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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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林瓏暈了。
寧苡因為有事情想問她，所以一直守著她，擔心她直接死掉，故而很細致地處理了她身上的傷，還讓她在口中含了一顆回元丹。
陸煥一直守在外面。
天蒙蒙亮的時候，林瓏醒了。
寧苡也不客套，也不為她死去的道侶哀悼，單刀直入地問她，“你覺得白衡為什麽要殺穆寒？”
她被寧苡問得一楞，眸中閃過糾結，半晌後苦澀地低眉，“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蕭封為了我煉化無數妖魂，制成還魂丹，雖殘忍，但到底對我盡了心。可你們卻把他殺死了。”
寧苡毫無波動，“是他先要殺我。”
林瓏眸中藏著憤怒，瞪寧苡一眼，“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的要挑他手筋在先。”
“物歸原主而已。”寧苡說，“那手筋本也不是他的。”
“三百年前他因你殺了玉珩仙門數名弟子，力竭時秋淩峰主挑斷手筋。於是他便取了陸煥的。方才經脈自行認主，你應當不是沒瞧見。”
“我……”林瓏神情惶惶，貝齒咬住嘴唇。
“給你下毒的人是燕辛？”寧苡問她。
“不，不是他。”林瓏搖頭，“他無意傷害我。”
“既不是燕辛，那便是穆寒咯。”寧苡說，“他為什麽要傷害你，難道是因為愛而不得，所以毀掉？”
聽了寧苡這荒謬的話，林瓏下意識反駁，“不是！穆寒只是想讓我閉嘴，因為……”
“因為？”寧苡詐出她的話，含著笑意挑了挑眉。
林瓏瞪她一眼，又不說話了。
“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寧苡說，“白衡確實殺了穆寒，惡孽獸判斷的沒有錯。”
“真正的穆寒死在玉珩仙門，他魂飛魄散之際被人奪了舍，而後鳩占鵲巢的那個‘穆寒’，死在醉仙樓外。”
“果然。”林瓏慢慢地捏緊拳頭，“我就知道。”
寧苡靜靜地盯著她，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果然開口，“白衡不可能殺穆寒。”
寧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而後看到她擡起雙眸，又說一遍，“白衡不可能殺穆寒，但是……”
“但是？”寧苡示意她接著說。
“但是，穆寒奪舍之後，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置白衡於死地。”林瓏說。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寧苡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是說……”寧苡斟酌著字句，“如今這個白衡的芯子是穆寒，他為了不暴露，所以讓白衡魂飛魄散？”
“當初，我撞破他修習奪舍的邪術，並且違背仙門禁令牽頭圍獵棕豕……”林瓏閉了閉眼，“我想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卻只想讓我永遠閉嘴。”
“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他也分毫沒有改變。”
“他自私自利，錙銖必報，向來喜歡先下手為強。”林瓏擡眸看她，“如今你們壞了他的事，又讓他感受到威脅，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除掉你們。”
“一定要小心。”
寧苡看她一眼。
她覺得這個女子挺奇怪的，明明不久前才殺了她的道侶，此刻她卻真情實感地讓他們小心。
她多瞧了她兩眼，而後想起一件事，祭出蛛魘混元鏡，虛虛地托在手心，對她說：“我有東西要還給你。”
林瓏的惡孽獸皆宿在她的靈府中，在她創造出來的各個小世界裏游蕩，寧苡放出惡孽獸後，那個黑點迅速地沒入她的眉心。
而後她又引出好幾個光點，“在你惡孽獸肚子裏撿到的神魂，送給你當奴隸吧。”
林瓏震驚。
她想為什麽這個人明明看著這麽無辜單純，實際上卻又冷漠又沒有善心。
