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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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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歸來

夜後紅日攀天,初冬的晨光與春夏秋一樣鮮活。

尚宮局的每一天,宮女們都做著日日年年的事,圖葉一早將一切安排妥當,便匆匆回屋,原想睡個回籠覺,卻有人前來敲門。

“葉尚宮。”門外的宮女端著一個盛滿水的金盆,小心翼翼道:“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前去伺候國師大人,但是他不讓奴婢進門……只是……要尚宮親自送去。”

圖葉長舒一口氣,邁出門去,“你跟著我一起去。”

二人前後在宮道上走著,便見拐角處行來兩個華貴女子,皆是肌膚勝雪,葉眉鳳目,雖入冬了,卻執著的穿著雲紗衫,來人正是十三公主晉音與九公主晉霜。

兩位公主均出自同一個皇妃,關系一向親密,但秉性卻差之千裏。

姐姐晉霜是出了名的乖巧順從,只是頭腦呆板,不知變通,妹妹晉音則心高氣傲,膽大妄為,四下惹事。

晉音先行靠近,望見圖葉身後宮女手中的金盆,立刻對自己的宮女道:“來,把這盆海棠花水拿回我的沈香齋。”

見那宮女不知輕重真的走上來要奪,圖葉立刻挑起眉峰,“你敢。”

那宮女心有餘悸的僵在原地,晉音擡手一掌扇出去,打的她鼻子裏流血,“沒用的東西。”

她又端了端身子,冷道:“葉尚宮,我正要追究,你們尚宮局是如何辦事的,為何我沈香齋用的是次品花煮出的綰面水?”

“有什麽問題嗎?”圖葉將那無辜宮女扶到自己身後,“花與人似,什麽樣的人自然配什麽樣的花。”

“混賬,你什麽意思?”晉音最是受不得激,即刻就要教訓她,晉霜連忙扯住她,“妹妹!別,別惹事。”

“姐姐!就是有你這樣的軟弱性子,宮裏才有這等膽大包天的狗奴才!”

“小人得志!”晉音一把搶下金盆,潑在圖葉胸口,“你不過受寵兩年,就不分主次,不論貴賤!別太得意,往後還不知道你會落得什麽好下場,你記住,我終有一日要讓你吃點苦頭!”

晉霜嚇得猛然拉回晉音,上前替圖葉擦拭衣襟,小聲的垂著頭道歉,“葉尚宮,千萬別計較,請您……別與父皇提起,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請?公主拿什麽請?”圖葉面色鐵青,擡臂將她推開,“左右,也要看下官心情了。”

她擡腿要走,忽有清風攜著香氣來,一人擡手將她攔下。

看清來人後,晉音晉霜臉色大變,為方才的事態而尷尬。

二人深深一行禮,擠出笑容,“見過國師大人。”

溫熱玉扇輕輕一擺,有意無意的輕敲在圖葉肩上。

國師大人灑脫一笑,似乎對方才的爭執全然不知,只問圖葉,“等葉尚宮半晌了,怎麽洗漱水還沒送來?”

“不太巧。”圖葉咧嘴一笑,瞟了眼被晉音丟在腳邊的金盆,“現在全在我身上了。”

“嗯?”他裝出才察覺的模樣,眉梢輕挑了一下。

晉音微微咽喉,轉身就要告退,卻聽國師叫住她,“今日雨後東方出長虹,十三公主可願隨在下前去一觀?”

他風流而不羈,眉眼中春波微漾,挑的少女一顆芳心蠢蠢。

晉音一時著魔似的,長袖遮唇飛快的點了點頭。

國師大人擺扇告別,“那麽雨後皇城東門見,不見不散。”

他今日穿著一身淺桃花的深衣,明明是那麽嬌柔的顏色,偏被他穿出倜儻模樣,也是奇怪。

圖葉聯想起連日來夜中的那個邪夢,即刻僵直背脊,退避了一步,“下官再給大人去打水。”

她領著宮女要跑,卻被他單手撈回來,國師撇頭,示意宮女獨自離開。

“還以為你多硬氣,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過如此。”

關他屁事。圖葉淡淡一笑,“俗話說好戲在後頭,我記仇的很,忘不了。”

“嗯。”他哼了一聲,“跟我來。”

二人一路到了蓬華齋,就看見那個青衣隨從又踩在門檻上嗑瓜子。此人細腰白面的,明明是個男人,卻有一種潑皮小媳婦的氣韻。

“柏南,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嗑出去嗑。”國師雲袖一撫,瓜果殼就浮在空中,像蚊蠅一般朝那男子臉上撲去,他嚇的躥下地,鉆到木櫃後面尖叫。

“大人饒命,上面都是口水!”

“自己都嫌自己,別人能你嫌你嗎?”他教訓了一句,坐到桌邊,叩了叩桌面,提醒圖葉收回目光,“葉尚宮,帝君既是讓你來指點一二,蓬華齋也當你來打理,我的規矩不多,只是不喜臟汙,一點都不能有。”他指著一旁半人高的衣物,“勞煩您清洗則個。”

啊?

圖葉面色微微一沈,“國師大人找不痛快?”

