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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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天雪地，寒風瑟瑟。
屋裏溫暖如春，炭盆裏的火正旺著，孟驍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熟悉的情景，沒錯了，這是八年前的某一天，天很冷，風很大，他得了風寒，高燒不退，後來把腦子燒壞了。
人們都說傻子就是傻子，傻乎乎地活著，根本不知道每天發生了什麽，可是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麽知道傻子在想什麽。孟驍雖然人傻了，意識卻還是清醒的，也知道每天發生了什麽。包括他父親告訴他與南宮家的大小姐從小訂了親，他們到了適婚的年紀需要完婚，他自然是興高采烈的，也正是因為過於高興，酒喝多了，跌進了湖裏。
孟驍靠本能在水裏撲騰，但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來救他，他以為自己斷氣了，沒想到還會醒來，只是眼前的一切太不尋常，他居然回到了八年前，居然……重生了？真是不可思議！
他記得應該就是在這一天把腦子燒壞了，但是又不一樣了，難道生命重來之後，就會改變命運嗎？
此時正是深夜，房內就只有炭盆中的火星子發出微弱的光，守著他的丫鬟靠墻打著瞌睡，孟驍翻了個身，渾身酸痛，腳上疲軟無力，口幹舌燥的他只想起身喝口水，自己靠不住便想喊醒丫鬟，怎知剛張嘴，未出聲就見窗上映出一個黑影，孟驍心中生疑，不知是何人深夜如此鬼祟。
沒多久，他的房門被推開了，又合上了，那人腳步很輕，向他慢慢靠近，孟驍看不清他的臉，因為蒙著面，但從身形看應該是個男的。
孟驍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假裝繼續昏睡。那人氣息似有些紊亂，用極小的、顫抖的聲音說：“大少爺，奴才也是被逼無奈，您千萬別怪我……”
起初孟驍並不知他話指何意，直到他慢慢吐露真言：“那日奴才並非存心要推您落水，是二房蕭姨娘以家人威脅奴才，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可是奴才知錯了，事後奴才良心難安，至今沒能睡上安穩覺，求您快醒來吧！這是奴才去萬安寺求的平安符，聽人說十分靈驗……”
孟驍感到身側一陣暖意，那奴才在他床邊塞了個東西，隨後便沒了聲響。
孟驍重新睜開眼，伸手摸了摸，是一個平安符。方才聽他所言，是蕭姨娘找人算計他，想置他於死地，結果這小廝良心難安，前來投案。
這個蕭姨娘，是孟老爺的妾室，育有一子，卻與孟家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二房姨娘蕭氏，並州人，原是大戶人家庶出的小姐，許了一戶人家，也生了個兒子，後來丈夫家道中落，她便攜子改嫁，所嫁之人就是孟老爺。
孟老爺在孟驍四歲的那年去並州做生意，回來的時候帶著蕭氏和一個六歲的孩童，那是蕭氏之子，孟驍如今的大哥孟駟。
男人三妻四妾本來尋常，同一屋檐下本可安生度日，但因蕭氏的緣故，大房與二房之間的關系愈演愈烈。
孟夫人乃是當今康王之女安平郡主，受皇命下嫁華陽首富孟衡。安平郡主與孟衡本不相識，婚後如一般夫妻相敬如賓，感情自不如蕭氏與孟衡。孟衡納妾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安平郡主也懂婦道，此事是應允了。只是那蕭氏仗著孟衡寵愛，對她不僅傲慢無禮，還時常在背後挖苦諷刺，好幾回風聲都傳進了安平郡主耳朵裏。
