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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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不，不是泱姐兒的婚事嗎？”
雲氏傻眼了，她指了指穿著紅色嫁衣前來拜別長輩的顧泱泱。
“咱們顧家和盧家的婚宴，若新娘子不是她，她來拜別長輩做什麽？！”
顧泱泱輕聲笑了下，“自然是因為大姐姐害羞，又是庶女，唯恐祖母和三嬸嬸刁難了她，所以才會讓我來代替？怎麽？祖母，難道你沒瞧見，那婚帖上的生辰八字和名字，都是我大姐姐的嗎？”
這話，只差沒有明著說雲氏眼瞎了。雲氏氣得臉色青白，惱恨的瞪了一眼宋氏。
這就是她說的，沒有任何疏漏，絕對會把顧泱泱嫁出去的婚禮！
結果，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把新娘換了都不知道！甚至，盧家的婚帖上都換了人，說明早就說服了盧家！
宋氏也跟著傻眼了，忙不疊拿過婚帖，上頭可不就是顧盛蘭的生辰八字！
捏著婚帖念念有詞，“不可能啊！我明明昨天還跟盧家太太說，等今日婚宴結束，三朝回門的時候，要帶新郎官新娘子去山上祈福呢！怎麽沒聽到一點兒風聲和動靜！”
雲氏到了此刻，哪裏不知道被顧泱泱算計了。終於繃不住慈祥的外皮，冷眉看著顧泱泱，“泱姐兒，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明明是你和盧家家主的婚禮，卻換了個人？”
顧泱泱看向一臉慈愛看著自己的顧老爺子，見雲氏依舊不死心，開口道，“這事兒，當然是得從我爹娘死後，三嬸嬸上門賀喜開始講！”
顧泱泱微微一笑，把前因後果說了。她自從得知和盧家的婚事後，如何聯系盧家，如何撮合盧家家主和顧盛蘭，又是如何親自去請了顧老爺子。
這就是為何，明明兒子葬禮也沒有出山的顧老爺子，為何會出現在婚禮上。
雲氏這才得知，她自以為的算計，都被顧泱泱看在眼底。而四房三房覬覦顧家財產的事情，可不就是被抓了個正著。
再加上她說的那句，正好被顧老爺子聽得正著的那句話。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然是隨的有道理的話，若是沒有道理，甚至是錯誤的東西，自然是不能跟隨的。”
要知道，當初雲氏能在一眾人選中脫穎而出嫁給顧老爺子。是因為她簽了契書，承諾日後由她所出的子女，不得繼承顧家遺產。
這自然有顧家發家是因為原配阮氏的嫁妝的緣故，另外，也有唯恐顧家因此不和，唯恐後代子孫起了嫌隙。
可誰知，到底是抵不過金錢的誘惑，雲氏寧願撕毀契書，也要扶持兩個兒子，甚至，瞞著顧老爺子偷偷把顧泱泱給嫁出去！
要知道，阮氏子嗣單薄，雖有一女二子，可女兒是個女將軍，長子一心建功立業無心婚姻，說什麽“一日北疆不穩，一日不娶妻生子！”
只有二子是正常娶妻生子，可偏偏，和殷氏早早去了，只留下顧泱泱一根獨苗苗。別說顧老爺子放在心坎上，便是京城裏的威武將軍府，還有外祖殷家，哪個不把顧泱泱當成心頭肉一樣呵護？
偏就這樣的人，雲氏也敢偷偷仗著爹娘不在，祖父在山上，給偷偷嫁了！
顧老爺子如果能夠不惱怒？他今日下山，就是為了處理此事！
那接下來......
雲氏想明白了這個，額頭冷汗開始冒出，眼皮一翻，就要往後倒去。
林氏瞅見，連忙和自家男人扶著雲氏，口中驚呼，“娘！娘！您沒事兒吧？”
顧崇智更是撲通一聲跪在顧老爺子面前，那力道，顧泱泱看了都替他疼。
“爹！我知道我娘覬覦二哥留下的財產不對！但念在她也是為了我們兄弟的份上，又伺候了您這麽多年！求您！請個大夫來給她看病吧！”
“看病？！我看她就是活的太久了！才會縱容你們對二房的財產起了心思！”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喊了聲雲氏，“你別裝暈，當初你是怎麽懷上老三老四的，今日有小輩在我不揭穿你！但你這動不動就暈的性子要是再不改！我就親自下手了！”
說著，顧老爺子從袖口拿出一沓明顯有歲月痕跡的契書，啪的一聲，摔在雲氏臉上。
“你要是再裝！我就把這契書，拿到衙門裏去！”
雲氏這才一副悠悠轉醒的模樣，一手撐著頭，裝模作樣，“我這是怎麽了，頭疼的厲害！老三家的老四家的，這婚事你們兩個主持吧，我去歇一會兒！”
話音落下，雲氏就要扶著小丫鬟的手，往外走。卻被顧老爺子呵斥住，“你給我站住！！你要是敢再走一步！今日便分家！！”
雲氏頓時站住腳不敢動彈，分家。
無疑是她最害怕的一件事情了。
雲氏能夠成為雲氏，自然是因為她善於做小伏低，可偏偏又是個心機深沈的，見躲不過今日這劫，索性一巴掌打向了身邊的宋氏。
“老三家的！你也真是沒主意！我跟你說過要給蘭姐兒找個好人家，怎麽你就偏偏跟別人不同，說什麽是給泱姐兒找的人家？連哪個孩子都認錯！！怎麽當嬸嬸和嫡母的？”
宋氏一下子被扇懵逼了，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雲氏。
“不是，娘，什麽叫我分不清新娘子和誰成婚？這，這不是您說，要把顧泱泱嫁出去，好分二房的財產嗎？”
雲氏瘋狂眨眼暗示宋氏，示意她認下這樁罪。顧泱泱看到只覺得可笑，自己不敢承擔責任，可偏偏就因為顧老爺子在，所以把責任推了出去。
真不愧是雲氏！！！
是她能幹出來的事情！！！
顧泱泱輕輕笑了聲，“祖母，您這話說得，關三嬸嬸什麽事兒啊！這婚事，不是您做主和盧家太太定下的？現在有說什麽認錯人，把罪名給三嬸嬸來擔著！怎麽，認錯人，能從三房庶女認成二房嫡女？這錯，未免也太大了些！”
雲氏聽了這話，眼底閃過狠辣，可很快，就變成了委屈，“我一心為了你們打算，到頭來一個一二個的，只把我當成壞人一樣防備著！罷了，罷了，我以後再也不管你們的這些事兒了！”
她這話剛說完，就見宋氏也跟著開口，“就是啊！明明是盧家不知道怎麽搞的，迎娶我們大姑娘還是三姑娘都說不清楚，這樣的人家，我們還是不要接親的好！”
說著，宋氏走到顧老爺子面前，“老爺子，您好歹說句話，要不我們這就派人去盧家，今日這婚事，就不算數了！”
“你說不算數就不算數？”
顧老爺子白了她一眼，示意下屬去把顧盛蘭請來。顧泱泱連忙開口，“大姐姐今日早起不舒服，去我院子裏帶著呢！祖父，我這就回去親自請了大姐姐來！”
這話話音剛落，顧泱泱就準備離開屋子，顧鐘率先走了出來，“三姐姐你歇著，我去！”
說著，他朝顧老爺子拱了拱手，“外祖父，大姐姐的嫁妝物品都是三姐姐派我歸置的，我去請大姐姐最好！”
顧老爺子深深打量了他一眼，好半晌，才點頭，“去吧！”
雲氏不甘心自己的鋪墊變成了顧泱泱的墊腳石，咬牙，看向顧老爺子，面上一副為了眾人著想的模樣。
