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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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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長壽宮。

錢太後這裏哭聲一片, 錢淑妃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可謂是把平生之淚在此時全部的哭出來。

錢淑妃覺得天暈地暗,她沒了盼頭。她一邊哭,一邊說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對於錢淑妃而言, 她真覺得自己尋不著希望。此時的哭泣純粹就是錢淑妃對於未來不報任何的念想。

錢太後瞧著錢淑妃的哭泣, 她不發一語。

對於東宮一系的倒臺, 要說錢太後沒有一點感覺, 那當然是假的。但是錢太後不敢妄動。特別是錢太後的娘家人被張維抓著證據,一舉給送去牢獄後。錢太後的心思就是左右搖擺不定。

錢淑妃這會兒哭得再傷心,於錢太後而言, 又能怎麽辦?

天下大勢,皇帝已經頒布聖旨。皇太子如今註定要變成廢太子。

燕王一系在狂歡,錢太後和錢淑妃不過是失意人裏的一員。

“你真不想活了, 你回玉衡宮裏去。你想怎麽辦,你就怎麽辦。”錢太後望著錢淑妃,她冷冷的說道。

錢太後冷冽的語氣驚住錢淑妃。錢淑妃擡頭, 她的雙眼哭得紅腫, 她的眼眸子裏還是不敢相信的目光。

“姑母……”錢淑妃不敢相信這等冰冷無情的話語從姑母錢太後的口中講出來。

“不敢去死,那就閉嘴。”錢太後被錢淑妃哭得腦仁兒疼。

“……”錢淑妃張口, 她想說些什麽, 可瞧著錢太後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 錢淑妃識趣的閉上嘴。

錢太後此時坐在主位上,她伸手, 一下一下的輕叩著桌面。錢太後在思量一些事情。

殿中的氣氛很壓抑, 良久後, 錢太後說道:“你先回玉衡宮,也莫要去奢望求了天子。求天子已然無用。往後還是求一求祖宗, 希望祖宗庇佑給茂鼎一條活路。唉。”錢太後一聲嘆息。

“至於你,唉。”錢太後又是一聲嘆息。這一聲一聲的嘆息讓錢淑妃的心裏哇哇涼。

錢淑妃聽過錢太後的話,她最後還是打起精神,她強撐著問道:“姑母要放棄我,放棄茂鼎。對嗎?”

“這世間敢談放棄二字,唯有天子。茂鼎是天子的親子,茂鼎的孩子是天子的孫子。淑妃,他們的命運不是你做主,也不是哀家做主,一切全由天子做主。”錢太後說出赤果果的現實。

世間真相如此,上位者決定一切。

錢淑妃在宮廷裏的奴才們眼中,她就是主子,她可以做奴才的主。

可在天子眼中,她只是妃妾,哪怕是她的兒子李茂鼎,那也是兒子,那也是臣子。這一切全看天子的裁決。

“我懂了。”錢淑妃良久後回了這麽一句。爾後她起身,她向錢太後福一禮。不待錢太後再講什麽,錢淑妃起身,她身形有一點踉蹌的離開長壽宮的主殿。

望著錢淑妃強撐起來的倔強,錢太後只是一聲嘆息。

長壽宮中,錢太後很失落。一路往玉衡宮歸去的錢淑妃更是雙目無神。她明明坐在輦輿之上,往日這等高高在上,錢淑妃是自得意滿。

可如今呢,滿目望去,她瞧著的,感受到的只有一種感覺,只道天涼好個秋。

錢淑妃失落的離開長壽宮,錢淑妃回了玉衡宮後閉門謝客。她似乎一下子沈默下來,就好像宮廷之人從來沒有這麽一個人一般的啞然無語。

九畹宮裏,宋賢妃太高興。打過小人,如今應驗後,宋賢妃覺得是神仙開眼,如今真的成全她的心願。

於是打從皇太子被廢黜的消息一出來後,宋賢妃宮裏的神像前,那香火就沒有斷過。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對於宋賢妃而言,她就盼著神仙多受香火。

