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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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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滴答、滴答——

周嵐韻先是聽到了耳邊似有水滴簌簌滾落的聲音,而後漸漸恢覆知覺,酸麻感爬遍全身。

“疼...”小姑娘弱聲叫著,想睜開眼睛,腦海中卻一片混沌,她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生怕自己這一摔又成了個傻子。

這種求生本能讓周嵐韻暫時忽略掉了疼痛,猛然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段雪白的脖頸,還點綴著幾抹幹涸發黑的血花。

嗅覺是最後恢覆的,血腥味闖進鼻腔的剎那周嵐韻嚇了一跳幹嘔幾聲,掙紮著想要爬起身,一伸手卻擱著一層衣料摸到了一節皮包骨。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整個人都摔在這個不知死活的男孩身上,身上的疼痛是因為撞到了他的骨頭,但總好過直接摔道地面,也不知是該說倒黴,還是不倒黴。

不論怎樣至少腦袋沒摔壞,周嵐韻松了口氣,緩緩支撐起身體,腿部酸麻著暫時動不了,她現下也只能讓兩人稍稍分開點距離,而後揉了揉痛楚最為強烈的額角。

這人的下巴是石頭做的嗎。

周嵐韻心下嘀咕,不禁瞥了一眼躺在自己身底下的少年,側著頭後腦著地,面色慘白雙唇抿在一起,身上防風大氅被汙血浸透軟塌塌的散在身後,那模樣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不,不是吧。”小姑娘的瞳孔驟然緊縮,慌忙用手指試探著底下人的鼻息。

誰料,當那如蔥心似的柔軟指尖即將觸及鼻翼的一瞬間,被一只涼如寒冰的死人手捉住。

墊板少年原本緊閉的眼睛豁然睜了開來,黑漆漆的眼眸中帶著不解,還有一些憤怒。

“你要對我作甚?”

周嵐韻被他這麽一吼驚到了兩秒,腿還不能動,就這麽騎在人身上反應了半晌,待少年臉色愈發陰沈,由白變黑時才軲轆爬起身。

她拿袖子蹭了蹭臉上沾到的黏膩血汙,大眼睛忽閃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男孩,劍眉擰巴在一起,一雙鳳眸倒是明亮,只不過此時正不分青紅皂白的瞪人,讓周嵐韻生不出什麽好感。

那人也掙紮了兩下坐起了身,這才能瞧見背後大氅上艷麗的孔雀翎紋路,周嵐韻柳眉輕挑,她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這個圖案。再縱觀少年全身,雖然滿是血汙卻沒有任何刀劍劃過的裂痕,可見他並未受傷,那之前在暗巷中的逃亡...

這人難不成是裝出來的虛弱!

周嵐韻不禁回想起昨晚那九死一生的時刻,這人將她當了一夜車夫,到現在連句謝謝都沒說,反而一睜眼就兇人,現下周嵐韻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毫不畏懼的迎上那男孩的目光,嘟起小嘴的回敬了句。

“忘恩負義的家夥!”

那男孩坐起身後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顯然是疼痛所致,他摸了摸後腦,嘶了一聲,便聽到了周嵐韻的回擊,猛的轉過頭拔高音量,“你說誰忘恩負義!若不是我最後好心給你指路,你覺得你能躲過那些黑衣人的追殺?”

他不提還好些,一提這件事周嵐韻可謂是怒氣攻心,一改往日乖順溫和的模樣,也扯著脖子跟著對吼:“我明明可以逃跑的,卻被你抓著腳踝生生不能動,若不是我好心,早把你扔在路邊,死生不管了!”

那少年冷哼一聲鳳目微瞇,“若不是你一腳才在了我手上,我一死屍裝的好好的,毫無後顧之憂,根本不需要你來救。再者你一個小男孩元宵節不去燈會集市來這等昏街暗巷本就不正常,說吧,你又是誰派來的,要對我下毒還是做什麽!”

這人怎麽蠻不講理!

周嵐韻兩手叉腰,兩腮氣的鼓鼓的,小臉染上一抹紅,“怎麽,難道你一個小男孩,在死人堆裏裝屍體就正常了!”

“你!”

兩個人在這不大的地洞裏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服軟,大眼瞪小眼用鼻子哼哼。

直至“咕”~的一聲。

那男孩楞了兩秒後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瞬間羞紅了耳根,身體不給面子,在這麽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噗。”周嵐韻捂著嘴,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看著一抹紅暈爬上脖頸,那人咬著牙說不出話的模樣,心頭一陣痛快。

也懶得和他再爭下去,周嵐韻轉過身觀察這洞穴,洞口並不高,但四周都是平滑的石壁還附著一層薄薄的冰面,以兩人的力量根本爬不上去,現下也只能等著別人來救援。

她又想起了什麽,四下張望,見到目標後徑直繞過少年,來到那處往下滴雪水的地方,用小手接著。

一邊接一邊忍不住的在心中嘆氣,有些無奈,沒想到重生之後依然這麽不順利,剛從黑屋子中逃出來就掉到了這黑洞裏,還和一個性情古怪的人共處一室。

好在有個水源,他們兩個人也暫且能挺個幾天,就是可惜了在丞相府吃進去的那些好吃的食物,沒長多少肉,倒是又瘦了幾分。

好容易接了兩捧潤喉,一回身卻瞧見那男孩仍舊坐在原地,在與她對視的瞬間低下了頭,看不清是什麽表情,明明肚子餓到叫,也不起來喝點水。

這人是有多懶。

那少年瞧不上自己個兒,周嵐韻也不想再多管閑事,學著他的模樣哼了一聲,再次跨過少年,這回尋了個最遠的角落坐了下去,闔目小憩。

雖然是一齊掉了下來的,但周嵐韻身下有男孩做肉墊並未受傷,也不知之前是暈了多久,此刻那兩人掉下的小冰窟窿裏照進些柔柔的晨光,這會兒倒真睡不著。

只不過是不想面對那人,閉著眼睛胡思亂想罷了。

誰知,還沒等過多久,周嵐韻就聽到了幾聲的呼喚。

“餵,餵!”

