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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鴨子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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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鴨子帶走

杜若雪好不容易盼到周二皇子起身,拜別也拜完了,可這人怎麽陰沈沈地看著自己,又不走了?

想要這個人的認知,讓周承睿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額間隱隱作痛。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想要這個人,可以是杜若雪纏著自己,可以是杜若雪傾心自己,甚至可以是自己為彌補虧欠,遷就於她,但絕不可以是自己想要這個人,不可以是自己,喜歡這個人...

嫩黃色的小嘴嘟嘟地啄著,小小的孩子裹緊雪白外袍,頭有些暈,不過他還是用手著撐頭,對著小鳥兒露出個笑容來。

小鳥身上的羽毛參差不齊,有些還是嬌黃的絨毛,有些已經褪成了長羽,腦袋上的毛也長短不一,啄起吃食來,身上的雜毛一晃一晃的,樣子十分滑稽。

小孩兒卻毫不介意,滿眼欣喜地替它填完食,伸手摸了摸小鳥背部的羽毛,這是個溫暖的、鮮活的生命呢。

這鳥兒是他在禦花園裏拾來的,前些日子下了學,他走到禦花園裏,突然聽到不遠處草叢裏有些聲響。

是誰藏在禦花園?他下意識豎起耳朵,只聽到啾啾兩聲,如果不是他正留神細聽,險些就將這叫聲忽略過去。

尋著聲音,他找到了這只半大的鳥兒,當時鳥兒受了傷,一只翅膀僵硬著無法合攏,腿上也沾了血痕,渾身臟兮兮的十分可憐。

他把小鳥抱回了寢殿,又瞞著母妃,偷偷將鳥養了起來,甚至取了個名字,叫做小東西。每日用膳時,他都偷偷攢下些肉,趁著夜深人靜才敢把小東西放出來餵餵。

可即使如此小心,依舊還是被發現了...

這人究竟怎麽了?杜若雪眼見周二皇子立如泰山,不得不開口:“你?”

周承睿回過神來,嫩黃色,該死的嫩黃色,小東西嫩黃色的小嘴全是血,參差卻順滑的羽毛,一片片落下來,如今,杜若雪也穿著嫩黃色的衣裳,前一秒還笑靨如畫,後一秒會不會也...

畢竟跟自己沾上邊,自己珍惜喜歡過的,都沒什麽好下場。

上輩子自欺欺人,騙自己從沒動過心,這輩子又自欺欺人,騙自己是杜若雪傾心自己已久,而自己所作所為,都不過是為了彌補虧欠。只有這樣,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將人留在身邊。

可如今事實擺在面前,她不喜歡自己,甚至連正眼,都不願意分給自己。

明明是自己,動了心。

那只鳥兒...

周承睿指尖緊緊按住腰間玉佩,冰冷的觸感讓他思緒略微平靜下來,人人都道君子如玉,要溫文爾雅。可是,又有誰,真正給他展示過,君子該有的模樣?

他還記得,那天自己淋雨罰跪,發了高熱,被免了課業留在寢殿休息。

他趁著殿裏沒人,將小東西放了出來,正撐著暈暈的頭,一點點餵小鳥吃食,忽然,殿外有人高聲稟報,皇上和貴妃駕到!

慌亂之中,還沒等他將小東西藏好,父皇和母妃就已經走了進來。

父皇冷冷地看著他,頗為失望地晃著頭:“聽你母妃說,你高熱不退,原竟是躲在寢殿裏貪玩。”

父皇甩袖而去,他照例被母妃責罰,只是和以往不同,這次換了太監看守,而且,那太監手中捏的,也不是戒尺,而是自己養了多日的小東西。

“娘娘吩咐了,皇子您玩物喪志,今兒派奴才來,就是讓您親眼看看,這小東西的慘狀,您方能記著,君子喜德,不可玩物。”

太監說完,從懷裏掏出把匕首,對著小東西開始比劃。小鳥尖銳地叫起來,拼命撲扇著翅膀,可無論怎麽努力,都逃不出太監的鉗制,最後它垂下翅膀,只是用黝黑的眼珠緊緊盯住周承睿...

“放開它!”

小小的周承睿拼盡全力,都沒能搶下小東西,眼見匕首就要刺下去,他竟徒手去抓那柄匕首。

“二皇子,您跪好。”太監隨手一推。

五六歲的孩子,還發著高熱,哪受得住成人全力一推,小小的周承睿眼前發黑,徑直摔在地上,不過他不管不顧又爬起來,看也不看手臂擦傷,又要去搶匕首。

可惜,終究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小東西嘴角冒出了血,羽毛也在掙紮中撲簌簌落了下來。

小小的周承睿眼睛紅了,他緊緊捏住拳頭,僵硬地擡起頭,後來...

