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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第一百二十八章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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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 一百二十八章 無

糧食究竟去了何處,這就是一筆理不清的爛賬。

前前任知府在流放之地,前任知府,如今的謝縣令委屈沖天。

“程知府,下官真冤枉得很,接手常平倉的時候,就這麽些糧食,下官真是一顆都沒有動。”

“是,下官想著要動,但沒來得及。下官連椅子都沒坐熱,就被打回了原來的官職。”

“下官當時覺著數額不對,想要查。但下官不敢碰,這裏面的水深得很,下官沒背景關系,指不定就將自己填了進去。”

“程知府定當比下官更為清楚,這些時日,下官也琢磨明白了,程知府這般厲害,功勞卓著,不一樣被貶謫到了富縣做縣令?下官掏心窩子說一句,就是聖上,也難著呢!”

程子安看著謝縣令賭咒發誓,眉頭皺了皺。

雲州府都窮成這樣了,糧食是真正的救命糧,好比是從家徒四壁,又恰逢生了重病的人手中,搶去幾個買藥的錢。

如謝縣令所言那般,的確是一筆糊塗賬,查無可查。

程子安問道:“雲州城的大戶人家中,誰家糧食多一些?哪個糧商做得最大?”

謝縣令怔了下,臉上浮起意味深長的笑,神秘兮兮問道:“程知府,可是那個,那個”

程子安一下打斷了他,嫌棄地道:“胡思亂想甚呢,買,我是買!”

謝縣令明顯不相信的樣子,程子安道:“買,真是買!”

瞧見謝縣令還挺失望的模樣,程子安無語至極,問道:“究竟哪家糧食多,誰是最大的糧商,我要查也能知曉,問你就是省些事情。”

謝縣令扭捏起來,程子安見狀冷笑道:“你少裝蒜,升任知府時,你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盤算雲州府的富戶,收了不少黑錢吧?”

反正收來的錢都被程子安“搶”了,謝縣令幹脆光棍起來,道:“雲州府的糧食行,行首是雲五,人稱雲五爺。雲五雖沒有自己的糧食鋪子,各大糧食鋪子,都有他的一份。至於誰家餘糧多,除了城內的汪氏,當然是府衙這群胥吏,以及他們數不清的親戚了。”

“程知府,下官雖與李錢糧他們不對付,但下官還是要勸程知府一句,這群胥吏不好對付啊!”

程子安看了眼滿臉真誠的謝縣令,凝神沈思起來。

今年秋收後,錢糧吏閑得很,因為程子安並未張羅收取賦稅。

街頭的糧食鋪子,今年生意尤為火爆,賣糧食的百姓,排成了長隊。

不知情的,還以為雲州府糧滿倉,百姓家中糧食都吃不完了。

賣糧的人,身上穿著折痕整齊的粗布衣衫,神色看上去拘謹不安,卻板著臉,佯裝見過世面的模樣。

程子安坐在騾車上,連著看了許多家。他也沒下車,看到進去賣糧的人起初還帶著些欣喜,出來之後,手緊緊按著腰間,轉頭不斷張望,不安中帶著說不清的失望與淒然,守在旁邊衣衫襤褸的漢子,滿懷期待地圍了上去。

不知那人說了什麽,圍著的漢子們,神色更加淒苦了,接過遞來的大錢,用結實的麻繩串好,背過身去,互相遮掩著藏好。

賣糧的多了,糧食價錢,一天比一天低。

程子安當然不會以為,這些百姓是家中糧食吃不完,才來賣掉。他們舍不得吃,家中缺錢,要賣掉新糧,換成陳糧雜糧,吃野菜豆子充饑。

縣城裏的糧食價錢,應當會更低。他們想著府城能賣多些錢,便推舉出了村子裏比較有名望見識的人進府城賣糧。

程子安看著他們去了城北,吩咐老張道:“跟上。”

進城賣糧食,近些的便是挑著糧食不行,遠一些的,則是推著破舊的獨輪車。

他們走得慢,老張也不著急,趕著騾車跟在他們身後。

城北最為窮,低矮的屋子雜亂無章。貨郎挑著擔子,也懶得叫賣,靠著墻角跟歇息,有人前來,才起身招呼一句。

糧食鋪子買賣倒很是不錯,門前圍著不少的人。住在這片的百姓神色憤怒,對著鋪子前的人指指點點。

鋪子門口閑漢抱著雙臂,不斷晃來晃去,兇神惡煞盯著他們,不時驅趕:“不買糧食的就滾開,打擾了人做買賣,就莫要怪老子不客氣!”

