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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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姐姐，你在夢裏是在和我生孩子嗎？”
一句話，問的顧泱泱楞在原地。她想起了夢中的孩子還有二人處境，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在夢裏，你和我有了孩子，你蓄謀已久的要拋棄我和娃另娶他人？！”
想到夢裏那男人薄情的話語，顧泱泱所有的話都咽在嗓子裏，不敢吭聲。
而且，她雖然幾乎確認，夢裏那人就是顧鐘。可到底是不明白為什麽她會走向帶娃進宮的地步，不想對顧鐘講夢裏的過往。
意識到二人太過親近，顧鐘呼吸湊近，少年那股青澀的氣息席卷而來，讓顧泱泱不自覺的吞咽了口唾沫，往後躲避了一下。
顧鐘意識到顧泱泱的躲避，再聯想她扇在臉上的一巴掌，語氣也變得有些異常，“姐姐，你這是，因為夢裏和我生了孩子，所以怪罪我？？”
顧鐘低垂著臉，臉色看起來很是不好。原本只是為了讓顧泱泱同情自己而來的一句話，可偏偏，顧泱泱就吃這一套。
她看著顧鐘低落的神情，忍不住嘆口氣，“你明知道我不是因為這個，我只是......我只是......害，我夢裏夢到的人叫鐘凜，你叫顧鐘，你們兩個名字都不是一樣的，你何必來說這話堵我！”
顧泱泱嘆口氣後，索性拿夢裏的人和顧鐘姓名不符合來懟他，這話一出，顧鐘頓時不敢吭聲了。
顧鐘硬生生吃了一憋，憋屈的不敢吭聲，他自然是隱姓埋名來到顧家，顧泱泱也知道他另有身份，可當話說破了，那點兒隱藏的秘密也就沒有了，自然沒有什麽可說穿的餘地了。
顧泱泱見顧鐘沈默不語，再聯想夢裏巍峨雄壯的宮殿，以及男人冰冷的字句。好似二人早晚就要和離一般，而他，也會拋棄她和孩子另嫁他人！
既然如此，後面的結局是如此不堪，那麽在還沒有開始之前，就斬斷所有的情思和幻想。
顧泱泱索性推開顧鐘，又見外頭冬日寒風凜冽，西北風席卷著地上的紅色的鞭炮碎屑在空中盤旋，偶爾夾雜細碎的雪花。
下雪了！
冬日真的要來了，西北風卷著雪花落在窗臺，敲擊著窗欞，空氣中都是冰冷幹燥的氣息，顧泱泱忍不住走到窗前，見窗前的石榴樹的枝丫上，已經開始落了白色，而更遠處，青色的屋頂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白，看起來分外好看。
“三姐姐，你明知道，我是另有身份的，你這麽問，是不是要我把過往全數托出，你才肯信我？？”
顧鐘走到窗戶前，也看到了外頭飄落的雪花。側眸，拉著顧泱泱的手不肯讓她離開，說起來，自然是有身份的，可他也沒說過不肯告訴顧泱泱啊！
如今她拿這個話來堵他的嘴，可見是樂意的。既然如此，那便如了她意，直接告訴她，省的老瞞著，傷了好不容易才累計下來的情分！
顧鐘這話說完，顧泱泱不樂意了。
夢裏的這一切只是初始罷了，後續她還沒夢到。但可以想想，一個失去了丈夫庇佑，甚至還有孩子的婦女，會過得如何艱難。
而顧鐘，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現在，他還來問自己是不是要得知他身份的一切。得知又如何，不得知又如何？？
顧泱泱心底起了叛逆的情緒，擡眸，反問顧鐘，“我若是不問，你就不說了？？”
顧鐘心底一個咯噔，顧泱泱這話，簡直是紮到了他的心坎上。明明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怎麽她這麽一說，話裏帶刺，刺的心口難受。
顧鐘呼吸間仿佛都帶著玻璃渣，讓他渾身憋屈難受的同時，說不出一句話。
索性，也不再撐著，“姐姐不問，我也要說！”
“不必了！”顧泱泱擡手，阻止住顧鐘要張口說話的舉動，“我知道你來顧家有目的，等你找到你所需的東西，我便送你離開。只要你往後不再說什麽要娶我的話，離開顧家後，我依舊把你當成弟弟一般看待，在顧家的這段時間，我也會全力幫助你，找到自己的東西！”
“我......”顧鐘眼睜睜看著顧泱泱的神態，從方才似乎還對他有幾分情面，轉變成冷靜自制，似乎方才那點兒柔情，就仿佛是幻覺一般，又仿佛雨後彩虹，才出現後又消失不見！
顧鐘心底更憋屈了，方才還只是覺得憋悶，而此刻，則是有話不能說，被堵在嗓子眼裏的痛苦。
“你什麽？？你既然沒有異議，這事兒就這麽定了！”顧泱泱直接拍板決定了這件事情，而顧鐘，咬牙，只能含淚應下。
他確實來顧家另外有目的，可他也萬萬沒想到，顧泱泱在發現這一切後，會如此的疏遠冷漠。
就仿佛他是個陌生人，不！連陌生人都不如！！！
難道，要因此再和顧泱泱疏遠生悶氣？？顧鐘心底立即否決了這個可能，可是，要怎麽推進二人的關系呢？
顧鐘心底一時也沒了想法，但他沒想到，機會會來的那麽快！
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過後，便要準備年貨開始進入過年。
顧泱泱果然沒有收到宮裏來的聖旨，這就表明，顧家徹底無緣明年的進貢綢緞一事，皇商之命，危在旦夕。
盧致遠帶著顧盛蘭回來的時候，也曾經問過顧泱泱關於來年如何處置顧家那批雪梅裙的問題。
雪梅裙經過宣傳後，銷售遠比預期要好。但奈何上貢的東西，都是被人哄搶的，若是年後，一旦傳出顧家被皇室除名，那麽，此刻值錢的雪梅裙，只怕是一文不值。
顧泱泱為了節約續本，便下令除了顧老爺子外，其餘人過年的分例減了一半。顧老太太雲氏本就被囚禁著，一日三餐少不了她的，只是想要額外的東西是不可能了。至於顧鐘呢，他本就不差顧家這點兒錢，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
餘下的顧家的掌櫃，夥計，繡娘，來往的客商蠶農果農等，顧泱泱心知，這些人是靠著顧家吃飯的，若是一旦少了銀錢，這些人連過年都是問題。因此工錢和往年的節禮，倒是一分不少的發下去了，讓眾人過個好年。
宋氏和林氏所在的二房和三房，絲毫不知道顧家要面對的危機。依舊在嫌棄著今年的過年年禮，尤其是宋氏，她除了自己用，還要給宋家一部分，顧泱泱此刻減了一半，她自己用都夠嗆，又哪裏能接濟宋家呢？
於是，宋氏在拿到節禮那一刻，便安奈不住了，要去找顧泱泱算賬。顧盛蘭若是在，說不定還會跟宋氏講講道理，這是家裏艱難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此刻顧盛蘭嫁出去了，只剩下顧盛音在家裏。