“仇你可以記著。”他譏笑了一聲,“但你那點凡人小伎倆,恐怕拿不住我。”他突然走近,捏住她的下巴,像是握著一副面具細細端詳,看了良久才發出一聲嘆息,“細看之下,你的姿色也不怎麽樣嘛。”

“沒能入大人的法眼,真是太好了。”

他笑,“大人來此之前,聽聞翺國帝君最喜歡的是一個女官,還以為是怎樣的閉月羞花,沒想到竟毫無傾城之色,所以,帝君求什麽?”

圖葉微微一笑,“關你屁事。”她推開他的手,正要走,頸脖上卻被什麽纏住,涼絲絲的,她警惕的一抓,卻發現是那串帝君賜給他的血珠。

“你那些傷疤太嚇人了,大人我膽小,看不得。”他用扇尾輕輕一挑,挑起她的頭發“戴上遮著點,別叫大人看著心煩。”

流金的屋檐落下斷斷續續的殘雨,他靠的很近,薄唇間有淡淡茶香。

“提醒一下大人,十三公主可是個撒潑鬧狠的角色,你不早點赴約,恐怕也要遭她的打罵。”

本來就沒想赴約,國師哈哈一笑,眨了眨眼,“我管她的,先去睡上個回籠覺再說。”

這人的舉動實屬叫人摸不清,圖葉正揣度著,卻見他手一揮,眼看著雨要停了,烏雲又來,竟又下起磅礴大雨。看來此刻的晉音定然被淋的猝不及防。

*

草木初歇,原是寂寥日子,但因為新國師的仙人身份,宮中對他十分好奇,時常議論紛紛。

圖葉亦對此人身份存疑,這日與帝君打聽起何處聽來的這位海外仙君,帝君便道,是受夢中女仙的指點,女仙說海外東南方向千裏外,有仙島一座,上面有一個散仙,得此人而國泰民昌。但再細問此人身份,這糊塗帝君卻也不甚清明,只道戶部有國師所居住的仙島的更詳盡的記載。

夢境也許是假的,是巧合,反正圖葉不信。

夜裏萬籟寂靜,草木深沈,她換上輕便的夜行衣,隨著晚風一路往戶部去。

想查人底細,總要造訪戶部,奈何她與戶部尚書丁康丁大人一向水火難容,不得不夜淺自查。

戶部大門外正有左右四個守兵,路盡還有一隊巡邏兵。

圖葉從懷裏取出金針在地上下了個小小的視障,令百米之內的人都看不見她。

準備妥當後,她便踮著腳在守兵面前翻入院門,此時戶部內部大門是半開的,有燈火,有人正在樓中。

她遲疑了片刻,站在門外探頭,便聽見有人說話。

“待我正式回朝,必要掀起軒然大/波,還請諸位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我等,必定萬死不辭。”

不多時,便有數人下樓來,正前方兩人披著黑鬥篷,後面跟著數位臣子,極賦諂媚之相的丁康也在其中。

她退了三步,心跳的飛快,像在水面飛跳的石子。

是翺國的太子晉翺,在沙北鎮守兩年後,終於榮歸皇都。

這兩年,他像是在遠方銷聲匿跡了,沒有一點消息,圖葉以為重逢了了無期,沒想到他回來的這麽突然。

朝中的臣子多對帝君有怨,暗中都投誠了太子,指望著早日將腐朽的帝國翻過這一頁,太子這一回,不知要惹出多少波瀾。

她正想著,穿著黑鬥篷的其中一人,突然回頭,眼神憑空落在她臉上。

那是個女子,目光清澈生硬,她看的見自己?圖葉往後一退,被藤蔓扳倒摔在地上。

在寂靜的夜裏,聲音十分清晰。

晉翺猛然駐步,目光也隨之投來,鬥篷下他臉部的輪廓有些模糊,卻足以激起圖葉的記憶,她下意識摸了摸右肩,箭傷還在隱隱作痛。

“應該是什麽長蟲罷了。”太子身側的女子淡淡道,“太子爺還要去張府赴宴,快些動身吧。”

“也好。”晉翺點點頭,這便與丁康先行出去。然女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圖葉,丟下一個從容輕蔑的笑,便離開了。

門外安靜下來,圖葉松下一口氣,匆忙爬上閣樓,幾番找尋後終於找到了記載著國師的官冊,她端在月光裏仔細一看,見文簡上有仙人的名:郁儒丘。

她有些忖,這名字是頭一回看見,但又似曾相識。

總不該是上輩子見過。

她再往下看,名字之後竟然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沒記錄。

來頭不明的國師,突然回朝的晉翺,都會是她的阻礙。

她心煩意亂著,當夜很久才入睡,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次夢裏,是一個俊逸少年站在宮道的那一頭,他拉近了弦,用手中的箭指著她。

‘你記住,此箭一出,你我從此情斷。’

不同的是,這一次太子的箭對準的是她眉心,她在夢裏瀉了精神,心道何必躲呢,就匆匆讓一切結束好了。

她沒有躲避,一如無數次夢到過的那一,中了箭跌入身後無底的黑洞。

但這一回,當她在墜落時,看見郁儒丘站在黑洞的邊沿,望著她笑。那笑眼粲然,簡直是夢中驚鴻。

‘你瞧好了,這一次我會抓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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