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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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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她一時怔住,櫻唇半啟:“我...何德何能?”

“快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他岔開題去,並沒有看她,卻是轉向窗外的綠水青山。

遲疑地夾了一片菜葉到嘴裏,一邊不停思量著他剛才的回答,他到底在暗示些什麽?他從來沒有對她講過一句‘喜歡你’之類的話,只是行動上的表示,充滿掠奪性,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似的。被他擁進懷中不止一次了,她也沒想到過要掙脫,她本來應該避嫌的,不是嗎?

在演藝圈的時候,各種誘惑怎麽會少?一個新人冒起,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什麽人都想掐下那一點嫩,只要她肯妥協一步,也許當時事業還會上升更快。可是她不願意以此交換,總希望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天份得到別人賞識。曾經有個讚助商不信邪,跟人打賭:“什麽潔身自好,全是假的!是人,都有價錢,看出不出得起那個價而已。”同時通過經紀人找上她,一甩手就是一個極大的數目。說,還只是陪著吃個便飯。但她明白,這才不過是第一步,有一必有二,然後接二連三地糾纏不清下去,最後直到無法脫身,她見過不少這樣的先例。她自認這方面愚鈍,沒那麽精明,到時搞得自己無法抽身,怎麽得了?於是嚴詞拒絕,一下子說得就堵死了所有的可能,沒有留退路,經紀人都被她嚇得不行,因為是當場就說清的,本來經紀人認為那件事應該她自己紮主意,索性讓她和那人面談,結果弄得相當尷尬,一時讓那人下不了臺。人人都認為戲要開不了工了,得罪的可是個大讚助商,她竟然那樣不給面子。可是那人的讚助居然還是如期到賬,之後她拍戲的時候又不時跑來探班,大有追求之意。可惜她實在是沒有那份心思,能躲則躲,能拖就拖,最後不了了之,反正新人輩出,註意力很快就會被轉移。經紀人後來每每談起那件事,都要大大稱讚一下她的頭腦清醒。

她從前並沒有念過太多歷史方面的書籍,直至那一次拍攝古裝劇,才找來了相關的資料閱讀。後人寫的歷史早已過去了數百年上千年,其中多少變化,刪改,無人知曉。就算是記錄下了一些當時的社會風貌,但人們曾有過的真實想法卻又如何能一一抄錄得下來?未曾料到古人的心機,其實比現代人還要曲折得多。生活中男女之間的猜心,不能直接宣諸於口,又沒有了現代科技的輔助,只能靠眉目傳情,變得更為撲朔迷離,哪有一點古裝劇裏的樣子?之前,原以為只是一群穿了寬衣大袖的古人,滿口‘之乎者也’,很落後的印象。想來,在朝廷,勾心鬥角該會是更加激烈。她沒有經驗,也沒有什麽前例可以借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他跟她見過的男人都不同,這是當然,他已經權勢通天,想要什麽不過一句話。她知道他如果想要強奪,她根本無處可避,但是他沒有。他是珍惜她的,她可以感覺得到。這,是女人的直覺麽?

“你咬著那片菜葉快有一拄香的工夫了,還沒吃完嗎?”他含笑,以食指指背輕輕撫過她的面頰。她又走神了,全京城裏恐怕也只有她敢在他的面前不專心,其他人面對著他時,就算不至戰戰兢兢,也都是畢恭畢敬的,屬下做事用心,他認為這應該象征著對他潛在的敬畏。想來,他也只默許了她這個特權。

不由咕嘟一下,吞下那片其實早就不在嘴裏的菜葉:“什麽?”她這下才回過神,見到他盯住她,心又開始不規則地亂跳。

“味道還滿意吧?”他目光閃爍。

“很好吃。”她都不知道怎樣接話才好。

“吃飽了嗎?想不想到周圍走走?”他遙指樓下的樹蔭,“去底下坐坐,吹吹涼風,就不會太悶了。”

她淺笑:“我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侯爺是看出了我的眼睛悶,還是鼻子悶?我挺好的。”

他寵溺地牽過她的手,從沒有試過有女子會是這樣小小的淘氣,又有些微微的迷糊,還帶著許多的神秘,很難用三言兩語就描繪出來的性子,但他就這麽放任自己一點一點地著了迷。

走下樓,發現那綠衣的女子和背著琵琶的漢子正在門前不遠處徘徊,見到他們出來,連忙迎上前。“小姐大恩大德,綠衣永世難忘!”女子伏下身就是一個勁地叩頭。那漢子也一同跪了下來,嘴裏不住叨念著感激的話。

她看見人家下跪,心裏就挺難受,真是擔戴不起。在家中,她對丫環們要求,下跪是能免則免,人家也是爹娘生的,也在辛辛苦苦的工作討生活,為什麽動不動還要沒尊嚴地逢人就跪來跪去?見那女子還在嗚咽著跪地不起。她趕緊上前想去攙扶:“快起來!”

身旁的他閃電一樣一下子扣住她,不讓她往前走,又伸手環住她的肩,把她挾著向後猛的退開好大一段距離,厲聲喝道:“什麽人!”

