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莫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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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莫草兒
“啟程，回家嘍！”
莫渺渺跟個靈活的猴兒一樣坐在車轅前，手在額頭搭起涼棚，擋住了刺眼的太陽，清脆歡快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春日的太陽，明亮，耀眼，溫溫柔柔。
雲州府的春日，比起其他地方更要柔和些，風吹在身上涼涼的，對自小在雲州府長大的莫渺渺來說卻可以忽略不計。
經過了冬日的嚴寒，這樣的天氣，簡直就是惠風和暢了。
明州府是莫草兒的故鄉，莫草兒領養了她，也就成了她的故鄉。
但她今年十歲，一次都沒去過，“回家嘍”幾個字還在風中飄蕩，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回頭，趴在車壁的小窗邊，好奇問：“阿娘，明州府這時熱不熱呀？”
車裏的莫草兒不厭其煩回答著她：“也不算太熱，明州府要到五六月才會進入盛夏，那時候啊，地都會被曬得滾燙。”
莫渺渺睜大了烏溜溜的雙眼：“那豈不是出不了門？”
莫草兒笑道：“哪能不出門，五月端午前後就是麥收，地裏的秧苗長大了，要除草添肥.....”
說著說著，莫草兒臉上浮起悵然。程箴幫著她在明州府城找到師傅吳娘子學習紡織，從那時候起，她就再也沒種過地。
今年她已經五十歲，幾十年的歲月倏忽而過，種地的記憶在腦中早已模糊，只餘下當年的窮困，還深深刻在腦海裏。
記住過去的苦難，只要一丁點的甜，莫草兒就有了渾身的幹勁，能一頭紮進學堂中，將畢生所學技藝傳授給學生們。
莫草兒起初目不識丁，跟著吳娘子學了識字。後來到了明州府，學堂開辦了識字班，她再擠出功夫，既當先生又當學生，讀了許多書，學得了許多知識。
辛苦是辛苦，但她胸口總是被滿滿當當的喜悅所充盈。
不斷增長的本事，日子有了盼頭，明明白白活著，美好得她幾乎都以為是一場夢。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這句詩，最令她動容。
以前她想不透徹，只懵懵懂懂認為將莫家拉出泥沼的程子安是大善人，他因為心懷慈悲，所以會對村裏與他來往的孩童們好，給他們零嘴糖吃，給她們姐妹銀子，告訴她們，這是她們姐妹以後活著的勇氣。
程子安的善，毋庸置疑。
大慈與小慈，卻不相同，程子安便是建立了千萬間廣廈，大庇天下窮人俱歡顏，真正大慈之人。
莫草兒摸著腰間的荷包，程子安最初給她的十兩銀子，早就花了出去。後來，莫草兒總會想方設法將荷包填滿，摸到裏面硬硬的銀子，她就有了無盡的勇氣，有了前行的信念。
為什麽而活著？
莫草兒深思過這個問題，阿娘毛氏的去世，對她打擊很大，對姐姐莫花兒亦同樣如此。
除了失母之痛，還有對她們姐妹命運的恐慌。要不是程子安，莫花兒哪怕不用被賣出去做妾，也不過與毛氏一樣，與清水村，大周千千萬萬的窮苦婦人一樣，嫁人生子，超持家務。
種地活重，婦人同樣要下地幹活，回到家要忙著煮飯，縫衣，洗刷，餵養牲畜，懷著身子也不能幸免。
太過勞累，都活不長。
生下的兒女，不過是重覆他們的苦難。
莫草兒緊緊拽住荷包，長長舒了口氣，又松開了。
不幸中的萬幸，她生在清水村，清水村出了個程子安。
這些年用眼得厲害，莫草兒雖萬般不舍，還是請辭了學堂的差使。
這次回到清水村，莫草兒也擔心以後的日子，朝廷對有貢獻的匠人，手藝人，莊稼漢等，記入功德堂，每月發放一筆人才特殊貼補，她也享有。
每月二兩銀子，錢不算多，足夠他們安穩度日。
何況她早已桃李滿天下，雖終生未嫁，除了有學生的照顧，還有活潑聰明的莫渺渺陪伴。