\"老爺，我們說好的，家裏這些事兒給我管。如今老爺一回來，又是說我搞不清到底是那個孫女兒成親來責怪，可到底是他們自己心大了，不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中，還是盧家搞錯了，不知道新娘是誰才搞錯了人！這我細想來總覺得不對，不如，我們去請嬤嬤來教導諸位姑娘，您看如何？\"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白了雲氏一眼，道，“你說這些，自己不臉紅嗎？還不知道誰是新娘子？！哼！我知道，你想把泱泱嫁出去，好拿顧家的財產，可沒想到，五六十歲的人了，被十多歲的姑娘給擺了一道！”
“以我看，你既然做了，被人算計就該認賭服輸！可現在呢！又不甘心失敗又來搞鬼，你這是要做什麽！”
雲氏被戳中小心思，眼眶一紅，看著分外可憐。可偏偏，顧老爺子一點兒同情的念頭都沒有。
“既然如此，連哪個孫女成親你都不知道，那你也不用管著這家裏了。從今日起，在榮禧堂閉門靜修，不得外出！任何人也都不得探望！”
說完，顧老爺子一揮手，門外跑進來幾個魁梧的壯漢，當著宋氏等人的面，反手捆住雲氏，就往榮禧堂而去。
雲氏萬萬沒想到，顧老爺子一言不合，竟然就要把她囚禁起來。她哪裏還顧得上維持住表面的慈和，朝著顧泱泱破口大罵起來。
“顧泱泱！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我不過是想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卻拾掇你祖父把我關押起來！怎麽會有你這麽惡毒的人啊！”
“捂住她的嘴！拖下去！”
顧老爺子聽得不耐煩，顧泱泱呢，往後躲了一下，蹙眉看著雲氏現在的模樣。雲氏原本是個優雅的貴婦人，但此刻她形容狼狽不堪，整個人發髻完全的松散下來，面容上妝容也完全壞掉了，狼狽不堪。
“宋氏！明兒！智兒！救我！快跟你們父親求求情！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們啊！！！”
雲氏瘋婆子一般，趁著幾個小廝去拿帕子的時候，猛地朝宋氏等人撲過來，宋氏被嚇得一激靈，往外一躲，結果，砰的以下，撞在林氏身上。
林氏往後一躲，宋氏腳下踩空，啊啊啊尖叫幾聲後，一腳猜到雲氏的胳膊，婆媳倆摔在一起。
宋氏體重本來就比較豐腴，此刻重壓之下，自然是體重更重，一下子就把雲氏的胳膊給踩折了。
雲氏猛地高聲尖叫後，瞬間就被疼暈過去。顧泱泱擡手，摸了摸胳膊，那一下，感覺雲氏這手腕，是徹底廢掉了。
宋氏想要爬起來，可奈何她肚子比胸大，腿像是大象一樣，本就體重很重，此刻猛地一下砸在雲氏身上。
“都給我關起來！！！”
顧老爺子眼底瞬間起了風暴，小廝們也不去找什麽帕子了，直接就把雲氏等人圍了起來，拖著往榮禧堂而去。
隨著雲氏叫罵聲逐漸遠去，宋氏爬起來，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圓滾滾的球，力求不惹來眾人的主意。
顧老爺子也沒心搭理她，皺眉看向眾人，環視一圈兒後，又閉眼再次休憩。
顧泱泱心知，祖父下山一路勞累，沒有打攪，而顧崇明想趁著顧老爺子閉目養神，去看看母親如何，正要躡手躡腳的出去，就聽到顧老爺子一句，“給我站住！”
立馬，顧崇明雙腿繃緊，不敢動彈。唯恐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不到位，就惹來顧老爺子不滿。
緊繃而又讓人覺得被壓迫的氣氛，直到顧盛蘭和顧鐘的到來才被打破。
顧鐘年紀雖然小，可已經十分支撐的事情。不僅親自領了顧盛蘭前來，還帶了來迎親的盧致遠。
遠處，是鞭炮聲轟鳴，而大殿內，沒有一個人說話，遠處的吵鬧和近處的寂靜形成強烈的對比，顧泱泱也不由為顧盛蘭捏了一把汗。
顧老爺子這態度，是讓顧盛蘭嫁人，還是不嫁人呢？
若是不嫁人，以後，依照顧盛蘭的條件，還能找到像盧家家主這樣條件的人嗎？
顧泱泱一時思想紛雜，看著喜氣洋洋而來的盧致遠，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若是顧老爺子真的取消了這婚事......
“泱姐兒，”顧老爺子也聽到了迎親的鞭炮聲，睜開蒼勁的雙目，見盧致遠和顧盛蘭等一身紅衣，胸帶紅花，面帶喜氣洋洋而來，此刻已經跨過了院子，再有幾步，就要到了大殿。
嘆了口氣，道，“我今日不怪你自作主張，盧家家主特意找我說了，他和你大姐姐情投意合，又在你的撮合下見了面，兩人都是滿意的。”
“只是，我依舊有幾句話囑咐你：你三叔和四叔沒有顧家的繼承權，可到底是你的叔伯長輩，我不求你像對待爹娘那樣善待他們，只要顧家有一日，便保證他們餓不死，有一日飯吃，你可做得到？”
顧泱泱雖然不解，為何顧老爺子突然開口說了這話，但還是忍不住點頭，“自然！是我顧家的人，自然不會被餓死！”
“那好，祖父把這個給你！”說著，顧老爺子從袖口，抽出個食指粗細的印章遞給顧泱泱，“這是咱們顧家家主的印章，日後，你便接替你父親，成為咱們顧家的家主。日後這百餘口的顧家人生機，可全都托付到了你的手中！”
印章是玉質制成，冬日裏觸手冰涼沁潤，顧泱泱心中知道這印章的重要性，有了這個印章，她便可以調動顧家所有的資源，她便是顧家最有權勢的人。
可擁有資源的同時，也意味著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就比如，最起碼的，她要在顧家被奪了皇商之名後，帶著顧家找到新的活路！
顧崇明和顧崇智兩個兄弟，嫉妒的看著顧泱泱手中的印章，尤其是一向不怎麽吭聲的餓顧崇智，此刻終於忍不住了！
“父親，父親！這個分明是我們顧家兒子才能掌握的東西，你便是偏疼小侄女兒失去了爹娘，多給她幾分嫁妝我們也不說什麽了，怎麽能連家主印信這種東西也給她，萬一鬧出了什麽事情，可如何是好？？”
顧崇智這話，讓顧崇明也反應過來，眼巴巴的看著顧泱泱手中的印信，“對啊！父親！這是咱們顧家男兒的東西，給了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不太妥當吧？”
“給你們就妥當了？？”顧老爺子冷哼一聲，“我今日就把話說明了！你們娘在嫁給我之前，便答應了，日後這顧家的財產時阮氏所出的子女的，別說她日後生出兒女，都不得繼承顧家的資產，你們若是埋怨，就找你們娘去！再說，若是雲氏當年......你們兄弟兩個！根本就不該出生！！！”
顧泱泱聽著顧老爺子後面的話有些含糊不清，正想細問，就見顧崇智和顧崇明二人已經訕訕退到一邊，盧致遠和顧盛蘭喜氣洋洋的進來。
顧泱泱發現一見很蹊蹺的事情，她未來的姐夫盧致遠對著顧鐘點頭哈腰的極為恭敬，就連要跪顧老爺子前，也是先朝顧鐘示意後，才撲通一下跪在了顧老爺子面前，磕頭行禮，“孫女兒盛蘭，孫女婿盧致遠，給您老磕頭！”
而後，甚至還帶著顧盛蘭，二人一起朝著顧鐘方向，磕了個頭。
顧鐘竟然還受了，顧老爺子也沒有覺得有任何不應該行禮的模樣。這世界太魔幻了嗎？顧泱泱不解的同時，對顧鐘的身份有了猜測。
能讓盧致遠這麽恭敬，肯定是那天家的人物了。只是不知道她這位名義的表弟，到底是哪個皇宮貴族的後人。
“好好好！”顧老爺子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伸手捋了捋胡須，“我道教中人，便不送你們那些俗世的東西，只我們道教成親有些誓言跟你們說來聽聽，你們也學習學習進益幾分。”