這證明著她的虔誠。更是她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殷殷期盼。

當然給神仙供了香火,宋賢妃心裏也得著安慰。如今的宋賢妃可謂是心中有底氣,她看誰,她都能笑臉相迎。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說的就是宋賢妃。至少宋賢妃如今就是這般的欣慰。

然後就在九畹宮裏一派喜氣洋洋時。

皇帝去了一趟長壽宮。

李恒見嫡母,皇帝問過安,錢太後請皇帝落坐。

天家母子二人對坐,李恒擺擺手,把殿內侍候的宮人們全部的揮退下去。

待殿內剩下天家母子二人後,李恒拿出一些證據。

“母後請過目。”李恒淡淡的說道。

錢太後拿過來,她一一過目後,她一聲嘆息。

上面的證明一一註明,人證物證,樣樣俱全。

這一頁頁的表明了皇太子的錯處在哪裏。當然皇太子被廢,也真的只能證明一件事情,皇太子做了這般久的儲君,他還不能讓皇帝滿意,還是錯上添錯,這真的一個廢物點心。

對於皇太子,錢太後寄於過厚望。只是結果就讓人挺失望。

錢太後已經不怎麽想提皇太子。錢太後更在意的還是後面幾頁的明目。

那上面的證據不指向皇太子,而是指向錢太後的娘家人,包括她的弟弟,她的侄子們。

顯然錢太後一直覺得她用心的管事了娘家人。但是在潑天的富貴面前,在下面人的巴結下。

錢家人沒有把持住,只能說富貴迷人眼。或者說不止錢家人,便是錢家的仆人們也借著主人的光芒,還替他們自己撈到足夠的好處。

在這樣信息不流通,官吏們可以一手遮天的時代裏。只要上面有傘,下面人想謀私利是太簡單的事情。

當官做吏,不為財富,還能為了什麽?

為理想,為民做主,這可能是官面堂皇的理由。但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可謂是屈指可數。

反正做官吏,不可能兩袖清風。便是官吏能做的到,他的家人,他的家族也不會做到的。

只能說官吏的屁股下面都有屎,區別在於有人少一點,有人多億點。

旁人幹的,錢家人做為皇親國戚,上面慈壽皇太後撐腰。他們當然也吃了好些口的肥得流油。

“哀家愧疚,哀家一直以為約束好親人,不成想倒是一場空談。”錢太後的臉上全是懊悔之色。

“母後,您在宮廷之內,宮廷外面的事情又不歸您管。人心有私,這出了問題不在您身上。”李恒實話實說,這問題真不幹系著錢太後。

只能說在富貴面前,把持不住太正常。

皇帝這般說,錢太後還是一聲嘆息。

“太子廢黜,國本易位。此事天子已經頒布聖旨,金口禦言不可更改。哀家也懂,天子做的一切全為著社稷安危。”錢太後在此時,她還是表明態度,她站在天子這一邊。

聽著嫡母的話,李恒心中還是感慨一回。嫡母是明事理的。

也因為如此,李恒當然要投桃報李。李恒說道:“得母後理解,朕心中安慰。”