這次回明州府，莫草兒本來打算在大車店賃輛車，送她們兩人到楚州就是，如今大周到處海晏河清，官道寬敞平坦，她們也不用擔心安危問題。
學生卻如何都不肯，爭搶著要送她們，莫草兒推辭不過，就讓學生派了家中的車夫，將她們送到楚州，再坐船經海路回明州府。
要是，程子安當年沒救她們姐妹，或者，只解決了莫草兒被賣出去做妾，她們姐妹又當如何？
莫草兒不由得看向了莫渺渺，她稚氣的小臉皺起，好似遇到了天大的煩惱。
莫渺渺被扔在了積善堂門口，積善堂是程子安一手建成，裏面收養孤寡老弱，門口經常有棄兒扔在那裏，九成九都是女嬰，一成是不齊全的男嬰。
莫渺渺算得上幸運，能活下來，讀書上學，學到以後安身立命的本事。
沒有程子安的積善堂，她肯定活不了。
沒有程子安，她莫草兒也活不到現在。勞作的婦人，如毛氏那樣，三十出頭時就一身病痛，至多拖上一年半載，人就沒了。
病痛難忍，成為家人累贅會被嫌棄，最終自我了斷，尋求徹底的解脫。
莫草兒有了能力，不遺餘力幫助與她以前相同境遇之人，像是程子安那樣，將他們徹底拉出苦難的深淵。
莫草兒關心問道：“渺渺，你怎地了？”
莫渺渺沒耕種過地，她在織造學堂除了識字讀書，還要學習織造手藝，閑暇時還要忙著與同伴們玩耍，十歲的她，每日都忙得很，根本不會種地。
老師的家在明州府清水村，鄉下人都靠種地為生。
她是積善堂的孤兒，被莫草兒養在了身邊。莫氏兄妹都很厲害，她要是對鄉下的日子一無所知，成了沒用的閑人，雖然莫草兒肯定不會嫌棄她，只她終究會感到不安。
莫渺渺糾結了下，吭哧道：“阿娘，我不會種地。”
莫草兒舒了口氣，噗呲笑了出聲，道：“我如今也不會種地了。”
莫渺渺立刻挺起小胸脯，道：“阿娘，我會織布，學問也很好，我養得起阿娘。”
莫草兒樂不可支道：“是啊，我的渺渺能幹得很呢，不用種地也能養活自己，還有能力養活阿娘。”
莫渺渺馬上就將先前的擔憂拋到了腦後，明州府的織造不輸雲州府，她輕輕松松就能找到活計。
想到明州府是程子安的故鄉，大周首相，帝師程子安的名號，天下無人不知。
莫渺渺知曉程子安，一是積善堂主要的錢財，是由他所出，二是他主政雲州府時，建造了織造學堂。
程子安行事低調，來過雲州府幾次，都輕車簡行，莫渺渺對程子安的事跡知曉並不多，她歪著腦袋，好奇問道：“阿娘，程相小時候，就像我這般小的時候，應當在學堂讀書吧，他可是每次都能考到頭名？”
當年程子安在府學的成績，非但稱不上好，還出了名的差。他因為學習不好，沒少被程箴收拾。
莫草兒忍住笑，咳了聲，道：“程相不用每次考到頭名，只要秋闈春闈能拔得頭籌就行了。程相可是當年的大三元！”
莫渺渺長長“唔”了聲，敬佩地道：“能連中三元，那可是真正厲害了！”
莫草兒笑著附和道：“程相的厲害，不在讀書上。渺渺沒見過海，也沒坐過大海船，我也描繪不出來，等我們到楚州，從楚州碼頭坐船回明州府，你就明白了。”
莫渺渺知道他們這次回明州要坐海船，早就期待不已，聽到莫草兒說起，興奮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是只小鳥一樣快活。
莫草兒含笑看著莫渺渺無憂無慮的臉，當時她在莫渺渺這個年歲的時候，每天睜開眼就幹活，麻木得像是一根枯木。
真好啊！
莫渺渺身上，見不到孤兒出身帶來的陰霾，她快活明朗，清新得猶如朝露。
積善堂的其他孤兒，大多都如莫渺渺一樣，被妥善照顧，安穩無虞長大。
大周的其他州府，都建有育嬰堂，或者濟慈院。
雲州府的積善堂，是程子安的私人救助，任誰都沒膽子在裏面動手腳。
莫草兒當然不會以為，其他州府的育嬰堂與濟慈院，都能與雲州府的相比，官府能用心思去管他們。
不止是這些，大周到底還是窮人多，種地的百姓，與以前一樣需要辛勤勞作，只賦稅減輕了，至少能吃得七八成飽。
遇到災荒，朝廷的救助，真正能落到他們手上。
在路上行了不到三天，在這天傍晚時，騾車駛到楚州碼頭附近，莫渺渺坐在車轅前，驚呼不斷：“好熱鬧，好多人啊！阿娘，楚州碼頭比雲州府還要熱鬧！”
