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滄月皇宮內。

莫弘目光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周將軍，眼神內騰起無法壓抑的怒火與不甘。周將軍的話每個字都鉆進他耳朵裏，不僅震地他腦袋嗡嗡作響，更重錘在他心上。

“從邊境到江陵一路，已悉數被離雲王爺攻破，我滄月軍士傷亡慘重。”作為前來稟報軍情的將軍，伏在皇宮冰涼地面上的周將軍額頭滲出點點汗珠。

不敢擡頭去看上位者的表情，周將軍深知這樣的軍報結果足以讓莫弘動怒。喉結艱難滾動一次，用力在地上磕了三個頭，響聲足以說明他磕頭所用力度之大：“微臣等罪該萬死，還請皇上降罪。”

手指在龍袍衣袖內緊緊攥成拳頭，莫弘此刻太陽穴突突的跳，他擡腳有些焦躁走來走去。大殿裏一片靜默，只有莫弘來回踱步時略顯沈重的腳步聲。

沒有聽見回答，周將軍心裏更是砰砰的跳，只是盡力將額頭緊貼在地板上。那莫漓所出隊伍著實狠厲，甚至搞半夜突襲燒掉了自己軍士的糧草，手下的軍士一下子連肚子都填不飽，面對莫漓那支兇猛的部隊，簡直是不堪一擊。

之前也陸續有軍報送到宮中，莫弘心中也有一些準備。緩緩閉上眼睛平覆了片刻呼吸，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帶上了些倦意：“請罪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再說這些沒用了，還是想想怎麽把下面的仗打好吧。”

沒料到皇上對於自己沒有責備，周將軍有些吃驚擡起頭來，看著高位上的莫弘，唇瓣蠕動半天終是沒突出一個字，只是重重在地面上又磕了兩個頭，擲地有聲道：“微臣領命。”

周將軍留下了一張此次作戰的軍事圖拓版後便被大殿的公公請了出去。莫弘獨自一人坐在龍椅上，眉頭緊鎖，看著手中作戰圖，目光緊緊聚焦在了就快要淪陷的地方——江陵城。

“傳丞相、顧尚書、李尚書，還有驃騎大將軍，再加上這次回來覆命的周將軍等人，半個時辰後來朕的殿內議事。”此刻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的想法，可他需要更謹慎的考慮。莫弘眉頭依然緊皺，傳達下去一道命令。

巳時中旬，被點到名的大臣和將士已經聚齊在了莫弘的議事殿中。

環首望了一周，莫弘示意先給他們賜座，接著肅穆開口：“諸位愛卿，想必各位以對此次離雲王爺所行反事有所了解。”

在座的官員們紛紛點頭，臉上都不自禁露出些憤怒表情。其中顧尚書首先開口：“微臣等今日一直在關註此事，我朝出此禍患，必立刻除之。”

“朕倒是也想除，”有些無奈嘆口氣，莫弘繼續說道：“可是現在戰爭局勢實在可危，再這樣下去，不光皇城不安，百姓也必將深受屠害。周將軍，你將軍報再同他們講一次。”

“我軍從邊境之地到江陵這一路，全部被莫漓打的無力還手，徹底……敗北……”垂下眸子將戰爭的實情告知大家，周將軍覺得心中又憤恨又憋屈，卻又無處發洩，只是將一個個字咬的很重。

顧尚書著實大吃一驚，他作為一個文官，未曾想到戰事居然如此慘烈，不由得臉上一片慘白。像是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他顫顫巍巍開口問：“那，之前由驛使傳來的信件，還說未失大片江山，如今怎麽就到江陵了？”

“他們向來報喜不報憂，你又不是不知道。”丞相在一旁冷冷接話道，他已料到這場戰事己方不占優勢，卻不曾想到居然一路敗退輸的這麽慘。

目光掃過坐在下首的群臣，莫弘眼裏是深濃的黑色，他端坐在龍椅上，渾身上下散發出不容挑戰的氣息：“那愛卿們說說，可有什麽好的對策。”

驃騎大將軍從進入這個議事殿以來一直在沈默，聽到莫弘的這句話，他起身來行了一禮，冷靜作出分析：“如今離雲王爺帶兵已經攻道江陵，短期內想要收覆失地著屬不易，可將其擊敗後一並收回。”

有一個短暫的停頓，驃騎大將軍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開口道：“可是江陵的軍事地位不可小覷，若他攻入江陵，即可順而言之直指滄月。所以，微臣認為，當務之急，是尋得一可靠之人，與離雲王爺在江陵呈抗衡之勢。”