“母後,錢家舅舅做錯一些事情,錢家表兄表弟們做錯一些事情。朕看在您的體面上,這一回已經吩咐下去。這些都是不必再查了。”李恒說了自己的打算。

事事非非,人情來往。哪有什麽非黑即白。哪怕是天子,李恒很多時候也要平衡一番,也要左右的思量一番。

天道無私,天子有情。李恒是皇帝,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到鐵面無私。

因為皇帝太冷血,唉,也怕傷著下面人心。

因為天子對親人都可以無情的冷酷,這會引來非議的。

別說什麽忠貞大義,忠君在孝道之前。其時世人眼中,真正做到大義滅親的人,那一定會被排斥。

這註定沒法子活在主流之內。

皇帝也一樣,皇帝也要臉。真逼得所謂的舅舅家都沒有活路,這留一個刻薄寡恩的名聲,這又何必呢。

對於天子何言,他需要,他的子孫也是需要外戚的存在。

有些時候外戚其時也是皇權的延伸,皇權也需要一些枝枝蔓蔓的裝裱。

“錢家舅舅的爵位留著,只是舅舅和表兄表弟們的差遣,朕瞧著就免了。朝廷不缺著恩養了舅舅的爵祿銀子。”李恒說了他給的結果,或者說於皇帝而言,這是他的退位。

“同時也是免了後面舅舅和表兄表弟們再被壞心之人拖下水。這一回朕摁下不表,再有後事,朕倒不好繼續姑息下去。”李恒的意思說明白。

這一回皇帝看著嫡母的體面,他忍了。還給錢家留了臉,這是爵位留著,往後錢家人指著爵祿銀子這一份面。至於更多的,想當官,想領了實差,那就不可能。

“天子隆恩,哀家替無能的弟弟,還有那些混賬的侄子們謝過天子的恩典。”錢太後是明白人,她這會兒當然替弟弟和侄子們謝過皇帝。

“錢家舅舅是母後的親人,也是朕的親人。朕心中分得明白裏裏外外,親疏之別。”李恒笑道:“母後,往後錢氏一族還要您費心思,朕也盼著舅舅的孫輩裏出一些人才。朕還是樂意提拔自家親戚裏的孩子。”

雖然在錢太後的兄弟和侄子們這兩輩人裏,皇帝是一桿子全部“打死”,至少在官場上如此,不給他們機會。但是皇帝也開尊口,在孫輩這一代,皇帝樂得見著能耐人出現。

至於沒能耐的,那就要在皇帝跟前丟人現眼。

錢太後聽懂皇帝的意思,她又替娘家人感激一回。

好處皇帝已經給了,恩施了。當然這後面正戲就上場。

“太子廢黜後,朕準備讓他就藩。”李恒說出自己的打算。

“這般也好。”錢太後已經從皇帝這裏聽到娘家的開恩。對於皇太子成廢太子這事情,錢太後自然更要順從皇帝的心思。

“只不知道茂鼎就藩何處?”這才是錢太後關心的。

“海涯島。”李恒吐了一個答案。

錢太後楞神良久,這會兒錢太後是真不知道。這海涯島在哪,從來就沒有聽過。太耳生。

“這海涯島在何處,還要天子解惑,哀家愰乎之間從未嘗耳聞過。”錢太後說出心中的疑惑。

對於嫡母疑惑,李恒也解釋一回。他說道:“天之崖,海之角。海涯島在南漢國的更南邊,那裏四季暖和,是養了老寒腿的好地方。”

雖然李恒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錢太後的神色還是變了。

在世人眼中,南漢國就在蠻荒之地。交州未曾被黎庶大開發,在這一個時代裏又熱又多瘴氣。

想開發這樣的地方,從來只有一個法子,拿人命去填。

只要人命填得多,一旦開發出來當然成熟地。熟地,那自然收成就好。地養人,這朝廷也能收上來稅賦。

但是這開發填的人命呢,這誰填?

莫說黎庶在開發生地時,在瘴氣橫生的南邊是生死兩難。

就是所謂的“貴人”去了,那也得遭罪。在生死面前,可管什麽貴人或賤人。只要是人,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都是一條命。

對於南漢國的國力之弱,錢太後了解。也知道原由是什麽。就是生地多,就是瘴氣多,就是能種的地少,歸屬下的百姓少。

在這一個時代裏,人力就是國力。人多,稅多。人多,兵多。

從哪裏看來,南漢國被燕王橫掃,這就是大夏朝廷的國本厚實。當然也有燕王能幹的原由。

但是探究了根本,還是南漢國那地方,在這一個時代裏的世人眼中,那就不是什麽好地方。

註定是流放罪犯的去處。

如果再給南漢國的疆域加一個邊界,這更南邊的海島。光聽聽,錢太後的印象之中就成為鳥不位屎的地方。

“天子,這般會不會太苛刻了茂鼎,也讓茂鼎這一脈的子嗣往後,唉,再難以聽一聽京都之音,一去千裏萬裏,苦也。”錢太後不想求情,可這孫兒也太慘了。

錢太後更擔憂,廢太子李茂鼎和他的這一脈子嗣,這能在所謂的藩地活多久?