“你拘住他們這麽久，他們的親近之人以為他們已經身死，會很難過的。”林瓏將他們捧在手心，憂傷地說。
寧苡：“哦。”
“那他們就交給你了。”
普度眾生的事交給菩薩來做，她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閑工夫。
她一身輕地起身，拉著陸煥走了。
“我們要不要去殺了白……穆寒？”半路上，寧苡思索良久，仰頭問他，“林瓏說的有道理，他此刻一定在研究怎麽害你。”
陸煥不以為意，又說出那三個字，“不礙事。”
“你覺得他奈何不了你？”寧苡側眸瞟他一眼，淡淡地說，“可我在顧逸的夢境中看到，他身上散出一縷魔氣。”
當初顧逸順著魔氣找過去，看到穆寒和白衡。如今既然白衡為善，那魔氣自然是從穆寒身上逸散出來的。
“你當年借邪魔力量的時候，他難道對你沒有索取和約束？”寧苡問。
陸煥微微蹙眉，搖了搖頭，“沒有，他好像只是單純地希望天下大亂。”
寧苡：“……”
性情中人。
“那這次你未助他毀去封魔幔，他也分毫不生氣？”寧苡後來從各種傳言中，知道了當時滅世的流程。
大抵是陸煥開門，大魔放火。
簡單又粗暴。
可陸煥的手剛覆上那道門，還未推開的時候，他被小貓咪砸退了，然後揣著小貓咪走了。
那翹首以待的魔頭估計要氣得撓墻吧。
陸煥又搖頭，“我轉身離開之後，他便不在我耳邊出聲了。”
“萬名修士織成的封魔網能讓他安分百餘年。”他說，“小蛇，你不必擔心。”
寧苡點點頭，可她一轉眸看到自己的任務面板。
【調查三百年前玉珩仙門生變的真相，進度：95%】
她的目光在95%的進度上定了一下。
剩下的5%的未被發現的真相是什麽？
寧苡心頭隱隱浮起不安，可是找不到線索。
月華靈樹一直在向上生長，枝蔓伸展，漸漸蓋住整個庭院。
庭院中沒有人。
“大師兄還沒有回來。”門口一個小弟子探頭探腦，瞧見無人之後擔憂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那魔物能不能重新被大師兄收服。”
“聽說那魔物闖進滄瀾劍宗，將滄瀾劍宗的大長老逼得負傷逃走。”另一個小弟子應和，“新近又去了歡月宗，但是歡月宗主似是聽到了風聲，提前逃了。”
“說起來，最近月衡峰主好似也不見蹤影。月衡峰上的弟子說，峰主並未閉關，但在某日夜裏忽然消失了。”
“許是知道魔物會有動靜，提前去與人商議籌謀了吧。”
“也對，掌門深謀遠慮，心中自有大局。”
有的人生來前程光明，有的人一睜眼，便已註定他的一生卑賤如蛆蟲。
穆寒便是從最陰暗的角落裏誕生的，若不是白衡救他，他早已在年幼時死在臭水溝裏。
可他天生涼薄，又被黑暗濃墨重彩地渲染過。
他為白衡擋明槍暗箭，為他試毒和犯險，幾度將生死置之度外，為此甚至盲了雙目。
他死心塌地舍命相護的樣子觸動白衡，他以為他對自己忠心不渝，越來越重視他。
仙門擇徒的時候，被選中的白衡將他帶在身邊作為侍奉的道童，後來見他對修行感興趣，常常將自己所學暗中教習於他。
顧逸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儼然成了玉珩仙門半個弟子。
可是他不知足，他要攀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往上爬。
他心底對白衡從來沒有感激，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獲取他的信任，進而利用他爬的更高而已。
但他的身份卑賤，資質也不好，成為玉珩仙門半個內門弟子已是極限，若走正途，往上看不到出路。
好在，他從來不固執於正途。
白衡是他最希望成為的樣子，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暗中模仿他。而接觸到奪舍之法後，他興奮地察覺到，自己可以取代他。
於是在群魔將二人吞噬的時候，瀕死邊緣，他占了他的軀殼。
一來是經年的籌謀化作死前的執念，二來，是穆寒知道，比起自己這個醉仙樓不要的野生畜生，顧逸一定會先救大昶的二皇子，他的親徒弟。
當然，那是在將大昶的象征，太子長明送走之後。
顧逸不像個修士，倒像個忠臣，這可能與他早年走過仕途有關。
徒弟和太子之間，他會優先保太子，保皇室最正統的血脈。
他在送走太子長明之後救出他們二人。
那時穆寒的神魂在白衡軀殼深處興奮無邊。