對他說出的這番話頗感讚許，莫弘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朕也是這麽想的，唯有此計方為上策。愛卿們可有人選舉薦？”

丞相對朝堂上之人了解最多，他斂眉低頭認真思索的片刻，篩選了一番自己認為的可用之才，最後認定了一個名字：“微臣以為，景誠可擔重任。”

“還有別的人選嗎？”沒有對他的提議做出答覆，莫弘將頭重新轉向尚書將軍等人，等待著他們的回答。

“李岳大將軍的兒子李執或許不錯？”在片刻的思考後，李尚書試探性問道。

“不行。”驃騎大將軍直接出言反駁掉了他的意見：“李執能力不錯，但幾乎沒有實戰經驗，遇上離雲王爺恐怕還是要損兵損地。”

皺皺鼻頭，周將軍確實也不認同讓李執來領兵，他也試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驃騎大將軍身經百戰，不如……？”

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驃騎大將軍苦笑一聲，站起身來沖莫弘行了一禮，開口解釋：“我用兵的方法太過穩健，對上離雲王爺那樣不按技法多變的，恐怕也吃不到甜頭。”

看到莫弘點點頭認同了自己的想法，驃騎大將軍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臣以為丞相的建議很不錯，如今縱觀朝堂上下，怕是難以有人可及景誠了。”

用手指指腹在下顎上緩緩摩挲，莫弘也發現，除了景誠，自己並沒有能與莫漓對抗的人選，心下一時有了決定。

在遣散了幾位眾臣之後，莫弘坐在桌前繼續研究著軍事圖，心裏的忐忑卻是越來越明顯。

就憑借他對於莫漓的了解以及之前的談話，即使景誠此次能成功使莫漓從江陵外退兵，他也不會如此輕而易舉放過自己。

緩緩從嗓子裏嘆出一口氣，莫弘無奈搖了搖頭。看來，自己還是最好親自走一趟。

當莫弘趕到太後宮中時，太後剛剛進了午膳。

“母後，今日中午您吃的可好？有不滿意的兒子再讓人給你添換。”在丫鬟稟告了之後，莫弘掀起珍珠串成的門簾，走到了太後的面前，拱手行了一個禮。

招招手示意他做到自己身邊，太後語氣裏帶上些嗔怒：“你這孩子，最近國事吃緊，我哪兒還有心思去關心那些。再說了，哀家吃的也真不錯。”

“那朕就放心了，不過現在還有些事情要勞煩太後同朕商量一下了。”善意沖太後笑了笑，莫弘揚揚下巴示意站在一邊的小宮女和小太監先退下去，他同太後有事情要談。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太後和莫弘兩人，他們的表情都變得極為嚴肅。太後首先開口說道：“離雲王爺攻到江陵前的事情，哀家已經知曉了。江陵此處乃兵家要地，皇上要千萬守好才是。今日既然來了哀家這裏，便同哀家說說，你可有什麽想法？”

“朕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人選。”自己親自起身幫太後面前的茶盞倒滿茶，莫弘眉宇間的皺起並沒有松開：“派景誠去，同莫漓對峙也只有他能做到了。有景誠在，江陵想必才能有幾分保障。”

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一口其中的茶，太後緩緩點了點頭：“是，他是個能幹事了。可是皇上有沒有想過，離雲王爺或許不會善罷甘休？”

“朕自然是想到了，”深深吸一口氣，莫弘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將要來的一切：“對此，朕打算親自去江陵督軍。今日前來，就是和太後商量這件事的。”

本來神色還只是嚴肅，此刻聽到莫弘打算親征的想法，太後一下子從軟塌上站起身來，將桌面上的茶盞一下子掃到了地上，勃然大怒：“你說什麽瞎話呢，不許去！”

沒想到太後居然有如此大的反應，莫弘停頓了片刻試圖讓她冷靜下來，放緩了語氣解釋道：“之前輸了那麽多，軍心想必也有所渙散。朕親自督軍能鼓舞士氣，再者說了，莫漓定也料不到朕會放棄這安穩的皇城跑到那種地方。”

“不許去！”聲音更大蓋過了莫弘的，太後此刻顯然是生氣到了極點，她的胸膛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哀家的話是不管用了嗎？”

眼神緊盯著地上被摔成碎片的茶盞，莫弘其實也知道，禦駕親征是一部險棋。可是如今，這是最好的方法了，他還想爭取一下說服太後：“朕肯定會將朕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此次去，必然也是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說什麽都不行！”還未等莫弘說完，太後直接厲聲出言打斷了他，眉宇間盡是嚴厲，“親自去江陵督軍？哀家勸你徹底死了這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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