顧盛音因為婚事被讓出一事，早就和宋氏這個親娘生了嫌隙。見她盤算著這點兒年禮又是要給宋家，又是要給舅舅宋淮，又是要給哥哥，總之就是沒有自己的份兒。
再聯想自己的嫁妝被宋氏賠償給了顧泱泱，又被顧泱泱陪嫁給了顧盛蘭，此刻拉到盧家去了。一個兩個的日子都比自己舒坦，顧盛音心底是格外的憋悶。
可偏偏，她是個心底藏不住事兒的，因為婚事和宋氏鬧了幾次後，也沒有什麽後續。此刻見年禮也被自己忽略，若是多還有她這個女兒的份，可若是少，別說是她能摸著一根毛，就連多看一眼都要被宋氏給訓斥。
見宋氏盤算來盤算去，怎麽也湊不夠給宋家的禮，索性拾掇著宋氏去跟顧泱泱鬧，“娘！您就這麽任由顧泱泱欺負了？去年還是二伯父和二伯母當家，那年禮不說和往年一樣，至少也不會如此克扣。今年二伯父和二伯母沒了，輪到了顧泱泱當家，她倒好！不說去克扣那些掌櫃夥計繡娘什麽的，反而拿自家人開火，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我聽說，那雪梅裙賣的老好了，怎麽家裏就會沒有銀子呢？分明是她借著機會針對娘呢！娘！這口氣您可不能忍下去，得去找她算賬去！！！”
宋氏原本就心底不舒坦，此刻被顧盛音這麽一挑撥，哪裏還顧得上別的，穿上衣服，騰騰騰的去了泱華院，找顧泱泱算賬去了！
要說也真是湊巧，顧泱泱正在和劉管事說明年的安排。劉管事眉心緊蹙，看著比前些日子明顯蒼老了許多。
一見到顧泱泱，就把這陣子賣出雪梅裙的賬本遞過去，而後嘆口氣，道，“小東家，咱們雖然賣了一部分的雪梅裙，可若是明年真的被取消了皇商之名，不能再進貢絲綢到宮裏，要如何維持生計呢？”
劉管事這話說完，顧泱泱也不由發了愁，\"實在不瞞您，我最近也因為這事兒在發愁。只是我們顧家到底是自己的蠶莊，繅絲紡織都是自家的產業，若是消減了，那些蠶農紡織工可怎麽活？還有，雪梅裙是繡娘們一匹匹繡出來的雪梅，若是年後顧家失去了皇家恩典的事情傳出去，眾人落井下石，那雪梅裙，我怕也賣不動了！\"
劉管事也跟著嘆口氣，一旁的顧鐘倒是不怎麽發愁，他想到了李如松二人說過的事情，“聽聞，明年朝廷要開海運，申城有碼頭，你們說，申城會不會就是開海運的地方？？”
顧泱泱瞬間有了精神，“若真是開了海運，別說是區區雪梅裙，就是再多的絲綢布匹，一旦走出國門，那銀子豈不是有多少要多少？只我們顧家沒有船，盧家做茶葉倒是有幾條船，只都是在運河上行走的，還有齊家，齊家也做絲綢，他們常常走海路去京城，若是能撘乘這兩家的船，我們的貨物就不愁了！”
“姐姐，你既然用他們的船，豈不是要給他們分利潤？我看著，倒不如趁著開海禁的消息沒傳開，自家去船塢做幾條船，自己的船夫自家的水手，便是跟著朝廷的官船去南洋等地，也比現在困在原地，發愁如何賣雪梅裙，也比後來和那盧家還有齊家分利潤要來的踏實。”
顧鐘見不得顧泱泱發愁，不過是造幾條船的事情，朝廷開海禁，少也要在來年化凍，三五月之後。現在才正月，幾個月的造船時間，足夠了！
“對！”劉管事聽了這話，一拍大腿，“難怪二老爺生前對咱們家四爺多誇讚呢!您瞧瞧，這腦子就是比我們好用！依我說，咱們顧家本就是布匹，這東西即沈又占位置，若是和別人合夥，少不得得多割出去幾分利潤。若是自家造船，不說運輸的東西咱們自己說了算，便是南邊那好東西，聽說什麽琉璃貓眼兒可比咱們這邊便宜多了。
到時候去的那一趟裝絲綢，返程便帶著他們南洋的東西回來，一來一回都帶著貨物。姑娘！這一來一回可是兩回生意，若是人再多些，我們還能往西域去，西域的皮毛，寶石，什麽藏紅花人參定是那南洋需要的，這一來一回，咱們顧家便是失去了皇商的名號，也不必現在的日子差！”
劉管事人老成精，除了顧鐘說的這些，還延伸出了新的賺錢思路。顧泱泱一聽，也覺得這方法可行，可問題來了。
“我們既然能得知開海禁的消息，想必別的家族也有。那我們去造船，有的人想起來，自然也會去造。可眼下，爹娘去京城進貢後又喪命已經損失了一波銀子，大姐姐婚事，又花銷了一筆，爹娘的葬禮，又是一筆，如今加上雪梅裙的銀子，總共家裏不過幾萬兩銀子。那能出海的船造價極高，一艘便要萬餘兩，我們手裏這點兒銀子，支撐不了多久便要沒了！”
“姐姐若是放心，這事兒便交給我來做！”
顧鐘主動攬下這事兒，“我等到了明年三月，給姐姐交上至少十條船！”
十條！足夠組成一個船隊了。來回的水手船夫一旦配齊，顧家即便是失去了皇商之名，也依舊在申城有立足之地。
“既如此，我便給你十萬兩銀子！”
顧泱泱心底默默盤算了下自己的私庫，說起來，她手中的銀子也不是很少，這些年爹娘還有威武將軍府，以及外公殷家給她的壓歲錢，加起來也有將近萬兩。
還有這些年，她做小生意攢下的銀子，也不在少數。若是再賣些金銀的首飾，或者賣些爹娘攢下來的田地，怎麽也能湊夠十萬兩。
顧鐘搖頭，“不用！我有法子給你船！”
畢竟，心底有人家姑娘，總不能連人家面對的困難都解決不了吧？
“不不不，十萬兩還是能湊夠的！”顧泱泱不肯平白無故占人便宜，聯想夢中的場景，她早就對顧鐘的身份有了懷疑，此刻更是，若是因為銀錢和這位爺產生了不快，日後，想滅顧家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保險期間，還是二人從一開始便分清楚就好！
只這話音剛落，顧鐘來不及推脫，就聽到宋氏從門外闖了進來。
“好你個顧泱泱，能給自家表弟十萬兩銀子！連我們節禮的幾百兩都發不起，硬生生要克扣了一半！你就是這麽當家的？我今日就是豁出去不要臉皮，也要和你掰扯掰扯！！！”
宋氏氣哼哼的闖進來，在廊下站著的紅纓等人連忙阻攔，可都被宋氏利用大體格，給硬生生的懟了回去。
“我說三姑娘啊！好你個心思毒辣的三姑娘！有銀子要和什麽情弟弟愛哥哥的一給就是十萬兩！我們呢！你是差我們幾百兩，要給二老爺燒香嗎？哼！依我看！倒也不必燒香磕頭的，您親自去底下問問，二老爺讚不讚同您克扣年禮這事兒再說吧！”
宋氏一番話說的夾槍帶棒的，刺的顧泱泱心底不舒坦。但她知道，突然克扣了一半的年禮宋氏心底不舒坦很正常，因此也沒有多加計較，反倒是勸她。
“三嬸嬸你坐下喝杯茶，平平氣，聽我慢慢跟您說！”
“慢慢說？？我呸！！！誰知道你的茶有沒有毒，我可不敢喝！至於平平氣，你倒是說說啊！為什麽要克扣我們三房四房的銀子？？我們是怎麽得罪你了，你竟然要打著讓我們過不下去日子的主意！”
“咱們顧家截止今日，沒收到宮裏的旨意，準許顧家明年繼續上貢絲綢。”
顧泱泱把顧家目前的困局說了出來。宋氏疑惑不解，直接反駁，“你跟我講這些做什麽？怎麽，皇家不許我們上貢絲綢，我們顧家就沒有錢了，堂堂皇商顧家會沒有錢？那還怎麽成為皇商......”