莫草兒也好些年沒來過楚州碼頭了，她不禁掀開車簾探出頭去，看到碼頭繁榮的景象，如莫渺渺那樣看得錯不開眼：“哎喲，完全變了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以前的楚州碼頭，鋪子不如現在多，路也比以前寬敞，青石地面平整而結實，來往的馬車分開左右，各走一邊，行人則靠鋪子留出的道行走，車馬川流不息，卻井井有條。
莫草兒尋了間幹凈的客棧歇息，客棧大堂張貼著駛向各碼頭船的布告。船何時出發，行徑何地，價錢幾何，選中自己的路線，在客棧可直接下定，拿著憑據，便可去碼頭上船，方便得很。
選好船下了定，莫草兒與莫渺渺回屋歇息，取了銀子塞給車夫：“這一趟辛苦你了，楚州碼頭晚上熱鬧，你無需管我們，自己去逛就是。”
車夫接過銀子，千恩萬謝後告退離去。
莫渺渺雖然想出去玩，見莫草兒神色疲憊，便按耐住了沒開口，打算留在屋內陪著莫草兒歇息。
莫草兒豈能看不出莫渺渺那點心思，她也想出去走走，略微洗漱了下，就叫上莫渺渺出了門：“難得來到這裏，一定要好生逛一逛。”
莫渺渺疾奔到了大堂外，站在彩樓裏朝莫草兒招手：“阿娘，快些啊！”
彩樓裏掛著燈盞，驅散了夜色，四周變得燈火通明。
莫渺渺朝氣蓬勃的臉，在燈光下如春花綻放，莫草兒不大好的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一暖，慈愛地道：“阿娘來了。”
她老了，但還有莫渺渺這些年輕後生。
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以後如她們這些窮苦人的路，定將會走得愈發順暢與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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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渺渺跟個靈活的猴兒一樣坐在車轅前，手在額頭搭起涼棚，擋住了刺眼的太陽，清脆歡快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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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府的春日，比起其他地方更要柔和些，風吹在身上涼涼的，對自小在雲州府長大的莫渺渺來說卻可以忽略不計。
經過了冬日的嚴寒，這樣的天氣，簡直就是惠風和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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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今年十歲，一次都沒去過，“回家嘍”幾個字還在風中飄蕩，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回頭，趴在車壁的小窗邊，好奇問：“阿娘，明州府這時熱不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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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渺渺睜大了烏溜溜的雙眼：“那豈不是出不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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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她已經五十歲，幾十年的歲月倏忽而過，種地的記憶在腦中早已模糊，只餘下當年的窮困，還深深刻在腦海裏。
