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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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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宏武二十五年, 冬。在南涯郡王李茂鼎就藩後,整個京都最亮的崽成為燕王。

東宮一系因為南涯郡王的離開沒有迎來曝光。相反的因為後臺倒了,更多的人被牽扯其中。

看著如今的京都局面,皇帝在默認一些的事情的發生。

於是一些敞亮談話時, 他們都得暗中跟自己的心腹談一談什麽叫“東宮倒臺, 燕王吃飽”。

宏武二十五年, 冬日一場雪後。

金粟宮。

賈祤望著雪景, 她有一點向往著寒梅掛枝頭的美景。只是如今肚子大了,賈祤又懶得出門。

外面兒冷慌,哪像是宮殿裏多舒服, 地龍燒得暖暖的。

“母妃。”賈祤在左右為難,這是出門呢,還是不出門呢?

就此時, 賈祤的耳邊聽著熟悉的聲音。她一擡頭,她就瞧見親兒子楚王來了。

“兒臣給母妃請安。”李燁恭敬問安後,他的臉上掛起笑容。他說道:“母妃瞧瞧, 兒臣給您帶來什麽。”

賈祤瞧著兒子李燁手頭的寒梅, 她笑道:“新鮮折來的。”

對於是否要出門嗎?賈祤此時有了確定的答案。當然不用出門了。

瞧瞧孝順的好兒子,這跟親娘心有靈犀一點通。她正想著摘了梅花賞一賞, 好兒子不用點拔, 這便把她想要的東西巴巴的送來。

“兒臣剛從校場歸來, 順道去禦花園裏折了幾枝梅花。想著冬日梅香,也請母妃一道品鑒。”李燁一邊遞上梅花, 一邊還親自尋來小剪子, 在他的身後有小黃門跟前抱上來幾個瓶兒。

“母妃瞧瞧, 您愛插瓶,兒臣連擺在博古架上的瓷瓶都特意挑了幾樣新玩意兒。就想讓哄您開心, 讓您捧一捧兒臣的場面。”李燁一揮手,小黃門恭敬的把幾個瓷瓶一一擺在桌案上。

賈祤親手接過兒子折來的寒梅,她在掌中賞玩。至於小剪子,兒子一遞上來,賈祤也接了手中。

“你有心了。”賈祤笑意融入眼眸裏。

“等著修剪好,本宮殿內擺一瓶兒,你的書房裏也擺上一瓶兒。”在賈祤想來,挑著最好的兩個插瓶,她和親兒子一人一件。

至於修剪出來的次品,當然就是隨意尋個地方擱一擱。

母子二人說一說插瓶小事,這當然真的小事。

然後李燁想了想,他提了一話,他說道:“母妃,今天兒臣在校場練習騎射之時,父皇也來了。父皇還考校了兒臣。”

“哦,皇上誇了你嗎?”賈祤笑問道:“還是指了你哪裏不足之處。”

賈祤問了話,李燁認真的回道:“父皇有誇讚過,也有指了兒臣的不足之處。”

誇誇貶貶,這自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賈祤聽過後,她輕輕點頭,她說道:“既然皇上誇了,那好兒子往後就繼續保持優勢。至於不足之處,你年歲還淺,往後多加練習一定就能提升上去。”

賈祤把寒梅插進瓷瓶裏,她一邊打量,一邊回話,道:“人活一輩子,活到老,學老到。只要一顆心想上進就一定能奮發圖強。唯有一顆心墜落了,那才會無藥可救。”

賈祤話到這兒,她停下來,她的目光落在親兒子身上。她笑道:“我兒甚好,一直用心於上進之道。皇上誇的話,我兒受得起。”

對於一個努力想掙得親爹誇讚的孩子,只要孩子沒犯錯,賈祤當然得誇一誇。

李燁挺起胸膛,他回道:“兒臣還要努力。”雖然謙虛一下,但是李燁的神情挺快樂。顯然他樂得多聽一聽母妃的誇讚。至少他的表情上是如此寫的明明白白。

賈祤瞧著自家小郎愛聽了好話,愛聽了漂亮話,她輕輕的唇畔含笑。

果然孩子像娘,唉,他們母子都一樣,都愛聽了好聽的話語。只能說甜言蜜語動人心。

人在上位,自然身邊全是甜言蜜語。人人捧著,這等日子多舒坦。不過賈祤心頭還是掛起一個念想,也許等著尋到合適的時候她得跟皇帝提一提。

讓自家的寶貝兒子去吃一吃苦頭,不嘗若如何知道蜜的甜呢?

