媽把你養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折磨他們的,你跟這樣的花花闊少在一起,能有什麽將來。他花他浪都算了,他還做緝毒警,你知道這個職業有多危險嗎?

我不知道他做緝毒警是為了耍帥,還是真的要打擊販毒,但是,今天,我代表我們溫家,反對你跟他在一起,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你必須馬上跟他分手。”

溫琰記得那是研一上學期的時候,也是北城剛下完第一場雪,學校的宿舍開始正式供暖。

溫敘程到北清大學的醫學院來找她,速來相處平和的他們在那個校園裏著名的沒有名字的湖畔邊發生了爭吵,溫敘程不喜歡她的男朋友,溫琰哭得有些大聲。

溫敘程說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根本無法像她考醫學專業,溫敘程跟家中二老商量了以後,就隨她願的答應了。

後來,她也沒讓他們失望,上中學以來,一直成績並不拔尖的她最後考上的是北清大學的醫學院碩士。

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哥哥的溫敘程卻從來都不知道為何溫琰在高考的時候成績會突飛猛進。

因為她的這個花花浪子男朋友幫她補習功課了。數理化筆記他給她抄了整整三大本。

知識點羅列得比她家裏給她花了兩三萬學費在校外報的補習班的老師講得還要細。

應試技巧一樣一樣的,全是有的放矢,針對她的學習習慣在教。

如果沒有被伍明緯送那些筆記,溫琰是絕對不會考上國內知名985,津開大學,繼而晉升成北清大學的醫學碩士,一改往昔暗淡的青春期成長經歷,成為溫家家裏人的驕傲。

第一個卷標【光年】,遙遠的開始。

第二個卷標【煙火】,絢爛的狂戀。

煙火卷會穿插點都市跟高中尾巴,主要講大學在一起,大學就是現在的文案第一段,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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