他以為那個皎皎如月的二皇子死了，被他擠出軀殼，卑弱地落入狂舞的群魔中。
卻沒想到，他竟還有一縷殘魂鉆入他不要的軀體，一直昏睡不醒，被顧逸秘密送入醉仙樓休養。
他想，他那師父應是對他起了疑。
可他防備得再周全，也抵不過那個愚蠢的二皇子選擇自投羅網。
他醒後回到玉珩仙門，很絕望地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他對他如此好，如此信任。
穆寒不愧疚，只覺得心煩。
白衡的語氣是一貫的高高在上，仿佛他還是他身邊的一個奴仆，讓人聽著心中生厭。
於是他給他選了一個痛苦的死法。
他成了玉珩仙門的掌門，還是大昶的二皇子。
太子長明當年被陸煥送入禦書房後，就此不知所蹤。
白衡，是大昶最後的皇室血脈。
他的前路終於變稱光明的坦途。
原本，他會作為玉珩仙門的掌門，聯合各宗門一起，擊殺金鑾殿裏的妖鬼，而後坐上皇位。
可他命途多舛，總是事與願違。
原本看到陸煥拜入玉珩仙門後，他想拋開兩百年前的約定，獨享這株靈藥。
左右他已經換了一個身份，穆寒與那些人定下的約定，到白衡這裏，當然不作數。
所以，他不打算如曾經所言，在暗閣中設宴。
但是，某日林琢向他回稟，說陸煥在楓林中失蹤，而後他感覺到熟悉的老友齊至，心中生疑，去醉仙樓外查探。
本想帶回自己的獨食，卻沒想到，那食物長成了吃人的妖魔。
他看到自己曾經的身軀被他殘暴地撕得粉碎。
穆寒：“……”
於是他便默不作聲地退下了，知道自己不是陸煥的對手，百年間一直小心翼翼地避著他走。
但他不是膽怯卑弱的性子，暫避鋒芒只是趨利避害，他每時每刻都想設法讓陸煥灰飛煙滅。
但是在青陽關外，看到他輕而易舉地振開千柄光劍之後，他就清楚，他再怎麽聯合滄瀾劍宗與歡月宗也沒用，這世間能殺死陸煥的只有封魔幔下的古魔。
那古魔被封在深淵，雖無法出來，卻能用微弱的魔息影響世間。
不止陸煥聽到過他的聲音，穆寒也曾聽到過。
他帶著封入箱奩中的陸煥去北境時經過封魔幔，聽到魔音響起，“你想成為白衡嗎？”
“你想當玉珩仙門的掌門嗎？”
那聲音在他耳邊輕柔地縈繞，“來，我教你把棋盤攪亂，幫你得到這一切。”
穆寒不在意神魔，聽到這個聲音，他只覺得興奮狂熱。
只可惜，那聲音只出現過那麽一次。
之後他在心中萬般呼喚，再也沒有得到回應。
如今被逼上絕路，他決定去求深淵裏的魔。
陸煥沒有為他毀去封魔幔，他可以。
陸煥放過天下蒼生，而他可以將天下蒼生拱手送上。
只要魔來眷顧他。
【封魔幔異動，尋找破解之法。】
寧苡在歡月宗翻穆寒的時候，面板上跳出一個新的任務。
穆寒不知用什麽法門隱去蹤跡，尋蹤蝶也找不到他的蹤跡，寧苡找不到人正煩躁，看到這條語焉不詳的任務，更加暴躁。
封魔幔異動關我什麽事？寧苡想，我不是來幫陸煥飛升上仙的嗎。
她變得消極怠工，對任務視而不見。
兩天後。
系統：“咳。”
寧苡眼眸一動，權當沒聽見，拿刀指著歡月宗的一個緋衣女子說：“你們宗主哪兒去了？”
除穆寒之外，參見五獸暗閣宴的還有四人，一個西雍的楚顏，她死在穿書者手中，一個蕭封，不久前被陸煥扭斷脖子。
另外兩人，分別是滄瀾劍宗的一個戴青琉璃面具的人，和一個歡月宗帶來歡情樹汁的人。
她已經去過滄瀾劍宗，找到那個戴青琉璃面具的人，便是他在獸宴之時取了陸煥全身的血。
他因此受益良多，修為突飛猛進，而今已經是滄瀾劍宗的大長老。
寧苡狐假虎威，在陸煥出手把他打致重傷之後，逼問他是否知道“白衡”的下落，他回答的非常誠懇，求生欲十分強烈，痛快地賣了歡月宗的宗主，說人不在他這裏，但有可能在她那處。
於是寧苡仁慈地取了他全身的血之後就放過他，而後來了歡月宗。
可歡月宗像是提前聽到了風聲，寧苡與陸煥趕到的時候，這裏空無一人。
她在這裏轉悠了兩圈，決定把她們宗門的歡情樹給拔了。
正欲動手，果然有一個緋衣女子現身來攔她。
系統：“那個，宿主……”
常年裝死的系統弱弱地呼喚寧苡。
寧苡置若罔聞，將刀架在面前緋衣女子的脖子上，“說，你們宗主呢？”
緋衣女子神情驚恐，一步步地往後退，直至脊背抵住歡情樹的樹幹，終於退無可退。
“我，我說……”她的聲音細弱蚊蚋，寧苡不由得湊近一點。
緋衣女子眼波晃動，神情一變，微笑著輕聲道，“我就是。”
與此同時，她將靈力註入樹洞裏，歡情樹開始落下細密的緋色花粉。
寧苡手腳發軟，面色緋紅，渾身都失了力氣，只能看著那狡猾的女人從花霧中消失。
陸煥很快地過來捂住她的口鼻，但隨即，他發現這細微的粉末無孔不入，甚至可以滲進肌膚。