如果自家兒子一輩子的前程就是一個藩王,賈祤可能還會心疼孩子,覺得少吃一點苦也不錯。但是轉念多想一想皇帝替親兒子小十一規劃的高大上前程,賈祤真怕兒子吃苦吃少了,將來沒了對底層的共情之處。

因為不能共情,說一說何不食肉糜,這就再正常不過了。

或者就算嘴上不說,但是在行為上就一定會高高在上的俯視。

怎麽說呢?

賈祤一直認同一句話,命運的饋贈在暗中一定有價碼。這一個價碼誰來支持?

這很要緊。

便是這等禍,在兒子時不一定有結果,萬一遺禍給孫子輩呢?

只能說小心人,小事辦事,小心無大錯。可這等謹慎,上位者天生會有嗎?

可能有,更可能沒有。因為身邊全是好人,個個說的好聽,想辦的事情上位者沒想到時已經有人替他想到了。

唉,這就未必真的好。

要知道別的腦子裏裝著的是私利,人與人的利,那不會同出一孔。

“母妃。”李燁突然渾身一個激靈。

“我兒怎麽了?可是在外面受了涼。”賈祤瞧著孩子的模樣,她關切的問道。冬日之時,最怕小郎遭了涼,這可是大事情。

“無恙。”李燁忙回道:“就是突然心裏涼嗖嗖一下子。”

李燁覺得這等預感來得莫名其妙。

倒是賈祤笑一笑,她想,莫不成還有母子連心一說。

她就想一想讓兒子這一位皇子體驗一下黎庶的普通日子。這,應該不過份吧?

甭管過份不過份,賈祤已經拿定主意一定要給皇帝吹一吹枕頭風。

宏武二十五年,這一年的除舊迎新之時。

皇家祭祖宗,祭天地。往常是皇太子陪著皇帝出席。如今沒了皇太子,皇帝身邊最顯的成為燕王。

在這一個年節之時,燕王成為最耀眼的存在。沒有之一,其它皇子的光輝在京都官員們的眼中不及燕王萬一。

特別是燕王在這一個的祭祖廟,祭天地之時,他替代了往常皇太子存在的位置。

於是這一個的守歲之夜。

賈祤是宮廷裏的妃嬪之首,宋賢妃是四妃之一。但是宋賢妃的身邊就圍了不少的小妃嬪們,人人都在捧著笑臉的巴結宋賢妃。

賈祤的目光落在錢淑妃身上。愰然似乎像許久不見。賈祤發現錢淑妃老了。

不止是氣勢上的衰敗,還有容顏上的衰老。

賈祤看著錢淑妃之時,她覺得錢淑妃如今的舉止真像一下子之間老了二十歲的模樣。

往常的錢淑妃是什麽模樣?賈祤的印象裏還有呢。那筆談之間驕傲的錢淑妃,哪像現在沈默又無言。

這會兒的錢淑妃也有相似之人,就是一直當了小透明的曾充容、管充媛二人。

想一想這三位妃嬪們的處境,錢淑妃是兒子倒臺,從廢太子成為就藩的南涯郡王。往後母子成為陌路人,這一輩子是沒有見上的可能性。

這等有子,愰如無子。還不敢伸張什麽,就怕廢太子的名聲再引來更壞的事情。可能錢淑妃如今求的就是默默無聞,也可以讓南涯郡王一家人茍在南邊,往後繼續默默的過著宗室藩王的小日子。

錢淑妃沈寂下去,她不想再當風雲人物。曾充容、管充媛二人雖然是正二品的嬪,但是二人早年生下皇子,皇子沒有撫養長大俱是夭折。二人也因此失寵。這失寵了,不招搖就不容易引來別人的反感。

這二位嬪娘娘的位份擺這兒,也不容易真的讓人拿捏住。

想一想,這三人沈默的過著日子,這其時只要自己想得開,可能比著小妃嬪們的日子還好過一些。

當然要是想不開,那就容易自己給自己尋了罪受。

奈何錢淑妃和曾充容、管充媛這二人,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在守歲結束時,賈祤這一位貴妃當先離場。因為有身孕,她當然是坐了輦輿回金粟宮。

