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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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酒店樓下，停在路邊的黑色車子，終於等來了動靜。
後排車門被拉開，車子一沈，有人坐了進來。
車裏，還有未散盡的煙味。
果然是等了很久。
副駕駛上的陳隊，抱著胳膊，倚著靠背，目光從車窗外的後視鏡，移到斜上方的前視鏡，看著等了半天的人，在後面座位上坐穩。
視線裏的人，不是低著頭，就是望窗外，就是不給他正面觀察的機會。
“怎麽樣？”他一邊朝前面擺手，示意代駕小哥開車，一邊忍不住開口問。
模棱兩可的問話，因為知道被問的人心知肚明。
被問的那個，正在位置上坐定，一雙長腿在座位下伸展。手還按在車窗下降鍵上，臉朝著窗外，認真觀摩車窗下移。
聞言，轉向前方，默契的在前視鏡裏對上視線。
“嗯，還行。”他眨了下眼，嘴唇微翹，點了下頭，給出的答案也是模棱兩可。
他也知道，聽的人猜得出他的意思。
陳隊朝後仰了下頭，又盯著鏡子裏的人看了兩秒，確定他臉部的線條平和順暢，沒有一點犯愁打結的跡象。
跟手頭的案子終於有了把握似的，不是僵持不下的樣子。
“那就行。”陳隊點頭，嘴唇抿出個下彎的弧度，卻是挺滿意的表情，妥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
年輕人麽，就該這樣，有一說一速戰速決。扭扭捏捏猜來猜去的那一套，實在太耽誤事，看著就叫人捉急。
駕駛座上，代駕小哥也跟著勾起唇角。
單身如斯，也不妨礙他期待所見之人好事成雙。
已經過了十點，學校附近車子不多。車子開上了速度，夜風灌進來，也帶了點涼意。
楊逸靠著椅背，一手搭在車門上，似是挺專心的，看著窗外行道樹一棵棵退後，假裝不在意前排時隱時現的善意窺視。
眼前所見，與腦中所想全然不能重疊。
滿腦子都還是酒店房間裏的事，從那一刻放棄了克制的情不自禁開始，之前的遲疑揣測徘徊不定，都成了可以自嘲的歷史。
有些硬的她背後的門板，有些軟的她的脖頸，有些濕潤的她的嘴唇舌尖……
不自覺地摩挲手指，喉頭輕滾，剛剛經歷過的那些細節，久違又真實。
還有最後她沒有太多猶豫的一句答應，真是意外的速戰速決。
其實，這樣的直率，是她慣有的風格。意外的，是她能這麽快的原諒他的缺位。那是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的忽視。
盡管打著“為她好”的旗號，他也曾經這樣說服自己。
可他更深的內心裏，早就默默認定了自己的行徑，幾乎可以稱之為混蛋。不為別的，只因為她還對他有所惦念。
三年了，這一點，似乎一點沒變。
幸好，她還是那麽誠實。在他面前，坦誠她的惦念。
要是她和他當年一樣混蛋一點，他就只有繼續遭受折磨求告無門。或許，那才是他該得的。要不是因為她的善良。
忽然想起，有一回訓練間休息，隊裏的小子們閑話起正在看的熱播韓劇，說是每天陪女朋友追劇，總結了不少戀愛套路，悄沒聲兒地記下來，以便日後哄人開心或是吵架後和解時用。
各種買買送送自不必說，再加上意料之外，一定效果翻倍。
其中有一項，就是，強吻。
這個詞挺有意思，剛說出口時，簡直笑倒了一大片。
明明是在一起時什麽敏感詞匯都說得出口的大老爺們，卻因為這種前半截暴力後半截溫存的特有詞匯，弄得倒有那麽點不善啟齒。
可是笑歸笑，笑完之後，話題依舊。
把這個詞從自己戀愛寶典裏摘出來的家夥，挺認真地抗議：“哎哎，我跟你們說，沒有什麽是這個解決不了的。”
末了，還加強語氣地強調：“真的，我試過，百試不爽。”
於是，又笑倒一片。
眼下想起，好像，還真被說中了。
中斷了幾年不知何去何從的麻煩，絞盡腦汁，百思不知何解，就這麽意想不到的，被它解決了。
盡管他只想吻她，而不曾想要強迫什麽。
要是讓隊裏那幫小子知道，他真是這麽把人給追回來的，不知道會有一番怎樣的無情嘲笑。
當然，這樣的秘辛，他們也壓根沒機會知道。
“你樂什麽呢？”前排傳來狀似假寐的陳隊的聲音，悶悶的，混在風聲裏，搭配前視鏡裏的目光，冷不丁拋向身後。
後排，已然彎起的唇角並沒打算展平，楊逸只是擡了下眼，笑著搖搖頭：“沒什麽。”
陳隊一雙明辨真偽的眼又瞧了他兩回，繼而也嗤笑一聲，抱著胳膊繼續假寐去了。
呵，年輕人。平日裏再怎麽少年老成，終究還是年輕啊。
不過話說回來，年輕，是真的好啊。
於是，毫無預兆的，也跟著心情大好，不自覺地陷入自己那些年的回憶裏去了，當然，也捎帶著自家媳婦一起，在旁人不知曉的地方，偷偷年輕一把。
被人羨慕了不自知的年輕人蘇瑾，當晚睡得十分安穩。
原本以為會有夢自遠方來，鐵馬冰河也好，纏綿悱惻也好，總之就是跟他有關。兩個人一起經歷的，或是想象中他獨自經歷的，就算在夢裏，也繼續著關於他的想象。
可竟然什麽也沒有。
整個晚上，她都睡得很沈。
似乎關於他的那些想象，都被他這個真人取代了。因為抱在懷裏親昵的真實，所以以往的虛幻都自慚形穢，自覺退散。