而且，許是他曾飲過歡情樹汁的緣故，他一靠近這片花霧，體內潛藏的藥性就被洶湧地勾出來。
是以，他反應遲鈍了幾分，沒能在黑色鐵籠落下之前，帶寧苡離開這片粉霧。
歡情樹枝蠢蠢欲動地圍過來，其上的粉嫩花朵張張合合地翕動，微微顫栗著，似乎含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歡月宗主抱臂在外面看戲，“三百年前我見到你時，就想讓你與我宗的歡情樹親近。”
“可不料你有奇遇，如今強大的讓人忌憚，我只有歇了心思，隱忍躲避。”
“滄瀾宗劍的那個青面鬼取了你的血，你找他算賬理所應當。”歡月宗主說，“可我什麽都沒對你做過，還在你身上用了歡情樹珍貴的的百年樹汁。”
“真論起來，是你欠我。可你卻仍不願意放過我。”她冷笑一聲，“既如此，我倒也不怕與你魚死網破。”
她素手一翻，手心裏出現一黑一白兩顆圓物，瑩潤似珠剔透似果，中間有一顆會動的“果核”。
一擡手，將那枚黑色的圓果擲入籠中。
那果子的果肉在接觸花粉時迅速化開，裏面黑色的果核蟲子一樣舒展開，化作一道殘影沒入陸煥的後頸。
“千年才養出一顆的歡情玄蠱。”她妖嬈的臉上勾出嫵媚又暧昧的笑，“仙君好好享用。”
“是不是很想殺了我？”她咯咯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不過真可惜，你不能。”
她用塗著蔻丹的長指甲劃開白果的皮肉，捏出裏面那顆玉白色的小蟲。
那小蟲融化了一般鉆入她的指尖，她勾起紅唇滿意地笑起來，“種玄蠱的人每月都會難以自抑地情動，要與種玉蠱的人交合才能解毒。”
“當然，仙君如此心性，硬捱過去也並非不可。”她伸長手臂看著玉蠱在自己的皮膚下流動，漸漸與自己的骨血肌膚融為一體，眼眸愉悅地輕瞇，“只是，一次兩次還好，若連續七次不得紓解……”
她勾出一個滿懷惡意的笑，“你會死。”
“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特意費了無數靈石材料，仿古法制成這專門關押宗氏妖鬼的玄鐵鎖靈籠，你既已入了我的套，便永遠也奈何不了我。”
玉色漫到她的上臂，她將緋袖挑開，欣賞般地看了一會兒，“怎麽樣小仙君，現在是不是很難受？”
“只可惜，現在姐姐不想幫你。”
“待你刻骨銘心地記住這難捱的滋味後，便會知道我施予你的歡愉多麽可貴。”
“今日，你就嘗嘗力竭之後，仍欲壑難填的滋味吧。”
“我會讓歡情樹溫柔一點的。”
“人，妖，鬼，如今再加上樹。”
“不知歡情樹飲足之後，會結出一個怎樣的小聖嬰。”
她低聲笑起來，笑聲裏滿是愉悅的期待。
然後，一陣風刮過……
她的右手臂自肩膀處被一道詭異的風刃斬斷。
鮮血頓時噴濺出來，她楞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色陰沈地去撿那條已經悉數漫上玉色的手臂。
然而緊接著，另一道風刃將她逼退，在她後退躲過後，風刃去勢不減地削上那玄鐵籠。
削出一個細小的口子。
很小，但即便是這一點縫隙，也足夠陸煥殺死她了。
她轉身欲逃的時候，被一片化為薄刃的血滴穿透後頸，整個人撲通一聲砸了下來。
夕陽西下，宗門內披上一層暖色。
粉紅花霧徐徐落地，委作塵埃。
陸煥的手托著寧苡的後背，兩個人都睡著了。
被困在玄籠中時，陸煥用自己的妖力，幫寧苡穩住體內紊亂的妖息。
她因他無微不至的保護恢覆神智清明，在歡月宗主得意地嘲諷他們的時候，聽明白情況，而後尾戒一閃握住龍尾鞭，用神識探過後，凝神準確地切下她那條藏著蠱的胳膊。
——玄鐵鎖靈籠是專門壓制宗氏妖鬼的器籠，而寧苡從系統那裏買來的龍尾鞭借的是龍祖之力，可掌小範圍的風和雷。
因為有過一次力竭瀕死的經歷，所以寧苡這次謹慎許多，只用了風之力，未敢用那幾乎將她神魂撕裂吞噬的雷。
即便如此，陸煥還是感覺到了。
她用掉多少妖力，陸煥就不動聲色地填上多少。
他心知她不會輕易放過歡月宗主，若能用風刃將她絞殺，她不會甘心放棄。
所以陸煥在玄鐵鎖靈籠豁開一個口子後，迅速地殺死了她。
寧苡這才放松下來，得以休息。
陸煥用真元在他們身周撐起一個薄薄的透明罩，茜色花粉皆被隔絕在外，在無形的罩子上落了薄薄一層。
源源不斷落下的花粉皆被隔絕在外，可已經吸入結出的花粉卻早已滲進身體裏，她閉著眼輕輕地喘息，陸煥帶著她運轉妖力，化解花粉的藥力。
化解不了的，就渡入自己的身體裏。