回去後,賈祤也早早的歇下。

又過一日,賈祤在金粟宮裏吃著瓜。當然也不過小事,就是禦花園裏錢淑妃和宋賢妃撞上。

宋賢妃沒心情踩一腳往日的對頭。倒是有人樂意替宋賢妃沖鋒。

於是錢淑妃曾經的跟班,柳寶林和秦選侍二人選遭殃。

只能說跟對了上司,這可能吃肉喝湯。但是上司倒黴了,上司有靠山,上司的名位擺那兒,上司可能還虎死不倒架。但是跟在上司身邊狐假虎威之輩就真的要倒黴。

於是往昔在宮裏借著錢淑妃的威風,還混得風生水起的柳寶林、秦選侍在禦花園裏一起吃了憋屈。

錢淑妃被人落了臉皮,當然她要不在意,旁人也拿她沒折。

至於柳寶林、秦選侍二人被削了體面,這當然就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內。

“柳寶林、秦選侍,二人也是可惜了。”賈祤只能感慨這一回。

這會兒在賈祤跟前捧哏的是張昭儀。張昭儀說道:“這二人哪有什麽可惜的?”

張昭儀搖搖頭,她說道:“娘娘您就太心善。往昔淑妃娘娘得意時,柳寶林、秦選侍二人跟著風光了好長的日子。只能說如今是一報還一報。”

想當年,張昭儀剛搬進延年宮時,她那會兒還是張才人。不過她也攤著事情在身上。

就這,張昭儀也見識過柳寶林、秦選侍二人借著錢淑妃的威風是如何的風光場面。

這怎麽說呢。宮廷裏也罷,宮廷外也罷,這打狗看主人。

只要主人利害,這狗也可能仗一仗人勢的。

在張昭儀的心底一直讚同一個道理,當初吃肉了,喝湯了,如今就別怪要挨罰。

只能說富貴運,天註定。這一切全看老天爺的賞。

“就淑妃娘娘得意時,也沒少幹過一些張狂的事情。當年柳寶林、秦選侍二人也不是真的清白如蓮花,二人想做老虎跟前的哈巴兒狗,她二人自然也臟過手的。”張昭儀也是知道一些消息的,不是耳目真的不靈通的做了聾子瞎子。

張昭儀這一說,賈祤也沈默了。

怎麽說呢,這宮廷裏的妃嬪,只要是從宮女爬上來的。這不用一點手段,那真叫一個難。

起家的臺子不同,這手頭的資源也不同。賈祤從來不替人洗白,當然也會故意的抹黑。

只能說各有各的難,各有各的苦。同樣風光了,也是各有各的謀劃算計。

人心有私,宮廷內外都一樣,都是想力爭上游時,有些的良心就不太容易保住。

能保住良心的,那一定是手頭有籌碼的。還得自個兒樂意保了良心,若不然的話,良心餵了狗,可能日子能過得更輕省一點。

誰讓良心在很多時候,那不是榮華富貴的指標線。

贏了,這才是唯一的指標線。

就像這一輩子的賈祤,她能在宮廷裏過得輕省日子,她能守了靈通的道德底線。不是賈祤多利害,純粹就是她手頭有籌碼。

賈祤的籌碼來自家世背景,也憑著這家世背景皇上樂意給她一二分的體面。

皇帝都給體面,宮廷裏其它人全看皇帝的臉色過活。在這等情況下,賈祤想過得輕省,這自然有人搭臺子,有人遞梯子。

燒熱竈,從古自今就是世人眼中的順勢而為。錦上添花嘛,多少人都樂意伸一伸手幫襯一把的。

宏武二十六年,孟春之初,太簇之月。

這等新年歡喜之時,賈祤就聽著玉衡宮傳出的消息。

錢淑妃病了。

“淑妃病了。如今年節下的,這也太不湊巧。”過年時病了,這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因為這等時節裏,誰都想求一個好兆頭的。賈祤這會兒的神情也是有一點無奈。