那等瘴氣橫生的地方,京都人去了,那能適應嗎?

錢太後有擔憂。她這會兒說話時,她就是在勸解了天子。莫要一時生氣,那就真的做一些後悔事情。

一旦就藩地確定了,這想改都沒得改。

“天子可以再考慮一下。南邊的瘴氣太利害,茂鼎打小生活在京都,他怕不能適應啊。特別是茂鼎膝下的兒女們,孩子年歲小,怕是更不適應。”錢太後又拿著天子的孫兒孫女來說事情。

李恒聽過錢太後的話,他搖搖頭,他說道:“朕這般做法才是給茂鼎,給他這一脈一條活路。”

“從古至今,又有幾位廢太子有好收場。倒不如朕這一位做君父的刻薄了,後面的繼位之君才容易施恩,以此收攏人心。”李恒也想得深。

有些事情他來做,總好過繼任之君來做。

“壞人朕做了,待朕百年之後,新君做一做好人,朕瞧著就挺好。”李恒說的坦然。

“至於說茂鼎和他這一脈的子嗣能不能適應海涯島的氣候與日常。那是他們的事情,朕管不了。”李恒說的雲淡風清,卻也是冷漠無情。

“朕想著黎庶能活命,茂鼎和他這一脈的子嗣也當能。若不能,那就是天收,朕替茂鼎和他這一脈的子嗣認了這一份天命。”李恒把他的決心一展示,錢太後閉嘴了。

這會兒錢太後當然不會忤逆皇帝的心意。

宏武二十五年,季秋。

天子降旨,正式冊封廢太子李茂鼎為南涯郡王,就藩交州以南的海涯島。

至於何日出發,皇帝也給出明確的指示。領到聖旨,次日出發。

一切準備皇帝安排了,南涯郡王和家人被打包上路。

告別?

這可以有。

京都皇城,宮廷內苑。

南涯郡王李茂鼎在被廢後,他準備是又現於人前。不過如今的名位變了,不再是皇太子,而是南涯郡王。

李茂鼎與嫡妻子嗣們一起去泰和宮謝恩。

李恒這一位天子沒有出現,只讓南涯郡王一家人在泰和宮大殿外磕頭見禮,即算孝心表現。

衛謹替皇帝露得臉,還請南涯郡王一家人往長壽宮、長樂宮、玉衡宮見一見親人長輩即可。

皇帝這裏,孝心已經收到。見面,皇帝就不見了。

李茂鼎臉色灰敗,倒是郡王妃鐘氏挺平靜。

或者說李茂鼎對於前途沒什麽指望。可對於郡王妃鐘氏而言,這一個結果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猜測的情理之中。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最壞。

長壽宮。

慈壽太後對於南涯郡王一家人,她老人家寬慰一二。除此外,倒也沒有多留人。

至於南涯郡王一家人去了長樂宮時,這跟在泰和宮的待遇一樣。

慈樂太後沒露面,也跟皇帝一樣的說是孝心收到。見面,那就免了。

從長樂宮離開後,李茂鼎的神色更不嘉。

一直到了玉衡宮。

錢淑妃見了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孫女。對於錢淑妃而言,這一回見面了,往後再想見一見,這一輩子是不能再指望。

無語淚先流,錢淑妃瞧著見禮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們。錢淑妃落了淚,又趕緊擦一擦。

往昔驕傲的錢淑妃如今也成為一個沈默的宮廷妃嬪。

她擺擺手,聲音哽咽的說道:“快起來。”

見禮後,李茂鼎落了坐,郡王妃鐘氏也落了坐。至於二人的嫡女和庶子們。

嫡女年歲大了,這時候當然是跟在郡王妃的身邊。

至於庶子的年歲小,此時是由奶嬤嬤們抱著。

“唉。”錢淑妃一聲嘆息。她不知道應該說一點什麽。或者有太多話想說,一時間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來。

“母妃。”郡王妃鐘氏瞧一眼夫君,瞧著李茂鼎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這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可不能全浪費了。

鐘氏就開口,她說道:“此去千裏萬裏,往後小輩們不能在母妃跟前孝順您,望母妃您保重自身。即使遠在天之南,小輩們也是叩恩菩薩,叩恩神仙,祈禱著漫天神仙保佑母妃健康無恙,長壽百年。”鐘氏提了算是祝福的一番話。

一聽這話後,錢淑妃拿著帕子擦眼睛。她又落了淚。

“你們好好兒的,本宮不求其它了。”稍過片刻後,錢淑妃擦拭過淚水,她方才說道。

爭上半輩子,風光過,落沒了,錢淑妃也不知道她爭來爭去的,她為著什麽?