他在她睡著之後，將她輕輕攏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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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瓏暈了。
寧苡因為有事情想問她，所以一直守著她，擔心她直接死掉，故而很細致地處理了她身上的傷，還讓她在口中含了一顆回元丹。
陸煥一直守在外面。
天蒙蒙亮的時候，林瓏醒了。
寧苡也不客套，也不為她死去的道侶哀悼，單刀直入地問她，“你覺得白衡為什麽要殺穆寒？”
她被寧苡問得一楞，眸中閃過糾結，半晌後苦澀地低眉，“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蕭封為了我煉化無數妖魂，制成還魂丹，雖殘忍，但到底對我盡了心。可你們卻把他殺死了。”
寧苡毫無波動，“是他先要殺我。”
林瓏眸中藏著憤怒，瞪寧苡一眼，“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的要挑他手筋在先。”
“物歸原主而已。”寧苡說，“那手筋本也不是他的。”
“三百年前他因你殺了玉珩仙門數名弟子，力竭時秋淩峰主挑斷手筋。於是他便取了陸煥的。方才經脈自行認主，你應當不是沒瞧見。”
“我……”林瓏神情惶惶，貝齒咬住嘴唇。
“給你下毒的人是燕辛？”寧苡問她。
“不，不是他。”林瓏搖頭，“他無意傷害我。”
“既不是燕辛，那便是穆寒咯。”寧苡說，“他為什麽要傷害你，難道是因為愛而不得，所以毀掉？”
聽了寧苡這荒謬的話，林瓏下意識反駁，“不是！穆寒只是想讓我閉嘴，因為……”
“因為？”寧苡詐出她的話，含著笑意挑了挑眉。
林瓏瞪她一眼，又不說話了。
“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寧苡說，“白衡確實殺了穆寒，惡孽獸判斷的沒有錯。”
“真正的穆寒死在玉珩仙門，他魂飛魄散之際被人奪了舍，而後鳩占鵲巢的那個‘穆寒’，死在醉仙樓外。”
“果然。”林瓏慢慢地捏緊拳頭，“我就知道。”
寧苡靜靜地盯著她，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果然開口，“白衡不可能殺穆寒。”
寧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而後看到她擡起雙眸，又說一遍，“白衡不可能殺穆寒，但是……”
“但是？”寧苡示意她接著說。
“但是，穆寒奪舍之後，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置白衡於死地。”林瓏說。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寧苡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是說……”寧苡斟酌著字句，“如今這個白衡的芯子是穆寒，他為了不暴露，所以讓白衡魂飛魄散？”
“當初，我撞破他修習奪舍的邪術，並且違背仙門禁令牽頭圍獵棕豕……”林瓏閉了閉眼，“我想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卻只想讓我永遠閉嘴。”
“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他也分毫沒有改變。”
“他自私自利，錙銖必報，向來喜歡先下手為強。”林瓏擡眸看她，“如今你們壞了他的事，又讓他感受到威脅，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除掉你們。”
“一定要小心。”
寧苡看她一眼。
她覺得這個女子挺奇怪的，明明不久前才殺了她的道侶，此刻她卻真情實感地讓他們小心。
她多瞧了她兩眼，而後想起一件事，祭出蛛魘混元鏡，虛虛地托在手心，對她說：“我有東西要還給你。”
林瓏的惡孽獸皆宿在她的靈府中，在她創造出來的各個小世界裏游蕩，寧苡放出惡孽獸後，那個黑點迅速地沒入她的眉心。
而後她又引出好幾個光點，“在你惡孽獸肚子裏撿到的神魂，送給你當奴隸吧。”
林瓏震驚。
她想為什麽這個人明明看著這麽無辜單純，實際上卻又冷漠又沒有善心。