“娘娘,玉衡宮已經傳了太醫,想必淑妃娘娘的病情一定嚴重。若不然的話,淑妃娘娘為著南涯郡王著想,這等時候也不當勞煩太醫去玉衡宮會診。”司徒女史小心的回話道。

連大年初三都沒有過去。這確實應該病的嚴重。要不然請太醫,這就是給宮裏招來忌諱。

賈祤伸手,她撫一撫腹部。賈祤的臉上也有為難之色。她說道:“本宮也心煩著。淑妃病了,本宮是妃嬪之道這不去瞧瞧,這容易招了非議。真去瞧瞧,大年節下的,本宮又有孕在身,這萬一沾了病氣怎麽成。”

賈祤要臉,如果她不在乎體面,她就懶得理會玉衡宮的事情。

再想一想,皇帝還說想冊立她做繼後,冊立她的兒子李燁做新一任儲君。

真當繼後和儲君是好當的,這要名聲,這要體面。

賈祤心煩。她一個孕婦想得多,這更煩了。

“娘娘腹中皇嗣為重,您不去,這誰都能體諒。”司徒女史的態度當然站在貴妃這一邊。

對於宮廷裏的妃嬪們而言,皇嗣最重。

“可難就難在,淑妃失寵了。淑妃一失寵,本宮這裏就是拿鼻孔看人的瞧低一眼。這等態度一旦被有心人傳出去,這好說不好聽。”賈祤煩心之處就在這兒。

當初慕容昭儀病了,賈祤去過。輪著淑妃病了,她一位賈貴妃就躲著不露臉。這真的讓人一比較,只要有人想抹黑,太容易造成三人成虎,眾口爍金,謠言毀人。

“宮裏宮外,誰又敢在娘娘跟前真的放肆?娘娘,您太瞧您了自個兒。”司徒女史自然還是勸。在女史眼中,千萬的大錯處都不及一樁錯處,那就是貴妃腹中的皇嗣出差池。

只要貴妃安,貴妃腹中皇嗣安,旁的司徒女史都不在意。

賈祤聽罷司徒女史的話,她輕輕搖頭。賈祤說道:“本宮也在意臉皮。將心比心,這等時候的淑妃肯定也在意。”

更何況賈祤還要想一想皇帝的態度。錢淑妃再失寵,這還是南涯郡王的生母。

有些事情不怪賈祤想得多,主要是人心隔肚皮。

可能有些事情自個兒不甚在意,但萬一別人在意呢。

確切一點說,賈祤不知道皇帝在意不在意?

眉眼看人高低,皇帝應該不會喜歡這等昂昂擡頭,鼻孔朝天的小人行徑。

最後賈祤還是拿定主意,她準備去一趟玉衡宮。不管做給皇帝看,又或者過了自己心頭靈活道德底線這一關卡。

賈祤去了一趟玉衡宮。

賈祤去時,太醫已經離開。賈祤到了玉衡宮才發現,玉衡宮裏似乎少了往昔的那一種耀眼。

或者說少了一些人氣味兒,整座宮殿裏有一點死氣沈沈的感覺。這就跟這一座宮殿的妃位娘娘在病中一樣,那真的看不著一點兒朝氣。

宮人們向貴妃問安,賈祤淡然走過。

等著貴妃遠離後,宮人們才是悄無聲息的起身。然後各人又回到各人的崗位上。

玉衡宮的主殿內,賈祤去瞧了病中的錢淑妃。

錢淑妃在喝苦藥湯,這會兒貴妃一來,錢淑妃神情挺驚訝。

其時瞧著半躺於榻上的錢淑妃,賈祤也瞧出來錢淑妃的情況不太妙。這真病了,還病的臉色蒼白,面無血色。

“勞貴妃來一趟。”錢淑妃嘴裏說著客氣話。

“本宮來瞧瞧,也想著安慰一番淑妃。”賈祤說道:“不過瞧著淑妃如今的精氣神,想必好好的將養,等著過些日子一定會痊愈。”

“嗯。”錢淑妃應一聲,她忙又回道:“借貴妃吉言。”

話落後,錢淑妃的目光瞧在賈祤的肚子上,她說道:“貴妃身孕皇嗣,本宮這裏病著,也害怕傳了病氣給貴妃。請貴妃不必久待,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貴妃這一回能來探病,本宮非常的感激。”這話錢淑妃說得真情實意。她病了,這頭一個來的妃嬪就是貴妃。