非常戲劇化的,剛才還是悲慘到差點被人逮去的賣藝女,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身手靈活得很,柔弱之色一掃而空,手裏揮著一把雪亮的長刀,她根本就沒看清她是從哪裏抽出一把這樣的長刀的。如果不是他及時覺察,拉了她一把,現在她焉有命在?她驚得都沒了反應。那女子身邊的漢子,這時也刷地一下解了背上的琵琶,擺開了架式。

“平遠侯,別來無恙。”那女子雙手持刀,臉上俱是刻骨仇恨,“冀中高家,蒙你照顧,二十餘口雞犬不留,你以為你今天走得脫麽?”

發生什麽事,她不是在做夢吧?聽見那女子說,二十餘口雞犬不留,是屠門血案?還和他有關?!

他怒喝:“無恥鼠輩,信口雌黃。”

“比起侯爺的手段,我們還差得遠咧!”那漢子恨聲道,“納命來!”

兩人飛掠上前,不過是在一眨眼間,看那拼殺的狠勁,像要把他碎屍萬段才甘心,她駭到手腳冰涼,僵直得動不了。但是更快的,好幾條人影攔在了他們前面,阻擋了那二人的來勢。

他抱起她,一路足不點地的迅速離去。遠遠她還能聽到那女子的叫罵聲:“縮頭烏龜,幹什麽不敢和我們對質!”他去勢極快,一會兒就什麽也聽不見了。

回到畫舤裏,他把她放在軟椅上,她還兀自喘息,想起剛才的情形就後怕不已,那是真正的尋仇,要人命的!他怎麽會惹上那樣的人?

他坐在前面,把她冰冷的小手握在他的大掌中捂著,過一陣,叫丫環拿紅棗盅讓她喝了定神。“好些了嗎?”他的眼中滿是關切,巡視著她的臉。

不知為什麽,他在身邊,她會覺得心裏安定一些。喝了甜絲絲的紅棗盅,才有力氣說話:“侯爺,那些是什麽人?怎麽會那樣說話?”看到他眼中一凜,又覺得不妥:“我...是我多事了。”

“不要怕,我怎麽會生你的氣?”他的語氣很溫和,“你救那陌生女人,她卻是這樣來報答。”

“算了,我也沒事。”她的睫毛輕顫,“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如果可能,也請侯爺不要跟他們計較了。”

“你呀!”他嘆,勾過她的柳腰,傾身吻住她的唇,這一次並無她記憶裏的半點侵占,卻滿是和煦的溫柔,在她的紅唇上細細地輾轉反側。

在他懷中,好像被鷹的巨大雙翼摟住,一顆芳心不可以再像往日一樣悠游,無法自拔,只陷在他布下的天羅地網裏。一時間,血似乎全向臉上湧去,胸口好難受。

“我雖不是江湖人,卻常碰到江湖人跑來滋事。”他說,“什麽樣的人都有,煩不勝煩。你信那人的話麽?”

她的眸中一片迷離:“侯爺怎麽說呢?”

“無稽之談。”他盯著她的眼,確詞鑿鑿。

因瞧見他眼中的急切之色,她淡笑:“那就是了,我怎麽會聽信無稽之談呢?”

她又問:“江湖上的人會來找官府的閑氣,這倒是稀奇,他們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如果是這樣,我在朝中也就好辦事了。你以為他們真是恩怨分明?個個自認是替天行道,從來不把王法例律當回事,心中有積怨,就只想鬧得天翻地覆一決生死。”他搖頭,“到頭來全部推卸個一幹二凈,說來說去卻變成官府的不是,他們倒挺無辜。”

她嘆:“江湖與朝廷就像油和水,永遠也混不到一塊兒去。一個執法,把持一切;另一個不服,便要反抗。請侯爺不必太記掛在心上,普通人有了不滿,或是難處,總得給人一個說話的地方,一條宣洩憤怒的途徑不是?”

“要是讓你去處理,那些刁民定會更加猖狂。”他捏捏她的手,“婦人之仁,要壞事的。”

她攤攤手:“我從來沒有當過官,但我知道無論做什麽事都不容易。所以溝通最重要,很多矛盾只是因為雙方的理解有出入,一言不合就談崩掉。然後各想各的,一直誤解下去。”

“依你這麽說,當官的還要和那些人坐下來講道理了?”他不以為然,“如果能談得攏也就沒這麽多事了。”

“侯爺生來富貴,註定有享不盡的榮華。”她咬了咬嘴唇,“但是,不是每一個人的運氣都這麽好,很多人過得都不如意,總要有人過問一下吧?我知道,京城裏就有很多人家點不起蠟燭,一入夜,做什麽都是摸黑。”

她從沒有令他失望過,總會讓他驚奇不斷,她究竟是從哪裏獲取這些認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據手下的回報,這息紅葉的生長環境很平常,家教甚嚴,其父原來是盼個男丁,但原配多年下來也只得這麽一位千金。她三歲就開始認字念詩,後來又有修習彈琴及書畫,不算極為出色,但也是薄有‘才女’的名聲。五年前,其母病故,因其父續弦,她本來與後母關系相當疏遠。忽然有一日,不知何故摔倒在地,醒來之後像是換了一個人,對誰都十分親切。如今,全家上下都極為喜歡這個女孩。越是家世清白的人,資料也就越簡單,廖廖數行,幾乎沒有半點可以發掘的故事,所以他才想不明白,一個小家碧玉怎麽會有這樣的眼界?她從出生到現在都未離開過京城,也沒有接觸過什麽外人,是誰給了她如此的見識?