“你拘住他們這麽久，他們的親近之人以為他們已經身死，會很難過的。”林瓏將他們捧在手心，憂傷地說。
寧苡：“哦。”
“那他們就交給你了。”
普度眾生的事交給菩薩來做，她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閑工夫。
她一身輕地起身，拉著陸煥走了。
“我們要不要去殺了白……穆寒？”半路上，寧苡思索良久，仰頭問他，“林瓏說的有道理，他此刻一定在研究怎麽害你。”
陸煥不以為意，又說出那三個字，“不礙事。”
“你覺得他奈何不了你？”寧苡側眸瞟他一眼，淡淡地說，“可我在顧逸的夢境中看到，他身上散出一縷魔氣。”
當初顧逸順著魔氣找過去，看到穆寒和白衡。如今既然白衡為善，那魔氣自然是從穆寒身上逸散出來的。
“你當年借邪魔力量的時候，他難道對你沒有索取和約束？”寧苡問。
陸煥微微蹙眉，搖了搖頭，“沒有，他好像只是單純地希望天下大亂。”
寧苡：“……”
性情中人。
“那這次你未助他毀去封魔幔，他也分毫不生氣？”寧苡後來從各種傳言中，知道了當時滅世的流程。
大抵是陸煥開門，大魔放火。
簡單又粗暴。
可陸煥的手剛覆上那道門，還未推開的時候，他被小貓咪砸退了，然後揣著小貓咪走了。
那翹首以待的魔頭估計要氣得撓墻吧。
陸煥又搖頭，“我轉身離開之後，他便不在我耳邊出聲了。”
“萬名修士織成的封魔網能讓他安分百餘年。”他說，“小蛇，你不必擔心。”
寧苡點點頭，可她一轉眸看到自己的任務面板。
【調查三百年前玉珩仙門生變的真相，進度：95%】
她的目光在95%的進度上定了一下。
剩下的5%的未被發現的真相是什麽？
寧苡心頭隱隱浮起不安，可是找不到線索。
月華靈樹一直在向上生長，枝蔓伸展，漸漸蓋住整個庭院。
庭院中沒有人。
“大師兄還沒有回來。”門口一個小弟子探頭探腦，瞧見無人之後擔憂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那魔物能不能重新被大師兄收服。”
“聽說那魔物闖進滄瀾劍宗，將滄瀾劍宗的大長老逼得負傷逃走。”另一個小弟子應和，“新近又去了歡月宗，但是歡月宗主似是聽到了風聲，提前逃了。”
“說起來，最近月衡峰主好似也不見蹤影。月衡峰上的弟子說，峰主並未閉關，但在某日夜裏忽然消失了。”
“許是知道魔物會有動靜，提前去與人商議籌謀了吧。”
“也對，掌門深謀遠慮，心中自有大局。”
有的人生來前程光明，有的人一睜眼，便已註定他的一生卑賤如蛆蟲。
穆寒便是從最陰暗的角落裏誕生的，若不是白衡救他，他早已在年幼時死在臭水溝裏。
可他天生涼薄，又被黑暗濃墨重彩地渲染過。
他為白衡擋明槍暗箭，為他試毒和犯險，幾度將生死置之度外，為此甚至盲了雙目。
他死心塌地舍命相護的樣子觸動白衡，他以為他對自己忠心不渝，越來越重視他。
仙門擇徒的時候，被選中的白衡將他帶在身邊作為侍奉的道童，後來見他對修行感興趣，常常將自己所學暗中教習於他。
顧逸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儼然成了玉珩仙門半個弟子。
可是他不知足，他要攀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往上爬。
他心底對白衡從來沒有感激，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獲取他的信任，進而利用他爬的更高而已。
但他的身份卑賤，資質也不好，成為玉珩仙門半個內門弟子已是極限，若走正途，往上看不到出路。
好在，他從來不固執於正途。
白衡是他最希望成為的樣子，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暗中模仿他。而接觸到奪舍之法後，他興奮地察覺到，自己可以取代他。
於是在群魔將二人吞噬的時候，瀕死邊緣，他占了他的軀殼。
一來是經年的籌謀化作死前的執念，二來，是穆寒知道，比起自己這個醉仙樓不要的野生畜生，顧逸一定會先救大昶的二皇子，他的親徒弟。
當然，那是在將大昶的象征，太子長明送走之後。
顧逸不像個修士，倒像個忠臣，這可能與他早年走過仕途有關。
徒弟和太子之間，他會優先保太子，保皇室最正統的血脈。
他在送走太子長明之後救出他們二人。
那時穆寒的神魂在白衡軀殼深處興奮無邊。
他以為那個皎皎如月的二皇子死了，被他擠出軀殼，卑弱地落入狂舞的群魔中。