這落難時最能瞧一瞧人心,至少錢淑妃這般認為。

賈祤也就走一個過場,所以她來了玉衡宮探望,同時還留了探望的一點心意,也便是一本游記。

“想著淑妃在病中,人久臥於室內太無趣味。這一本游記本宮時時愛之,細細品讀。乃是南涯一位士子所著作,上面細細描會了一些士子家鄉的趣聞逸事。如今贈與淑妃,想必能讓淑妃知曉一些南涯的風土人情。南邊暖和,冬日如春,聽說海邊的風光一樣秀麗壯美,此等閑書贈與淑妃,也許能一解淑妃心中的煩悶。”賈祤留了一本游記。這一番話當然也是說給淑妃聽。

聽得是南涯的讀書人寫出來的游記。錢淑妃收了賈祤的贈禮。

“貴妃這一份心意,本宮很喜歡。真的很喜歡。”錢淑妃的聲音裏帶一點哽咽。

賈祤聽了,她能聽出來裏面的感情。想必錢淑妃的心頭還是在意去南邊的兒子和孫子孫女們。

賈祤感慨一回後,她也順著自己的心意,她告辭離開。

賈貴妃來了,賈貴妃走了。

倒是這一樁事情也算得讓錢淑妃的心情好上一些。

對於士子書籍裏寫了什麽,錢淑妃這會兒有精神,她真的想讀一讀。

賈貴妃在宮廷裏是風雲人物,她辦事情,那不可能瞞了人。

當然也有人想知道一些玉衡宮裏發生的一切。於是應該知道的都是知道了。

不知道的只能是耳目閉塞之輩。

長壽宮。

錢太後聽過賈貴妃贈禮一事,又知道得著游記的錢淑妃欣喜之情。

對於錢淑妃樂意讀書了,錢太後能說什麽?

錢太後只是吩咐身邊的嬤嬤,讓嬤嬤暗中照顧一二玉衡宮。

“哀家還活著,玉衡宮的體面就不能丟。至於延年宮裏給淑妃做跑腿兒的兩個小妃嬪,唉。”錢太後一聲嘆息。

錢太後能護著淑妃的體面,她覺得自己盡力了。畢竟淑妃是錢氏女,錢太後有責任維護了錢氏一族的門楣不墮。

至於跟在淑妃身邊攀附之輩,這些人入不了錢太後的法眼。

這些人的得意與失落,錢太後是懶得管,更不可能談什麽庇護。

或者說在錢太後的心中,這些人不足以讓她去針對了宋賢妃。

眼中的燕王太火熱。東宮一系倒臺後,燕王一系拿到最大的好處。

瞧一瞧朝廷內外的風聲,多少人在暗中期盼著燕王上位,燕王一旦當上皇太子,宋賢妃就能母憑子貴。

哪怕為著錢氏一門的未來計較,錢太後也不可能駁了宋賢妃的體面。

誰讓母憑子貴,在宮廷之內是太常見的戲碼。錢太後不想落了燕王的體面。這自然就要給了宋賢妃體面。

因為在宮廷之中,母子從來是一體的。這切割不開。

長壽宮裏,錢太後想著宋賢妃時。

九畹宮,宋賢妃也知道玉衡宮裏發生的一些事情。

宋賢妃冷哼一聲,她說道:“賈氏倒是一個伶俐的,這巴巴兒的就想著拉拔一下錢氏,也不怕風大的閃了自個兒。”

宋賢妃如今有底氣,還敢說嘴一下賈貴妃。或者說這就是燕王這一個親兒子給的底氣。

在宋賢妃的心底,她也暗恨過現在賈貴妃的得勢。

當然如今皇上寵著,賈貴妃的排序也在宋賢妃之前,她唯有忍著。

“且等著,本宮倒要瞧一瞧,等哪一天賈氏跟錢氏一樣的成為落水狗,這二人沒了依仗,她們還會怎麽辦。”宋賢妃嘴裏不饒人。她的氣勢上真不落半分兒的張揚。

當然也就在九畹宮裏,宋賢妃才會這般的真正展現自我。

真到外面,宋賢妃也要臉,如今還是低調一點。

當然宋賢妃低調了,恭維在她身邊的人可不低調。這也是宋賢妃有意為之。

有些事情宋賢妃要臉,她不能去做。但是不代表她的身邊人不能做。

這些前後捧哏的,這些跑腿後囂張的,那還不是得著宋賢妃的默許。

宮廷內外,人人有自己的角色。戲臺子搭好了,誰上場,誰退場,這看得還是風雲變幻。

嘴裏先過過癮後,宋賢妃心裏還是堵得慌。

於是宋賢妃打發走侍候的宮人,她一個人去拜了神仙。

跪在神像前,宋賢妃呢喃自語,聲音低的幾乎不可聽見。

“神仙保佑,瞧那賈氏猖狂,她敢去探望錢氏,這二人都是一丘之貉。望神仙垂憐,趕緊收了錢氏,也收了賈氏。這二人一起病沒了就是天收。”