“怎樣都好,但是好好的一趟出游就被攪亂了。”他皺眉,心裏暗罵那幾個不識相的人,隨便就破壞了她的好心情,還有他的游興。

“現在就要回家嗎?”她上船時見天色還很早呢,不會吧?真掃興。

他揚眉:“還想去別的地方?我見你受了驚嚇,早些回去,也多休息休息。”

“我沒那麽脆弱。”她笑,“請帶路。”

“這麽放心跟著走也不怕被我賣掉?”他難得幽默。

他帶她去了一處很熱鬧的街市,有好多賣小玩意兒的攤子,這下稱了她的心意,女人啊!即使不買東西,也是要東看看,西瞧瞧的。不用問了,看她開心地這裏問問,那裏摸摸,就知道她有多麽如魚得水了。很短的時間,手上就有一串各式各樣的東西。

“你買這麽多琴墜子做什麽用,送人嗎?”他不能理解,見她滿臉如獲至寶的欣喜,這樣隨處可見的貨色,一抓都有一大把,有什麽值得高興成這樣的?

“這叫琴墜子呀?我還以為是中國結呢!”她把手裏的東西展示給他看,“你看,這圖案設計得多精巧!還有這木頭雕得多有趣!很有藝術性吧?”

又是這種讓人不得其解的話,他一笑了之:“你呀,和我那大姐差不多,每次回京城購物,都是滿載而歸,還要說是給小菱角買呢,其實是自己想玩。”

“都是女人,可以理解。女人嘛,天生就是購物狂。”她一提裙擺,又紮到人群裏了。

突然瞥見一個賣石頭的攤子,連忙走上前去。一大塊黑布墊在地下,上面擺著很多各具特色的石頭,有的通體剔透,有的碧綠細膩,她看得眼花繚亂。

“姑娘要買石頭嗎?”一把蒼老的聲音,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看起來很大的年紀。

“我不懂這個,就是隨便看看。”她只在挑選時裝或是首飾上才有一些心得,其他的都不在行。眼前的石頭,看起來個個不相上下,造型顏色也不盡相同,她可是全部都想要啊。

老人看她舉棋不定,便道:“不如老朽推薦一款,給姑娘看看?”

“好啊。有勞了。”她禮貌地回答。

老人從身旁的一個布兜裏摸出一塊石頭,放在她面前。這石頭通體鮮紅色,像在滴血一樣,紅色的紋路一直伸展到石頭的裏面,握在手裏,無比滑潤,美麗異常。

“是雞血石吧?”她猜。

“姑娘好眼力,這種石頭雖然名字不夠雅,但是石頭本身卻是非常珍貴的。”老人解釋道。

“一定很貴吧?”她一邊把玩得愛不釋手。

老人豎起手指比了比:“十個銅錢。”

“真的?老人家,你沒有算錯吧?是十個銅錢嗎?”她要再確定一下。

老人很肯定的點點頭,突然間兩人的眼神對上了,她一時間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老人看上去應該是很老了才對,可是那雙眼睛卻好像很年輕似的,不由又看了一眼,見到的還是原先黯淡的眼珠。也許,是一時眼花吧?

雖然老人只要十個銅板,但是她還是給了五十個銅錢。這麽大年紀還要風餐露宿地在這裏擺上一天的攤,不如給多一點,老人也許能早一些收攤回家。

“又找到什麽寶貝?”他這時走到她身邊。

她托起雞血石向他炫耀:“很好看吧?”

他望定石頭,不禁脫口:“精衛填海!你從哪裏得來的?”

“這跟精衛填海有什麽關系?”她莫名其妙,“我買的是雞血石。”

“精衛填海,嘔心瀝血,這是傳說中才有的雞血石聖品,還沒有人親眼見過,我也只是曾在宮中的藏書裏看過簡介而已。”他把石頭湊近了細看,“你瞧,這紅絲不同一般,像血滴在宣紙上一樣,先暈開,然後散開來。全天下就只得這個品種才有如此稀有的花紋,再無分號。”

果真是塊無價之寶,怎麽老人就只要了十個銅錢?她趕緊手一指:“我在那裏買的...”話音未落,就發現剛剛才講過話的老人,此刻已經不知去向,原先的攤位空空如也。才一會兒時間,人去哪裏了?她走回去問旁邊的一個攤主:“大嬸,你有沒有看見一個老人家,剛才在這裏賣石頭的?”

那攤主一臉茫然:“沒看見。”

又問了好幾個就在旁邊擺攤設點的人都說不知道,怎麽可能?一個大活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

“太奇怪了,怎麽回事?”離開時,她還在頻頻回望那個地方。

“你得了這寶石也是緣份。”他囑咐,“好好收藏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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