身為郡主，她有她的驕傲與尊嚴，以及身份尊卑擺在那裏，對於蕭氏的種種行為，她自然無法坐視不理。
教訓了幾次，以為蕭氏可以就此改過，誰知她變本加厲，不知道在孟衡枕邊吹了什麽風，竟讓孟衡再也沒去過郡主房裏。
鬥轉星移，本就孱弱的安平郡主積怨成疾，終不幸殞命，唯獨留下一個八歲的兒子。
安平郡主過世半年後，孟驍落水，至今昏迷不醒。種種牽連都與蕭氏有著莫大的關系。孟驍恍然大悟，蕭氏想要除掉他，好讓自己的兒子順理成章地繼承孟家家業。
可是上一世，他沒有死成，而是傻了，蕭氏也算是達成了目的，那麽他重生後，一切還會重來嗎？不會！他此刻是清醒的！日後也絕不會讓他們陰謀得逞！
孟驍握緊了手中的平安符，知道了真相，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只是他才八歲，若要去揭穿，想必也不會有人相信一個八歲孩子所說的話，而唯一的證人，他也不知道是誰……那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時機，等著蕭氏母子自己露出狐貍尾巴。
孟驍思忖了良久，最後下定決心，再過一次上一世，但又不再是上一世。
*
八年後。
孟驍裝瘋賣傻已經過去八年，孟家依舊如日中天，如今蕭氏母子執掌大權，倒也將孟家上上下下打理得有聲有色，就連他的婚事也開始籌備起來了。
自打孟驍懂事起，便已從母親口中知曉他曾與城西南宮家定有一門親事。南宮家與孟家同為祖輩白手起家，已有近百年歷史，生意上來往密切且情誼甚篤。後來南宮家遭對手栽贓身陷囹圄，幸得孟家傾囊相助，才起死回生。為報答孟家的再造之恩，當年已有身孕的兩位夫人替未出世的孩子們指腹為婚，約定十六年後完婚。
如今已經過了十六年，孟老爺想起這樁婚事，交代蕭氏張羅，早日叫媒人去南宮家提親。希望早日迎娶南宮小姐過門，好多一個人照顧他苦命的大兒子。
蕭氏表面上殷勤答應，內心裏卻極為不願，這多一個人，豈不是多一份危險？聽說那南宮家也是華陽城數一數二的富貴之家，地位僅次於孟家，家裏就只有一個女兒，南宮華寶貝得緊，這要是嫁過來，與長房結親，那他們二房今後又將多一個麻煩。
難道就不能將這門婚事退了？
蕭氏眼珠滴溜一轉，喚來丫鬟小聲念叨了幾句，之後那丫鬟就去辦事了。
沒過幾天，就傳出南宮家的小姐爬墻逃婚的消息，只是沒有成功。逃婚的原因自然是為了不嫁給孟家的傻兒子。這城東無人不知孟家大少爺八歲那年把腦袋燒壞了，只是城西嫌少有人知曉，南宮華雖然知情但依照脾性，萬不得已時絕不會向女兒如實相告。
因此，蕭氏故意叫人到城西走漏風聲，意在阻止南宮螢嫁入孟家。
怎料，她的計策竟失敗了。而孟衡多次叮囑她千萬籌備好這次婚禮，不得有所閃失。事情變得棘手，眼看就要到請期之日，難道真要將那南宮家的小姐娶進門嗎？
這廂蕭氏正為如何阻止南宮螢嫁進孟家絞盡腦汁，那廂孟驍如平日一樣傻頭傻腦地在院子裏與丫鬟們玩追迷藏。
丫鬟們見他腦袋不靈光，也總在暗地裏欺負他，孟驍也不惱，每天不厭其煩地任由下人們欺負。只有被欺負了，蕭氏母子才會對他深信不疑。
只不過，以他如今的狀況迎娶南宮小姐，怕她千萬個不願意吧，也罷，將來時機一到，再與她將實情相告。
“各位好姐姐，你們在哪兒？”孟驍蒙著眼睛四處胡亂找人，明明感受到了目標的氣息卻故意放過，又朝另一個方向去了，丫鬟們都在背地裏偷笑。
“啊！不找了！我餓了！我要吃白糖糕！”找不到人就扯開巾帕撒嬌鬧脾氣，在旁人看來，儼然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孟驍一屁股坐在地上，昨夜剛下過一場雨，地上還沒幹透，他正好坐在那水塘裏，這一舉動又引來丫鬟們發笑。
“我的大少爺！這地兒可不能坐，瞧瞧，屁股全都濕透了，還得換下來洗呢！”一個年紀稍大點的丫鬟跑上來數落，也不去攙他起身。