宋賢妃的嘴裏,她可盼著這二人被天收走。

宋賢妃嘀咕自語,這會兒又念念叨叨的。

在宋賢妃心底,她最盼著的就是錢淑妃得病,一病不起。然後賈氏去探病,這也跟著染疾不起。

當然這是宋賢妃的期盼,同時宋賢妃還跟往常一樣,這會兒又是搞起迷信的事情來。

只能說宋賢妃如今真吃這一套,她的自我認知內,這就是咒能害人。不,正確說法應該是神仙靈驗。

這一日,泰和宮的皇帝也聽著衛謹稟了後宮的一些小消息。

在晚膳後,李恒的帝輦去了金粟宮。

李恒到的晚,這時候賈祤都要熄燈準備歇下。

當然皇帝一來,賈祤自然迎了皇帝駕臨。

如今大年之下,天冷的很,天黑的早。

殿內火龍燒著,倒是溫暖宜人。

李恒攙扶著賈祤一道落的坐。宮人送上茶果點心,李恒沒有碰。

這會兒皇帝打發掉侍候的宮人,他說道:“祤娘瞧著要生了,朕就想來陪陪你,也寬慰著和你說說話。一解你心頭的壓力。”

李恒這話說的體貼。這擱哪一個妃嬪聽著得感激涕零。

賈祤搖搖頭,她說道:“臣妾哪有什麽負擔,臣妾挺能開解自個兒,如今的小日子過得挺輕省。倒是皇上煩心朝堂大事,您這兒也就年節時能歇一歇。臣妾覺得皇上才應該偷得浮生半日閑。”

或者過了八個月的身孕後,賈祤每一天就按著流程過日子。

多動一動,少食多餐,也為著生孩子時多準備一點。

至於再多的事情,賈祤一個孕婦她也就盡足人事,但聽天命。

至於懷孕辛苦不辛苦,當然辛苦的很。可嘴裏念叨多了,賈祤覺得自己容易成話嘮。也怕成了念經一樣的唐僧。更怕把皇帝念煩了。

幹脆賈祤懶得喊一聲自己辛苦,反正皇帝有眼睛,只要皇帝不裝傻,他就會看見她的不容易。

畢竟二人又不是一年半月不見面。

賈祤當著皇帝的面,只要不舒坦,她不叨叨皇帝,她只叨叨身邊的宮人們。

有些事情她不說,一些身邊人會講的。賈祤借宮人們的嘴講話。她就省心了,也免得煩了皇帝的耳朵。

“就跟祤娘說的,如何年節下,朕祭祖祭天後,如今也輕省的偷得閑暇時光。”李恒嘴裏這般說。

其時哪怕年節下,李恒還在查看一些奏本,查看一些資料。

只要皇帝要工作,從來就不會真的閑下來沒事幹。

當然多幹一點活,擱皇帝這身份,他也不可能對人多言。多做事,皇帝自個兒樂意的。

於李恒而言,他的樂趣就在工作之中。想一想為社稷添磚加瓦,李恒這一位皇帝心裏有感應感。

“朕聽說祤娘今日去了一趟玉衡宮?”李恒問了一話道。

“嗯。”賈祤應了一聲。

“臣妾聽說淑妃病了,便帶了一本南涯的游記給淑妃。臣妾琢磨著淑妃應該是心病,這一本游記雖然解不了淑妃的心病,卻也可以讓她稍微安慰一點。”賈祤實話實說。辦了好事,如今皇帝問起來,賈祤幹嘛要隱瞞。

反正又不是她故意多嘴,這是皇帝問起來,她就如實回答下。

“祤娘心善。”李恒感慨,他說道:“朕一直以為祤娘不喜錢氏的張揚。哪料想錢氏落難,祤娘就贈了心意。”