只有在快醒來的時候，夢見了一頓飯的情景。
情景裏有他，也有他母親。三個人圍著一張老式的折疊圓桌，桌子上有飯有菜，還有她最愛的紅色可樂瓶子。
因為未曾到過他家，也沒親眼見過他母親，所以，夢裏的情景，只是一片空有印象的模糊。
關於他母親，她只瞥見過他手機裏的照片。尋常的中年婦人，具體容貌很快忘記，卻記得她眉目間的堅韌。
缺了些溫柔，卻也平靜安穩。
早晨醒來，蘇瑾想起這一幕夢境。
眼裏是酒店房間亮白的天花板，心裏，卻莫名有了一絲惴惴不安。
點頭答應的再爽快，自我安慰得再到位，一覺醒來，才終於意識，臭媳婦見公婆這種事，當真是難過的人生大考啊……
周日一天，寫了一上午稿子，中午退了房間，背著背包，拉著行李，沿著H大外側的街道繞了半圈，換到另一處酒店。
獨棟的高層酒店，窗明幾凈，很是舒坦的樣子。蘇瑾忍不住心情大好。
亮出代替肖記者而來的記者身份，有研討會安排的工作人員幫忙安排入住。
是個挺麻利的眼鏡女生，姓苗，脖子上掛著研討會的四方工作牌，閑聊兩句，就知道是還在校的研究生。就比蘇瑾小上一歲。
前面還有正在辦入住的客人，兩個人一邊排隊，一邊就聊起天來
不同的學校，相同的院系，因為畢業以後的就業方向沒差，也就多聊了兩句，還加了個好友。
大概學法律的女生，都有點做律師的潛質，跟人聊起天來，向來伶牙俐齒。
聽蘇瑾說剛開始做記者時，為了多采訪多上稿，著實忙碌過一陣。
苗同學很是感慨，說起也有同學在出版單位工作：“忙得連女朋友都沒時間找。”看蘇瑾點頭讚同的樣子，又繼續好奇：“你不會也是因為忙所以單身吧？”
蘇瑾正把剛摸出的工作證往前臺放，聞言歪著腦袋想了想：“你怎麽知道我單身？”有點好奇。
苗妹子隔著眼鏡笑嘻嘻：“猜的。”
“怎麽猜的？”更加好奇，盡管猜的不大對頭，可也差點中的。
苗妹子以為自己當真神算，也不藏私，為她指點迷津。
她擡手一指她手裏手機：“要是有男朋友，這會兒安頓下來，至少得有個電話發個微信啥的吧。你這連個問的人也沒有。”
蘇瑾低頭看看手裏一直安靜如斯的手機，大好的心情，就莫名被暈染了點暗淡。
對啊，怎麽一覺醒來，就沒人理了呢？
不過，這暗淡也就轉眼的事。
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他那個人，習慣了冷臉，不善言辭，表達起關心來也跟常人思路不同，卻總不少細節處的體貼。
她知道他的好，所以，問候定點問候這種事麽，她不在乎。
念及此，心情瞬間又歸大好，對苗妹子的妄加揣測也只一笑置之。沒辦法，誰叫她國人本性，精神勝利法手到擒來呢。
前臺妹子手腳麻利，很快辦完了入住手續。
收好房卡工作證，拉上一旁的行李箱，苗妹子剛擡手為她指明電梯間方向，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既非家人，也非工作，不是慣常的任何一組鈴聲，卻是挺久遠的一首老歌。要不是手機在手裏嗡嗡直響，簡直反應不過來是她自己的來電。
直到屏幕舉到眼前，看清上面名字——楊逸，才想起，還是昨晚臨睡前，給這不上不下還未名分的冤家，專門另建了一個分組。
組名即人名，人名又即來電名。
按下通話鍵，一邊把電話遞到耳邊，一邊擡起頭，就撞見苗妹子持續好奇的目光。
先“餵”了一聲給電話那頭，後笑瞇瞇沖著妹子單眼一眨，朱唇輕啟比了個口型：“我男朋友啊。”
於是，很滿意的，看著妹子變臉驚愕，落成一副神算子今日竟然失算了的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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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裏的人，不是低著頭，就是望窗外，就是不給他正面觀察的機會。
“怎麽樣？”他一邊朝前面擺手，示意代駕小哥開車，一邊忍不住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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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問的那個，正在位置上坐定，一雙長腿在座位下伸展。手還按在車窗下降鍵上，臉朝著窗外，認真觀摩車窗下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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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手頭的案子終於有了把握似的，不是僵持不下的樣子。