周嵐韻掀了眼皮,小聲嘟囔,“我不叫餵。”

那少年頓了半刻也一改剛剛疏離,仔細瞧了瞧周嵐韻後,溫聲問道,“那敢問這位小兄弟姓甚名何?”

周嵐韻歪過頭,盤腿坐起,盯著眼前人一字一頓,“小女姓周,單名一個韻字。你呢,這位貴公子。”

聽到這話那少年微楞,這才反應過來,這人原來是個女孩,怪不得背著自己時行走的那麽費力。

不知是不是有些慚愧的原因,少年說話愈發恭敬:“...這位姑娘,之前是我冒犯,多有得罪還請見諒。我姓趙,單名一個良字。”

還算有眼力,周嵐韻現下卸了惱,也好說話些,“不知趙公子喚我有何事?”

趙良低吟片刻,但自知活命要緊,還是低聲請求,“不知能否勞煩姑娘替趙某接些雪水,我如今腹中空空,著實需要填些東西。”

周嵐韻一聽,樂了:“趙公子,你離那水源更近一些?為什麽不自己去。”

趙良猶豫良久,再沒出聲,咬著幹裂的嘴唇,身體扭動著轉了個面,兩手撐著地面緩緩向水源處爬行。

周嵐韻狐疑之際起身,這才發現,這人的兩條腿八成是用不了。

難不成是摔下來被自己砸壞了?

內疚感油然而生,周嵐韻心中頓時柔軟下來,走過去攔住了趙良示意他老實坐會,接著,又去了水源處接了一捧,快速跑回他身邊。

知道了周嵐韻是個女孩子後,趙良似乎有些拘禁,但著實是渴了,如今特殊時期也沒什麽好顧及的,道謝後小口的飲著,生怕碰到姑娘家的手。

周嵐韻到不在乎這些,見水見了底,又接了一捧奉上,兩人關系也因此緩和片刻,見他喝著,周嵐韻輕聲問到。

“你的腿是沒有知覺了麽?”

趙良顯然沒想到她會問,一時之間理解錯了什麽,停頓兩秒才緩緩說:“我父親是個...獵戶,年少時隨他出去打獵的時候從山上摔了下去,摔斷了腿。”

周嵐韻也楞了楞,眼睛眨眨,放下心裏懸石接著問:“那你為什麽會被那群人追殺?”

趙良微蹙眉:“我此番進京尋親,誰知領路那人得了錢卻不幹事,自己個兒跑了將我留在那暗巷,我也不清楚那些黑衣人在刺殺誰,怕他們殺人滅口便偽裝成了屍體。”

少年說了謊,他怎麽可能知道那場暗殺的主角是誰,還有個倒黴蛋被稀裏糊塗下了蒙汗藥的細節,也自然的藏下。

“你呢,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周嵐韻在趙良身側坐下,雙手抱著膝蓋眼珠轉轉,隨口胡謅道,“我爹爹走的早,我娘小時候帶著我嫁給了一個屠戶就不怎麽管我了,結果三歲時燒壞了腦子有點癡傻,最近才恢覆的。我娘走後,那屠戶想把我嫁給鄉下禿頂的老地主,我不願意,跑了出來。”

趙良聽後嘆:“竟是這樣,沒想到,你也是命苦之人。”

“嗯。”周嵐韻垂下眼眸,應了一聲。

兩人許是陷進了回憶中一時無話,只剩下小姑娘的輕哼聲在地洞中回蕩。

回音未落,經久不息,窟窿外傳來的光亮卻逐漸斑駁,頭上隨之傳來陣陣馬蹄聲,兩人慌忙相視間眼中俱是驚色。

難不成那群殺手還在找他們?

周嵐韻心悸之餘下意識的抓住了身旁人的手,大氣不敢出一下。

在這種危急手上突然傳來的些許溫度,趙良卻是淡然的瞄了一眼那只又白又細的小手,又不自然的收回視線,回握。

兩人都是孩童,掉下來的窟窿比較小,此刻又是清晨,光線不充足不容易被發現,聲音只維持了一會便漸漸遠去。

周嵐韻這才吐出胸口濁氣,正巧感覺到了手上的冰涼加重力道,輕瞥一眼,臉上一熱,想抽出手,卻在下一秒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被再次抓緊。

身子被大力拉扯之際,眼前驟然明亮,脆弱的洞口在下一秒鐘分崩離析,附著的積雪與薄冰四散,周嵐韻驚異之時因慣性作用跌進了少年不太寬闊的臂彎中。

一片白茫茫下,小姑娘眼前只剩下了一張漂亮的面孔,眉似畫,眼如流。

禍不單行大抵如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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