記住過去的苦難，只要一丁點的甜，莫草兒就有了渾身的幹勁，能一頭紮進學堂中，將畢生所學技藝傳授給學生們。
莫草兒起初目不識丁，跟著吳娘子學了識字。後來到了明州府，學堂開辦了識字班，她再擠出功夫，既當先生又當學生，讀了許多書，學得了許多知識。
辛苦是辛苦，但她胸口總是被滿滿當當的喜悅所充盈。
不斷增長的本事，日子有了盼頭，明明白白活著，美好得她幾乎都以為是一場夢。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這句詩，最令她動容。
以前她想不透徹，只懵懵懂懂認為將莫家拉出泥沼的程子安是大善人，他因為心懷慈悲，所以會對村裏與他來往的孩童們好，給他們零嘴糖吃，給她們姐妹銀子，告訴她們，這是她們姐妹以後活著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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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草兒摸著腰間的荷包，程子安最初給她的十兩銀子，早就花了出去。後來，莫草兒總會想方設法將荷包填滿，摸到裏面硬硬的銀子，她就有了無盡的勇氣，有了前行的信念。
為什麽而活著？
莫草兒深思過這個問題，阿娘毛氏的去世，對她打擊很大，對姐姐莫花兒亦同樣如此。
除了失母之痛，還有對她們姐妹命運的恐慌。要不是程子安，莫花兒哪怕不用被賣出去做妾，也不過與毛氏一樣，與清水村，大周千千萬萬的窮苦婦人一樣，嫁人生子，超持家務。
種地活重，婦人同樣要下地幹活，回到家要忙著煮飯，縫衣，洗刷，餵養牲畜，懷著身子也不能幸免。
太過勞累，都活不長。
生下的兒女，不過是重覆他們的苦難。
莫草兒緊緊拽住荷包，長長舒了口氣，又松開了。
不幸中的萬幸，她生在清水村，清水村出了個程子安。
這些年用眼得厲害，莫草兒雖萬般不舍，還是請辭了學堂的差使。
這次回到清水村，莫草兒也擔心以後的日子，朝廷對有貢獻的匠人，手藝人，莊稼漢等，記入功德堂，每月發放一筆人才特殊貼補，她也享有。
每月二兩銀子，錢不算多，足夠他們安穩度日。
何況她早已桃李滿天下，雖終生未嫁，除了有學生的照顧，還有活潑聰明的莫渺渺陪伴。
這次回明州府，莫草兒本來打算在大車店賃輛車，送她們兩人到楚州就是，如今大周到處海晏河清，官道寬敞平坦，她們也不用擔心安危問題。
學生卻如何都不肯，爭搶著要送她們，莫草兒推辭不過，就讓學生派了家中的車夫，將她們送到楚州，再坐船經海路回明州府。
要是，程子安當年沒救她們姐妹，或者，只解決了莫草兒被賣出去做妾，她們姐妹又當如何？
莫草兒不由得看向了莫渺渺，她稚氣的小臉皺起，好似遇到了天大的煩惱。
莫渺渺被扔在了積善堂門口，積善堂是程子安一手建成，裏面收養孤寡老弱，門口經常有棄兒扔在那裏，九成九都是女嬰，一成是不齊全的男嬰。
莫渺渺算得上幸運，能活下來，讀書上學，學到以後安身立命的本事。
沒有程子安的積善堂，她肯定活不了。
沒有程子安，她莫草兒也活不到現在。勞作的婦人，如毛氏那樣，三十出頭時就一身病痛，至多拖上一年半載，人就沒了。
病痛難忍，成為家人累贅會被嫌棄，最終自我了斷，尋求徹底的解脫。
莫草兒有了能力，不遺餘力幫助與她以前相同境遇之人，像是程子安那樣，將他們徹底拉出苦難的深淵。
莫草兒關心問道：“渺渺，你怎地了？”
莫渺渺沒耕種過地，她在織造學堂除了識字讀書，還要學習織造手藝，閑暇時還要忙著與同伴們玩耍，十歲的她，每日都忙得很，根本不會種地。
老師的家在明州府清水村，鄉下人都靠種地為生。
她是積善堂的孤兒，被莫草兒養在了身邊。莫氏兄妹都很厲害，她要是對鄉下的日子一無所知，成了沒用的閑人，雖然莫草兒肯定不會嫌棄她，只她終究會感到不安。
莫渺渺糾結了下，吭哧道：“阿娘，我不會種地。”
莫草兒舒了口氣，噗呲笑了出聲，道：“我如今也不會種地了。”