宋氏說著說著，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皇家不允許顧家上貢絲綢，豈不是意味著今年年準備明年上貢的雪梅裙全都打了水漂。若是打了水漂都不夠投入的成本，而擠壓的雪梅裙又賣不出去，豈不是代表顧家真的沒錢了？
難怪，今年的年禮只發一半！若是這樣下去！明年還有沒有年禮，都是兩回事兒！
宋氏想到這裏，頓時著急了！
“那皇家為什麽不讓我們進貢絲綢啊！這絲綢要是賣不出去，我哪裏來的銀子啊！我還要給我弟弟修葺宋家老宅呢！我還要送他去嵩山書院讀書，我還要給他娶妻生子呢！若是沒有銀子，我弟弟可怎麽辦啊！！！”
宋氏越想越著急，哪裏還顧得上找茬，當即拉著顧泱泱的手哀求，“泱姐兒，我知道，你一向是有主意的。你原諒你三嬸嬸，我蠢笨無知，可是我知道，你是為了顧家好，你一定會有主意，能解決面前這危機的，對嗎？？”
顧泱泱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開口，“三嬸嬸這話說的，我也是個凡人，也會出錯。又不是那佛祖，人隨便磕兩個頭，許兩個願望，便能給人實現了！我連被人家罵都要解釋兩句，如何能解決顧家的難處？？”
“我給你賠罪！我給你道歉！”宋氏擡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唯恐顧泱泱覺得不夠，又啪啪來了兩下。
“你三嬸嬸我就是傻子，但我知道，顧家有你，有你爹娘才有今日。你只管說，若是能抱住顧家的家業，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絕對沒有二話！！！”
“三嬸嬸快別這樣，何至於你自己扇你自己的巴掌呢！既然如此，讓三嬸嬸你捐銀子給公中，你也樂意？？”
顧泱泱反問宋氏，見她臉頰被打的通紅，連忙攔住問她。
宋氏連忙點頭，“自然是樂意的！只是多了我也拿不出來，你知道，我弟弟尚未婚嫁，我要留著銀子給他娶妻生子，還要修整顧家的老宅，若是沒有銀子，這可真是寸步難行！！”
“那你為了你弟弟，便不顧我們顧家的死活了？”
顧泱泱皺著眉頭，一副實在沒辦法的樣子。
“罷了，等到時候實在支撐不下去，我去回明祖父，賣了我們現在住的宅子，銀錢一分，大家依舊回老家種稻谷養桑蠶，怎麽也餓不死的！”
“那可不行！！！”宋氏直接搖頭拒絕，她弟弟還沒娶妻生子呢！回村子裏，難不成要娶個村子裏的小丫頭？
還有她嫡親的兒子顧盛啟，還有女兒顧盛音，這兩個也是她的心肝肉，總不能真的要去娶村子裏的村婦吧！
那她費盡心機嫁到顧家，還有什麽意思？不就是為了擺脫貧窮嗎！
宋氏一咬牙，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私庫，“你若是需要錢，我這裏還能拿出三......啊，不，兩萬兩出來！這些可都是我跟齊家太太做生意賺的，總共也就這麽多了！還有林氏！她娘家有錢！她回娘家借個幾萬兩也是有的！泱泱啊！咱們顧家可都靠你了！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得保住顧家啊！”
“三嬸嬸放心，我拿了銀子，度過眼前的危機，就能把這銀子還給你。或者，三嬸嬸你若是願意，也可以改成入股來加入。我和劉管事的準備明年開海以後去南洋看看，說不定，咱們顧家會有新的生機。”
“下南洋？？”
宋氏回憶自己小時候，“我小時候咱們申城倒是開過海禁，當年南洋那邊的銀子成河水一樣淌進來，聽聞那個時候威武將軍還在咱們申城駐守，那街面上，黃頭發藍眼睛的番邦人多的是！可惜了，我後來長大，也封了海禁，許多年沒見過那場面了！”
宋氏提起這個頗有遺憾，“我們宋家當年我爺爺，就是負責修理海塘的官員，聽他講過，那海塘修理好後，能裝下百丈高的寶船，就是那寶船好似只有先太子妃的娘家榮家能做，這麽些年，也不知道榮家還做不做這海船，若是能請得動他們，那可是頂頂好的了！用那寶船去一趟南洋，銀子還不一同回來啊！”
宋氏越想越美，立即告辭回去準備銀錢。顧泱泱也不攔著，只看向一旁的顧鐘，心神微動。
先太子妃的娘家榮家，若顧鐘是她想的那個身份，那麽，他能拿出十艘寶船，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誰讓他有這麽一個外祖家呢！
劉管事見顧泱泱輕描淡寫，就把來找茬的宋氏說動，反倒是拿了兩萬兩出來，不由心中欽佩。等宋氏親自送了銀子後，身後還跟著林氏，林氏拿的不如宋氏多，但也有一萬兩。
顧泱泱親自用祖父給的印信，給二人寫了條子，嚴明往後來往南洋的利潤，分三房二成，四房一成，這銀子就算她們入得股。
宋氏和林氏捧著條子去了，劉管事則和顧鐘親自去找榮家，準備明年下南洋的寶船。
如此一忙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
連日風雪，直到了年根底下也沒有停。伴隨著大雪，顧泱泱懶得像父母在時，把三房四房聚在一起，又因為她要為父母守孝，索性讓大家各過各的。
年三十是大日子，祭祖守歲自然不必說，顧泱泱忙碌完後，便讓廚房準備年夜飯。倒也不是別的，只是顧鐘，因連日勞累，身上好不容易長的肉，又瘦了回去。
他個頭倒是越發出挑了，這才過去了多久，竟然隱隱比顧泱泱高出一頭，偶爾說話間，顧泱泱要仰頭，才能看見這人的五官。
往日裏那股青澀的少年稚氣，因為連日奔波，又和人交流，倒是完全褪去了。不經意的回眸間，利眸薄唇，儼然已經是成熟大人的模樣。
原來操練事情，竟然讓人成熟的如此之快。
年夜飯桌上，顧泱泱看著顧鐘，忍不住心生感慨。然而，讓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和顧鐘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越發羸弱的身體。
伴著窗外呼嘯的北風，遠處不斷燃燒的爆竹聲聲，年味兒十足。顧泱泱親自為顧鐘倒了一杯熱酒，敬他這些日子為了造船而奔波的辛苦。
顧鐘一飲而盡，就連顧泱泱，心知自己酒量不好，也跟著淺淺啜了一口。
只她剛放下酒杯，就見顧鐘面露痛苦，蜷縮在軟塌一角。
腹中的疼痛讓顧鐘攥緊眉心，顧泱泱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勁。擡手攬著顧鐘的腰身試圖把人挪到床上，被顧鐘婉拒。
顧泱泱有些懊惱任由著顧鐘的性子喝這麽多酒，手指尖有些異樣，低頭一看顧鐘正捏著一根手指在把玩。
都疼成這樣了還不老實。
顧泱泱捏捏眉心，柔聲道:“這樣不是辦法，你且在這裏等等，我去給你做些吃食緩緩。”
顧鐘已然醉酒，什麽話也聽不進去，只是由著自己性子，細細把玩著手中的柔荑。
顧泱泱見顧鐘此時什麽也聽不進去，只得自己把手抽出來，見人不死心的想把手在抓回去，顧泱泱連忙摘下腰間的荷包塞進顧鐘手裏。
見人老實下來，才放下心，回頭看了一眼端坐在桌前的顧鐘，對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荷包上。
似乎是察覺到顧泱泱的視線，擡頭的瞬間沖顧泱泱燦爛一笑。宛如驕陽一般的笑顏燙到了顧泱泱。
心間如同小鹿亂撞，惹得顧泱泱不敢再看，快步離開。