“請祖父賜教！”
盧致遠和顧盛蘭再次磕頭，一臉恭敬。
顧老爺子清了下嗓音，道，“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負卿，那便是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願你們夫妻共結同心，日後患難與共！”
顧老爺子說完，盧致遠和顧盛蘭扣頭拜謝，在鼓樂聲中，完成迎親。
顧鐘親自背了顧盛蘭上花轎，而盧家家主對顧鐘極為恭敬，萬事都是顧鐘先點頭或者許可後，才敢繼續。
就連上馬要帶顧盛蘭出發前往盧家的時候，也是小聲請示了顧鐘之後。
顧泱泱不由心中疑惑，怎麽這盧家家主，看起來，那麽怕顧鐘？？
宋氏此刻早就反應過來，自己被顧泱泱給騙了，也被顧盛蘭這個看似乖巧的庶女給騙了，但看著嫡親的弟弟宋淮還有因為婚事和自己疏遠的顧盛音，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反倒是林氏，見因為顧老爺子下鄉，許多來往的人家紛紛趕過來送禮，連忙和顧盛宜上前，請求顧老爺子多留些時日，等顧盛宜和齊家的婚禮結束後，再回山上。
顧老爺子打量了一下顧盛宜，見她五官雖然平平但氣質出眾，朝林氏道，“你這女兒教的不錯，沒有我鎮著日子也會過得很好。林家教的孩子是個好的，只是到底是咱們顧家人，備嫁什麽的還是在自家舒坦一些。”
林氏連忙回答，“正是呢！正準備過完年就把她從外祖父家接回來，咱們如今有您在家鎮著，又有泱姐兒這樣的人物管家，我們雖然做叔叔嬸嬸的，說句不要臉的話，只等著享清福就是！”
林氏這話自然是為了討好顧老爺子，只顧老爺子捋著胡須沒說話，又看了眼顧泱泱後，才招手上了自己來時騎著的青牛。
道袍著身，兩鬢斑白，是戲裏常見的神仙模樣。顧泱泱此刻一見，便知道顧老爺子又要回去了。
連忙急行到顧老爺子的青牛底下，依依不舍。青牛極為通人性，側首蹭了下顧泱泱拉住鼻繩的小手，顧老爺子見她一臉依依不舍，笑著道，“咱們道家的人，都講究緣分。你爺爺我早幾十年就該隨你祖母一起去了，如今多活些日子，只是茍命罷了！分離是常事，不必傷悲！
榮禧堂外守著的是我的人，只許一日三餐送進去，若是有人探望或有人鬧事兒，只管上山找我！至於顧家的家業，到頭來不過一場空罷了，守得住就守住，守不住就散了任由她去。泱泱，你爺爺我就你這麽一個嫡親的孫女兒，只希望你活的萬事隨心。”
顧泱泱聽了這話，眼眶瞬間紅了。她自然知道祖父心性豁達，只她到底是才十幾歲的姑娘，若是尋常父母雙在的人家，還正是撒嬌的時候。而她，不僅要獨立撐起家業，還有面對叔嫂的算計。
“外祖父放心，有我呢！我也會幫姐姐！”
顧鐘見顧泱泱面露不舍，來到她身後，坐下保障。
可誰知，他不來倒還好，來了，顧老爺子臉色更不痛快了。
“你？？”
“我只求你們孽緣......罷了，罷了，隨天去！！！”
顧老爺子含糊幾句，驅趕著青牛，轉身往道觀而去。地上，還殘留著鞭炮的紅皮，空氣中，還殘留著煙花味道，轉身，顧府一半白，一半紅，從此，少了一個顧盛蘭相依為命。
顧泱泱莫名鼻頭一酸，看著顧老爺子離開的身影，握緊了手中的印章。
罷了，罷了，祖父最後說的什麽孽緣不孽緣的，跟她也沒關系。她只要穩住顧家家業，等嫡親的表弟顧鐘回來，把家業交給他。
至於自己，青燈古佛度過一聲，似乎也不錯！
顧鐘看著顧泱泱此刻的面色，好似是萬念俱灰，又好像是對未來沒有了期待。心中莫名的一揪，那感覺，比讓他找不到祖父的遺詔還要難受。
等把今日賓客的禮單準備結束後，顧泱泱總算是可以喘口氣。只剛坐下，就見宋氏和林氏一瘸一拐的過來，老大遠就朝顧泱泱吼，“顧泱泱！快把母親放出來！！！”
“顧泱泱！！！你聽到沒有！！把我娘放出來！”
“人是我關的嗎？？”
顧泱泱擡眸反問，宋氏一楞，“那也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嫁出去的怎麽會是顧盛蘭那個小賤人！虧我還對她那麽好！她竟然這麽對待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真的對顧盛蘭好嗎？？宋氏！三嬸嬸！你捫心自問，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你的那個好弟弟宋淮，還有你的好兒子顧盛啟，對我們顧家的大姑娘，做過什麽事情嗎？？”
顧泱泱把手中的禮單合上，不動聲色的反問。宋氏臉上閃過一抹心虛，“這不是還讓她好端端的出嫁了嗎？誰讓她一個小姑娘，年紀小小就會勾引男人，她不被欺負誰被欺負？活該！！！”
林氏在一旁聽得，倒吸一口涼氣。說起來，她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此刻，通過顧泱泱和宋氏的對話，也推測出來了，曾經在顧盛蘭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麽來說，盧家家主對顧盛蘭來說，的確是個好親事，只保佑，這位盧家家主，能珍惜失去清白的顧盛蘭！
“啪！”
顧泱泱被宋氏這話氣的不輕，擡手，一巴掌扇在了宋氏臉上，“我之前只是以為，三嬸嬸你比較愚蠢，沒想到，你不僅愚蠢還非常惡毒！清白對一個女兒有多重要？這麽嚴重的事，你竟然從來沒有管過！”
宋氏被打，哪裏肯善罷甘休，正準備撲向顧泱泱，“你跟顧盛蘭那小賤人一樣！竟然敢打我？？！！”
顧泱泱怎麽會怕她，只是宋氏體格豐碩，撲過來就像是泰山壓頂，一時竟然躲閃不及。早知道，應該趁著殷媽媽等人在的時候，再教訓她！
顧泱泱有些懊惱，閉眼，等待疼痛的到來！
下一刻，就聽到宋氏一聲慘叫，被顧鐘擡腳，給踹倒了屋外！林氏連忙出身去扶起宋氏，朝顧泱泱致意後，強硬拖著宋氏離開。
顧鐘這才看向顧泱泱，“姐姐，可以睜眼睛了，我把宋氏給趕走了！”
顧泱泱輕輕舒了口氣，目光看向盧府的方向，“不管怎樣，大姐姐總算是嫁了出去。只希望，盧家家主是個好的，不要辜負了大姐姐！”
“放心！他不敢辜負！”
“不敢辜負？？”
顧泱泱想到盧家家主對顧鐘出乎尋常的尊重，也覺得有些納悶。
“對啊，你忘了祖父念得那誓言？”
顧鐘提醒顧泱泱，顧泱泱皺眉想了一下，“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負卿，那便是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對！沒錯！”
只顧鐘在身後小聲把顧老爺子這幾句話念叨了一邊，湊近顧泱泱道，“姐姐，日後若是我們成親，也結這道教的誓言如何？？”
顧泱泱搖頭，“那你是想身死道消，還是永無輪回？”
“不，我要和姐姐三生有緣，世世代代在一起。”
“可我只想著守著顧家家業後，青燈古佛度過一生。你既然不是我表弟，自然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後，有你該去的地方，日後，娶我為妻這話，不必再說了！”
顧泱泱話音極為冷漠，顧鐘一時被噎住。
好在，正好這個時候，紅纓送了晚膳來。顧鐘親自接過來，放在臥冰求鯉的玳瑁屏風旁，黃花梨木的條案上。因為顧泱泱要守孝，所以飯菜很素。