記不清了,滿地的血,小東西的、太監的、還有自己的,在那之後,他在寢殿裏躺了足足一個月,每日每夜,眼裏夢裏,都是鮮紅的顏色。

杜若雪看著眼前這人,不說不動眼底卻泛起紅色,疑惑道:“你怎麽了?”

“我...”一個我字才出口,周承睿自嘲般搖搖頭。

罷了,就此離開吧,不能貪心不能勉強,再也不染指她的安穩人生,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他輕擺衣袖,端端正正行了個拜別禮,一拜過後,他挺直腰身,又覆拜下去,就這麽拜了三拜,才終於起身。

一拜,謝你前世雪中送炭,嫁我為妻,全我黃粱夢;二拜,謝你前世拼死相護,守萬民康泰,天下安;至於這三拜,祝你今生順遂平安,尋得如意郎君兒孫滿堂,生生世世再不被我牽累。

明明都拜別過,怎麽又拜?杜若雪有意出言制止,但看著他鄭重地動作,話卻沒能說出口。

她眼睜睜看著這人,緩緩拜上了三拜,三拜過後,他起身而立,臉上帶著笑意望向自己,那漆黑的眸子裏,仿佛翻滾著洶湧的波濤,又好像,無底的深淵,幽暗沒有一絲光亮。

周承睿深深望著眼前的人,只覺她仿佛是似火的驕陽,明艷地能將人融化,不過這驕陽,終究不是自己能奢望的。

收回目光,他一字一頓:“抱歉,還有,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後會無期,你的人生,不可以毀在我手上。

許是被周承睿的模樣嚇住了,直到周承睿離開堂屋,走出了幾丈遠,杜若雪才回過神來,他這是來哪一出?沒聯成姻也不至於這樣吧?

算了,反正他肯走就行了,杜若雪長出口氣,一回頭,看見了地上的“灰鴨子”。

杜若雪:“把你的雁帶走!”

周承睿的身影頓住了,剛想回身,遠處傳來幾聲怒吼,夾雜著兵器相撞的聲音。

杜若雪和周承睿神色都是一凜,將軍府裏,怎麽會有打鬥聲?

“怎麽回事?”杜若雪這會兒也顧不上雁了,她放開小家夥就往外跑。

周承睿看著經過面前的嫩黃色身影,拔腿想跟上去,又突然記起,自己應該離她遠一些。

就在他楞神的功夫,杜若雪早跑出去很遠,已經看見了打鬥的人。一方是府上的家丁,另一方?她眼睛瞇了瞇,不敢置信地再看過去,另一方,是周承睿手下的探子?

杜若雪回過身,對著周承睿喊:“你究竟想做什麽!”

周承睿這邊還在糾結要遠離,便見杜若雪回過頭來。他心跳快了好幾分,遠離前還能再跟她說上兩句話的念頭還沒冒全,就聽到杜若雪厲聲的斥責,然後順著杜若雪的手指,看到了自己手下...

堂屋裏,杜將軍神色凝重,地上跪著的,一邊是杜家家將,一邊是二皇子手下。

“你自己說吧。”周承睿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但不經意間,眼神卻總是往杜若雪那邊飄。

再看一眼吧,哪怕是再看一眼也是好的,將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再記深一分也是好的。

回應他的,是杜若雪惡狠狠一瞪。

杜若雪:縱著手下來將軍府胡鬧,還來看我?這不靠譜的二皇子,他到底想做什麽?

探子看著周承睿,搓了搓衣擺,又悄悄看看杜將軍和杜若雪,神色猶豫極了。

周承睿被瞪了一眼,心緒低落地收回目光:“說吧。”

這可是您讓說的,探子小聲道:“宮裏傳出來消息,說是,太子來了折子,說他用不了幾日就能返京了。”

這算什麽大事,值得偷闖將軍府?周承睿莫名其名看著地上的人,心道這人難道,在自己手下呆久了,也跟著自己時不時的發個瘋?

探子看看在場諸人神色,下一句聲音更低了:“折子裏說,說...”

“說什麽?”周承睿有些不耐煩起來。

跟在他身邊的下人,都知道他脾氣,見他臉色轉陰,只能咬牙道:“說他此次凱旋,不求封賞,只是想,只是想,求個親事。”

太子想求個親事?周承睿微微一楞,他這大哥早就娶過福晉,這會兒求什麽親?如果說是想娶側福晉,也用不著拿封賞換吧?除非,那位被他看上的姑娘身份尊貴,且母家十分不俗。

尊貴的身份,不俗的母家,他手指頓了頓,想到了什麽,一把按住衣襟上雪白的暗花。

杜若雪和杜將軍對視一眼,臉色也都不好看起來。

“我這位大哥,他想娶誰?”周承睿聲音越來越冷,指尖也漸漸失去溫度,果然,果然和自己沾上邊的,自己喜歡珍惜的,都沒有好下場。

“太子說,他想娶的,是杜將軍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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