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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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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親

最終,雁到底是沒帶走,沒帶走不算,反而還多留下了封書信。

看著小家夥歡快地撲到灰鴨子身上,再看看桌面上留下的信函,杜若雪愁得直嘆氣。

杜夫人挨著杜若雪坐下,臉色也不太好,婚姻大事豈容兒戲?他們和趙家知根知底,都已經商議妥當,誰料想太子和二皇子能來橫插一腳?

看見娘親發愁,杜若雪笑著安撫:“沒事的娘,這就是權宜之計,如果太子那事是假的,這雁退回去就是了。”

“要是真的呢?”杜夫人笑不出來。

“要是真的,那,就只是晚些退回去而已。”杜若雪想到這裏,連忙喚來凝墨,“快去給灰鴨子備些吃食,免得餓死餓瘦了,再被那人找麻煩。”

“你這孩子。”杜夫人何嘗不知道,女兒是在寬自己的心?可今日的事情,她已經從夫君口裏聽說了。

二皇子莫名上府,開口就要行納采禮,被回絕了還不肯走,非要和雪兒相見。見了面,雪兒終於徹底將人回絕,門還沒送出去呢,手底下的探子就追來了府上,說什麽,太子想娶杜若雪做側妃。

太子那是什麽人?

就是個關於拈花惹草的好色主兒,前幾年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太子妃回去,這才幾年,就厭了舊人,隔三差五地往回帶女人,光那種煙花之地贖回去的,兩只手都數不完,就這麽個人,將雪兒嫁過去能有好?

早知道,就應該讓趙家快快來提親,杜夫人拍著桌子一錘定音:“對,快修書過去,讓趙家連夜趕來,將這親事定下來。”

杜將軍嘆口氣:“沒用的,這事二皇子說得對,哪怕真和趙公子過了定,聖上一封詔書下來,該送進太子府還是送太子府。”

杜夫人何嘗不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何況還不是要命,只不過要個女人而已。

她嘆著氣,看向自己女兒:“這二皇子,他為什麽要幫咱們?”

“如今太子得勢,他肯定是為了壓太子風頭,不讓想他太過獨大。”聽到這名字,杜若雪默默翻個白眼。

他怎麽能想出來,這麽荒誕的事情?

要不是信擺在眼前,她怎麽也不能相信,周承睿竟然能想到假提親。不過轉念一想,那人不靠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做起戲來以假亂真,能想到這種辦法,也不是不可能。

回想起半天前的種種,杜若雪神色有些怪異。

按照周二皇子的說法,不想嫁進太子府,就只有和他先定了親這條路可走,同為皇子血脈相連,太子能搶了其他人的福晉,卻斷沒有搶自己親弟弟妻子的道理,何況還是個守身如玉二十幾年,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親弟弟。

這種有悖禮法的事情,太子敢提,在朝上就能被吐沫淹死。

周二皇子剛將想法講出來,杜若雪馬上就回絕了。

“這是如今最穩妥的辦法。”周承睿一下下撫摸著質若羊脂的玉佩,聲音不急不緩,神色卻陰沈得可怕。

杜將軍也不十分讚同:“這法子雖能解一時之困,但並非長久之計。”

周承睿:“你是擔心我假戲真做?那我修書一封,待事情平定,杜小姐再來退婚即可。”

說完退婚兩個字,他指尖微顫,指甲不小心劃過玉佩,發出了不大不小的一聲。

“這?”杜將軍看看女兒,雖然這辦法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但定了親再退,對兩方名聲都有影響,特別是對被退婚的二皇子一方,何況平白無故的,二皇子就要撕破臉直接對上太子。

如果是真成婚,二皇子為收杜家這個助力,對上太子倒也合理,可他又承諾了會是假定親,這怎麽看,對二皇子而言都稱不上劃算。

“杜將軍無需擔憂,此事對杜府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看杜將軍不松口,周承睿耐心得又將利弊訴說一遍,卻絕口不提這事,對他自己的影響。

反倒是杜若雪先將這話提了出來:“那你呢?”