一碟豆幹，幾碟青豆雜糧餅子之類的，簡樸的不像是皇商顧家的生活。此刻因為多了顧鐘，倒是多了一碗雞茸粳米粥，散發著熱氣，格外引人食欲。
此外，還有一個白瓷的圓肚小酒壺，一旁擺著兩個白瓷小酒杯，上素描著一只紅梅，紅白交錯，分外雅致。
“姐姐，今日若沒有意外，本該是你的婚禮。雖然不是你的婚禮，但我們總要慶祝大姐姐脫離苦海，來，我敬你一杯！”
顧鐘親自斟了一杯熱酒遞給顧泱泱，顧泱泱原本因守孝不想喝，但聽到是為了慶祝顧盛蘭，接過在手中，仰脖，喝了個幹幹凈凈。
“祝大姐姐，脫離苦海！”
顧泱泱說這話時，還意識清楚。然而，下一秒，便覺得腦海中似乎是被雷神猛地敲擊了一下，意識逐漸混沌起來。
她，她好像沒有喝過酒，所以，一杯就倒？？
失去意識前，顧泱泱絕望發現了自己這個酒量的事實。
下次，抿一口就好。
顧鐘這裏呢，一杯下腹，正要再給顧泱泱滿上，卻見她已經趴在黃花梨木的條案上，發髻挽成側發髻，分外溫婉。平日裏本就艷麗的五官，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層酒醉的薄霧，紅紅的，宛如上好的胭脂，分外動人。
怎麽會有這般絕色的佳人，那般細弱的肩膀，居然能撐得起一個家族。
顧鐘心神微動，低頭，緩慢湊近紅唇，正要親上去，卻猛地一下，被顧泱泱給打了一巴掌。
而她酒醉狀態說出的話，更是讓他心尖一顫，“鐘凜！你給我離我和孩子遠一些！”
而這一夜，顧泱泱做了一個讓她都不敢置信的夢。
夢裏，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在一輛馬車上，陌生的路上行走。
即便是到了夜裏，依舊車流不息，顧泱泱堵在前往皇宮的路上。
皇宮，為什麽她要去皇宮？
顧泱泱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看著不大，也才剛出生而已，粉嫩嫩的看著極為可愛。
可是，她不免心底有些疑惑，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還有孩子？這孩子哪裏來的？？
顧泱泱有些著急，正要詢問，忽然聽到馬車外傳來叫聲，“夫人，今天七夕有些堵車，我們怕是趕不上主子定下的時間了。”
“沒關系。”
顧泱泱不明所以，哄著即將清醒的小寶寶，輕聲回答前頭馬車上的話，扭頭去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車窗外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半陰半明。
長睫在無暇肌膚上落下陰影，凹凸有致的曲線裹在一襲紅裙中，黑發紅唇，張揚又美麗。
顧泱泱心跳了一瞬，連忙扭回頭不敢再看，這並不像是她平時的風格。
紅裙太過張揚，她平日裏很少穿的。
馬車外的人呢呢，見顧泱泱回應沒再說話，心中不免可惜。
只可惜了，這般的容貌......嫁給了主子這樣沒心的人。
顧泱泱不知趕馬車人的心思，她看到遠處拱橋下，站著一對等車的情侶，穿著白裙的女子正拽著身穿書生袍胳膊撒嬌，換來對方寵溺的揉揉腦袋。
是個有情人的節日呢！
七夕！
顧泱泱即便是睡夢中，也能察覺自己低落的心情。
她好像是要去宮裏見自己的情郎，顧泱泱低嘲一笑，只可惜，那人的皇後，註定不會是自己。
她今日進宮，是為了在給不知道陪誰過節的夫君送衣服。
接下來的畫面好像被快進了，抵達皇宮，太監衾迎。
當今陛下身前的總管太監李明每見顧泱泱一次，都不由感慨一下，她是女媧隨便甩的泥點子，而這位商家太太，怕是女媧為了造她，就捏了足足一年。
這身段，這五官，嘖嘖嘖。
如果他是個男的就好了。
出了馬車，顧泱泱笑著朝總管太監點頭道謝，總管太監小聲說了一句，“顧姑娘，奴才名叫李明，奉陛下的命令來迎接您！”
“如今大殿裏除了陛下，還有盧家家主，殷家的表哥們也在，後宮裏那幾位，最近都沒有見過陛下。”
顧泱泱突然好奇起自己夢裏的身份了，她已經不得丈夫寵愛到，皇宮裏的總管太監同情她了嗎？
顧泱泱扯出一抹冷笑，看來，她這癡情的形象立的很成功。
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在總管太監看來，顧泱泱此刻的微笑，就是在為丈夫的迷途知返而開心。
她略有些中二的握起拳頭，朝顧泱泱露出八顆大牙，“加油！！！”
顧泱泱抱著懷中的小寶貝，雖然才見了不久，可依稀能感受到，母子之間的情分鏈接，目送總管太監離開後，轉身，往走廊盡頭的黃銅大門走去。
準備推門的玉白手指一停。
“陛下，你準備什麽時候和顧泱泱坦白？那位，可是已經等您和離娶她了。”
“快了。”
男音淡淡的開口，仿佛和離對他來說，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只可惜，這聲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裏聽到過一樣。顧泱泱看著夢裏的自己，抱著孩子就這麽在大殿門口停住腳步，不再動彈。
而大殿內，這個聲音有些耳熟的男人的態度，也惹來眾人附和。
其中以一個男人的叫聲最大，顧泱泱聽得出來，是她的表哥，殷青。
“陛下威武！像顧念年那種攀權富貴的拜金女，早該下堂了！”
“可不是!陛下，你說顧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怎麽顧泱泱一心鉆到錢眼裏，連夫妻情分都顧不得！只可惜了，先太後還是那麽喜歡她？”
“娘親怎麽想，不代表朕的想法。”
顧泱泱此刻聽了出來，裏面那道皇帝的聲音，分明就是顧鐘的聲音。此刻語氣依舊是淡淡的，聲音不高，可在他開口時，整個大殿裏靜悄悄的，無一人敢說話，可見他威名赫赫。
顧泱泱看著夢裏的自己，停頓了片刻後，抱緊手中的孩子，看起來孤苦無依。
很快，她斂下眉眼，毫無波瀾。
估摸著一時半會兒難以結束，顧泱泱懶得再等下去。
再擡頭時，臉色已從方才的毫無波瀾，變成嬌媚的人間富貴花，毫不猶豫的推開大殿們，走了進去。
眾人原本還想附和，此刻見到說小話的女主人出現，不由各個面色有些訕訕。
有些膽大的，甚至，還肆無忌憚的擡眼，打量顧泱泱的身材，從五官嬌艷仿佛玫瑰的小臉一路到細腰豐臀，放肆又張揚！
心中不免感嘆一句，陛下好福氣！
顧泱泱對眾人目光早就習以為常，毫不在意的走到皇帝身邊。顧泱泱瞪大眼，想要看清楚男人的面貌，可惜，無論如何，她都看不清。
只約莫感覺男人年紀不小，明明已經是年近而立，可能是男人不顯老的原因，竟然有種青澀少年的感覺。
只看到她時，一雙眼陌生又銳利，仿佛不是睡在一張床上的愛人，而是一個和他無關的陌生人。
青澀少年，好似陌生人。
一個人名在腦海跳躍，顧泱泱一激靈，努力想讓自己蘇醒。但奈何，即便是做夢，卻阻止不了接下裏的劇情發展。
只見，夢裏的她，一臉視死如歸的抱著懷中的孩子，一巴掌扇在皇帝臉上，怒斥：“鐘凜！你給我離我和孩子遠一些！”
“姐姐？？你那裏來的孩子？？”
耳邊，是熟悉的嗓音，顧泱泱遲疑地睜開眼，面前，是無辜的少年頂著紅紅的巴掌印，“姐姐，你夢裏，是在和我生孩子嗎？？”