“臣妾原來不喜淑妃的張揚,如今一瞧,也發現淑妃不過尋常母親。臣妾膝下有孩子,臣妾能理解兒行千裏母擔憂的心情。也不過將心比心。要說臣妾心善,倒是皇上您誇過了。”賈祤雖然是靈活的道德底線,但是說穿了,那還是有底線的。

錢淑妃跟賈祤沒有生死大仇,賈祤當然不會落井下石。

至於贈對方書籍,也不過就是碰巧的她有這麽一本書。想著錢淑妃知道了一定會想看。於是她贈了書。

至於皇帝如何想她?

賈祤要說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賈祤如今做的事情說白了,她也是在想著積累皇帝的好感。

這叫添了皇帝的印象分。甭管多少,只要一點一點的積累,這總會越積讚就越多。

“在朕心中祤娘有這一份善心,祤娘推辭與否,朕心中皆是有數目計較著。”李恒的目光落在賈祤的腹部。

“算一算,春日裏祤娘就要生了又替朕添一個孩子。”李恒的目光中有溫柔之色。

這是父親對於孩子的期待。特別是於皇帝而言,他很盼著添了皇子。

“腹中孩子生在春日,這離著皇上的萬壽節近。”賈祤笑道:“瞧著就是好日子。”

李恒生於春龍節,二月二,龍擡頭。

賈祤這一胎的產期也是如此。

在賈祤想來,如果孩子的生辰跟皇上相近,想必這一個最小的孩子也更容易招了皇帝的好感。

“是啊,離著朕的萬壽節近著。”李恒選同這話。

這會兒李恒執起賈祤的手,二人的手一道覆於賈祤的肚子上。

然後肚子裏的孩子動了,皇帝感受著胎兒的動作。

皇帝這時候唇畔之間有笑容,他說道:“真有活力,一瞧著就是皇子,瞧瞧這般好動的,不可能是閨女。”

“皇上,這閨女也可能活潑好動。這孩子有活力,這說明孩子健健康康。”賈祤對於皇帝想著添皇子的事情,她耳熟能詳。

當然就賈祤而言,她也有耐心,她不過多說一說這腹中的孩子可能是閨女。

沒生之前,是男是女,賈祤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定不能讓皇帝生出了一種一定生皇子的印象。萬一是皇女呢?

多打一打預防針,這真的太有必要。

“好,好,就像祤娘說的,這一個孩子可能是皇女。就算是皇女,朕一樣心疼。都是朕的骨血,生下來一定是天之嬌女。將來朕還要給親閨女挑一個文武雙全,富貴滿堂的好駙馬。”李恒這會兒當然不跟孕婦搶話。賈祤說是皇女,他也附合一回。

口不應心,這說的就是皇帝。

不過聽著皇帝話軟和了,賈祤握緊了皇帝的手,她笑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是天下間最好的父皇。您多心疼皇女們,臣妾可是瞧在眼中的。”

至於皇帝衡量一下社稷之重後,皇女們貶值了,這些賈祤也知道。但是她不說。

畢竟在江山面前,在社稷面前,莫說皇女的重量不夠。就算是皇子,皇帝這兒也是當了磨刀石一樣的打磨。

最後是百煉成鋼,讓皇帝滿意了,還是被煉成廢鐵,被皇帝一扔幾千上萬裏去天之涯,海之角待著。

這些重要嗎?

賈祤覺得生在皇家,離家了天家富貴。這些應該接受。

擡胎技術好,這也說明了起始的臺子高。真正一輩子活得好,這當然還要經營一番。

“哈哈哈……”李恒笑一回。待笑後,皇帝一點逼數也沒有。他認下賈祤的誇讚。

李恒說道:“確如祤娘所言,朕之仁愛,待皇子皇女們皆然也。”

不說一視同仁,至少在能耐範圍內,李恒覺得他做到一個慈父所為。就像是被成為廢太子的李茂鼎,這一個兒子廢了。但是皇帝還是給出路。

甚至於讓李茂鼎一家子早早逃離京都,皇帝來收拾一切。皇帝想一想,他也挺感動於自己的慈父之心。

李恒心想,他就是這般的好父親。唉,生而為人,能做他的兒女,也是這些孩子們修了九輩子的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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