莫渺渺立刻挺起小胸脯，道：“阿娘，我會織布，學問也很好，我養得起阿娘。”
莫草兒樂不可支道：“是啊，我的渺渺能幹得很呢，不用種地也能養活自己，還有能力養活阿娘。”
莫渺渺馬上就將先前的擔憂拋到了腦後，明州府的織造不輸雲州府，她輕輕松松就能找到活計。
想到明州府是程子安的故鄉，大周首相，帝師程子安的名號，天下無人不知。
莫渺渺知曉程子安，一是積善堂主要的錢財，是由他所出，二是他主政雲州府時，建造了織造學堂。
程子安行事低調，來過雲州府幾次，都輕車簡行，莫渺渺對程子安的事跡知曉並不多，她歪著腦袋，好奇問道：“阿娘，程相小時候，就像我這般小的時候，應當在學堂讀書吧，他可是每次都能考到頭名？”
當年程子安在府學的成績，非但稱不上好，還出了名的差。他因為學習不好，沒少被程箴收拾。
莫草兒忍住笑，咳了聲，道：“程相不用每次考到頭名，只要秋闈春闈能拔得頭籌就行了。程相可是當年的大三元！”
莫渺渺長長“唔”了聲，敬佩地道：“能連中三元，那可是真正厲害了！”
莫草兒笑著附和道：“程相的厲害，不在讀書上。渺渺沒見過海，也沒坐過大海船，我也描繪不出來，等我們到楚州，從楚州碼頭坐船回明州府，你就明白了。”
莫渺渺知道他們這次回明州要坐海船，早就期待不已，聽到莫草兒說起，興奮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是只小鳥一樣快活。
莫草兒含笑看著莫渺渺無憂無慮的臉，當時她在莫渺渺這個年歲的時候，每天睜開眼就幹活，麻木得像是一根枯木。
真好啊！
莫渺渺身上，見不到孤兒出身帶來的陰霾，她快活明朗，清新得猶如朝露。
積善堂的其他孤兒，大多都如莫渺渺一樣，被妥善照顧，安穩無虞長大。
大周的其他州府，都建有育嬰堂，或者濟慈院。
雲州府的積善堂，是程子安的私人救助，任誰都沒膽子在裏面動手腳。
莫草兒當然不會以為，其他州府的育嬰堂與濟慈院，都能與雲州府的相比，官府能用心思去管他們。
不止是這些，大周到底還是窮人多，種地的百姓，與以前一樣需要辛勤勞作，只賦稅減輕了，至少能吃得七八成飽。
遇到災荒，朝廷的救助，真正能落到他們手上。
在路上行了不到三天，在這天傍晚時，騾車駛到楚州碼頭附近，莫渺渺坐在車轅前，驚呼不斷：“好熱鬧，好多人啊！阿娘，楚州碼頭比雲州府還要熱鬧！”
莫草兒也好些年沒來過楚州碼頭了，她不禁掀開車簾探出頭去，看到碼頭繁榮的景象，如莫渺渺那樣看得錯不開眼：“哎喲，完全變了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以前的楚州碼頭，鋪子不如現在多，路也比以前寬敞，青石地面平整而結實，來往的馬車分開左右，各走一邊，行人則靠鋪子留出的道行走，車馬川流不息，卻井井有條。
莫草兒尋了間幹凈的客棧歇息，客棧大堂張貼著駛向各碼頭船的布告。船何時出發，行徑何地，價錢幾何，選中自己的路線，在客棧可直接下定，拿著憑據，便可去碼頭上船，方便得很。
選好船下了定，莫草兒與莫渺渺回屋歇息，取了銀子塞給車夫：“這一趟辛苦你了，楚州碼頭晚上熱鬧，你無需管我們，自己去逛就是。”
車夫接過銀子，千恩萬謝後告退離去。
莫渺渺雖然想出去玩，見莫草兒神色疲憊，便按耐住了沒開口，打算留在屋內陪著莫草兒歇息。
莫草兒豈能看不出莫渺渺那點心思，她也想出去走走，略微洗漱了下，就叫上莫渺渺出了門：“難得來到這裏，一定要好生逛一逛。”
莫渺渺疾奔到了大堂外，站在彩樓裏朝莫草兒招手：“阿娘，快些啊！”
彩樓裏掛著燈盞，驅散了夜色，四周變得燈火通明。
莫渺渺朝氣蓬勃的臉，在燈光下如春花綻放，莫草兒不大好的眼神，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一暖，慈愛地道：“阿娘來了。”
她老了，但還有莫渺渺這些年輕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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