卻沒想到，他竟還有一縷殘魂鉆入他不要的軀體，一直昏睡不醒，被顧逸秘密送入醉仙樓休養。
他想，他那師父應是對他起了疑。
可他防備得再周全，也抵不過那個愚蠢的二皇子選擇自投羅網。
他醒後回到玉珩仙門，很絕望地質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他對他如此好，如此信任。
穆寒不愧疚，只覺得心煩。
白衡的語氣是一貫的高高在上，仿佛他還是他身邊的一個奴仆，讓人聽著心中生厭。
於是他給他選了一個痛苦的死法。
他成了玉珩仙門的掌門，還是大昶的二皇子。
太子長明當年被陸煥送入禦書房後，就此不知所蹤。
白衡，是大昶最後的皇室血脈。
他的前路終於變稱光明的坦途。
原本，他會作為玉珩仙門的掌門，聯合各宗門一起，擊殺金鑾殿裏的妖鬼，而後坐上皇位。
可他命途多舛，總是事與願違。
原本看到陸煥拜入玉珩仙門後，他想拋開兩百年前的約定，獨享這株靈藥。
左右他已經換了一個身份，穆寒與那些人定下的約定，到白衡這裏，當然不作數。
所以，他不打算如曾經所言，在暗閣中設宴。
但是，某日林琢向他回稟，說陸煥在楓林中失蹤，而後他感覺到熟悉的老友齊至，心中生疑，去醉仙樓外查探。
本想帶回自己的獨食，卻沒想到，那食物長成了吃人的妖魔。
他看到自己曾經的身軀被他殘暴地撕得粉碎。
穆寒：“……”
於是他便默不作聲地退下了，知道自己不是陸煥的對手，百年間一直小心翼翼地避著他走。
但他不是膽怯卑弱的性子，暫避鋒芒只是趨利避害，他每時每刻都想設法讓陸煥灰飛煙滅。
但是在青陽關外，看到他輕而易舉地振開千柄光劍之後，他就清楚，他再怎麽聯合滄瀾劍宗與歡月宗也沒用，這世間能殺死陸煥的只有封魔幔下的古魔。
那古魔被封在深淵，雖無法出來，卻能用微弱的魔息影響世間。
不止陸煥聽到過他的聲音，穆寒也曾聽到過。
他帶著封入箱奩中的陸煥去北境時經過封魔幔，聽到魔音響起，“你想成為白衡嗎？”
“你想當玉珩仙門的掌門嗎？”
那聲音在他耳邊輕柔地縈繞，“來，我教你把棋盤攪亂，幫你得到這一切。”
穆寒不在意神魔，聽到這個聲音，他只覺得興奮狂熱。
只可惜，那聲音只出現過那麽一次。
之後他在心中萬般呼喚，再也沒有得到回應。
如今被逼上絕路，他決定去求深淵裏的魔。
陸煥沒有為他毀去封魔幔，他可以。
陸煥放過天下蒼生，而他可以將天下蒼生拱手送上。
只要魔來眷顧他。
【封魔幔異動，尋找破解之法。】
寧苡在歡月宗翻穆寒的時候，面板上跳出一個新的任務。
穆寒不知用什麽法門隱去蹤跡，尋蹤蝶也找不到他的蹤跡，寧苡找不到人正煩躁，看到這條語焉不詳的任務，更加暴躁。
封魔幔異動關我什麽事？寧苡想，我不是來幫陸煥飛升上仙的嗎。
她變得消極怠工，對任務視而不見。
兩天後。
系統：“咳。”
寧苡眼眸一動，權當沒聽見，拿刀指著歡月宗的一個緋衣女子說：“你們宗主哪兒去了？”
除穆寒之外，參見五獸暗閣宴的還有四人，一個西雍的楚顏，她死在穿書者手中，一個蕭封，不久前被陸煥扭斷脖子。
另外兩人，分別是滄瀾劍宗的一個戴青琉璃面具的人，和一個歡月宗帶來歡情樹汁的人。
她已經去過滄瀾劍宗，找到那個戴青琉璃面具的人，便是他在獸宴之時取了陸煥全身的血。
他因此受益良多，修為突飛猛進，而今已經是滄瀾劍宗的大長老。
寧苡狐假虎威，在陸煥出手把他打致重傷之後，逼問他是否知道“白衡”的下落，他回答的非常誠懇，求生欲十分強烈，痛快地賣了歡月宗的宗主，說人不在他這裏，但有可能在她那處。
於是寧苡仁慈地取了他全身的血之後就放過他，而後來了歡月宗。
可歡月宗像是提前聽到了風聲，寧苡與陸煥趕到的時候，這裏空無一人。
她在這裏轉悠了兩圈，決定把她們宗門的歡情樹給拔了。
正欲動手，果然有一個緋衣女子現身來攔她。
系統：“那個，宿主……”
常年裝死的系統弱弱地呼喚寧苡。
寧苡置若罔聞，將刀架在面前緋衣女子的脖子上，“說，你們宗主呢？”
緋衣女子神情驚恐，一步步地往後退，直至脊背抵住歡情樹的樹幹，終於退無可退。
“我，我說……”她的聲音細弱蚊蚋，寧苡不由得湊近一點。
緋衣女子眼波晃動，神情一變，微笑著輕聲道，“我就是。”
與此同時，她將靈力註入樹洞裏，歡情樹開始落下細密的緋色花粉。
寧苡手腳發軟，面色緋紅，渾身都失了力氣，只能看著那狡猾的女人從花霧中消失。
陸煥很快地過來捂住她的口鼻，但隨即，他發現這細微的粉末無孔不入，甚至可以滲進肌膚。
而且，許是他曾飲過歡情樹汁的緣故，他一靠近這片花霧，體內潛藏的藥性就被洶湧地勾出來。