後半輩子見不著兒子,見不著孫子孫女。錢淑妃心裏只剩下空落落。

“如今這般,你們多保重。茂鼎媳婦,往後這一個家就托給你。本宮把茂鼎也托負給你。”錢淑妃伸手,她握住兒媳的好,她期期艾艾的請求道:“這一個家你一定要守好。就當本宮求你。”

“母妃,兒媳會的。”鐘氏應了錢淑妃的話。

鐘氏是南涯郡王妃,她膝下有二女,她一輩子跟李茂鼎這一位夫君已經綁定在一起。

這是天子賜的姻緣,是好是歹,全是命數。真的是半點不由自己。

等著李茂鼎一家子從玉衡宮離開後,他們準備出了皇宮。

在禦花園時,李茂鼎見到了十一弟楚王。

“弟弟特意來送一送皇兄皇嫂,小侄女小侄子們。”楚王李燁的態度恭敬。

哪怕李茂鼎已經成為廢太子,這爵位也只是郡王,這比親王低一等。

但是李茂鼎還占著一個兄長的身份。李燁這會兒提的就是兄弟之義,不關其它。

“十一弟。”李茂鼎瞧著十一弟,他喊一聲,然後,他又一聲嘆息。

李茂鼎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因為他這一個做哥哥的太狼狽。

“大哥,大嫂,我做弟弟就是來送一送你們一家人,祝您們一帆風順,前途平安。”李燁說過話後,他又遞上來自己備的禮物。

“我自己存的壓歲錢。希望大哥大嫂別嫌棄。”李燁遞了一個小匣子。小郎心裏送禮物,當然也得送了自己的東西。

這就是心意。重不重,這不要緊。心意到了,這挺要緊。

李茂鼎接過來,他伸手拍一拍十一弟的肩膀,他說道:“謝謝十一弟,你的心意,大哥領了。”

在禦花園裏,李茂鼎收下弟弟的心意。郡王妃鐘氏也謝過話。爾後,這一對夫妻領著孩子又跟楚王李燁見過禮,然後才告辭。

等著出了皇宮。李茂鼎打開小匣子,裏面裝著金銀錁子,大大小小,各色模樣。有金粟子,有銀瓜子,等等不同的造型,全是內府制造,也就年節時求一個如意稱心,吉祥喜慶。

“十一弟的心意,倒是誠懇。”郡王妃鐘氏說道。

“是啊,十一弟倒是好的。”李茂鼎感慨一回,他說道:“落難見人心。”

聽著這話,郡王妃鐘氏沈默下來。她想著,她給娘家遞了消息。但是娘家那一邊一直挺沈默的。

在李茂鼎一家人回了暫時在京都居住的郡王府時。

郡王府的門前,李茂鼎從身邊跟隨的小黃門口中聽著有客臨門。

這客在李茂鼎的眼中就是惡客。他不想見。

“王爺,您乃郡王,燕王是親王。您拒絕了不合適規矩。”郡王妃鐘氏勸了話。

此時客臨門,來客當然是李茂鼎的兄弟,燕王李茂眺。

南涯郡王府,這一座皇帝臨時安排給李茂鼎一家人住的地方。

要說他們一家人從東宮被搬離,這匆匆住進去。這裏面要說合了一家人的心意,那叫扯淡。

可皇帝的意思就是金口禦言,改是不可能改了。只能苦一苦李茂鼎一家人來適應。

當然搬過來,也不必深究什麽。反正李茂鼎一家人也就住兩晚。可謂是跟臨時的客棧沒兩樣。

“見過燕王。”李茂鼎見著兄弟,他先見禮。

燕王趕緊上前攙扶,一邊還說道:“皇兄,皇嫂,您二位太客氣,應該弟弟見禮,弟弟給皇兄問安,給皇嫂問安。”

燕王一臉平和的態度,這等做人做事不見張狂。

明明皇太子倒臺,這最應該高興的就是燕王。但是燕王有嗎?