所以！你是想懷我的崽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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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泱姐兒的婚事嗎？”
雲氏傻眼了，她指了指穿著紅色嫁衣前來拜別長輩的顧泱泱。
“咱們顧家和盧家的婚宴，若新娘子不是她，她來拜別長輩做什麽？！”
顧泱泱輕聲笑了下，“自然是因為大姐姐害羞，又是庶女，唯恐祖母和三嬸嬸刁難了她，所以才會讓我來代替？怎麽？祖母，難道你沒瞧見，那婚帖上的生辰八字和名字，都是我大姐姐的嗎？”
這話，只差沒有明著說雲氏眼瞎了。雲氏氣得臉色青白，惱恨的瞪了一眼宋氏。
這就是她說的，沒有任何疏漏，絕對會把顧泱泱嫁出去的婚禮！
結果，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把新娘換了都不知道！甚至，盧家的婚帖上都換了人，說明早就說服了盧家！
宋氏也跟著傻眼了，忙不疊拿過婚帖，上頭可不就是顧盛蘭的生辰八字！
捏著婚帖念念有詞，“不可能啊！我明明昨天還跟盧家太太說，等今日婚宴結束，三朝回門的時候，要帶新郎官新娘子去山上祈福呢！怎麽沒聽到一點兒風聲和動靜！”
雲氏到了此刻，哪裏不知道被顧泱泱算計了。終於繃不住慈祥的外皮，冷眉看著顧泱泱，“泱姐兒，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明明是你和盧家家主的婚禮，卻換了個人？”
顧泱泱看向一臉慈愛看著自己的顧老爺子，見雲氏依舊不死心，開口道，“這事兒，當然是得從我爹娘死後，三嬸嬸上門賀喜開始講！”
顧泱泱微微一笑，把前因後果說了。她自從得知和盧家的婚事後，如何聯系盧家，如何撮合盧家家主和顧盛蘭，又是如何親自去請了顧老爺子。
這就是為何，明明兒子葬禮也沒有出山的顧老爺子，為何會出現在婚禮上。
雲氏這才得知，她自以為的算計，都被顧泱泱看在眼底。而四房三房覬覦顧家財產的事情，可不就是被抓了個正著。
再加上她說的那句，正好被顧老爺子聽得正著的那句話。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然是隨的有道理的話，若是沒有道理，甚至是錯誤的東西，自然是不能跟隨的。”
要知道，當初雲氏能在一眾人選中脫穎而出嫁給顧老爺子。是因為她簽了契書，承諾日後由她所出的子女，不得繼承顧家遺產。
這自然有顧家發家是因為原配阮氏的嫁妝的緣故，另外，也有唯恐顧家因此不和，唯恐後代子孫起了嫌隙。
可誰知，到底是抵不過金錢的誘惑，雲氏寧願撕毀契書，也要扶持兩個兒子，甚至，瞞著顧老爺子偷偷把顧泱泱給嫁出去！
要知道，阮氏子嗣單薄，雖有一女二子，可女兒是個女將軍，長子一心建功立業無心婚姻，說什麽“一日北疆不穩，一日不娶妻生子！”
只有二子是正常娶妻生子，可偏偏，和殷氏早早去了，只留下顧泱泱一根獨苗苗。別說顧老爺子放在心坎上，便是京城裏的威武將軍府，還有外祖殷家，哪個不把顧泱泱當成心頭肉一樣呵護？
偏就這樣的人，雲氏也敢偷偷仗著爹娘不在，祖父在山上，給偷偷嫁了！
顧老爺子如果能夠不惱怒？他今日下山，就是為了處理此事！
那接下來......
雲氏想明白了這個，額頭冷汗開始冒出，眼皮一翻，就要往後倒去。
林氏瞅見，連忙和自家男人扶著雲氏，口中驚呼，“娘！娘！您沒事兒吧？”
顧崇智更是撲通一聲跪在顧老爺子面前，那力道，顧泱泱看了都替他疼。
“爹！我知道我娘覬覦二哥留下的財產不對！但念在她也是為了我們兄弟的份上，又伺候了您這麽多年！求您！請個大夫來給她看病吧！”
“看病？！我看她就是活的太久了！才會縱容你們對二房的財產起了心思！”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喊了聲雲氏，“你別裝暈，當初你是怎麽懷上老三老四的，今日有小輩在我不揭穿你！但你這動不動就暈的性子要是再不改！我就親自下手了！”
說著，顧老爺子從袖口拿出一沓明顯有歲月痕跡的契書，啪的一聲，摔在雲氏臉上。
“你要是再裝！我就把這契書，拿到衙門裏去！”
雲氏這才一副悠悠轉醒的模樣，一手撐著頭，裝模作樣，“我這是怎麽了，頭疼的厲害！老三家的老四家的，這婚事你們兩個主持吧，我去歇一會兒！”
話音落下，雲氏就要扶著小丫鬟的手，往外走。卻被顧老爺子呵斥住，“你給我站住！！你要是敢再走一步！今日便分家！！”
雲氏頓時站住腳不敢動彈，分家。
無疑是她最害怕的一件事情了。
雲氏能夠成為雲氏，自然是因為她善於做小伏低，可偏偏又是個心機深沈的，見躲不過今日這劫，索性一巴掌打向了身邊的宋氏。
“老三家的！你也真是沒主意！我跟你說過要給蘭姐兒找個好人家，怎麽你就偏偏跟別人不同，說什麽是給泱姐兒找的人家？連哪個孩子都認錯！！怎麽當嬸嬸和嫡母的？”
宋氏一下子被扇懵逼了，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雲氏。
“不是，娘，什麽叫我分不清新娘子和誰成婚？這，這不是您說，要把顧泱泱嫁出去，好分二房的財產嗎？”
雲氏瘋狂眨眼暗示宋氏，示意她認下這樁罪。顧泱泱看到只覺得可笑，自己不敢承擔責任，可偏偏就因為顧老爺子在，所以把責任推了出去。
真不愧是雲氏！！！
是她能幹出來的事情！！！
顧泱泱輕輕笑了聲，“祖母，您這話說得，關三嬸嬸什麽事兒啊！這婚事，不是您做主和盧家太太定下的？現在有說什麽認錯人，把罪名給三嬸嬸來擔著！怎麽，認錯人，能從三房庶女認成二房嫡女？這錯，未免也太大了些！”
雲氏聽了這話，眼底閃過狠辣，可很快，就變成了委屈，“我一心為了你們打算，到頭來一個一二個的，只把我當成壞人一樣防備著！罷了，罷了，我以後再也不管你們的這些事兒了！”
她這話剛說完，就見宋氏也跟著開口，“就是啊！明明是盧家不知道怎麽搞的，迎娶我們大姑娘還是三姑娘都說不清楚，這樣的人家，我們還是不要接親的好！”
說著，宋氏走到顧老爺子面前，“老爺子，您好歹說句話，要不我們這就派人去盧家，今日這婚事，就不算數了！”
“你說不算數就不算數？”
顧老爺子白了她一眼，示意下屬去把顧盛蘭請來。顧泱泱連忙開口，“大姐姐今日早起不舒服，去我院子裏帶著呢！祖父，我這就回去親自請了大姐姐來！”
這話話音剛落，顧泱泱就準備離開屋子，顧鐘率先走了出來，“三姐姐你歇著，我去！”
說著，他朝顧老爺子拱了拱手，“外祖父，大姐姐的嫁妝物品都是三姐姐派我歸置的，我去請大姐姐最好！”
顧老爺子深深打量了他一眼，好半晌，才點頭，“去吧！”
雲氏不甘心自己的鋪墊變成了顧泱泱的墊腳石，咬牙，看向顧老爺子，面上一副為了眾人著想的模樣。
\"老爺，我們說好的，家裏這些事兒給我管。如今老爺一回來，又是說我搞不清到底是那個孫女兒成親來責怪，可到底是他們自己心大了，不把我這個祖母放在眼中，還是盧家搞錯了，不知道新娘是誰才搞錯了人！這我細想來總覺得不對，不如，我們去請嬤嬤來教導諸位姑娘，您看如何？\"