顧鐘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消失不見，臉上瞬間沒了笑容。
丫鬟紅纓大著膽子道:“少爺要不先去歇歇，姑娘可能還要等會才能過來……”
話還沒說完，紅纓就漸漸息了聲，因為她發現剛剛還和顏悅色的顧鐘，現在面如冰霜，正冷冰冰的看著她，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紅纓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少爺饒命，是丫鬟多嘴。”
豆大的汗水從紅纓的額頭滑下，良久才聽見顧鐘說了一句:“退下吧。”
紅纓連忙磕頭道謝，弓著身子緩緩退到門外，這才發覺後衣領不知何時已經浸濕。
頭一次慶幸自己是小姐的丫鬟。
顧泱泱乘著月色來到竈房，此時竈房燈光不甚明亮，僅有幾名留守的小廝和粗使丫鬟。
顧泱泱的到來讓這些小廝一激靈，尤其是清風，連忙湊到跟前道:“姑娘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想吃的吩咐一下讓小的來就行。”
顧泱泱搖搖頭道:“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有需要我會叫你們。”
說完顧泱泱仔細看起竈房來，食材碼放整齊，經過一天的消耗看上已然不多。爐火燒的通紅，上面小火燉著高湯。
顧泱泱招呼一個小廝重新過來打下手，讓他先把火燒起來。
自己則從一旁舀出來一些面粉倒入瓷盆。
顧鐘剛剛飲酒又胃疼此時吃些熱乎的也比較好。
清澈的水從高處流入瓷盆，顧泱泱洗凈手，將水和面粉充分拌勻，手指翻飛間變將空洞的面粉揉成光滑細膩的面團。
面條想要好吃，韌性必不可少，除了水和面的比例，後期的揉搓更是必不可少。
顧泱泱將面團放置在案板上，來回按壓使面團逐漸上勁，察覺面團揉的差不多了。才取出其中一部分，搓成長條，一拉一疊一伸之間，面團便成了根根分明的面條。
顧鐘到時便看見這一幕，青蔥玉指之間似掛著雪白紡紗，柔黃的燈光照在顧泱泱的面頰，唇角勾起的那摸笑好像直直插進顧鐘的心裏。
紅纓張嘴就想喊姑娘，告訴她四少爺到了。剛剛喊出來一個字，顧鐘冷冽的眼神就向紅纓射來。
一切聲音就跟卡在嗓子眼似的，紅纓張了張嘴最後乖巧的閉上。
顧泱泱有些疑惑的回頭，看著空蕩蕩的門口，低頭問燒柴的清風:“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清風:“回姑娘，奴才什麽也沒聽見。”
顧泱泱雖然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只當自己聽錯了。
門側紅纓用手捂住嘴巴，心裏快要哭出來了，她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呢。
看著少爺漆黑的臉色，紅纓淚流滿面，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良久，久到紅纓覺得自己和死神已經翩翩起舞了，才聽見顧鐘開口:“下次再亂說話，我就剪了你舌頭！”
紅纓連忙點頭，心想她往後再隨便開口就是狗！還好她是小姐的丫鬟。
水面冒起大泡，顧泱泱將手中的面丟入鍋中，長筷慢慢攪拌，青菜也下入其中。
趁著這個小小的空擋，顧泱泱拿過來一個雞蛋，敲入熱油中，油脂和蛋白質碰撞，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一會兒功夫，金黃誘人的煎蛋便出鍋了。控出多餘的油脂，此時的面已經漂浮出水面。
顧泱泱拿過青花瓷碗，撈出面，整齊的擺放碗中，青菜雞蛋各方一側。往清面中加入高湯上面撒花一些翠綠的蔥花，一份清湯面便制作完成。
顧泱泱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顧鐘要等急了。
連忙將青花瓷碗放入托盤，當顧泱泱推開房門時，看見走之前還乖巧坐在桌子邊的顧鐘，此時已經坐在床邊，正眼巴巴的瞅著門口。
看見她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顧泱泱快步走到顧鐘跟前道:“等久了吧，快來嘗嘗，給你做的清湯面。”
顧鐘點頭，就是不拿碗，眼神充滿期待的看著顧泱泱。
顧泱泱有些疑惑:“看什麽呢？快吃呀？”
顧鐘張開嘴，又看看顧泱泱，就是不拿碗筷。
顧泱泱嘴角抽搐，伸手拿起碗筷夾了一筷子遞到顧鐘跟前，嘴裏小聲嘟囔著:“你可真是個小祖宗，吃飯還讓人伺候著。”
話雖這麽說，可顧泱泱的每一個動作都很細致，生怕面太燙或者餵太快把顧鐘燙著或者嗆著。
顧鐘一臉的幸福，一面吃一面誇顧泱泱做的面特別好吃。幸福得意的表情簡直要流出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
紅纓看著少爺的表情打了一個寒噤，除了小姐被蒙在鼓裏，覺得少爺是個良善之人。府中任何人見了少爺都噤若寒蟬。
這也不能全怪小姐，任誰也不能將這個朝小姐撒嬌，用華麗的詞藻誇讚小姐做的面好吃的人和那個兇神惡煞的\"屠夫\"聯系起來。
如果不是紅纓親眼所見，紅纓自己也不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少爺似乎只有和小姐在一起時才會遮住本性，露出這幅乖巧可人的模樣。
就像披著羊皮的狼，穿梭在羊兒之間，在某個時刻給予致命一擊……
獨具欺騙性，紅纓看向顧泱泱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可憐的小姐，竟然被這麽一頭兇神惡煞的狼給盯上了。
顧泱泱伸手點住顧鐘的額頭把人往後推了推道:“不要在蹭過來了，再蹭碗裏的湯要撒出來了。燙到你怎麽辦！”
顧鐘充耳不聞，執意往顧泱泱懷裏鉆，雙手攬住顧泱泱的腰身緊緊抱住。
顧泱泱無奈只能將手中的青花瓷碗放在一旁:“你今天怎麽這般粘人？”
顧鐘將臉埋在顧泱泱腰間，不管顧泱泱怎麽說就是不肯擡頭，甚至還偷偷摸摸伸出手指去撓顧泱泱腰間的癢癢肉。
本就被顧鐘纏的沒脾氣的顧泱泱，更是沒了主意，怎麽也掙不開。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連聲討饒。
在顧泱泱俯身的那一刻，顧鐘突然擡頭親了一下顧泱泱的臉蛋，空氣似乎都安靜了。
顧泱泱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鐘，見顧鐘又要湊過來，顧泱泱連忙伸手捂在顧鐘嘴上。
顧泱泱第一反應不是呵斥顧鐘，而是擔心有人看見。
見顧鐘老實下來才擡頭看向身後，紅纓在收拾桌上的茶具根本沒現床頭的意外，這讓顧泱泱松了一口氣。
咳嗽一聲道:“紅纓時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紅纓點點頭，快步出門，順手將門合上。心臟噗通噗通直跳。心裏哀嘆連連，今天也不知道範了什麽沖，少爺的眼刀沒斷過。
從少爺準備撓小姐癢癢開始就開始朝她使眼色，最開始她的確沒有看見，等到看見的時候已經晚了，但又不能把小姐一個人留在狼窩。只能裝作收拾茶具的樣子。
只可惜小姐還是留在了狼窩。
想到少爺黑著的臉，紅纓萬分慶幸自己是跟在小姐身邊的丫鬟，要是旁人這樣早叫少爺剁吧剁吧餵狗了。