燕王沒有。

燕王還來見一見他曾經視之為敵人的兄長。

燕王來了,也帶著太醫來。

這會兒見面了,禮儀上客套一下後。燕王說明來意。

宮廷裏的太醫,燕王請來當然有用意。燕王聽說南邊瘴氣重,這一位太醫這一回要辛苦一點。

燕王重金花費,就請太醫一路相隨,這要平平安安的把南涯郡王一家人送到海涯島就藩。

爾後,太醫再歸來,也是向京都說明一下南涯郡王一家人的平平安安。

“陸太醫是南邊生人,他對於治瘴氣有一些了解。皇兄皇嫂,您等一路南行,陸太醫也算一個向導。”燕王說話時,他真是一幅替皇兄一家人考慮的態度。

至於真心如何?

燕王表現的坦坦蕩蕩。

對於燕王介紹的太醫,南涯郡王李茂鼎壓根兒不相信。

不過鐘氏信了,她客客氣氣謝過燕王的美意。太醫也收攬下來。

等著燕王告辭後,太醫被請進郡王府歇腳。

回到郡王府的後宅正院。郡王妃鐘氏先把孩子們安頓好。然後,她再關心了一番明日起程時的行禮問題。

最後鐘氏才有空閑去關心一下夫君。

“王妃如何留了老二安排的人手。”李茂鼎並不想接受李茂眺的好意。這等好意在他的眼中從來就是萃了一份毒。

“王爺,您不相信燕王,可以相信我等的身邊有皇上的眼線。相信燕王不會犯蠢謀害於我們一家人。”鐘氏態度淡然,她說道:“如果燕王真犯蠢了,您相信嗎?”

“不,老二不傻。”李茂鼎也聽懂郡王妃的意思。

既然他們身邊有皇帝的眼線,燕王做事,那肯定就是想在皇帝跟前加印象分。

“唉。”李茂鼎嘆息一聲。也不知道在嘆息什麽。

鐘氏沒有多問。

這一日,燕王來一趟。等著天將黑時,鎮國公府也來人。

來的是國公夫人,國公夫人不光人來了,還送了藥材與藥丸子。

這些用口全是國公夫人打探出來,南邊能用上的。

在知道郡王府裏有太醫後,國公夫人還請太醫瞧過。這些藥材和藥丸子確實是有效果。一路出行,甭管南北的都可能用上。

名貴藥材也不是誰家藥堂裏都備上。萬一需要時,這就能救了人命。

鎮國公夫人來一趟,然後又告辭。來匆匆,去匆匆。徒然留下郡王妃鐘氏一陣傷感。

京都內城,宮廷內苑。

金粟宮的主殿內,帝輦駕臨。皇帝來了金粟宮,還陪著賈祤和李燁這一對母子一起用過晚膳。

消食之時,李恒問了楚王李燁,他說道:“朕聽說小十一贈了禮物給兄長?”

“回父皇,兒臣把壓歲錢贈給大哥大嫂。”李燁回話坦坦蕩蕩,不帶半分隱瞞。

“為何贈了壓歲錢。”李恒好奇的問道。

“游記裏不是講出門在外,銀錢最是方便傍身嗎?”李燁反問話道。

“你倒信游記。”李恒哈哈大笑。李燁瞧著父皇笑,一直等著父皇收斂笑聲後。李燁回話道:“兒臣的壓歲錢是一年一年的攢下來。這是兒臣的心意。兒臣覺得大哥大嫂出門在外時,他們花費銀錢就能買著自己需要的東西。這般方便輕省。”