顧老爺子冷哼一聲，白了雲氏一眼，道，“你說這些，自己不臉紅嗎？還不知道誰是新娘子？！哼！我知道，你想把泱泱嫁出去，好拿顧家的財產，可沒想到，五六十歲的人了，被十多歲的姑娘給擺了一道！”
“以我看，你既然做了，被人算計就該認賭服輸！可現在呢！又不甘心失敗又來搞鬼，你這是要做什麽！”
雲氏被戳中小心思，眼眶一紅，看著分外可憐。可偏偏，顧老爺子一點兒同情的念頭都沒有。
“既然如此，連哪個孫女成親你都不知道，那你也不用管著這家裏了。從今日起，在榮禧堂閉門靜修，不得外出！任何人也都不得探望！”
說完，顧老爺子一揮手，門外跑進來幾個魁梧的壯漢，當著宋氏等人的面，反手捆住雲氏，就往榮禧堂而去。
雲氏萬萬沒想到，顧老爺子一言不合，竟然就要把她囚禁起來。她哪裏還顧得上維持住表面的慈和，朝著顧泱泱破口大罵起來。
“顧泱泱！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我不過是想給你找個好人家，你卻拾掇你祖父把我關押起來！怎麽會有你這麽惡毒的人啊！”
“捂住她的嘴！拖下去！”
顧老爺子聽得不耐煩，顧泱泱呢，往後躲了一下，蹙眉看著雲氏現在的模樣。雲氏原本是個優雅的貴婦人，但此刻她形容狼狽不堪，整個人發髻完全的松散下來，面容上妝容也完全壞掉了，狼狽不堪。
“宋氏！明兒！智兒！救我！快跟你們父親求求情！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們啊！！！”
雲氏瘋婆子一般，趁著幾個小廝去拿帕子的時候，猛地朝宋氏等人撲過來，宋氏被嚇得一激靈，往外一躲，結果，砰的以下，撞在林氏身上。
林氏往後一躲，宋氏腳下踩空，啊啊啊尖叫幾聲後，一腳猜到雲氏的胳膊，婆媳倆摔在一起。
宋氏體重本來就比較豐腴，此刻重壓之下，自然是體重更重，一下子就把雲氏的胳膊給踩折了。
雲氏猛地高聲尖叫後，瞬間就被疼暈過去。顧泱泱擡手，摸了摸胳膊，那一下，感覺雲氏這手腕，是徹底廢掉了。
宋氏想要爬起來，可奈何她肚子比胸大，腿像是大象一樣，本就體重很重，此刻猛地一下砸在雲氏身上。
“都給我關起來！！！”
顧老爺子眼底瞬間起了風暴，小廝們也不去找什麽帕子了，直接就把雲氏等人圍了起來，拖著往榮禧堂而去。
隨著雲氏叫罵聲逐漸遠去，宋氏爬起來，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圓滾滾的球，力求不惹來眾人的主意。
顧老爺子也沒心搭理她，皺眉看向眾人，環視一圈兒後，又閉眼再次休憩。
顧泱泱心知，祖父下山一路勞累，沒有打攪，而顧崇明想趁著顧老爺子閉目養神，去看看母親如何，正要躡手躡腳的出去，就聽到顧老爺子一句，“給我站住！”
立馬，顧崇明雙腿繃緊，不敢動彈。唯恐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不到位，就惹來顧老爺子不滿。
緊繃而又讓人覺得被壓迫的氣氛，直到顧盛蘭和顧鐘的到來才被打破。
顧鐘年紀雖然小，可已經十分支撐的事情。不僅親自領了顧盛蘭前來，還帶了來迎親的盧致遠。
遠處，是鞭炮聲轟鳴，而大殿內，沒有一個人說話，遠處的吵鬧和近處的寂靜形成強烈的對比，顧泱泱也不由為顧盛蘭捏了一把汗。
顧老爺子這態度，是讓顧盛蘭嫁人，還是不嫁人呢？
若是不嫁人，以後，依照顧盛蘭的條件，還能找到像盧家家主這樣條件的人嗎？
顧泱泱一時思想紛雜，看著喜氣洋洋而來的盧致遠，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若是顧老爺子真的取消了這婚事......
“泱姐兒，”顧老爺子也聽到了迎親的鞭炮聲，睜開蒼勁的雙目，見盧致遠和顧盛蘭等一身紅衣，胸帶紅花，面帶喜氣洋洋而來，此刻已經跨過了院子，再有幾步，就要到了大殿。
嘆了口氣，道，“我今日不怪你自作主張，盧家家主特意找我說了，他和你大姐姐情投意合，又在你的撮合下見了面，兩人都是滿意的。”
“只是，我依舊有幾句話囑咐你：你三叔和四叔沒有顧家的繼承權，可到底是你的叔伯長輩，我不求你像對待爹娘那樣善待他們，只要顧家有一日，便保證他們餓不死，有一日飯吃，你可做得到？”
顧泱泱雖然不解，為何顧老爺子突然開口說了這話，但還是忍不住點頭，“自然！是我顧家的人，自然不會被餓死！”
“那好，祖父把這個給你！”說著，顧老爺子從袖口，抽出個食指粗細的印章遞給顧泱泱，“這是咱們顧家家主的印章，日後，你便接替你父親，成為咱們顧家的家主。日後這百餘口的顧家人生機，可全都托付到了你的手中！”
印章是玉質制成，冬日裏觸手冰涼沁潤，顧泱泱心中知道這印章的重要性，有了這個印章，她便可以調動顧家所有的資源，她便是顧家最有權勢的人。
可擁有資源的同時，也意味著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就比如，最起碼的，她要在顧家被奪了皇商之名後，帶著顧家找到新的活路！
顧崇明和顧崇智兩個兄弟，嫉妒的看著顧泱泱手中的印章，尤其是一向不怎麽吭聲的餓顧崇智，此刻終於忍不住了！
“父親，父親！這個分明是我們顧家兒子才能掌握的東西，你便是偏疼小侄女兒失去了爹娘，多給她幾分嫁妝我們也不說什麽了，怎麽能連家主印信這種東西也給她，萬一鬧出了什麽事情，可如何是好？？”
顧崇智這話，讓顧崇明也反應過來，眼巴巴的看著顧泱泱手中的印信，“對啊！父親！這是咱們顧家男兒的東西，給了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不太妥當吧？”
“給你們就妥當了？？”顧老爺子冷哼一聲，“我今日就把話說明了！你們娘在嫁給我之前，便答應了，日後這顧家的財產時阮氏所出的子女的，別說她日後生出兒女，都不得繼承顧家的資產，你們若是埋怨，就找你們娘去！再說，若是雲氏當年......你們兄弟兩個！根本就不該出生！！！”
顧泱泱聽著顧老爺子後面的話有些含糊不清，正想細問，就見顧崇智和顧崇明二人已經訕訕退到一邊，盧致遠和顧盛蘭喜氣洋洋的進來。
顧泱泱發現一見很蹊蹺的事情，她未來的姐夫盧致遠對著顧鐘點頭哈腰的極為恭敬，就連要跪顧老爺子前，也是先朝顧鐘示意後，才撲通一下跪在了顧老爺子面前，磕頭行禮，“孫女兒盛蘭，孫女婿盧致遠，給您老磕頭！”
而後，甚至還帶著顧盛蘭，二人一起朝著顧鐘方向，磕了個頭。
顧鐘竟然還受了，顧老爺子也沒有覺得有任何不應該行禮的模樣。這世界太魔幻了嗎？顧泱泱不解的同時，對顧鐘的身份有了猜測。
能讓盧致遠這麽恭敬，肯定是那天家的人物了。只是不知道她這位名義的表弟，到底是哪個皇宮貴族的後人。
“好好好！”顧老爺子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伸手捋了捋胡須，“我道教中人，便不送你們那些俗世的東西，只我們道教成親有些誓言跟你們說來聽聽，你們也學習學習進益幾分。”
“請祖父賜教！”
盧致遠和顧盛蘭再次磕頭，一臉恭敬。