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少爺的眼刀可不是誰都能承受住的。紅纓心裏苦，但紅纓不說。
顧泱泱見紅纓離開擡手敲了敲顧鐘的腦門:“誰準你親的？”
顧鐘沒有說話，拿過顧泱泱剛剛敲他頭的手指，一根根扒開看，仔細檢查最後道:“沒有紅。”
顧泱泱伸出手指點了點顧鐘的腦門:“我都沒有用力紅什麽紅。”
顧鐘直接把兩只手都攥住捧在手心裏，顧泱泱試圖抽出手指，只可惜被顧鐘攥的緊緊的。
無奈顧泱泱只得小聲道:“快松開，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顧鐘根本不為所動，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顧泱泱。
“你親我一下我就送開。”
顧泱泱一時語塞:“你，你，你不要臉。”
顧鐘不為所動，咧嘴露出一燦爛的笑臉:“就是不要臉，在你面前要什麽臉呀。快親，快親，不然不撒手。”
顧泱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潔白柔順的面頰染上紅暈，最後閉眼胡亂的在顧鐘面前貼了貼，也不管親上沒親上。
把手抽出來捂著臉跑了，顧鐘有些錯愕的看著顧泱泱的身影消失，良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大家保護好自己~春節千萬不要覆羊啊，體感比第一次嚴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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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在夢裏是在和我生孩子嗎？”
一句話，問的顧泱泱楞在原地。她想起了夢中的孩子還有二人處境，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在夢裏，你和我有了孩子，你蓄謀已久的要拋棄我和娃另娶他人？！”
想到夢裏那男人薄情的話語，顧泱泱所有的話都咽在嗓子裏，不敢吭聲。
而且，她雖然幾乎確認，夢裏那人就是顧鐘。可到底是不明白為什麽她會走向帶娃進宮的地步，不想對顧鐘講夢裏的過往。
意識到二人太過親近，顧鐘呼吸湊近，少年那股青澀的氣息席卷而來，讓顧泱泱不自覺的吞咽了口唾沫，往後躲避了一下。
顧鐘意識到顧泱泱的躲避，再聯想她扇在臉上的一巴掌，語氣也變得有些異常，“姐姐，你這是，因為夢裏和我生了孩子，所以怪罪我？？”
顧鐘低垂著臉，臉色看起來很是不好。原本只是為了讓顧泱泱同情自己而來的一句話，可偏偏，顧泱泱就吃這一套。
她看著顧鐘低落的神情，忍不住嘆口氣，“你明知道我不是因為這個，我只是......我只是......害，我夢裏夢到的人叫鐘凜，你叫顧鐘，你們兩個名字都不是一樣的，你何必來說這話堵我！”
顧泱泱嘆口氣後，索性拿夢裏的人和顧鐘姓名不符合來懟他，這話一出，顧鐘頓時不敢吭聲了。
顧鐘硬生生吃了一憋，憋屈的不敢吭聲，他自然是隱姓埋名來到顧家，顧泱泱也知道他另有身份，可當話說破了，那點兒隱藏的秘密也就沒有了，自然沒有什麽可說穿的餘地了。
顧泱泱見顧鐘沈默不語，再聯想夢裏巍峨雄壯的宮殿，以及男人冰冷的字句。好似二人早晚就要和離一般，而他，也會拋棄她和孩子另嫁他人！
既然如此，後面的結局是如此不堪，那麽在還沒有開始之前，就斬斷所有的情思和幻想。
顧泱泱索性推開顧鐘，又見外頭冬日寒風凜冽，西北風席卷著地上的紅色的鞭炮碎屑在空中盤旋，偶爾夾雜細碎的雪花。
下雪了！
冬日真的要來了，西北風卷著雪花落在窗臺，敲擊著窗欞，空氣中都是冰冷幹燥的氣息，顧泱泱忍不住走到窗前，見窗前的石榴樹的枝丫上，已經開始落了白色，而更遠處，青色的屋頂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白，看起來分外好看。
“三姐姐，你明知道，我是另有身份的，你這麽問，是不是要我把過往全數托出，你才肯信我？？”
顧鐘走到窗戶前，也看到了外頭飄落的雪花。側眸，拉著顧泱泱的手不肯讓她離開，說起來，自然是有身份的，可他也沒說過不肯告訴顧泱泱啊！
如今她拿這個話來堵他的嘴，可見是樂意的。既然如此，那便如了她意，直接告訴她，省的老瞞著，傷了好不容易才累計下來的情分！
顧鐘這話說完，顧泱泱不樂意了。
夢裏的這一切只是初始罷了，後續她還沒夢到。但可以想想，一個失去了丈夫庇佑，甚至還有孩子的婦女，會過得如何艱難。
而顧鐘，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現在，他還來問自己是不是要得知他身份的一切。得知又如何，不得知又如何？？
顧泱泱心底起了叛逆的情緒，擡眸，反問顧鐘，“我若是不問，你就不說了？？”
顧鐘心底一個咯噔，顧泱泱這話，簡直是紮到了他的心坎上。明明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怎麽她這麽一說，話裏帶刺，刺的心口難受。
顧鐘呼吸間仿佛都帶著玻璃渣，讓他渾身憋屈難受的同時，說不出一句話。
索性，也不再撐著，“姐姐不問，我也要說！”
“不必了！”顧泱泱擡手，阻止住顧鐘要張口說話的舉動，“我知道你來顧家有目的，等你找到你所需的東西，我便送你離開。只要你往後不再說什麽要娶我的話，離開顧家後，我依舊把你當成弟弟一般看待，在顧家的這段時間，我也會全力幫助你，找到自己的東西！”
“我......”顧鐘眼睜睜看著顧泱泱的神態，從方才似乎還對他有幾分情面，轉變成冷靜自制，似乎方才那點兒柔情，就仿佛是幻覺一般，又仿佛雨後彩虹，才出現後又消失不見！
顧鐘心底更憋屈了，方才還只是覺得憋悶，而此刻，則是有話不能說，被堵在嗓子眼裏的痛苦。
“你什麽？？你既然沒有異議，這事兒就這麽定了！”顧泱泱直接拍板決定了這件事情，而顧鐘，咬牙，只能含淚應下。
他確實來顧家另外有目的，可他也萬萬沒想到，顧泱泱在發現這一切後，會如此的疏遠冷漠。
就仿佛他是個陌生人，不！連陌生人都不如！！！
難道，要因此再和顧泱泱疏遠生悶氣？？顧鐘心底立即否決了這個可能，可是，要怎麽推進二人的關系呢？
顧鐘心底一時也沒了想法，但他沒想到，機會會來的那麽快！
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過後，便要準備年貨開始進入過年。
顧泱泱果然沒有收到宮裏來的聖旨，這就表明，顧家徹底無緣明年的進貢綢緞一事，皇商之命，危在旦夕。
盧致遠帶著顧盛蘭回來的時候，也曾經問過顧泱泱關於來年如何處置顧家那批雪梅裙的問題。
雪梅裙經過宣傳後，銷售遠比預期要好。但奈何上貢的東西，都是被人哄搶的，若是年後，一旦傳出顧家被皇室除名，那麽，此刻值錢的雪梅裙，只怕是一文不值。
顧泱泱為了節約續本，便下令除了顧老爺子外，其餘人過年的分例減了一半。顧老太太雲氏本就被囚禁著，一日三餐少不了她的，只是想要額外的東西是不可能了。至於顧鐘呢，他本就不差顧家這點兒錢，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