李燁是將心比心,他自己覺得方便,也想著讓大哥大嫂行了方便。

李恒聽懂小郎的心意,他點點頭,也讚同一回。

“禮不重,心意倒是誠懇。”李恒誇了一回兒子。李燁聽著父皇的誇讚,他就挺高興。

當然誇孩子歸誇孩子。李恒在誇過孩子後,又問了一回小郎的功課。

賈祤在旁邊就是聽一聽,瞧一瞧。她不多話。在賈祤瞧來,這一對父子一問一答之間默契十足。

這等父子的天倫之樂,賈祤默默的欣賞,她的心情也漫漫的添上一些暖色來。

晚膳後,消過食。李燁告辭離開,他要去歇息。

賈祤這會兒陪著皇帝一道回了寢殿內屋。

賈祤懷著身孕,如今少食多餐。至於沐浴時,如今也轉換在白天。

於是晚間時分,賈祤這會兒也準備歇息了。

至於陪著孕婦睡覺,這不是一個好活。當然李恒也還習慣。或者說他就想跟枕邊人說說話。

有些話跟嘴緊的人說一說,這算得一個聆聽者。

至於嘴不緊的人,李恒是懶得跟這般人多開口。

這些年相處下來,路搖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李恒也懂得,他這一位枕邊人賈貴妃是何許人也。

論嘴緊,賈祤這是從來不含糊的。

內殿裏,蠟光還在亮著。賈祤側躺著,她的身上蓋著錦被。

李恒也側躺著,他的目光盯著賈祤。他說道:“時間真快。”

“是真的快。”賈祤笑道:“不信,皇上伸手摸一摸臣妾的肚子,這腹中的孩子長大了。”

腹中的孩子有胎動,這月份一大自然如此。賈祤這一說,李恒伸手撫在賈祤凸起的肚子上。

“朕盼著他早些降生,更盼著他乖巧一些,讓祤娘你少受一些辛苦。”李恒回話道。

賈祤聽著這話後,她就淺淺一笑。

“朕的膝下皇嗣多,偏偏皇子養活的少。唉。”李恒一聲嘆息。

聽著皇帝這話,賈祤倒不好接口。此時李恒又道:“眼下還好,朕心頭有希望,朕就盼著祤娘這一胎是一位皇子。再添一個皇兒,於皇家是喜事,於朕更是大喜事。”

見皇帝盼兒成魔。賈祤心裏吃味起來。因為她擔憂啊,萬一這一胎不是皇子,皇帝失望了,這金粟宮的好處皇帝是不是要省一點?

光想想,賈祤腦仁兒疼。

“皇上,生男生女,天命註定。您這般說了,臣妾就替腹中的孩子委屈。莫不成皇兒是您的心頭肉,皇女就是不值錢的草根子?”賈祤挪一挪皇帝蓋在她肚子的手。

賈祤這會兒替孩子委屈。明明生在皇家,這擡胎技術多好啊。

瞧一瞧現在的皇女們,雖然當初皇長女、皇長女、皇三女、皇四女,皇帝指的四位駙馬全是低等軍官。但是在伐吳,伐南漢時,皇帝給機會立功。最後憑軍功封爵。

雖然是子爵,但是這爵位得來的硬實。任誰也挑不出刺兒來。

至於後面的皇五女、皇六女、皇七女、皇八女、皇九女,這五位公主的駙馬有軟飯吃,有祖業啃。憑著皇帝偏心眼兒,也拆分得一份爵位食邑。這是巴著祖宗啃,任誰挑了理,好歹還有一個理由堵了天下人的嘴。畢竟這沒白占朝廷的便宜。這是國公府的家務事情。

勳貴牌本的推恩令,皇帝用一用,誰傻誰反對。

反正聰明人還要替皇帝唱一唱讚歌的。

“憑著金枝玉葉,就是臣妾腹中生了一位皇女。將來皇上還得替她指一位好駙馬。可不能輸給她的姐姐們。”賈祤見著皇帝不說話,她就替肚子裏的女兒爭取福利來。

“祤娘有孕在身後,這脾氣漸長。給朕這兒也擺臉色瞧一瞧。”李恒用揶揄的口吻說話道。

“嗯嗯,臣妾膽兒肥了。”賈祤哼哼嘰嘰,她臉上也帶著笑容的回話道。

“罷,罷,朕還要說,祤娘誤會朕。朕也委屈一回。”李恒跟賈祤說話時,他的語氣裏沒有怪罪。他就是打趣的口吻,他說道:“祤娘這一胎是皇子皇女,朕都愛。”