顧老爺子清了下嗓音，道，“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負卿，那便是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願你們夫妻共結同心，日後患難與共！”
顧老爺子說完，盧致遠和顧盛蘭扣頭拜謝，在鼓樂聲中，完成迎親。
顧鐘親自背了顧盛蘭上花轎，而盧家家主對顧鐘極為恭敬，萬事都是顧鐘先點頭或者許可後，才敢繼續。
就連上馬要帶顧盛蘭出發前往盧家的時候，也是小聲請示了顧鐘之後。
顧泱泱不由心中疑惑，怎麽這盧家家主，看起來，那麽怕顧鐘？？
宋氏此刻早就反應過來，自己被顧泱泱給騙了，也被顧盛蘭這個看似乖巧的庶女給騙了，但看著嫡親的弟弟宋淮還有因為婚事和自己疏遠的顧盛音，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反倒是林氏，見因為顧老爺子下鄉，許多來往的人家紛紛趕過來送禮，連忙和顧盛宜上前，請求顧老爺子多留些時日，等顧盛宜和齊家的婚禮結束後，再回山上。
顧老爺子打量了一下顧盛宜，見她五官雖然平平但氣質出眾，朝林氏道，“你這女兒教的不錯，沒有我鎮著日子也會過得很好。林家教的孩子是個好的，只是到底是咱們顧家人，備嫁什麽的還是在自家舒坦一些。”
林氏連忙回答，“正是呢！正準備過完年就把她從外祖父家接回來，咱們如今有您在家鎮著，又有泱姐兒這樣的人物管家，我們雖然做叔叔嬸嬸的，說句不要臉的話，只等著享清福就是！”
林氏這話自然是為了討好顧老爺子，只顧老爺子捋著胡須沒說話，又看了眼顧泱泱後，才招手上了自己來時騎著的青牛。
道袍著身，兩鬢斑白，是戲裏常見的神仙模樣。顧泱泱此刻一見，便知道顧老爺子又要回去了。
連忙急行到顧老爺子的青牛底下，依依不舍。青牛極為通人性，側首蹭了下顧泱泱拉住鼻繩的小手，顧老爺子見她一臉依依不舍，笑著道，“咱們道家的人，都講究緣分。你爺爺我早幾十年就該隨你祖母一起去了，如今多活些日子，只是茍命罷了！分離是常事，不必傷悲！
榮禧堂外守著的是我的人，只許一日三餐送進去，若是有人探望或有人鬧事兒，只管上山找我！至於顧家的家業，到頭來不過一場空罷了，守得住就守住，守不住就散了任由她去。泱泱，你爺爺我就你這麽一個嫡親的孫女兒，只希望你活的萬事隨心。”
顧泱泱聽了這話，眼眶瞬間紅了。她自然知道祖父心性豁達，只她到底是才十幾歲的姑娘，若是尋常父母雙在的人家，還正是撒嬌的時候。而她，不僅要獨立撐起家業，還有面對叔嫂的算計。
“外祖父放心，有我呢！我也會幫姐姐！”
顧鐘見顧泱泱面露不舍，來到她身後，坐下保障。
可誰知，他不來倒還好，來了，顧老爺子臉色更不痛快了。
“你？？”
“我只求你們孽緣......罷了，罷了，隨天去！！！”
顧老爺子含糊幾句，驅趕著青牛，轉身往道觀而去。地上，還殘留著鞭炮的紅皮，空氣中，還殘留著煙花味道，轉身，顧府一半白，一半紅，從此，少了一個顧盛蘭相依為命。
顧泱泱莫名鼻頭一酸，看著顧老爺子離開的身影，握緊了手中的印章。
罷了，罷了，祖父最後說的什麽孽緣不孽緣的，跟她也沒關系。她只要穩住顧家家業，等嫡親的表弟顧鐘回來，把家業交給他。
至於自己，青燈古佛度過一聲，似乎也不錯！
顧鐘看著顧泱泱此刻的面色，好似是萬念俱灰，又好像是對未來沒有了期待。心中莫名的一揪，那感覺，比讓他找不到祖父的遺詔還要難受。
等把今日賓客的禮單準備結束後，顧泱泱總算是可以喘口氣。只剛坐下，就見宋氏和林氏一瘸一拐的過來，老大遠就朝顧泱泱吼，“顧泱泱！快把母親放出來！！！”
“顧泱泱！！！你聽到沒有！！把我娘放出來！”
“人是我關的嗎？？”
顧泱泱擡眸反問，宋氏一楞，“那也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今天嫁出去的怎麽會是顧盛蘭那個小賤人！虧我還對她那麽好！她竟然這麽對待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你真的對顧盛蘭好嗎？？宋氏！三嬸嬸！你捫心自問，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你的那個好弟弟宋淮，還有你的好兒子顧盛啟，對我們顧家的大姑娘，做過什麽事情嗎？？”
顧泱泱把手中的禮單合上，不動聲色的反問。宋氏臉上閃過一抹心虛，“這不是還讓她好端端的出嫁了嗎？誰讓她一個小姑娘，年紀小小就會勾引男人，她不被欺負誰被欺負？活該！！！”
林氏在一旁聽得，倒吸一口涼氣。說起來，她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此刻，通過顧泱泱和宋氏的對話，也推測出來了，曾經在顧盛蘭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麽來說，盧家家主對顧盛蘭來說，的確是個好親事，只保佑，這位盧家家主，能珍惜失去清白的顧盛蘭！
“啪！”
顧泱泱被宋氏這話氣的不輕，擡手，一巴掌扇在了宋氏臉上，“我之前只是以為，三嬸嬸你比較愚蠢，沒想到，你不僅愚蠢還非常惡毒！清白對一個女兒有多重要？這麽嚴重的事，你竟然從來沒有管過！”
宋氏被打，哪裏肯善罷甘休，正準備撲向顧泱泱，“你跟顧盛蘭那小賤人一樣！竟然敢打我？？！！”
顧泱泱怎麽會怕她，只是宋氏體格豐碩，撲過來就像是泰山壓頂，一時竟然躲閃不及。早知道，應該趁著殷媽媽等人在的時候，再教訓她！
顧泱泱有些懊惱，閉眼，等待疼痛的到來！
下一刻，就聽到宋氏一聲慘叫，被顧鐘擡腳，給踹倒了屋外！林氏連忙出身去扶起宋氏，朝顧泱泱致意後，強硬拖著宋氏離開。
顧鐘這才看向顧泱泱，“姐姐，可以睜眼睛了，我把宋氏給趕走了！”
顧泱泱輕輕舒了口氣，目光看向盧府的方向，“不管怎樣，大姐姐總算是嫁了出去。只希望，盧家家主是個好的，不要辜負了大姐姐！”
“放心！他不敢辜負！”
“不敢辜負？？”
顧泱泱想到盧家家主對顧鐘出乎尋常的尊重，也覺得有些納悶。
“對啊，你忘了祖父念得那誓言？”
顧鐘提醒顧泱泱，顧泱泱皺眉想了一下，“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負卿，那便是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對！沒錯！”
只顧鐘在身後小聲把顧老爺子這幾句話念叨了一邊，湊近顧泱泱道，“姐姐，日後若是我們成親，也結這道教的誓言如何？？”
顧泱泱搖頭，“那你是想身死道消，還是永無輪回？”
“不，我要和姐姐三生有緣，世世代代在一起。”
“可我只想著守著顧家家業後，青燈古佛度過一生。你既然不是我表弟，自然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後，有你該去的地方，日後，娶我為妻這話，不必再說了！”
顧泱泱話音極為冷漠，顧鐘一時被噎住。
好在，正好這個時候，紅纓送了晚膳來。顧鐘親自接過來，放在臥冰求鯉的玳瑁屏風旁，黃花梨木的條案上。因為顧泱泱要守孝，所以飯菜很素。
一碟豆幹，幾碟青豆雜糧餅子之類的，簡樸的不像是皇商顧家的生活。此刻因為多了顧鐘，倒是多了一碗雞茸粳米粥，散發著熱氣，格外引人食欲。