是以，他反應遲鈍了幾分，沒能在黑色鐵籠落下之前，帶寧苡離開這片粉霧。
歡情樹枝蠢蠢欲動地圍過來，其上的粉嫩花朵張張合合地翕動，微微顫栗著，似乎含著難以抑制的興奮。
歡月宗主抱臂在外面看戲，“三百年前我見到你時，就想讓你與我宗的歡情樹親近。”
“可不料你有奇遇，如今強大的讓人忌憚，我只有歇了心思，隱忍躲避。”
“滄瀾宗劍的那個青面鬼取了你的血，你找他算賬理所應當。”歡月宗主說，“可我什麽都沒對你做過，還在你身上用了歡情樹珍貴的的百年樹汁。”
“真論起來，是你欠我。可你卻仍不願意放過我。”她冷笑一聲，“既如此，我倒也不怕與你魚死網破。”
她素手一翻，手心裏出現一黑一白兩顆圓物，瑩潤似珠剔透似果，中間有一顆會動的“果核”。
一擡手，將那枚黑色的圓果擲入籠中。
那果子的果肉在接觸花粉時迅速化開，裏面黑色的果核蟲子一樣舒展開，化作一道殘影沒入陸煥的後頸。
“千年才養出一顆的歡情玄蠱。”她妖嬈的臉上勾出嫵媚又暧昧的笑，“仙君好好享用。”
“是不是很想殺了我？”她咯咯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不過真可惜，你不能。”
她用塗著蔻丹的長指甲劃開白果的皮肉，捏出裏面那顆玉白色的小蟲。
那小蟲融化了一般鉆入她的指尖，她勾起紅唇滿意地笑起來，“種玄蠱的人每月都會難以自抑地情動，要與種玉蠱的人交合才能解毒。”
“當然，仙君如此心性，硬捱過去也並非不可。”她伸長手臂看著玉蠱在自己的皮膚下流動，漸漸與自己的骨血肌膚融為一體，眼眸愉悅地輕瞇，“只是，一次兩次還好，若連續七次不得紓解……”
她勾出一個滿懷惡意的笑，“你會死。”
“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特意費了無數靈石材料，仿古法制成這專門關押宗氏妖鬼的玄鐵鎖靈籠，你既已入了我的套，便永遠也奈何不了我。”
玉色漫到她的上臂，她將緋袖挑開，欣賞般地看了一會兒，“怎麽樣小仙君，現在是不是很難受？”
“只可惜，現在姐姐不想幫你。”
“待你刻骨銘心地記住這難捱的滋味後，便會知道我施予你的歡愉多麽可貴。”
“今日，你就嘗嘗力竭之後，仍欲壑難填的滋味吧。”
“我會讓歡情樹溫柔一點的。”
“人，妖，鬼，如今再加上樹。”
“不知歡情樹飲足之後，會結出一個怎樣的小聖嬰。”
她低聲笑起來，笑聲裏滿是愉悅的期待。
然後，一陣風刮過……
她的右手臂自肩膀處被一道詭異的風刃斬斷。
鮮血頓時噴濺出來，她楞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面色陰沈地去撿那條已經悉數漫上玉色的手臂。
然而緊接著，另一道風刃將她逼退，在她後退躲過後，風刃去勢不減地削上那玄鐵籠。
削出一個細小的口子。
很小，但即便是這一點縫隙，也足夠陸煥殺死她了。
她轉身欲逃的時候，被一片化為薄刃的血滴穿透後頸，整個人撲通一聲砸了下來。
夕陽西下，宗門內披上一層暖色。
粉紅花霧徐徐落地，委作塵埃。
陸煥的手托著寧苡的後背，兩個人都睡著了。
被困在玄籠中時，陸煥用自己的妖力，幫寧苡穩住體內紊亂的妖息。
她因他無微不至的保護恢覆神智清明，在歡月宗主得意地嘲諷他們的時候，聽明白情況，而後尾戒一閃握住龍尾鞭，用神識探過後，凝神準確地切下她那條藏著蠱的胳膊。
——玄鐵鎖靈籠是專門壓制宗氏妖鬼的器籠，而寧苡從系統那裏買來的龍尾鞭借的是龍祖之力，可掌小範圍的風和雷。
因為有過一次力竭瀕死的經歷，所以寧苡這次謹慎許多，只用了風之力，未敢用那幾乎將她神魂撕裂吞噬的雷。
即便如此，陸煥還是感覺到了。
她用掉多少妖力，陸煥就不動聲色地填上多少。
他心知她不會輕易放過歡月宗主，若能用風刃將她絞殺，她不會甘心放棄。
所以陸煥在玄鐵鎖靈籠豁開一個口子後，迅速地殺死了她。
寧苡這才放松下來，得以休息。
陸煥用真元在他們身周撐起一個薄薄的透明罩，茜色花粉皆被隔絕在外，在無形的罩子上落了薄薄一層。
源源不斷落下的花粉皆被隔絕在外，可已經吸入結出的花粉卻早已滲進身體裏，她閉著眼輕輕地喘息，陸煥帶著她運轉妖力，化解花粉的藥力。
化解不了的，就渡入自己的身體裏。
他在她睡著之後，將她輕輕攏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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