“不，我就坐這兒，這兒涼快！”孟驍竟與她犟上了，好似屁股粘在地上，起不來了。
那丫鬟捂嘴偷笑，餘光瞥見從遠處走來的李嬤嬤，立刻佯裝緊張的模樣去扶孟驍起來。哪知孟驍楞是不願起來，李嬤嬤見狀一個箭步沖過去，急道：“哎喲！我的大少爺，你怎麽坐水裏去了呀！”她忙去拽孟驍，又罵丫鬟們：“你們這些小蹄子！眼睛都往哪兒長啦！怎麽讓大少爺坐在水塘子裏！”
丫鬟們見著李嬤嬤才知道收斂，站到一邊低下頭，說：“奴婢已經勸過了，但是大少爺他不肯起來，奴婢也沒有辦法。”
“一個個就知道瞎鬧，也指望不了你們幾個丫頭！”李嬤嬤啐罵。
丫鬟們不吭聲了。
這李嬤嬤原是安平郡主的陪嫁侍女，一直很疼愛孟驍。安平郡主過世之後，就由她來親手照顧，這麽多年已視如親子。她也知道安平郡主生前並不得寵，但府中下人也會念及郡主的身份對他們敬而遠之，只是郡主過世之後，下人們的態度跟著轉變，隨之而來的變故又令他們長房面臨諸多冷眼。
她恨不能寸步不離陪在大少爺身邊，以免被下人們欺辱，只是近日為了籌備大少爺的婚事，二房那邊也時常會喚她過去商量事宜。這件事是孟老爺交代的，讓二房蕭氏全權負責，而她照顧大少爺多年，也算是大少爺半個娘親，便也從旁協助。
可是這才走開一會兒，大少爺就讓人欺負了，李嬤嬤真是一肚子氣，“還都傻楞著做什麽！趕緊打些熱水來，給大少爺沐浴更衣！”
“是。”鬧歸鬧，要是鬧大了傳到老爺那裏恐怕要挨罰，丫鬟們終於消停了。
李嬤嬤扶孟驍進屋，孟驍仍傻笑著，但心裏滿是酸澀，這些年，李嬤嬤對他盡心盡力，而他不能將真相告訴她，不能連累她，真是苦了她了。
“大少爺，我們待會兒啊，先泡泡身子，嬤嬤給你換身新衣裳，再吃白糖糕好嗎？”李嬤嬤慈眉善目地哄道。
“好好好，我要穿新衣裳，吃白糖糕！”孟驍高興得直拍手。
李嬤嬤握緊他的手，牽他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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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寒風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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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都說傻子就是傻子，傻乎乎地活著，根本不知道每天發生了什麽，可是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麽知道傻子在想什麽。孟驍雖然人傻了，意識卻還是清醒的，也知道每天發生了什麽。包括他父親告訴他與南宮家的大小姐從小訂了親，他們到了適婚的年紀需要完婚，他自然是興高采烈的，也正是因為過於高興，酒喝多了，跌進了湖裏。
孟驍靠本能在水裏撲騰，但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來救他，他以為自己斷氣了，沒想到還會醒來，只是眼前的一切太不尋常，他居然回到了八年前，居然……重生了？真是不可思議！
他記得應該就是在這一天把腦子燒壞了，但是又不一樣了，難道生命重來之後，就會改變命運嗎？
此時正是深夜，房內就只有炭盆中的火星子發出微弱的光，守著他的丫鬟靠墻打著瞌睡，孟驍翻了個身，渾身酸痛，腳上疲軟無力，口幹舌燥的他只想起身喝口水，自己靠不住便想喊醒丫鬟，怎知剛張嘴，未出聲就見窗上映出一個黑影，孟驍心中生疑，不知是何人深夜如此鬼祟。
沒多久，他的房門被推開了，又合上了，那人腳步很輕，向他慢慢靠近，孟驍看不清他的臉，因為蒙著面，但從身形看應該是個男的。