“那就行。”陳隊點頭，嘴唇抿出個下彎的弧度，卻是挺滿意的表情，妥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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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更深的內心裏，早就默默認定了自己的行徑，幾乎可以稱之為混蛋。不為別的，只因為她還對他有所惦念。
三年了，這一點，似乎一點沒變。
幸好，她還是那麽誠實。在他面前，坦誠她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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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排，已然彎起的唇角並沒打算展平，楊逸只是擡了下眼，笑著搖搖頭：“沒什麽。”
陳隊一雙明辨真偽的眼又瞧了他兩回，繼而也嗤笑一聲，抱著胳膊繼續假寐去了。
呵，年輕人。平日裏再怎麽少年老成，終究還是年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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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裏有他，也有他母親。三個人圍著一張老式的折疊圓桌，桌子上有飯有菜，還有她最愛的紅色可樂瓶子。
因為未曾到過他家，也沒親眼見過他母親，所以，夢裏的情景，只是一片空有印象的模糊。
關於他母親，她只瞥見過他手機裏的照片。尋常的中年婦人，具體容貌很快忘記，卻記得她眉目間的堅韌。
缺了些溫柔，卻也平靜安穩。
早晨醒來，蘇瑾想起這一幕夢境。
眼裏是酒店房間亮白的天花板，心裏，卻莫名有了一絲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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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天，寫了一上午稿子，中午退了房間，背著背包，拉著行李，沿著H大外側的街道繞了半圈，換到另一處酒店。
獨棟的高層酒店，窗明幾凈，很是舒坦的樣子。蘇瑾忍不住心情大好。
亮出代替肖記者而來的記者身份，有研討會安排的工作人員幫忙安排入住。
是個挺麻利的眼鏡女生，姓苗，脖子上掛著研討會的四方工作牌，閑聊兩句，就知道是還在校的研究生。就比蘇瑾小上一歲。
前面還有正在辦入住的客人，兩個人一邊排隊，一邊就聊起天來
不同的學校，相同的院系，因為畢業以後的就業方向沒差，也就多聊了兩句，還加了個好友。
大概學法律的女生，都有點做律師的潛質，跟人聊起天來，向來伶牙俐齒。
聽蘇瑾說剛開始做記者時，為了多采訪多上稿，著實忙碌過一陣。
苗同學很是感慨，說起也有同學在出版單位工作：“忙得連女朋友都沒時間找。”看蘇瑾點頭讚同的樣子，又繼續好奇：“你不會也是因為忙所以單身吧？”
蘇瑾正把剛摸出的工作證往前臺放，聞言歪著腦袋想了想：“你怎麽知道我單身？”有點好奇。
苗妹子隔著眼鏡笑嘻嘻：“猜的。”
“怎麽猜的？”更加好奇，盡管猜的不大對頭，可也差點中的。
苗妹子以為自己當真神算，也不藏私，為她指點迷津。
她擡手一指她手裏手機：“要是有男朋友，這會兒安頓下來，至少得有個電話發個微信啥的吧。你這連個問的人也沒有。”
蘇瑾低頭看看手裏一直安靜如斯的手機，大好的心情，就莫名被暈染了點暗淡。
對啊，怎麽一覺醒來，就沒人理了呢？
不過，這暗淡也就轉眼的事。
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他那個人，習慣了冷臉，不善言辭，表達起關心來也跟常人思路不同，卻總不少細節處的體貼。
她知道他的好，所以，問候定點問候這種事麽，她不在乎。
念及此，心情瞬間又歸大好，對苗妹子的妄加揣測也只一笑置之。沒辦法，誰叫她國人本性，精神勝利法手到擒來呢。
前臺妹子手腳麻利，很快辦完了入住手續。
收好房卡工作證，拉上一旁的行李箱，苗妹子剛擡手為她指明電梯間方向，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既非家人，也非工作，不是慣常的任何一組鈴聲，卻是挺久遠的一首老歌。要不是手機在手裏嗡嗡直響，簡直反應不過來是她自己的來電。
直到屏幕舉到眼前，看清上面名字——楊逸，才想起，還是昨晚臨睡前，給這不上不下還未名分的冤家，專門另建了一個分組。
組名即人名，人名又即來電名。
按下通話鍵，一邊把電話遞到耳邊，一邊擡起頭，就撞見苗妹子持續好奇的目光。
先“餵”了一聲給電話那頭，後笑瞇瞇沖著妹子單眼一眨，朱唇輕啟比了個口型：“我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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