餘下的顧家的掌櫃，夥計，繡娘，來往的客商蠶農果農等，顧泱泱心知，這些人是靠著顧家吃飯的，若是一旦少了銀錢，這些人連過年都是問題。因此工錢和往年的節禮，倒是一分不少的發下去了，讓眾人過個好年。
宋氏和林氏所在的二房和三房，絲毫不知道顧家要面對的危機。依舊在嫌棄著今年的過年年禮，尤其是宋氏，她除了自己用，還要給宋家一部分，顧泱泱此刻減了一半，她自己用都夠嗆，又哪裏能接濟宋家呢？
於是，宋氏在拿到節禮那一刻，便安奈不住了，要去找顧泱泱算賬。顧盛蘭若是在，說不定還會跟宋氏講講道理，這是家裏艱難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此刻顧盛蘭嫁出去了，只剩下顧盛音在家裏。
顧盛音因為婚事被讓出一事，早就和宋氏這個親娘生了嫌隙。見她盤算著這點兒年禮又是要給宋家，又是要給舅舅宋淮，又是要給哥哥，總之就是沒有自己的份兒。
再聯想自己的嫁妝被宋氏賠償給了顧泱泱，又被顧泱泱陪嫁給了顧盛蘭，此刻拉到盧家去了。一個兩個的日子都比自己舒坦，顧盛音心底是格外的憋悶。
可偏偏，她是個心底藏不住事兒的，因為婚事和宋氏鬧了幾次後，也沒有什麽後續。此刻見年禮也被自己忽略，若是多還有她這個女兒的份，可若是少，別說是她能摸著一根毛，就連多看一眼都要被宋氏給訓斥。
見宋氏盤算來盤算去，怎麽也湊不夠給宋家的禮，索性拾掇著宋氏去跟顧泱泱鬧，“娘！您就這麽任由顧泱泱欺負了？去年還是二伯父和二伯母當家，那年禮不說和往年一樣，至少也不會如此克扣。今年二伯父和二伯母沒了，輪到了顧泱泱當家，她倒好！不說去克扣那些掌櫃夥計繡娘什麽的，反而拿自家人開火，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我聽說，那雪梅裙賣的老好了，怎麽家裏就會沒有銀子呢？分明是她借著機會針對娘呢！娘！這口氣您可不能忍下去，得去找她算賬去！！！”
宋氏原本就心底不舒坦，此刻被顧盛音這麽一挑撥，哪裏還顧得上別的，穿上衣服，騰騰騰的去了泱華院，找顧泱泱算賬去了！
要說也真是湊巧，顧泱泱正在和劉管事說明年的安排。劉管事眉心緊蹙，看著比前些日子明顯蒼老了許多。
一見到顧泱泱，就把這陣子賣出雪梅裙的賬本遞過去，而後嘆口氣，道，“小東家，咱們雖然賣了一部分的雪梅裙，可若是明年真的被取消了皇商之名，不能再進貢絲綢到宮裏，要如何維持生計呢？”
劉管事這話說完，顧泱泱也不由發了愁，\"實在不瞞您，我最近也因為這事兒在發愁。只是我們顧家到底是自己的蠶莊，繅絲紡織都是自家的產業，若是消減了，那些蠶農紡織工可怎麽活？還有，雪梅裙是繡娘們一匹匹繡出來的雪梅，若是年後顧家失去了皇家恩典的事情傳出去，眾人落井下石，那雪梅裙，我怕也賣不動了！\"
劉管事也跟著嘆口氣，一旁的顧鐘倒是不怎麽發愁，他想到了李如松二人說過的事情，“聽聞，明年朝廷要開海運，申城有碼頭，你們說，申城會不會就是開海運的地方？？”
顧泱泱瞬間有了精神，“若真是開了海運，別說是區區雪梅裙，就是再多的絲綢布匹，一旦走出國門，那銀子豈不是有多少要多少？只我們顧家沒有船，盧家做茶葉倒是有幾條船，只都是在運河上行走的，還有齊家，齊家也做絲綢，他們常常走海路去京城，若是能撘乘這兩家的船，我們的貨物就不愁了！”
“姐姐，你既然用他們的船，豈不是要給他們分利潤？我看著，倒不如趁著開海禁的消息沒傳開，自家去船塢做幾條船，自己的船夫自家的水手，便是跟著朝廷的官船去南洋等地，也比現在困在原地，發愁如何賣雪梅裙，也比後來和那盧家還有齊家分利潤要來的踏實。”
顧鐘見不得顧泱泱發愁，不過是造幾條船的事情，朝廷開海禁，少也要在來年化凍，三五月之後。現在才正月，幾個月的造船時間，足夠了！
“對！”劉管事聽了這話，一拍大腿，“難怪二老爺生前對咱們家四爺多誇讚呢!您瞧瞧，這腦子就是比我們好用！依我說，咱們顧家本就是布匹，這東西即沈又占位置，若是和別人合夥，少不得得多割出去幾分利潤。若是自家造船，不說運輸的東西咱們自己說了算，便是南邊那好東西，聽說什麽琉璃貓眼兒可比咱們這邊便宜多了。
到時候去的那一趟裝絲綢，返程便帶著他們南洋的東西回來，一來一回都帶著貨物。姑娘！這一來一回可是兩回生意，若是人再多些，我們還能往西域去，西域的皮毛，寶石，什麽藏紅花人參定是那南洋需要的，這一來一回，咱們顧家便是失去了皇商的名號，也不必現在的日子差！”
劉管事人老成精，除了顧鐘說的這些，還延伸出了新的賺錢思路。顧泱泱一聽，也覺得這方法可行，可問題來了。
“我們既然能得知開海禁的消息，想必別的家族也有。那我們去造船，有的人想起來，自然也會去造。可眼下，爹娘去京城進貢後又喪命已經損失了一波銀子，大姐姐婚事，又花銷了一筆，爹娘的葬禮，又是一筆，如今加上雪梅裙的銀子，總共家裏不過幾萬兩銀子。那能出海的船造價極高，一艘便要萬餘兩，我們手裏這點兒銀子，支撐不了多久便要沒了！”
“姐姐若是放心，這事兒便交給我來做！”
顧鐘主動攬下這事兒，“我等到了明年三月，給姐姐交上至少十條船！”
十條！足夠組成一個船隊了。來回的水手船夫一旦配齊，顧家即便是失去了皇商之名，也依舊在申城有立足之地。
“既如此，我便給你十萬兩銀子！”
顧泱泱心底默默盤算了下自己的私庫，說起來，她手中的銀子也不是很少，這些年爹娘還有威武將軍府，以及外公殷家給她的壓歲錢，加起來也有將近萬兩。
還有這些年，她做小生意攢下的銀子，也不在少數。若是再賣些金銀的首飾，或者賣些爹娘攢下來的田地，怎麽也能湊夠十萬兩。
顧鐘搖頭，“不用！我有法子給你船！”
畢竟，心底有人家姑娘，總不能連人家面對的困難都解決不了吧？
“不不不，十萬兩還是能湊夠的！”顧泱泱不肯平白無故占人便宜，聯想夢中的場景，她早就對顧鐘的身份有了懷疑，此刻更是，若是因為銀錢和這位爺產生了不快，日後，想滅顧家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保險期間，還是二人從一開始便分清楚就好！
只這話音剛落，顧鐘來不及推脫，就聽到宋氏從門外闖了進來。
“好你個顧泱泱，能給自家表弟十萬兩銀子！連我們節禮的幾百兩都發不起，硬生生要克扣了一半！你就是這麽當家的？我今日就是豁出去不要臉皮，也要和你掰扯掰扯！！！”
宋氏氣哼哼的闖進來，在廊下站著的紅纓等人連忙阻攔，可都被宋氏利用大體格，給硬生生的懟了回去。
“我說三姑娘啊！好你個心思毒辣的三姑娘！有銀子要和什麽情弟弟愛哥哥的一給就是十萬兩！我們呢！你是差我們幾百兩，要給二老爺燒香嗎？哼！依我看！倒也不必燒香磕頭的，您親自去底下問問，二老爺讚不讚同您克扣年禮這事兒再說吧！”
宋氏一番話說的夾槍帶棒的，刺的顧泱泱心底不舒坦。但她知道，突然克扣了一半的年禮宋氏心底不舒坦很正常，因此也沒有多加計較，反倒是勸她。
“三嬸嬸你坐下喝杯茶，平平氣，聽我慢慢跟您說！”
“慢慢說？？我呸！！！誰知道你的茶有沒有毒，我可不敢喝！至於平平氣，你倒是說說啊！為什麽要克扣我們三房四房的銀子？？我們是怎麽得罪你了，你竟然要打著讓我們過不下去日子的主意！”
“咱們顧家截止今日，沒收到宮裏的旨意，準許顧家明年繼續上貢絲綢。”
顧泱泱把顧家目前的困局說了出來。宋氏疑惑不解，直接反駁，“你跟我講這些做什麽？怎麽，皇家不許我們上貢絲綢，我們顧家就沒有錢了，堂堂皇商顧家會沒有錢？那還怎麽成為皇商......”