被罵的眾人敢怒不敢言,見到又有一群人到來,有人幸災樂禍地道:“你們來晚了,現在雜糧陳糧都貴得很,一斤比昨日足足漲了五個大錢!”

“都怪你們,一窩蜂湧進城買糧食,這糧食見天漲,大家都要餓死了!”

剛剛趕到的漢子們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汗,著急地道:“怎地會如此,我早就打聽好了,城北的豐收糧食鋪最大,價錢最低,怎地又漲了價?”

有人譏諷地道:“為何漲了價,當然是為了賺錢,新糧不值錢,陳糧漲價,就是不要你這條賤命活下去!”

漢子不信,擠到鋪子前去,見有人抓著空麻袋出來,他忙拉住問了價錢。

那人答了,漢子一下蹲在地上,雙手蒙住了腦袋,嗚咽痛哭不止。

閑漢見狀,嫌棄地上前,罵道:“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什麽地方,你在這哭喪呢,晦氣的東西,滾開!”

罵完,閑漢擡起腳就要踢過去,程子安呵斥道:“大膽!”

閑漢被驚了個趔趄,他穩住身,惱怒地道:“誰敢嚇老子!”

轉過身,閑漢見到一身細布長衫的程子安,上下打量著他,神色猶疑,再看到旁邊停著的騾車。

新來的知府極少在府城,城內的世家大戶皆沒見過他的真容。

不過新任知府坐騾車的事情,倒是傳遍了全城。

騾車,氣勢凜冽,年輕俊朗,不是知府大人是誰?

閑漢這下真正嚇到了,後背冷汗直冒,頓時脖子一縮,連連點頭哈腰,拱手作揖,大氣都不敢出,溜到一邊去了。

程子安懶得搭理他,正要進鋪子,這時從鋪子裏走出來一個滿臉虬紮胡須,高大粗壯的中年漢子。

漢子朝著程子安拱手見禮,道:“原來是程知府大駕光臨,在下雲五,程知府難得前來,糧食行就在旁邊,程知府不若進去歇一歇,吃杯茶?”

程子安心道這就是雲五,真是人不可面相,看上去粗獷,一雙細長眼卻不時閃過精光。

“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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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爽快地答應了,“不過,我要先看看究竟,陳糧快與新糧的價錢一樣高了,這賣新糧的,著實不劃算,也太欺負人了。”

雲五眼神微閃,大手豪爽一揮,道:“既然程知府親自到來,關心糧食價錢,雲五別的不敢吹噓,這點錢還是拿得出來,在下定了,陳糧就暫時將兩個大錢賣,虧損的錢,在下自掏腰包補貼進去!”

他朝著身旁的隨從道:“你進去,跟掌櫃地交待一聲,鋪子裏剩下的糧食,就照著我說的價錢賣,先到先得,賣完作數!”

隨從領命要轉身進去,程子安笑著道:“且慢。”

隨從停下了腳步,忙看向了雲五。雲五不看他,而是看向了程子安,道:“程知府還有何吩咐?”

程子安道:“雲行首掏錢做善事,衙門定當褒獎。獎有大有小,端看功勞幾何。豐收糧食鋪,還有多少陳糧,雲行首一共要貼補多少大錢?”

雲五垂下眼簾,仿佛在想鋪子裏剩下多少糧食,半晌後道:“豐收糧食鋪的糧食也所剩不多,約莫就五十石左右。”

程子安唔了聲,道:“那是不多,雲行首出得起這個錢。不過,既然雲行首能做到,府衙如何能視而不見,雲行首貼補兩個大錢,府衙再貼補八個,一共貼補十個大錢。只五十石還不夠啊,不若這樣,雲行首乃是糧食行的行首,就勞煩雲行首一下,將城內的糧食鋪子東家全部叫來,陳糧暫時不要賣了,由府衙全部包攬!”

雲五頭皮一緊,道:“程知府,在下恐也沒幾顆陳糧了,畢竟雲州府向來窮,糧食收成就那樣,程知府心裏得要先有個底。”

程子安閑閑道:“無妨,沒了陳糧,還有新糧。那麽多百姓在賣糧,新糧定當不缺,有多少,府衙就購入多少!”

雲五瞳孔猛縮,一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周圍不明所以的百姓圍了上來,茫然望著他們。

程子安目光緩緩從眾人臉上掃過,朗聲道:“我乃雲州府的新知府,我說了算,你們先回去吧,放心,糧食該什麽價錢,就是什麽價錢,糧食在府衙手上,不會讓你們沒糧食買,吃不起!”

“原來是程知府!”

“知府老爺發了話,定會作數!”

“程知府是青天大老爺啊!”