“我?”周承睿楞了楞,緩緩笑了,她果然一如既往,明媚而坦誠,明知這事對她而言只會有利,卻還願意替他想想。

搶在太子之前,將太子看重的人搶了來,特別還是在太子風頭大盛、帥兵凱旋的時候,這等於明著和太子為敵,何況在此之前,他還毀了多處和太子勾結的流寇,裏裏外外算下來,怕是太子早就想將他除之後快了。

“我無妨。”

說完這三個字,周承睿拿來紙筆,寫下了眼前這頁書信。

“你說什麽?你給我跪下。”

周承睿一言不發撩起衣擺,平靜地跪了下去。

“你再說一遍,你去找誰定了親?”盛裝的中年女子坐在高高的軟榻上,鮮紅的指甲緊扣著紅木扶手,因為用力,指尖已經泛白。

周承睿聲色如常:“杜將軍的獨女,杜若雪。”

聽到這波瀾不驚的聲音,女人猛地起身,高高揚起手來,但看清眼前的兒子,已經不是當初一只手就能拎起來的小孩子後,這手遲遲沒有落下。

“母親還有什麽事嗎?”周承睿看著那只手,露出個不知是憐憫還是同情的笑來,“如若母妃沒有其他吩咐,兒臣便退下了。”

沈默良久,女人頹敗地將手收回身側:“你是在報覆我。”

“怎麽會呢?”周承睿笑著起身,彈了彈衣擺上不存在的灰塵,白色的衣服,可不能沾染灰塵,白衣臟了,那便不君子了。

“你果然是在報覆我。”女人聲音低了下去,也柔和不少,“睿兒,你是我的兒子,我所做的一切,無一不是為了你好,你怎麽,你怎麽就不明白?”

明白什麽?

明白為什麽小小的自己,要在雨天雪天跪到半夜?明白自己珍視到東西,要被一件件毀去?還是明白,將自己生下來,就是為了鞏固地位,為了有人能去爭那個位置的?

見周承睿不接話,女人聲音更加溫和:“睿兒,我知道你想要杜家的勢力,可孫家也不差啊,娘替你選的,不會差的。”

“我不想要。”

周承睿終於開了口,眼神晦暗下去,孫家還是杜家的勢力,他統統不想要,而他真正想要的,從來都不屬於自己。

“不想要?你不想要孫家?”女人勸道,“孫姑娘是你表妹,自然和我們一條心。”

見周承睿沒什麽反應,她頓了頓,繼續道:“那杜家雖然權傾朝野,可他們怎麽會跟咱們一條心呢?又怎麽會全心全力幫你登上那個位子?何況那杜姑娘,是混在男人堆裏長大的,能是什麽好的,怎麽能配得上你?”

周承睿原本懶得開口,可聽到最後一句,他覺得胸口騰地燃了團火。

配不上?哪是她配不上自己?分明是自己配不上她,無論前世今生,都是自己,配不上她。

不只是配不上,上輩子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她怎麽會死?這輩子,不是自己,她又怎麽會被太子盯上?要不是自己動了心,要不是自己動了情...

上輩子原以為,對她冷冷淡淡的,咬死她是為了權欲,就能將她留在身邊,可還是不行,和離兩個字,終究是說晚了。明知自己珍惜的都留不下,為何還要偏偏還要貪戀人間的溫暖?

周承睿垂下眼眸,終究,是自己害了她。

“睿兒?”眼見周承睿神色起了變化,女人自以為游說起效,連忙趁熱打鐵,“睿兒,聽娘的,娘明兒個就去杜家,將你這親事退了。”

“你是要去杜家。”周承睿點點頭,“記得帶上媒人和禮品,問好生辰八字,再去找到最好的卦師蔔上一卦。”

女人猛地蹙起眉頭,臉色也因盛怒而透出潮紅:“你!”

“切記,須是百年好合的卦象。”周承睿擡起頭,臉上掛著笑意。

縱使不能真的百年好合相守一生,哪怕用這卦象來騙騙自己,也是好的,那麽多年,不都騙下來了嗎?

周承睿想到這裏,眼神暗了下去,再也沒了虛與委蛇的興致。他撣撣衣擺,又將玉佩理順,轉身朝外走去。

貴妃不死心地在背後高喊:“睿兒,你就聽娘這次,那杜家小姐...”

“你真的以為,我還是無能為力的孩子嗎?”

周承睿並沒回頭,卻也沒再邁步,只是低垂著頭,緊緊捏住腰間的玉佩。

貴妃呼吸一頓,捏著紅木扶手的手掌微微冒出冷汗,臉上的潮紅褪去,隱約露出慘白的意思。

但這事情,關系重大,她終究不甘心:“睿兒,我是你娘...”

“我知道。”周承睿快速將她打斷了,冷冷笑了,“我知道你是我娘。”

不然,你為什麽能活到現在?

聽見這話,貴妃自以為尋到轉機:“我會幫你的,睿兒,娘會幫你登上那個位置。可你仔細想想,如果你另娶了杜姑娘,娘這裏和孫家怎麽交代?沒有娘的母家幫扶,我們就少了助力,以後的謀劃將會更難。”

周承睿苦笑著搖搖頭,自己真正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個位置。

可笑的是,自己的親娘,竟然從頭到尾,眼裏就只有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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