孟驍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假裝繼續昏睡。那人氣息似有些紊亂，用極小的、顫抖的聲音說：“大少爺，奴才也是被逼無奈，您千萬別怪我……”
起初孟驍並不知他話指何意，直到他慢慢吐露真言：“那日奴才並非存心要推您落水，是二房蕭姨娘以家人威脅奴才，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可是奴才知錯了，事後奴才良心難安，至今沒能睡上安穩覺，求您快醒來吧！這是奴才去萬安寺求的平安符，聽人說十分靈驗……”
孟驍感到身側一陣暖意，那奴才在他床邊塞了個東西，隨後便沒了聲響。
孟驍重新睜開眼，伸手摸了摸，是一個平安符。方才聽他所言，是蕭姨娘找人算計他，想置他於死地，結果這小廝良心難安，前來投案。
這個蕭姨娘，是孟老爺的妾室，育有一子，卻與孟家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二房姨娘蕭氏，並州人，原是大戶人家庶出的小姐，許了一戶人家，也生了個兒子，後來丈夫家道中落，她便攜子改嫁，所嫁之人就是孟老爺。
孟老爺在孟驍四歲的那年去並州做生意，回來的時候帶著蕭氏和一個六歲的孩童，那是蕭氏之子，孟驍如今的大哥孟駟。
男人三妻四妾本來尋常，同一屋檐下本可安生度日，但因蕭氏的緣故，大房與二房之間的關系愈演愈烈。
孟夫人乃是當今康王之女安平郡主，受皇命下嫁華陽首富孟衡。安平郡主與孟衡本不相識，婚後如一般夫妻相敬如賓，感情自不如蕭氏與孟衡。孟衡納妾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安平郡主也懂婦道，此事是應允了。只是那蕭氏仗著孟衡寵愛，對她不僅傲慢無禮，還時常在背後挖苦諷刺，好幾回風聲都傳進了安平郡主耳朵裏。
身為郡主，她有她的驕傲與尊嚴，以及身份尊卑擺在那裏，對於蕭氏的種種行為，她自然無法坐視不理。
教訓了幾次，以為蕭氏可以就此改過，誰知她變本加厲，不知道在孟衡枕邊吹了什麽風，竟讓孟衡再也沒去過郡主房裏。
鬥轉星移，本就孱弱的安平郡主積怨成疾，終不幸殞命，唯獨留下一個八歲的兒子。
安平郡主過世半年後，孟驍落水，至今昏迷不醒。種種牽連都與蕭氏有著莫大的關系。孟驍恍然大悟，蕭氏想要除掉他，好讓自己的兒子順理成章地繼承孟家家業。
可是上一世，他沒有死成，而是傻了，蕭氏也算是達成了目的，那麽他重生後，一切還會重來嗎？不會！他此刻是清醒的！日後也絕不會讓他們陰謀得逞！
孟驍握緊了手中的平安符，知道了真相，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只是他才八歲，若要去揭穿，想必也不會有人相信一個八歲孩子所說的話，而唯一的證人，他也不知道是誰……那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時機，等著蕭氏母子自己露出狐貍尾巴。
孟驍思忖了良久，最後下定決心，再過一次上一世，但又不再是上一世。
*
八年後。
孟驍裝瘋賣傻已經過去八年，孟家依舊如日中天，如今蕭氏母子執掌大權，倒也將孟家上上下下打理得有聲有色，就連他的婚事也開始籌備起來了。
自打孟驍懂事起，便已從母親口中知曉他曾與城西南宮家定有一門親事。南宮家與孟家同為祖輩白手起家，已有近百年歷史，生意上來往密切且情誼甚篤。後來南宮家遭對手栽贓身陷囹圄，幸得孟家傾囊相助，才起死回生。為報答孟家的再造之恩，當年已有身孕的兩位夫人替未出世的孩子們指腹為婚，約定十六年後完婚。
如今已經過了十六年，孟老爺想起這樁婚事，交代蕭氏張羅，早日叫媒人去南宮家提親。希望早日迎娶南宮小姐過門，好多一個人照顧他苦命的大兒子。