“朕盼著是皇子,也不過是因為茂鼎馬上要就藩。往後餘年,朕見不著他了,也見不著他這一脈的子嗣。倒底心頭不落忍。”李恒此時真情流露。

別看在錢太後跟前說的冷漠無情。其時皇帝在意這一個兒子。這是他的骨血。

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別人家的孩子再成器,那也是旁人的崽。

真正自己的家業,那一定要留給自己的孩子來繼承。

如果誰嚷嚷,兒子無能,把家業給女婿。那只有一個可能,他沒有大家業。

真有大家業,誰舍得給女婿?那一定給兒子。

這就是現實問題,人心問題。

李恒待李茂鼎這一個長子有過期盼,最後這一個長子通不過他的考驗。還是一次又一次讓帝王失望。

不過失望歸失望,李恒從來沒有想過廢了太子後,就真的不給李茂鼎這一脈活路。

“朕想著讓茂鼎和他這一脈的子嗣去南邊,往後離著京都遠遠的,京都的風暴再大,這風也吹不過遙遠的南邊去。他一介廢太子,一個小小郡王去南邊吃海風,便是新君上位,這等兄長也不是什麽禍害。在遙遠的南邊,甭管是茂鼎,還是茂鼎往後的子嗣都註定掀不起大風大浪。他們無能些,何嘗不是一種生存之道。這是朕替茂鼎的,也算朕的一點私心。”李恒這一番話也是故意說給賈祤聽的。

在李恒的心中,如果賈祤當上繼後,小十一李燁就會上位。

李恒只想著他百年之後,賈祤這一位枕邊人可以把這一番說給小十一聽一聽。

說什麽束甲相攻,只盼子嗣成才。其時如果可以的話,李恒一點也不想禍起蕭墻之內。

“皇上一片慈父仁心。”賈祤在皇帝的話裏,也感受到皇帝還是當爹的。這總歸還替親兒子留了後路。

只是這等後路也挺懸,一切還要看新君的意思。

不過轉念一想,賈祤就想到皇帝給她和親兒子李燁畫的大餅。然後賈祤懂得了皇帝的另一層含意。

“臣妾跟皇上一樣的心意。臣妾也覺得天家父子,天家兄弟,總要體體面面。讓世人非議了不好,天家最是應該講了孝悌之道。”賈祤在給皇帝吃定心丸。

賈祤這一番話不是替自己說的,她何嘗不是在替親兒子李燁說一說。

“朕心裏都懂,祤娘重感情。”李恒把手又撫在賈祤的肚子。

“嗯。”賈祤輕輕的應一聲。皇帝想誇,她當然受領下來。然後,賈祤這一位孕婦在迷糊裏睡著了。

李恒倒是睡得晚一些,他還瞧著賈祤的睡顏良久。

次日。

李恒出宮一趟,他在京都的城樓子上待了許久。一直到南涯郡王一家人遠去的影子都瞧不見。爾後,皇帝才回宮廷裏。

關於皇帝出宮一趟的事情,皇帝微服簡行。知曉人很多,皇帝也讓身邊的衛謹下達封口令。

出宮一趟去,再是回宮後,皇帝一天的日程又恢覆如初。

今日重覆的似乎是昨天的過往。對於皇帝而言,他要忙碌的事情也挺多。畢竟南涯郡王一家人是快速被皇帝安排著,一家人打包去南邊,去就藩。但是關乎廢太子的倒臺,這東宮一系的損失太多。

這裏面的利益糾葛可不老少,這一切還要皇帝在平衡。

爛攤子嘛,哪怕跟廢太子相幹系。廢太子李茂鼎早早在皇帝的有意安排下逃離了漩渦。剩餘的破事當然就得皇帝來出頭,來擺平這等場面的後續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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