宋氏說著說著，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皇家不允許顧家上貢絲綢，豈不是意味著今年年準備明年上貢的雪梅裙全都打了水漂。若是打了水漂都不夠投入的成本，而擠壓的雪梅裙又賣不出去，豈不是代表顧家真的沒錢了？
難怪，今年的年禮只發一半！若是這樣下去！明年還有沒有年禮，都是兩回事兒！
宋氏想到這裏，頓時著急了！
“那皇家為什麽不讓我們進貢絲綢啊！這絲綢要是賣不出去，我哪裏來的銀子啊！我還要給我弟弟修葺宋家老宅呢！我還要送他去嵩山書院讀書，我還要給他娶妻生子呢！若是沒有銀子，我弟弟可怎麽辦啊！！！”
宋氏越想越著急，哪裏還顧得上找茬，當即拉著顧泱泱的手哀求，“泱姐兒，我知道，你一向是有主意的。你原諒你三嬸嬸，我蠢笨無知，可是我知道，你是為了顧家好，你一定會有主意，能解決面前這危機的，對嗎？？”
顧泱泱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開口，“三嬸嬸這話說的，我也是個凡人，也會出錯。又不是那佛祖，人隨便磕兩個頭，許兩個願望，便能給人實現了！我連被人家罵都要解釋兩句，如何能解決顧家的難處？？”
“我給你賠罪！我給你道歉！”宋氏擡手，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唯恐顧泱泱覺得不夠，又啪啪來了兩下。
“你三嬸嬸我就是傻子，但我知道，顧家有你，有你爹娘才有今日。你只管說，若是能抱住顧家的家業，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絕對沒有二話！！！”
“三嬸嬸快別這樣，何至於你自己扇你自己的巴掌呢！既然如此，讓三嬸嬸你捐銀子給公中，你也樂意？？”
顧泱泱反問宋氏，見她臉頰被打的通紅，連忙攔住問她。
宋氏連忙點頭，“自然是樂意的！只是多了我也拿不出來，你知道，我弟弟尚未婚嫁，我要留著銀子給他娶妻生子，還要修整顧家的老宅，若是沒有銀子，這可真是寸步難行！！”
“那你為了你弟弟，便不顧我們顧家的死活了？”
顧泱泱皺著眉頭，一副實在沒辦法的樣子。
“罷了，等到時候實在支撐不下去，我去回明祖父，賣了我們現在住的宅子，銀錢一分，大家依舊回老家種稻谷養桑蠶，怎麽也餓不死的！”
“那可不行！！！”宋氏直接搖頭拒絕，她弟弟還沒娶妻生子呢！回村子裏，難不成要娶個村子裏的小丫頭？
還有她嫡親的兒子顧盛啟，還有女兒顧盛音，這兩個也是她的心肝肉，總不能真的要去娶村子裏的村婦吧！
那她費盡心機嫁到顧家，還有什麽意思？不就是為了擺脫貧窮嗎！
宋氏一咬牙，盤算了一下自己的私庫，“你若是需要錢，我這裏還能拿出三......啊，不，兩萬兩出來！這些可都是我跟齊家太太做生意賺的，總共也就這麽多了！還有林氏！她娘家有錢！她回娘家借個幾萬兩也是有的！泱泱啊！咱們顧家可都靠你了！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得保住顧家啊！”
“三嬸嬸放心，我拿了銀子，度過眼前的危機，就能把這銀子還給你。或者，三嬸嬸你若是願意，也可以改成入股來加入。我和劉管事的準備明年開海以後去南洋看看，說不定，咱們顧家會有新的生機。”
“下南洋？？”
宋氏回憶自己小時候，“我小時候咱們申城倒是開過海禁，當年南洋那邊的銀子成河水一樣淌進來，聽聞那個時候威武將軍還在咱們申城駐守，那街面上，黃頭發藍眼睛的番邦人多的是！可惜了，我後來長大，也封了海禁，許多年沒見過那場面了！”
宋氏提起這個頗有遺憾，“我們宋家當年我爺爺，就是負責修理海塘的官員，聽他講過，那海塘修理好後，能裝下百丈高的寶船，就是那寶船好似只有先太子妃的娘家榮家能做，這麽些年，也不知道榮家還做不做這海船，若是能請得動他們，那可是頂頂好的了！用那寶船去一趟南洋，銀子還不一同回來啊！”
宋氏越想越美，立即告辭回去準備銀錢。顧泱泱也不攔著，只看向一旁的顧鐘，心神微動。
先太子妃的娘家榮家，若顧鐘是她想的那個身份，那麽，他能拿出十艘寶船，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誰讓他有這麽一個外祖家呢！
劉管事見顧泱泱輕描淡寫，就把來找茬的宋氏說動，反倒是拿了兩萬兩出來，不由心中欽佩。等宋氏親自送了銀子後，身後還跟著林氏，林氏拿的不如宋氏多，但也有一萬兩。
顧泱泱親自用祖父給的印信，給二人寫了條子，嚴明往後來往南洋的利潤，分三房二成，四房一成，這銀子就算她們入得股。
宋氏和林氏捧著條子去了，劉管事則和顧鐘親自去找榮家，準備明年下南洋的寶船。
如此一忙碌，很快就到了年三十。
連日風雪，直到了年根底下也沒有停。伴隨著大雪，顧泱泱懶得像父母在時，把三房四房聚在一起，又因為她要為父母守孝，索性讓大家各過各的。
年三十是大日子，祭祖守歲自然不必說，顧泱泱忙碌完後，便讓廚房準備年夜飯。倒也不是別的，只是顧鐘，因連日勞累，身上好不容易長的肉，又瘦了回去。
他個頭倒是越發出挑了，這才過去了多久，竟然隱隱比顧泱泱高出一頭，偶爾說話間，顧泱泱要仰頭，才能看見這人的五官。
往日裏那股青澀的少年稚氣，因為連日奔波，又和人交流，倒是完全褪去了。不經意的回眸間，利眸薄唇，儼然已經是成熟大人的模樣。
原來操練事情，竟然讓人成熟的如此之快。
年夜飯桌上，顧泱泱看著顧鐘，忍不住心生感慨。然而，讓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和顧鐘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越發羸弱的身體。
伴著窗外呼嘯的北風，遠處不斷燃燒的爆竹聲聲，年味兒十足。顧泱泱親自為顧鐘倒了一杯熱酒，敬他這些日子為了造船而奔波的辛苦。
顧鐘一飲而盡，就連顧泱泱，心知自己酒量不好，也跟著淺淺啜了一口。
只她剛放下酒杯，就見顧鐘面露痛苦，蜷縮在軟塌一角。
腹中的疼痛讓顧鐘攥緊眉心，顧泱泱第一時間察覺不對勁。擡手攬著顧鐘的腰身試圖把人挪到床上，被顧鐘婉拒。
顧泱泱有些懊惱任由著顧鐘的性子喝這麽多酒，手指尖有些異樣，低頭一看顧鐘正捏著一根手指在把玩。
都疼成這樣了還不老實。
顧泱泱捏捏眉心，柔聲道:“這樣不是辦法，你且在這裏等等，我去給你做些吃食緩緩。”
顧鐘已然醉酒，什麽話也聽不進去，只是由著自己性子，細細把玩著手中的柔荑。
顧泱泱見顧鐘此時什麽也聽不進去，只得自己把手抽出來，見人不死心的想把手在抓回去，顧泱泱連忙摘下腰間的荷包塞進顧鐘手裏。
見人老實下來，才放下心，回頭看了一眼端坐在桌前的顧鐘，對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荷包上。
似乎是察覺到顧泱泱的視線，擡頭的瞬間沖顧泱泱燦爛一笑。宛如驕陽一般的笑顏燙到了顧泱泱。
心間如同小鹿亂撞，惹得顧泱泱不敢再看，快步離開。
顧鐘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消失不見，臉上瞬間沒了笑容。
丫鬟紅纓大著膽子道:“少爺要不先去歇歇，姑娘可能還要等會才能過來……”
話還沒說完，紅纓就漸漸息了聲，因為她發現剛剛還和顏悅色的顧鐘，現在面如冰霜，正冷冰冰的看著她，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紅纓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少爺饒命，是丫鬟多嘴。”
豆大的汗水從紅纓的額頭滑下，良久才聽見顧鐘說了一句:“退下吧。”
紅纓連忙磕頭道謝，弓著身子緩緩退到門外，這才發覺後衣領不知何時已經浸濕。
頭一次慶幸自己是小姐的丫鬟。
顧泱泱乘著月色來到竈房，此時竈房燈光不甚明亮，僅有幾名留守的小廝和粗使丫鬟。
顧泱泱的到來讓這些小廝一激靈，尤其是清風，連忙湊到跟前道:“姑娘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想吃的吩咐一下讓小的來就行。”