此外，還有一個白瓷的圓肚小酒壺，一旁擺著兩個白瓷小酒杯，上素描著一只紅梅，紅白交錯，分外雅致。
“姐姐，今日若沒有意外，本該是你的婚禮。雖然不是你的婚禮，但我們總要慶祝大姐姐脫離苦海，來，我敬你一杯！”
顧鐘親自斟了一杯熱酒遞給顧泱泱，顧泱泱原本因守孝不想喝，但聽到是為了慶祝顧盛蘭，接過在手中，仰脖，喝了個幹幹凈凈。
“祝大姐姐，脫離苦海！”
顧泱泱說這話時，還意識清楚。然而，下一秒，便覺得腦海中似乎是被雷神猛地敲擊了一下，意識逐漸混沌起來。
她，她好像沒有喝過酒，所以，一杯就倒？？
失去意識前，顧泱泱絕望發現了自己這個酒量的事實。
下次，抿一口就好。
顧鐘這裏呢，一杯下腹，正要再給顧泱泱滿上，卻見她已經趴在黃花梨木的條案上，發髻挽成側發髻，分外溫婉。平日裏本就艷麗的五官，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層酒醉的薄霧，紅紅的，宛如上好的胭脂，分外動人。
怎麽會有這般絕色的佳人，那般細弱的肩膀，居然能撐得起一個家族。
顧鐘心神微動，低頭，緩慢湊近紅唇，正要親上去，卻猛地一下，被顧泱泱給打了一巴掌。
而她酒醉狀態說出的話，更是讓他心尖一顫，“鐘凜！你給我離我和孩子遠一些！”
而這一夜，顧泱泱做了一個讓她都不敢置信的夢。
夢裏，她懷中抱著一個孩子，在一輛馬車上，陌生的路上行走。
即便是到了夜裏，依舊車流不息，顧泱泱堵在前往皇宮的路上。
皇宮，為什麽她要去皇宮？
顧泱泱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看著不大，也才剛出生而已，粉嫩嫩的看著極為可愛。
可是，她不免心底有些疑惑，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還有孩子？這孩子哪裏來的？？
顧泱泱有些著急，正要詢問，忽然聽到馬車外傳來叫聲，“夫人，今天七夕有些堵車，我們怕是趕不上主子定下的時間了。”
“沒關系。”
顧泱泱不明所以，哄著即將清醒的小寶寶，輕聲回答前頭馬車上的話，扭頭去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車窗外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半陰半明。
長睫在無暇肌膚上落下陰影，凹凸有致的曲線裹在一襲紅裙中，黑發紅唇，張揚又美麗。
顧泱泱心跳了一瞬，連忙扭回頭不敢再看，這並不像是她平時的風格。
紅裙太過張揚，她平日裏很少穿的。
馬車外的人呢呢，見顧泱泱回應沒再說話，心中不免可惜。
只可惜了，這般的容貌......嫁給了主子這樣沒心的人。
顧泱泱不知趕馬車人的心思，她看到遠處拱橋下，站著一對等車的情侶，穿著白裙的女子正拽著身穿書生袍胳膊撒嬌，換來對方寵溺的揉揉腦袋。
是個有情人的節日呢！
七夕！
顧泱泱即便是睡夢中，也能察覺自己低落的心情。
她好像是要去宮裏見自己的情郎，顧泱泱低嘲一笑，只可惜，那人的皇後，註定不會是自己。
她今日進宮，是為了在給不知道陪誰過節的夫君送衣服。
接下來的畫面好像被快進了，抵達皇宮，太監衾迎。
當今陛下身前的總管太監李明每見顧泱泱一次，都不由感慨一下，她是女媧隨便甩的泥點子，而這位商家太太，怕是女媧為了造她，就捏了足足一年。
這身段，這五官，嘖嘖嘖。
如果他是個男的就好了。
出了馬車，顧泱泱笑著朝總管太監點頭道謝，總管太監小聲說了一句，“顧姑娘，奴才名叫李明，奉陛下的命令來迎接您！”
“如今大殿裏除了陛下，還有盧家家主，殷家的表哥們也在，後宮裏那幾位，最近都沒有見過陛下。”
顧泱泱突然好奇起自己夢裏的身份了，她已經不得丈夫寵愛到，皇宮裏的總管太監同情她了嗎？
顧泱泱扯出一抹冷笑，看來，她這癡情的形象立的很成功。
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在總管太監看來，顧泱泱此刻的微笑，就是在為丈夫的迷途知返而開心。
她略有些中二的握起拳頭，朝顧泱泱露出八顆大牙，“加油！！！”
顧泱泱抱著懷中的小寶貝，雖然才見了不久，可依稀能感受到，母子之間的情分鏈接，目送總管太監離開後，轉身，往走廊盡頭的黃銅大門走去。
準備推門的玉白手指一停。
“陛下，你準備什麽時候和顧泱泱坦白？那位，可是已經等您和離娶她了。”
“快了。”
男音淡淡的開口，仿佛和離對他來說，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只可惜，這聲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裏聽到過一樣。顧泱泱看著夢裏的自己，抱著孩子就這麽在大殿門口停住腳步，不再動彈。
而大殿內，這個聲音有些耳熟的男人的態度，也惹來眾人附和。
其中以一個男人的叫聲最大，顧泱泱聽得出來，是她的表哥，殷青。
“陛下威武！像顧念年那種攀權富貴的拜金女，早該下堂了！”
“可不是!陛下，你說顧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怎麽顧泱泱一心鉆到錢眼裏，連夫妻情分都顧不得！只可惜了，先太後還是那麽喜歡她？”
“娘親怎麽想，不代表朕的想法。”
顧泱泱此刻聽了出來，裏面那道皇帝的聲音，分明就是顧鐘的聲音。此刻語氣依舊是淡淡的，聲音不高，可在他開口時，整個大殿裏靜悄悄的，無一人敢說話，可見他威名赫赫。
顧泱泱看著夢裏的自己，停頓了片刻後，抱緊手中的孩子，看起來孤苦無依。
很快，她斂下眉眼，毫無波瀾。
估摸著一時半會兒難以結束，顧泱泱懶得再等下去。
再擡頭時，臉色已從方才的毫無波瀾，變成嬌媚的人間富貴花，毫不猶豫的推開大殿們，走了進去。
眾人原本還想附和，此刻見到說小話的女主人出現，不由各個面色有些訕訕。
有些膽大的，甚至，還肆無忌憚的擡眼，打量顧泱泱的身材，從五官嬌艷仿佛玫瑰的小臉一路到細腰豐臀，放肆又張揚！
心中不免感嘆一句，陛下好福氣！
顧泱泱對眾人目光早就習以為常，毫不在意的走到皇帝身邊。顧泱泱瞪大眼，想要看清楚男人的面貌，可惜，無論如何，她都看不清。
只約莫感覺男人年紀不小，明明已經是年近而立，可能是男人不顯老的原因，竟然有種青澀少年的感覺。
只看到她時，一雙眼陌生又銳利，仿佛不是睡在一張床上的愛人，而是一個和他無關的陌生人。
青澀少年，好似陌生人。
一個人名在腦海跳躍，顧泱泱一激靈，努力想讓自己蘇醒。但奈何，即便是做夢，卻阻止不了接下裏的劇情發展。
只見，夢裏的她，一臉視死如歸的抱著懷中的孩子，一巴掌扇在皇帝臉上，怒斥：“鐘凜！你給我離我和孩子遠一些！”
“姐姐？？你那裏來的孩子？？”
耳邊，是熟悉的嗓音，顧泱泱遲疑地睜開眼，面前，是無辜的少年頂著紅紅的巴掌印，“姐姐，你夢裏，是在和我生孩子嗎？？”
所以！你是想懷我的崽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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