蕭氏表面上殷勤答應，內心裏卻極為不願，這多一個人，豈不是多一份危險？聽說那南宮家也是華陽城數一數二的富貴之家，地位僅次於孟家，家裏就只有一個女兒，南宮華寶貝得緊，這要是嫁過來，與長房結親，那他們二房今後又將多一個麻煩。
難道就不能將這門婚事退了？
蕭氏眼珠滴溜一轉，喚來丫鬟小聲念叨了幾句，之後那丫鬟就去辦事了。
沒過幾天，就傳出南宮家的小姐爬墻逃婚的消息，只是沒有成功。逃婚的原因自然是為了不嫁給孟家的傻兒子。這城東無人不知孟家大少爺八歲那年把腦袋燒壞了，只是城西嫌少有人知曉，南宮華雖然知情但依照脾性，萬不得已時絕不會向女兒如實相告。
因此，蕭氏故意叫人到城西走漏風聲，意在阻止南宮螢嫁入孟家。
怎料，她的計策竟失敗了。而孟衡多次叮囑她千萬籌備好這次婚禮，不得有所閃失。事情變得棘手，眼看就要到請期之日，難道真要將那南宮家的小姐娶進門嗎？
這廂蕭氏正為如何阻止南宮螢嫁進孟家絞盡腦汁，那廂孟驍如平日一樣傻頭傻腦地在院子裏與丫鬟們玩追迷藏。
丫鬟們見他腦袋不靈光，也總在暗地裏欺負他，孟驍也不惱，每天不厭其煩地任由下人們欺負。只有被欺負了，蕭氏母子才會對他深信不疑。
只不過，以他如今的狀況迎娶南宮小姐，怕她千萬個不願意吧，也罷，將來時機一到，再與她將實情相告。
“各位好姐姐，你們在哪兒？”孟驍蒙著眼睛四處胡亂找人，明明感受到了目標的氣息卻故意放過，又朝另一個方向去了，丫鬟們都在背地裏偷笑。
“啊！不找了！我餓了！我要吃白糖糕！”找不到人就扯開巾帕撒嬌鬧脾氣，在旁人看來，儼然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孟驍一屁股坐在地上，昨夜剛下過一場雨，地上還沒幹透，他正好坐在那水塘裏，這一舉動又引來丫鬟們發笑。
“我的大少爺！這地兒可不能坐，瞧瞧，屁股全都濕透了，還得換下來洗呢！”一個年紀稍大點的丫鬟跑上來數落，也不去攙他起身。
“不，我就坐這兒，這兒涼快！”孟驍竟與她犟上了，好似屁股粘在地上，起不來了。
那丫鬟捂嘴偷笑，餘光瞥見從遠處走來的李嬤嬤，立刻佯裝緊張的模樣去扶孟驍起來。哪知孟驍楞是不願起來，李嬤嬤見狀一個箭步沖過去，急道：“哎喲！我的大少爺，你怎麽坐水裏去了呀！”她忙去拽孟驍，又罵丫鬟們：“你們這些小蹄子！眼睛都往哪兒長啦！怎麽讓大少爺坐在水塘子裏！”
丫鬟們見著李嬤嬤才知道收斂，站到一邊低下頭，說：“奴婢已經勸過了，但是大少爺他不肯起來，奴婢也沒有辦法。”
“一個個就知道瞎鬧，也指望不了你們幾個丫頭！”李嬤嬤啐罵。
丫鬟們不吭聲了。
這李嬤嬤原是安平郡主的陪嫁侍女，一直很疼愛孟驍。安平郡主過世之後，就由她來親手照顧，這麽多年已視如親子。她也知道安平郡主生前並不得寵，但府中下人也會念及郡主的身份對他們敬而遠之，只是郡主過世之後，下人們的態度跟著轉變，隨之而來的變故又令他們長房面臨諸多冷眼。
她恨不能寸步不離陪在大少爺身邊，以免被下人們欺辱，只是近日為了籌備大少爺的婚事，二房那邊也時常會喚她過去商量事宜。這件事是孟老爺交代的，讓二房蕭氏全權負責，而她照顧大少爺多年，也算是大少爺半個娘親，便也從旁協助。
可是這才走開一會兒，大少爺就讓人欺負了，李嬤嬤真是一肚子氣，“還都傻楞著做什麽！趕緊打些熱水來，給大少爺沐浴更衣！”
“是。”鬧歸鬧，要是鬧大了傳到老爺那裏恐怕要挨罰，丫鬟們終於消停了。
李嬤嬤扶孟驍進屋，孟驍仍傻笑著，但心裏滿是酸澀，這些年，李嬤嬤對他盡心盡力，而他不能將真相告訴她，不能連累她，真是苦了她了。
“大少爺，我們待會兒啊，先泡泡身子，嬤嬤給你換身新衣裳，再吃白糖糕好嗎？”李嬤嬤慈眉善目地哄道。
“好好好，我要穿新衣裳，吃白糖糕！”孟驍高興得直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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