顧泱泱搖搖頭道:“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有需要我會叫你們。”
說完顧泱泱仔細看起竈房來，食材碼放整齊，經過一天的消耗看上已然不多。爐火燒的通紅，上面小火燉著高湯。
顧泱泱招呼一個小廝重新過來打下手，讓他先把火燒起來。
自己則從一旁舀出來一些面粉倒入瓷盆。
顧鐘剛剛飲酒又胃疼此時吃些熱乎的也比較好。
清澈的水從高處流入瓷盆，顧泱泱洗凈手，將水和面粉充分拌勻，手指翻飛間變將空洞的面粉揉成光滑細膩的面團。
面條想要好吃，韌性必不可少，除了水和面的比例，後期的揉搓更是必不可少。
顧泱泱將面團放置在案板上，來回按壓使面團逐漸上勁，察覺面團揉的差不多了。才取出其中一部分，搓成長條，一拉一疊一伸之間，面團便成了根根分明的面條。
顧鐘到時便看見這一幕，青蔥玉指之間似掛著雪白紡紗，柔黃的燈光照在顧泱泱的面頰，唇角勾起的那摸笑好像直直插進顧鐘的心裏。
紅纓張嘴就想喊姑娘，告訴她四少爺到了。剛剛喊出來一個字，顧鐘冷冽的眼神就向紅纓射來。
一切聲音就跟卡在嗓子眼似的，紅纓張了張嘴最後乖巧的閉上。
顧泱泱有些疑惑的回頭，看著空蕩蕩的門口，低頭問燒柴的清風:“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清風:“回姑娘，奴才什麽也沒聽見。”
顧泱泱雖然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只當自己聽錯了。
門側紅纓用手捂住嘴巴，心裏快要哭出來了，她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呢。
看著少爺漆黑的臉色，紅纓淚流滿面，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良久，久到紅纓覺得自己和死神已經翩翩起舞了，才聽見顧鐘開口:“下次再亂說話，我就剪了你舌頭！”
紅纓連忙點頭，心想她往後再隨便開口就是狗！還好她是小姐的丫鬟。
水面冒起大泡，顧泱泱將手中的面丟入鍋中，長筷慢慢攪拌，青菜也下入其中。
趁著這個小小的空擋，顧泱泱拿過來一個雞蛋，敲入熱油中，油脂和蛋白質碰撞，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一會兒功夫，金黃誘人的煎蛋便出鍋了。控出多餘的油脂，此時的面已經漂浮出水面。
顧泱泱拿過青花瓷碗，撈出面，整齊的擺放碗中，青菜雞蛋各方一側。往清面中加入高湯上面撒花一些翠綠的蔥花，一份清湯面便制作完成。
顧泱泱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顧鐘要等急了。
連忙將青花瓷碗放入托盤，當顧泱泱推開房門時，看見走之前還乖巧坐在桌子邊的顧鐘，此時已經坐在床邊，正眼巴巴的瞅著門口。
看見她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顧泱泱快步走到顧鐘跟前道:“等久了吧，快來嘗嘗，給你做的清湯面。”
顧鐘點頭，就是不拿碗，眼神充滿期待的看著顧泱泱。
顧泱泱有些疑惑:“看什麽呢？快吃呀？”
顧鐘張開嘴，又看看顧泱泱，就是不拿碗筷。
顧泱泱嘴角抽搐，伸手拿起碗筷夾了一筷子遞到顧鐘跟前，嘴裏小聲嘟囔著:“你可真是個小祖宗，吃飯還讓人伺候著。”
話雖這麽說，可顧泱泱的每一個動作都很細致，生怕面太燙或者餵太快把顧鐘燙著或者嗆著。
顧鐘一臉的幸福，一面吃一面誇顧泱泱做的面特別好吃。幸福得意的表情簡直要流出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
紅纓看著少爺的表情打了一個寒噤，除了小姐被蒙在鼓裏，覺得少爺是個良善之人。府中任何人見了少爺都噤若寒蟬。
這也不能全怪小姐，任誰也不能將這個朝小姐撒嬌，用華麗的詞藻誇讚小姐做的面好吃的人和那個兇神惡煞的\"屠夫\"聯系起來。
如果不是紅纓親眼所見，紅纓自己也不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少爺似乎只有和小姐在一起時才會遮住本性，露出這幅乖巧可人的模樣。
就像披著羊皮的狼，穿梭在羊兒之間，在某個時刻給予致命一擊……
獨具欺騙性，紅纓看向顧泱泱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可憐的小姐，竟然被這麽一頭兇神惡煞的狼給盯上了。
顧泱泱伸手點住顧鐘的額頭把人往後推了推道:“不要在蹭過來了，再蹭碗裏的湯要撒出來了。燙到你怎麽辦！”
顧鐘充耳不聞，執意往顧泱泱懷裏鉆，雙手攬住顧泱泱的腰身緊緊抱住。
顧泱泱無奈只能將手中的青花瓷碗放在一旁:“你今天怎麽這般粘人？”
顧鐘將臉埋在顧泱泱腰間，不管顧泱泱怎麽說就是不肯擡頭，甚至還偷偷摸摸伸出手指去撓顧泱泱腰間的癢癢肉。
本就被顧鐘纏的沒脾氣的顧泱泱，更是沒了主意，怎麽也掙不開。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連聲討饒。
在顧泱泱俯身的那一刻，顧鐘突然擡頭親了一下顧泱泱的臉蛋，空氣似乎都安靜了。
顧泱泱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鐘，見顧鐘又要湊過來，顧泱泱連忙伸手捂在顧鐘嘴上。
顧泱泱第一反應不是呵斥顧鐘，而是擔心有人看見。
見顧鐘老實下來才擡頭看向身後，紅纓在收拾桌上的茶具根本沒現床頭的意外，這讓顧泱泱松了一口氣。
咳嗽一聲道:“紅纓時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紅纓點點頭，快步出門，順手將門合上。心臟噗通噗通直跳。心裏哀嘆連連，今天也不知道範了什麽沖，少爺的眼刀沒斷過。
從少爺準備撓小姐癢癢開始就開始朝她使眼色，最開始她的確沒有看見，等到看見的時候已經晚了，但又不能把小姐一個人留在狼窩。只能裝作收拾茶具的樣子。
只可惜小姐還是留在了狼窩。
想到少爺黑著的臉，紅纓萬分慶幸自己是跟在小姐身邊的丫鬟，要是旁人這樣早叫少爺剁吧剁吧餵狗了。
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少爺的眼刀可不是誰都能承受住的。紅纓心裏苦，但紅纓不說。
顧泱泱見紅纓離開擡手敲了敲顧鐘的腦門:“誰準你親的？”
顧鐘沒有說話，拿過顧泱泱剛剛敲他頭的手指，一根根扒開看，仔細檢查最後道:“沒有紅。”
顧泱泱伸出手指點了點顧鐘的腦門:“我都沒有用力紅什麽紅。”
顧鐘直接把兩只手都攥住捧在手心裏，顧泱泱試圖抽出手指，只可惜被顧鐘攥的緊緊的。
無奈顧泱泱只得小聲道:“快松開，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顧鐘根本不為所動，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顧泱泱。
“你親我一下我就送開。”
顧泱泱一時語塞:“你，你，你不要臉。”
顧鐘不為所動，咧嘴露出一燦爛的笑臉:“就是不要臉，在你面前要什麽臉呀。快親，快親，不然不撒手。”
顧泱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潔白柔順的面頰染上紅暈，最後閉眼胡亂的在顧鐘面前貼了貼，也不管親上沒親上。
把手抽出來捂著臉跑了，顧鐘有些錯愕的看著顧泱泱的身影消失，良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大家保護好自己~春節千萬不要覆羊啊，體感比第一次嚴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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