面對著百姓們的歡呼感謝,程子安並未感到半點高興,對著僵在一旁的雲五道:“雲行首,你先前要請我去吃茶,莫非是反悔了?”

雲五回過神,硬著頭皮在前面領路,“離得不遠,程知府請上車,隨著在下前來。”

程子安上了騾車,老張駕車跟著雲五的馬車,朝西邊拐去,穿過一條狹窄的巷道,來到了一處幽靜中不乏熱鬧的巷子。

雲五下了馬車,在門前恭候,程子安四下打量,笑道:“鬧中取靜,沒想到城北還有這般整齊完好的宅邸,實在難得。”

雲五側身在前領路:“不敢隱瞞程知府,在下就在城北長大,對這片感情深厚,荷包裏有了幾個大錢之後,也離不開這片地,就買了幾間破舊的宅院,推倒重修了,依然住在這裏,就圖個舒服自在。”

程子安哦了聲,道:“雲行首能賺下如此豐厚的家財,真正是厲害啊!”

院子裏假山流水,應有盡有,這個時節的各色菊花怒放,一時間,程子安還以為來到了花圃。

進了正廳,兩個年輕嬌美的丫鬟奉了茶上來,便肅立在一旁,等到程子安落座之後,走上前跪在他腳下,擡起纖纖玉手,就要替他捶腿。

程子安將腿挪開,笑道:“姑娘下去吧,我的腿不累。”

雲五揮手,丫鬟起身曲膝福身,扭動著細腰退出了屋。

“程知府莫要怪罪,在下自小就想著,坐著吃茶說話時,能有美嬌娘伺候解乏,豈不是美哉,這等富貴舒服,就是神仙都不換。在下眼皮子淺,沒見過真正富貴人家的是如何過日子,讓程知府見笑了。”

程子安笑著說不見笑,“雲行首謙虛,能掙下這般大的家業,在雲州府也能稱得上首屈一指,你就是真正的富貴,你過的日子,就是富貴人家過的日子。我倒是有些好奇,雲行首以前是從事何種行當?”

雲五也不隱瞞,反正他也瞞不過,道:“在下以前在夜香行收夜香,做些腌臜活計,後來得了幾個大錢,聞著自己身上的臭味總不得勁,就盼著光鮮亮麗些。在下大字不識幾個,腦子不大靈光,盡瞎琢磨,尋思人嘛,有進有出,在下以前幹的是出的買賣,不若去做進的買賣。進,可不就是糧食。”

能在夜香行闖出頭,紮進糧食行,做到行首,是個狠人!

程子安想到了豐收糧食鋪前的那些閑漢,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夜香行也賺錢得很吶,雲行首在夜香行,可還有一份子?”

雲五手緊捏著茶碗,道:“略有些,不知程知府問這句話是何意?”

程子安笑道:“如雲行首所言,沒有進,哪來的出。出來的雖腌臜,可進去的糧食卻離不了。人嘛,總不能什麽都要拽在手裏,要放一放。一桶夜香的價錢,著實貴了些。”

雲五藏在虬紮下的臉,不由自主猙獰了下,試探著道:“程知府,收夜香腌臜得很,沒人肯做這件事。不為了糊口,誰願意去做這個營生。程知府若要夜香降價,在下恐城內會臟汙橫流,程知府可要三思啊!”

程子安大馬金刀坐在花梨木的椅子裏,手轉動著瓷白的茶碗蓋,閑閑道:“我三思了又三思,才想著這件事,的確不妥。莊稼就靠著夜香肥,窮苦的人家買不起,莊稼收成不好,沒了吃,也就沒了拉。萬事萬物都有關聯,皆有因果。雲行首提醒得是,沒人肯幹了,城內肯定會臟臭橫流。不過,那些親自去收夜香的窮苦人,一桶夜香得幾個錢,照樣不會卻他們的。要是有人趕在從中阻攔”

這就是要從中砍掉,把持夜香行的這些人,在從中賺得的差價了。

雲五一動不動,望著停下來的程子安。

程子安迎著他狠戾的眼神,擡起手,在脖子虛虛劃過,陡然殺意凜冽:“死!”

雲五氣息粗了起來,程子安眼神冰冷,盯著他道:“常平倉丟失了十萬石的糧食,已經找到了盜匪,糧食都在偷盜常平倉的糧食,乃是砍頭的死罪!京城刑部大理寺的官員即將到來徹查此案,雲行首,勞你出動去說一聲,將糧食一顆不少還回去。

雲五難以置信,失聲道:“十萬石?!”

程子安道:“是啊,十萬石!我說了,少一顆都不行。少了一顆,我保管雲州府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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